孔小平
三星堆遗址距离曾大爷的家只有100米,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他得以深耕三星堆半生。
1986年,因为当地一座砖厂挖土方时发现了玉石,三星堆一号坑被发现,考古队开始挖掘一、二号坑。曾大爷回忆,一号坑挖了两个月,他白天负责给考古队买菜,晚上负责把坑里的水舀掉。有一天下午1点多,他正准备去一号坑拆棚子,有个村民说“挖出了铜脑壳(即后来的三星堆面具)”。开始他还以为是逗他玩儿,结果一看是真的,赶紧蹬着自行车去向公安局报告,“当时路烂得很,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牙齿都摔掉了”。
“那会儿有很多村民在一、二号坑帮忙,我是坚持时间最长的。”曾大爷说。两个坑发掘完,他就跟着考古队在周边跑,同时开始学习各种考古技能。
跟着考古队搞钻探调查,打洛阳铲是必备技能,这项技能曾大爷是跟河南考古队学的。手攥着洛阳铲往土里杵,很多人手上全是泡。“其实这跟干农活一样,也是一门手艺嘛!都是有技巧的。”曾大爷很骄傲,他洛阳铲打得“很丝滑”。
手艺好,做活又精细又认真,曾大爷因此经常受邀出去。他跟着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的工作人员去过宜宾、雅安、巴中,还有重慶的很多地方。曾大爷还蛮喜欢出去的,每次挖出新东西都很开心。
拥有30多年勘探经验的他熟悉每一种土样,“五花土”“红烧土”等,他一看便知。不过,曾大爷知道发掘工作中各种包含物的特征,却不知道每次野外发掘,都会有发掘简报在北大核心期刊上发表,那些简报的作者栏里,都有“曾卷炳”的名字。他不知道在核心期刊拥有署名文章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洛阳铲打出红烧土,代表着可能就要挖到遗址了。
其实,在广汉考古圈里,曾卷炳很有名,大家都称赞他“厉害”,是“元老”。他依靠几十年的经验,可以从砖头形制判定它的朝代,还能辨别墓葬深度等,与专家的判断并无二致。
很多游客惊艳于三星堆博物馆里展示的文物。这个博物馆里的陶器大多数是曾大爷修复的,包括形似“愤怒的小鸟”的小猪,引起学术讨论的龙凤纹盘,还有“网红火锅”—陶三足炊器等。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长冉宏林说:“曾师傅手艺很厉害。他主要修复陶器,大的小的都有。”
作为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的老技工,曾大爷凭借精湛的技术和踏实的态度,得到了考古队的认可,他的独门手艺“胎泥巴”也得到了专家们的认可。
修复陶器最难的一步是“石膏补形”,曾大爷的诀窍—胎泥巴,就是先用泥巴捏出陶器缺失部分的形状,然后在表面抹上石膏,等石膏晾干了,把里面的泥胎刮出来,陶器差不多就修复好了。“胎泥巴”听起来很简单,但那是修复成千上万件陶器磨砺出来的技艺。
曾大爷做修复,一修就是20多年。总共修了多少件呢?曾大爷说他没有统计过。仅在重庆,他就修了900多件,他还在其他地方修过很多。
如今,73岁的曾大爷每天往返于家和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生活、工作两点一线。“就算到了八九十岁,只要喊我去修,我都会去。”曾大爷说。他这辈子算是和三星堆绑在一起了。尽管三星堆博物馆就在村外,他却只去过一次—“东西都看过啊,不过,在馆里看到自己修复的陶器,还是很开心的。”说起修复陶器的乐趣,曾大爷朴实地说:“把它们搞得漂漂亮亮的,别人看着高兴,自己看着也高兴,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