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旗文：重拾洛铜的光环

本刊记者 薛璇 毛建华 特约通讯员 李瑞华｜文

2021 年1 月22 日，一纸任命文件瞬间改变了正在昆明铜业工作的曹旗文的身份，他从中铝体系内的高管一夜之间变成了“社会人”，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担任中铝洛阳铜加工有限公司的“当家人”。过去、今天和未来，忐忑、压力和雄心，老曹当晚辗转难眠，思绪万千。他索性披衣下床，离别寄语，浊泪轻流，伏案写下了“已放南山马，却又赴戎机”的真情告白。第二天，时年54 岁的他只身赴洛阳走马上任，由此拉开了“重拾洛铜光环”的厚重大幕。

中铝洛阳铜加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洛阳铜加工”）前身是始建于1954年的洛铜，是我国“一五”期间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之一。作为共和国铜加工行业的“长子”、有色金属加工行业的排头兵，享有“中国铜加工摇篮”“中国铜加工黄埔军校”的美誉，在中国铜加工行业曾经长期占据“榜一大哥”的地位。

进入21世纪以来的十余年间，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在民营企业异军突起的激烈竞争中，洛铜由于没有抢抓市场机遇、体制机制僵化等诸多原因，发展陷入极大困境，产销规模和市场占有率逐年下降，行业影响力和引领地位逐渐丧失，多年来始终在扭亏脱困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一度被列为“僵尸企业”，面临生死存亡的抉择。

2016年7月，中铝集团将洛阳铜业的主营业务重新整合，新组建了中铝洛阳铜加工有限公司，洛阳铜加工扔掉了历史包袱，轻装上阵。然而，数年来积累的种种痼疾仿佛缠住了这家企业，几经挣扎，仍然回天乏力，市场竞争力不足，职工意志消沉。

“洛铜到底怎么了？”人们在渺茫中煎熬、等待。

2021 年1 月，中铝集团、中国铜业决定在铜加工企业推行职业经理人试点，深入推进国有企业市场化改革，洛阳铜加工就是其中之一。为了尽快突围、扭亏脱困，中国铜业选聘曹旗文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担任洛阳铜加工总经理，契约期三年（2021 年1月-2023年12月）。

三年契约期间，在以曹旗文为班长的职业经理人团队的带领下，洛阳铜加工以市场化改革为龙头，转观念、转作风、转方法，提质增效、拓展市场，通过推行三项制度改革、模拟法人事业部等举措，调动职工积极性，激发全员精气神，带领企业重回发展正轨，企业连续三年产销量、利润大幅增长，主要生产经营指标屡创历史新高，员工收入稳步增长，成为全国为数不多的连续三年盈利的铜加工企业。这家多年亏损的老企业重新擦亮了黯淡已久的光环。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洛阳铜加工三年来绝地逢生的发展历程，堪称贯彻《国企改革三年行动方案》的成功案例。

唯有雄心多壮志

2021年1月22日深夜，时任昆明铜业执行董事、党委书记的曹旗文接到即将赴洛阳铜加工任职的通知后，辗转难眠中，他在稻盛和夫所著的《干法》一书扉页上，情之所至填下一首词，配图是他在昆明铜业工作期间的点滴掠影：

《卜算子·惜别》

已放南山马，却又赴戎机。

战鼓催征慑心魂，点将中原急。

离人又寄语，惹我浊泪狂。

寒风孤影契约到，已闻春牛闹。

第二天，2021年1月23日，曹旗文只身奔赴洛阳，走马上任。

曹旗文与现场员工交流

从2016 年洛阳铜加工组建开始，关于这家企业的治僵脱困，中铝集团、中国铜业历任领导都为此牵肠挂肚，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多次听取专题汇报、研究脱困方案。本次聘任曹旗文当“班长”，上级领导寄予了极高的厚望与嘱托，让他内心压力重重，忐忑不安。

在体系内工作多年，一夜之间变成职业经理人，他心里没了底，反过来，倒是逼着他背水一战。“我原本属于中铝集团党组管理的干部，突然，身份变为职业经理人，解除与中铝集团的劳动合同，把我的人事关系放到户籍所在地的人才市场，从此成为一个‘社会人’，干得好，继续做事，干得不好，随时熔断，卷铺盖走人。”曹旗文说。

多年亏损的洛阳铜加工，需要在三年契约期内扭亏为盈，实现本质脱困、涅槃重生，仿佛要让一位病重的患者迅速康复。

难吗？确实难！！！

有信心吗？必须有！！！

逆风飞越 三年画出一条上扬线

上任伊始，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但眼前的现状还是让曹旗文感到心头沉重。

“困难超乎想象啊，干部员工思想僵化，故步自封，作风不硬；生产线现场作业环境差距大；产品交货期长，质量投诉率高；经营过程中吃拿卡要的歪风邪气时有发生。再加之多年的老企业，铜一代、铜二代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最大的问题不是市场、技术、管理等看得见的问题，而是干部员工的思想观念问题，”曹旗文用手指着太阳穴说，“问题出在这里。”

万物皆有裂痕，裂痕处才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曹旗文认为，问题多，意味着提升的空间大。他对洛阳铜加工的干部员工抱以极大的信心。在剖析了企业的优势与短板之后，2021年2月6日，曹旗文在职代会上给干部员工打气鼓劲，他说：“之前离职了的、走了的人都是英雄，留下的都是好汉……我了解市场，了解洛阳铜加工，我们长期以来积累了雄厚的技术底蕴，有强大的研发平台，还有广阔的市场占有率，我不相信完成不了任务、不相信克服不了困难、不相信战胜不了敌人、不相信公司有推不动唤不醒的干部、不相信公司不能实现扭亏为盈！……让我们一起唤醒洛阳铜加工这头‘睡狮’！”

洛阳铜加工办公大楼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季度的黄金季节时不我待。2021年春节期间，洛阳铜加工所有干部不放假，进入“战时”状态，轰轰烈烈的市场化改革由此拉开帷幕：先从顶层设计开始，一厂一策、一线一法，工区赋能承包、事业部制运行等举措依次铺开——

市场营销是龙头，舞起龙头带起风。曹旗文亲自跑市场、找客户，瞄准新能源等铜材需求，以销定产，做大做强各类铜加工产品；采购部门多方询价比价，降低采购成本；管棒厂和铝镁厂推行事业部制，授权赋能，独立经营；大力整顿现场生产环境，仔细核算成本、能耗，废料颗粒归仓……考核的指挥棒把一笔笔账算得明明白白，码得清清楚楚。

诚然，市场化改革初期，有人不相信“游戏规则”能执行到位，一位开天车的工人问曹旗文：“曹总，我不相信市场化改革能解决问题、能让我们的收入提高。”曹旗文拍着这位员工的肩膀说：“你走着看吧，我们用时间来证明。”

推行市场化改革的第一年就取得了显著的成效：2021 年，洛阳铜加工实现11 万吨的加工产量，提前5 个月完成第一年的考核指标，实现盈利7 012 万元，利润增幅超过300%，综合成品率提高2%，打赢了一场令人惊艳的翻身仗。

2022 年，洛阳铜加工年产销规模、利润指标再创历史新高，实现盈利9 011万元，超额完成第二年考核指标。

按照契约，2023年是三年市场化改革的收官之年，截至2023年12月31日，洛阳铜加工完成加工材产销量12.3万吨，连续三年创历史新高，完成职业经理人利润考核指标，实现市场化改革圆满收官。

从2021 年至今，洛阳铜加工累计平均涨薪24%，员工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感、收获感。

三年期间，面对中美贸易摩擦、俄乌战争、疫情冲击、需求萎靡等复杂多变的国际国内经济形势，在极端不利的外部环境下，洛阳铜加工三年迈出三大步，彻底扭亏为盈，实现本质脱困，让同行业刮目相看，让干部员工增强了信心，向业界展示了洛阳铜加工的“逆风飞越”。

回顾这三年的“咸鱼翻身”，曹旗文简单地说了一句：“人要努力，天才帮忙。”

各美其美 生机盎然

走进洛阳铜加工厂区，经纬交错的各条道路上，高大的法桐参天林立，秋风徐来，沙沙作响，沧桑的老厂仿佛奏响发展的浩荡弦歌。

——在熔铸厂，电解铜板投入炉中，经过熔铸、添加合金、扒渣、沉淀，4个小时后，天车吊起一块7吨重的铜铸锭缓缓放落。熔铸厂副厂长崔旭涛介绍说：“实施市场化改革后，经过大家三年的凝心聚力，熔铸产品的质量、产量双双提升，订单多了，大家收入水涨船高，越干越有劲，精气神都彻底转变了，现场环境、工器具定位也大为改观。”

——在板带厂，1906 年德国制造的那台宽板轧机依然在正常服役。就是这台功勋装备，于1962 年轧制出新中国第一块大规格紫铜板，被做成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匾额。实施市场化改革以来，一线一策、模拟承包，催生了干部员工的十足干劲。谈及此话题，板带厂副厂长赵红卫掩不住内心的喜悦：“之前大家是等活干，市场化改革以来，现在变成了找活干、抢活干。”同行的板带厂党委副书记、副厂长肖旭譞补充说：“现在生产任务非常饱满，2021年平均每月产量780吨，2022年平均每月810吨，2023年平均每月1 033吨。2023年5月份，我们实现了月产量1 760吨，创下了12年来这条线最高产能纪录，获得了总经理特殊奖，给34名员工奖励了7万元。”

——在管棒事业部，党总支副书记王光辉介绍说：“管棒厂成为事业部后，从2021年开始产量每年都在增长，2023 年产量每月保持在1 000 吨左右，产品主要应用于战略新兴材料行业和新能源产业，前些年失去的订单现在也逐步抢回来了。”

除上述生产线的巨大变化之外，还有电子带厂党员先锋队抢攻现场清洁化，实现模范工厂和产品质量“双提升”；铝镁事业部停掉竞争力不强的带式线，专攻铝镁合金板，成为小而美的“厂中厂”……各美其美，不一而足。

此心安处是吾乡

接触过曹旗文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充满战斗精神的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战斗激情，仿佛一把火炬，点燃了洛阳铜加工干部职工干事创业的熊熊火焰。

不为人知的是，三年以来，因为遏制歪风邪气，动了里里外外个别人的“奶酪”，他接到的恐吓信、威胁信息不计其数；他不带一兵一卒只身来到此地，远离年迈的老人；疫情期间60天的封闭，他带领800多人吃住在厂区，克服困难保生产；他身患轻度脑梗、糖尿病……想起这三年林林总总的往事，满头白发的曹旗文不由得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三年涅槃路，心安是吾乡。在陈旧简朴的办公室里，记者与曹旗文有如下对话：

问：2023年目标好实现吗？

答：古人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洛阳铜加工要在前两年的基础上再增加5 000万元的利润，确实很难。好比一个百米短跑运动员，从12 秒到10 秒，经过长期训练可以达到，要突破10秒，就很不容易。洛阳铜加工已经实现了起死回生，但离辉煌复兴还有距离。我们有很多难处，搞加工拼的就是装备，洛阳铜加工的装备老旧，有的设备还是1906年的老机器，这几年都没有增添大型装备。再有，我们人员平均年龄49岁，人员断层也是一个大的问题。

2024年、2025年怎么办？我既忐忑，又要坚定信心，既要考虑如何保持持续盈利的能力，也要考虑给员工留出休养生息的时间，确实这三年，大家的弦绷得太紧了。

问：这三年如此拼，为了什么？

答：你这个“拼”字用得很好，我拼了三年，为了给上级和洛阳铜加工全体职工一个交代，也为了我自己的那份情怀。我曾在大冶有色集团、中铜华中铜业、中铜昆明铜业等多家企业工作过，从事过行政管理、项目筹建、市场营销、安全管理等多个岗位，我对铜加工有着深厚的情怀，我不拼，对不起我的情怀和操守。

问：三年职业经理人契约期满，后期有何打算？

答：三年扭亏脱困，我们算是从泥潭中拔出了第一只脚，从本质上来讲，盈利的基础还不是很牢靠。我们要借助两股东风，一是国家战略新兴产业蓬勃发展的东风，铜材料必将大有可为；二是借助洛阳铜加工经营业绩改善的东风，实现本质脱困，持续稳定高质量发展，这就是我们需要拔出的第二只脚。

问：您提出洛阳铜加工“三步走”，具体怎么讲？

答：我反复总结，现在按我们自己制订的措施和目标，洛阳铜加工未来提升空间还很大。我刚来时，制订了三步走战略，现在依然不变：

——第一步是本质脱困。2021年我们启动市场化改革，营业收入首次突破百亿大关，各项指标均创出历史新高。这一步实现了。

——第二步是到2023 年，持续深化改革，夯实盈利基础，厚植发展优势，实现产销规模突破13万吨、报表利润1.3亿元，市场化改革完美收官。

——第三步，到2025年“十四五”末，实现产值突破120亿元，利润1.5亿元，建成极具洛铜特色的高精带、宽厚板、管棒材、铝镁线的先进铜基材料示范企业，谋划上市，进入资本市场，真正实现高质量发展。

以上最终的目标，归结成一句话，就是奋力实现洛阳铜加工的辉煌复兴，这是我本人的夙愿，也是几代洛铜人共同的梦想，为此，我和全体干部员工将继续战斗！

洛阳铜加工电子带厂生产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