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
泪就流了下来
一个人独处
敌不过纯洁的音乐
一曲终了。停顿,又响起
指间的阳光洒了一地
清风回暖了身子,都是气节……
从此江湖有了激越的回響
春江秋月皆成了情事
如今我饥饿了,尽是无奈
我只有揩掉了眼泪
在青山中的茅屋安眠了
[林忠成赏评]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提到:“笛卡儿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是为了更好地看到本质性日光的伟大光亮。”阿炳闭上眼睛,是一种纯医学现象,患病导致他瞎掉。这个瞎,不具备形而上意义,完全属于形而下的身体事故。有一种观点认为,瞎子听觉、触觉的灵敏度远远高于常人,是作为一种补偿。灵敏度的发达,也许会助推这些可怜人形成超越常人的想象力、艺术感受力,变成一种创作源泉,他们能捕捉到常人发现不了的艺术内在秘密,听到常人听不见的琴弦、韵律。福柯指出,“在黑夜,悲剧人物发现了一种阴沉的白昼真理……黑夜反而具有了揭示作用,它成为现实存在的最深刻白昼”。阿炳的《二泉映月》为什么那么打动人心,听得观众潸然泪下、黯然神伤?就因为他在黑夜里陈述了白昼真理,揭示了自己在旧社会的苦难人生。
生活的痛楚、人生的坎坷,使阿炳的精神陷入悲剧状态,心灵异化。异化对艺术家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反倒是好事,它能帮助艺术家超越常态价值,摆脱创作技艺的旧窠。雷纳托·博吉奥利在《先锋派之论》说“异化状态与其说渐渐感受为英雄般、酒神般的状态,毋宁说是一种哀伤的、悲剧式的状态”,他认为异化会塑造艺术家的心灵结构,变成他反抗虚无主义人生的武器。
笔者听《二泉映月》时,与吴投文一样,感到一股疼深入到骨髓,每个细胞都在流泪,仿佛凉水一遍遍流溢全身肌肤,这是一个具有巨大情感塑造性的杰出作品,在你摁下开关的刹那,它就开始散发一股本雅明式的“光晕”。艺术作品的这个结果,海德格尔在《诗·语言·思》里认为,是作品释放纯粹的自身存在造成的。今天的人们也许不了解阿炳的人生,但这不妨碍他们被《二泉映月》感染。有一种观点认为,艺术作品完成后,作者就应当赶紧退场,别横亘在读者和作品之间,海德格尔就提倡“艺术家就像一条通道,他得为作品的自我显现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