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互联网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方言电影成为世界聆听中国故事、了解地域文化的重要途径之一,而方言电影的成功与否与其字幕翻译的质量息息相关。本文在亚历山大·昆泽里的CIA翻译质量评估模型的指导下,基于直译、意译和转换三种策略对中国电影《忠犬八公》中的方言字幕进行深入分析,提出改译建议,以期为构建方言电影字幕英译质量评价标准提供参考。
关键词:CIA模型 《忠犬八公》 方言字幕 翻译策略
电影字幕的翻译对于传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其质量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观众对影片内容的掌握和对源语文化的理解等。与一般的文本翻译不同,由于字数、屏幕上演员的动作[1]、时空、信息等多种因素的制约[2],电影字幕翻译具有许多特性,如瞬时性、通俗性、聆听性、无注性和综合性等[3],它同时还具有通俗化、口型化、口语化、情感化和人物性格化等特点[4]。这些特点在以方言为表达形式的电影中表现突出,方言的使用不仅能塑造人物形象,让语言更诙谐幽默,体现地域文化,也容易引起观众尤其是本地观众的共鸣,为电影营造有效的喜剧效果。[5]然而,方言电影中的文化元素常因翻译质量不佳而失去其源语文化内涵,阻碍目标语观众感受其所承载的文化元素,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情感共鸣和跨文化传播效果。因此,译者能较好地将方言字幕的语言信息、内涵精髓与风格韵味传递给目的语观众,提高方言字幕翻译的整体质量,加快中国文化特别是地域文化“走出去”,对方言字幕翻译实践至关重要。然而,现有的字幕翻译相关评估研究并未对方言翻译质量评估提出明确标准。因此,本研究基于瑞士日内瓦大学教授亚历山大·昆泽里(Alexander Künzli)提出的CIA模型,选取《忠犬八公》中具有明显重庆方言特征的台词字幕,从语言信息、文化内涵与风格韵味三个层面探讨方言电影字幕翻译策略与质量评估,以期进一步拓展CIA模型的应用外延。
一、CIA模型与电影介绍
昆泽里构建的CIA翻译质量评估模型(简称CIA模型)认为,高质量视听翻译产品需具备一致性(correspondence)、易懂性(intelligibility)和原真性(authenticity)三个因素。[6]其中,一致性指的是源文本与目标文本之间的相似程度,易懂性即字幕在实际呈现和信息表述方式方面的可理解程度,原真性强调目标文本的口语化和习语性。[7]该模型从译者角度为视听翻译质量评估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考方向,已有学者基于该模型开展了翻译实践探索。例如,张燕基于CIA模型对隐喻性习语字幕进行探究,发现不同类别的习语字幕采用了不同的翻译策略来实现CIA模型下的三个维度。[8]杨菁菁基于CIA模型对言语幽默字幕进行分类研究及质量评估,并对其翻译策略进行了归纳与有效性分析。[9]然而,较少有学者关注CIA模型指导下方言字幕翻译活动的可行性。
由徐昂执导的《忠犬八公》是一部以重庆方言为特色的国产方言类电影,其中文字幕由何美瑜、杨铠宇译成英文。该片讲述了充满矛盾的陈家四口人迎来了一只小狗八筒,八筒的到来弥合了家庭成员之间的矛盾和裂痕,他们之间也发生了许多温馨感人的故事。片中除了来自北方的教授一角,其他人物的对白均采用了地道的重庆方言,地域色彩浓烈,给字幕翻译者带来了不小的挑战。如何保留重庆方言“麻辣鲜香”的语言风格和韵味,成为重庆方言字幕翻译的一大难点。因此,译者在对方言字幕进行翻译时,需要对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如性别、性格、地位等方面进行深入分析,精准捕捉他们对话中的语言特色并进行有效的翻译,最大化地重现影片的风格与意蕴,从而追求译文的一致性、易懂性和原真性。
二、《忠犬八公》方言字幕翻译策略
在CIA字幕翻译质量评估模型指导下,结合方言电影字幕的特殊性,译者若想实现高程度的一致性、易懂性和原真性,即简洁、准确和自然地进行翻译实践,并忠实于原文信息及其所承载的文化内涵,使用直译、意译和转换三种翻译策略就显得格外重要。
(一)以直译法确切传达语言信息
电影中方言字幕英译的核心在于忠实性,这要求翻译需准确传达影片中的方言信息,确保观众深刻感受到方言背后所承载的本土性文化魅力。直译法是指在不违背译文语言规范以及不引起错误联想的条件下,在译文中保留汉语的比喻形象、民族历史及地方色彩,它是译者翻译方言字幕时较为常用的一种方法。[10]译者直接按照台词的字面意思进行翻译,可以最大程度地实现信息的忠实性和一致性。
例1 你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心头慌。
译文:You tell him nothing. Of course hes worried.
例1是李佳珍对女儿陈晓舟说的话。女儿陈晓舟谈对象了,但一直没把他带回家,也不和父亲陈敬修交流男朋友的情况,因此李佳珍劝女儿把对象带回家给父亲把关,不让他担心。“心头慌”在重庆方言里是指某人心里对某件事没底,非常担心。此处译者将其直译为 “hes worried”,准确传达了原文信息,不仅保留了句子原有的简明易懂的结构特点,也精确传递了原文的情感色彩,即父亲对女儿的担心与关心,符合语言信息的一致性。
例2 我清一色带勾儿,就这样给我毁了,想起都怄人!
译文:I was winning! It ruined the game just like that! So annoying!
例2是李佳珍抱怨八筒扯掉了麻将布,毁了她的一手好牌,让她很是生气。重庆方言中的“怄人”是指使人生气、不愉快。译者将其直接翻译成 “so annoying”,既符合目的语的口语表达习惯,又通俗易懂地传达了李佳珍不悦且烦躁的情绪,使观众能轻松地理解剧情发展,实现对演员情绪的精准捕捉。
例3 吃我的,住我的,还断我的财路。真的是狗坐箢箕,不识抬举。
译文:I feed it, let it stay and it stops me winning! Its such an ungrateful dog.
例3与例2是同一场景,李佳珍抱怨八筒不懂感恩,自己供它吃供它住,它还毁了自己的好牌。例3包含了汉语中典型的方言歇后语“狗坐箢箕,不识抬举”,其意思是“狗不是人,即使坐进了箢篼,也不知道箢篼是由人抬起来的,即不识抬举,借喻不懂得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好意”。译者将其意译为 “Its such an ungrateful dog”,即“真是一只不懂感恩的狗”,译文含义忠实于原文,却忽略了歇后语的形似,还缺失了方言歇后语的风格韵味,不能更好地传递地区方言文化。通过查询中国外文局管理的国家重点新闻网站“中国网”,笔者发现该歇后语有官方译文版本,即 “A dog sitting in a sedan chair—unable to appreciate a favor”。可见,运用直译法处理歇后语往往可以丰富译文语言,更好地向英语国家传播中国文化。基于以上分析,同时结合字幕翻译的即时性和口语化特点,笔者将该句试译为 “I feed it, let it stay and it stops me winning! Its such a dog sitting in a sedan chair—so unappreciative”,使其表达更口语化,也更能传达出电影角色想要表达的语言信息和情感色彩,使译文和原文要表达的意涵一致。
(二)以意译法准确领会文化内涵
英语与汉语在语言结构、表达习惯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汉语通常比较隐晦,尤其在涉及方言的语言表达时。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能仅仅关注字幕本身,还需要根据说话者所处语境对字幕所表达的文化内涵有充分把握,在语言表现形式和内容上做出适当的选择和调整,以免目的语观众对原文产生误解。此外,在方言电影中,我们常常会见到诸多独具特色的表达方式,比如俗语、歇后语和惯用语等,而意义的双层性是其显著特点。[11]这加大了方言字幕翻译的难度,要求译者对这些表达的内涵进行深入挖掘,确保译文清晰易懂。
例4 陈敬修,你个宝器(笨蛋)。
译文:Chen Jingxiu, you idiot.
不会做饭的陈敬修亲手给八筒做饭,让刚到家的李佳珍感到吃惊并说出了这句话。“宝器”在重庆方言里形容一个人行为古怪或者显得有些傻乎乎的,类似于活宝的意思,当说话者用这个词调侃某个人时,通常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密。翻译时,译者并不是简单地将其直译为 “valuable things”,而是在了解该词背后的真正内涵后,将其意译为 “you idiot”,符合英文的口语表达习惯,简单易懂。此外,这句话是妻子对丈夫说的,观众能看到说话者的表情,感受到人物的语气语调,便能轻松理解电影台词的内容。
例5 你这是花猫,没打缺。
译文:You cant do that. No winning tile.
例5是大学教授陈敬修帮妻子李佳珍打麻将时诈胡,其他牌友对陈教授说的话。此处对话背景是打麻将,因而“花猫”并不是颜色多样的猫,“没打缺”也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击打动作,这两个词语属于重庆方言里的麻将术语。因此在翻译时,译者不能字对字翻译,而应考虑到字幕背后的真正内涵,用目的语观众所能理解的方式译出。“花猫”和“没打缺”形容打麻将胡牌查叫时手中还有三色牌(麻将规则是只能剩一或两种麻将花色)。译者显然注意到了汉英在地区文化上的差异,而运用了意译的方法,将“花猫”译为 “You cant do that”,表示“犯规,不能这样做”。此外,虽然重庆麻将术语里“花猫”和“没打缺”意思一样,但译者并没将两者合译成一句,而是贴心地将“没打缺”意译为 “No winning tile”,表示“没有赢的牌”,也进一步对前一句的“花猫”进行了补充说明。如此一来,译文与原文信息一致,清晰易懂,让不了解中国麻将规则的观众也能轻松理解到此处想表达的意思。
例6 就知道嗯,半天憋不出个响屁。
译文:Is that all you can say? You cant say anything useful.
例6是李佳珍帮丈夫准备了装好钱的猪肉脯让他送给自己的领导,想助他早日从副教授升为教授,但是陈敬修觉得当着众人的面做这件事很害臊,并没有把礼物送出去,回家被妻子数落一番。例6后半句是一句俗语,该表达比较粗俗、不文雅,若直译,会让观众产生不适感。“憋不出响屁”其实是用来比喻那些说话不利落、表达能力不强的人,或者那些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不敢作出决定的人,“憋屁”是“说话”的意思,“憋响屁”就是“说话利落有价值”。在这里译者没有直译,而是通过深入分析人物的对话内容和此时的语境,意译为 “You cant say anything useful”,既精准达意、清晰易懂,又顾及观众感受。
(三)以转换法准确捕捉风格韵味
作为跨文化交流的翻译不仅是两种语言的转化,也是两种思维方式的转换。[12]而方言作为中国本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独特性更为显著,与目的语之间的差异更大。因此,在翻译时译者应注意到这种差异的存在,综合考虑方言文本的风格特点以及目的语观众的思维方式和表达习惯的不同,采用转换的翻译策略对词句作必要的调整,使其更地道、更纯正,便于观众理解和接受。
例7 你鬼迷日眼的,带条狗回来,你想气死我啊!
译文:You brought a dog home. Anghredadwy! You wanna piss me off?
李佳珍小时候被狗咬过,对狗十分恐惧,然而丈夫陈敬修却带只小狗回家,没有考虑自己的感受,李佳珍对此很气愤。“鬼迷日眼”是一个经典的重庆方言词,它是贬义词,通常用来形容某人的行为很奇怪、糊里糊涂、不可理喻。此处译者考虑到地区文化的差异,进行了文化转换,将该词译为 “Anghredadwy”。 “Anghredadwy”是威尔士语言,意思是“不可理喻”。威尔士地处英国的西南部,而重庆地处中国的西南部,译者在此按照地区分布,将汉语中的重庆方言对应英语中的威尔士语,不仅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口语化的语言风格,而且巧妙地还原了电影的地区方言特色、泼辣市井的人物形象以及妻子愤怒的情绪。
例8 我想搞一下。如果真的有搞头的话,我就可以去北京。
译文:I wanna give it a try. If it goes well, Ill go to Beijing.
例8是儿子陈新桥找到一份线上的远程工作,便和父亲陈敬修商量此事。“有搞头”在重庆方言里指的是一份工作或事业进展顺利、发展得好,译者采用了词类转化的翻译技巧,将“动宾型”转化为“补充型”,译为“goes well”,与原文含义一致,表达简洁且地道。“搞一下”指的是“尝试”的意思,译者在此将其简单地译为 “give it a try”,但该表达不符合目的语表达习惯,对于目的语观众来说可能较陌生,容易造成观众的误解。笔者通过查询牛津词典,发现 “have a go” 的释义为 “to make an attempt to do something”,更能准确表达此处陈新桥想要尝试这份工作的含义,还与后方即将出现的 “goes well” 在语音上形成照应,彰显语言魅力。此外,该表达也更加地道,符合目的语表达习惯,实现了原真性。基于以上分析,笔者试将该句译为 “I wanna have a go. If it goes well, I will go to Beijing.”
例9 今天,老子也雄起一回。这狗我喜欢,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译文:Today, I speak up for myself for once. I like this dog. No one can stop me.
例9是陈敬修在全家人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一定要将八筒留下来。“雄起”是经典的重庆方言,表示鼓励对方不要气馁,要勇敢地去面对挑战和困难。此外,“雄起”也用于表达对某人的不满或愤怒,暗示说话人对该人有较强的控制欲或者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强硬态度。在影片中,来自北京的陈敬修本是名副其实的“妻管严”“耙耳朵”人设,含蓄内敛、富有爱心,家里很多事都是妻子做主,但在养狗这件事上他态度坚决,因此此处“雄起”即是第二种用法。译者采用了单位转换的翻译策略,将词语“雄起”译为短语 “speak up for myself”,不仅在表层展现出陈敬修大声为自己表态的含义和形象,还在深层译出了他追求喜爱之物的决心和态度,很大程度保留了电影原有的感染力和吸引力,使观众与角色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三、结语
本文基于CIA字幕翻译质量评估模型,从语言信息、文化内涵、风格韵味三个方面对中国电影《忠犬八公》的方言字幕英译进行了探究分析,进而总结出方言字幕的翻译策略。研究发现,译者在翻译实践中频繁运用了直译、意译和转换三种翻译策略,基本实现译文与原文的一致性、易懂性和原真性。同时,笔者对个别例句提供了改译方案,供读者对比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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