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洪,余快
(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207)
新中国成立以来,科幻杂志传播史上持续时间较长、发展力度较大、对中国科幻文学影响较为深远的,非《科幻世界》莫属。作为中国科幻杂志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国内外公开出版的刊物,40 多年来的发展壮大, 标志着中国科幻文学不但是中国文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并且也是中国进行海外传播的标志性名片之一。 可以说在当代中国科幻文学发展壮大的重要历史节点和珍贵瞬间背后,都离不开《科幻世界》杂志社的辛苦耕耘与组织传播。作为中国科幻文学发展的时代缩影,《科幻世界》将“去想象,去造梦”的种子播撒在国内外广大的科幻迷心中, 成为中国科幻文学走向国际的助推器与品牌传播的标识。 为此,本文采用个案研究和深度访谈的方法,围绕有关该杂志品牌塑造的要素——封面符号的创意与视觉传达、 绘制品牌文本科幻想象蓝图的维度展开考察与分析, 探索其在中国科幻跨文化传播中的品牌塑造与发挥的引领作用, 以及绘制中国科幻想象力地图与世界共享中国科幻全球传播的价值意义。
《科幻世界》作为中国科幻领域中最有声誉的杂志, 为新时代中国科幻文学的繁荣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它始终坚持以科学科普为核心价值取向,秉承创新与探索精神,不断拓展和深化科普领域,致力于推动全民科学素养提升和科技发展进步, 努力成为引领未来科学技术发展方向的重要阵地。 该杂志社设有《科幻世界》的期刊集群和“图书视野工程”项目;已经设立了被誉为中国科幻领域的最高荣誉——银河奖;成功创建了中国(成都)国际科幻大会,并从中挖掘出刘慈欣等中国著名科幻作家及《三体》等多部杰出的原创科幻文学作品。自创刊以来,将单一期刊裂变为期刊集群,一年畅销1 亿多期,并将科幻传播从单一的文字语言叙事拓展到影视、动漫、游戏、周边产品的多模态, 以及不同产业链进行跨界合作的信誉度与影响力良好的品牌刊物。 创刊44 年来《科幻世界》打造的中国科幻宇宙不断裂变,将中国科幻文学推广至世界各国, 使中国科幻文学融入世界科幻想象的洪流之中,在国际上相互借鉴、相互交流,打造出独特的中国科幻文学品牌。 纵观杂志的发展与国际影响力, 成功塑造一个优秀的国际化科幻杂志,除了找准自身定位垂直深耕之外,也离不开作为杂志门面的不断转型升级的封面视觉传达、 绘制中国科幻想象力地图的品牌文本之魅力。
时代发展与进步、国际文化市场的庞大需求,读图时代的到来促使人们更加依赖视听感知来理解世界。 视觉化的强势冲击不仅使得大众媒介传播的视觉化功能增强,并且还促成了视觉文化的全球盛行。视觉化技术对大众的巨大影响使得图像的话语形式开始走进期刊行业,“标志着人类媒体开始由主要依赖文字(如历史上的图书)向文字与图像相结合的转变”[1]。 跨越时空的视觉传达满足了人们对于信息和娱乐的需求, 杂志和图书也越来越注重视觉效果的营造,为读者带来不同的视觉触达与想象的狂欢。就阅读感知而言, 一本杂志的吸引力与畅销度不仅由内容生产的高低而定, 杂志封面形象的首次触达之感官也极为重要。 透过其视觉创意与图像设计与传达, 该杂志的精神内涵与审美品位及阅读与市场期待,大致都彰显其中。 对于科幻类文学期刊而言,视觉化内容的运用不仅能将科技感浓厚的文字转化为通俗易懂又新奇多样的图片, 还能将科幻类文学所具有的未来感和神秘感具象为逼真可感的画面,成为吸引读者的招牌[2]。 回顾《科幻世界》的发展历程,每一张杂志封面不仅展示了最优秀的科幻作家与文学作品,也通过插画、字体的美术设计映射了时代风格的变迁,记录了自1979 年创刊以来科学文艺与中国现代社会文化发展的共生性历程。
20 世纪70—80 年代杂志还处于初创阶段,封面设计很明显具有时代改革的特色。 创刊号封面(见图1)上飞升上空的火箭、“锅盖”卫星信号接收器、显眼的粒子结构图的视觉语言的呈现, 无不代表着在1978 年全国科学大会春风的沐浴下,中国人民围绕邓小平同志提出的“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核心思想所展现出的热情与希望。其创刊词《祝科学与文艺的结合》由著名作家马识途撰写,并收录了现代中国科幻创作早期的作家、 科幻理论研究者郑文光、 叶永烈,“流浪文豪”艾芜等大家的经典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新中国第一部科幻电影《珊瑚岛上的死光》的文学剧本也赫然在列。1984 年的封面(见图2)上,一个身穿白色短裤的小男孩站在水泥柱上, 想向空中放飞一个断了线的白色风筝, 前面还有一些孩童充满渴望的眼神望向天空, 古朴的农村土地也变成了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这暗示着1983 年之后中国科幻进入了寒冬时节, 当时社会精神文化领域的纷争与短期的政策调整使许多杂志社和科幻作者备受冲击,身陷困局。《科幻文艺》也不例外,在1984 年收到了“要么停刊,要么自负盈亏”的通知,但是杂志社依旧选择破釜沉舟、自寻出路,希望中国科幻文学这个风筝在重压下越飞越高。
图1 《科学文艺》1979 年创刊号封面
图2 《科学文艺》1984 年 9—10 月封面
20 世纪90 年代到21 世纪初期,尽管杂志更名为《科幻世界》,但杂志封面仍处于探索创新的初级发展阶段,整体设计趋向多元化,更多以虚实结合的形式呈现, 也明显地感觉到封面设计受到国外杂志的影响。1991 年的第1 期封面(见图3),选用日本矶野宏夫的《跨越时空的牧场》和日本寺田敬的《空间拜访者》, 这两幅作品都展现了科技在探索中的应用:前者是对生命形态的超越时间的探索,而后者则是对宇宙的跨越时空的探索。杂志封面整体改版,增加了新式的设计风格,整体以白色背景为主导,以富有新意的上、 下双层构图各自喻示杂志主体内容和形状,中间留白区隔出两块区域,专门用于提示刊物期数与具体刊登的小说书名, 最上层插画图片与下一层科幻作品的原创图并列展现产生双向叙述效果, 这类空间规划构造标志杂志由以前从属于政治的封面设计迈向真正意义上的科幻想象表述, 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封面图以和谐的色彩展现了大自然的活力和银河系的深邃, 它凭借科幻想象力的独特创意和震撼,在众多杂志的版面设计中脱颖而出。与改版初期封面相较,出现了《科幻世界》杂志的一个重要转折点——1991 年国际科幻专业协会(WSF)年会顺利在中国(成都)举办。 同年,杂志更名为《科幻世界》并沿用至今;同时编辑部也对杂志的读者定位做出了调整,主要面向青少年,此后杂志便迎来了重要作者王晋康、柳文扬、星河、韩松等人,他们成了中国科幻新生代。 这之后中国科幻的技术想象力和题材深度与广度都大大提升, 也为中国科幻创作注入一针强心剂, 并不断吸引了更多的科幻文学创作人才。这一时段的中后期,杂志在不断探索新的封面样式,以红色字样杂志名为主搭配英文名,杂志开始意识到其作为国内国际沟通桥梁的重要性, 主图的绘画风格设计明显地偏向欧美, 例如1995 年的封面(见图4)和 1997 年的封面(见图5),并且封面也出现了西方人物形象。
图3 《科幻世界》1991 年第1 期封面
图4 《科幻世界》1995 年封面
图5 《科幻世界》1997 年封面
21 世纪初至今过渡到封面设计的探索创新成熟阶段, 设计框架趋于稳定, 技术手段更具有现代性。 近20 年来杂志保持着固定的刊物名,并以虚拟科幻形象占据整个封面中心位来布局, 制作上也从平面的2D 绘画创作转向3D 立体绘画, 例如2000年的封面(图6),其整体风格更具有未来感和现代感;还有在2023 年11 月杂志封面(图7)上也凸显了机器人、宇航员、未来城市、星球等虚拟元素,读者犹如宇航员一般眺望浩渺的未知宇宙。 巧妙的布局使图文的表达相得益彰, 尤其是封面人物形象通过别出心裁的创意设计, 极大地启发了读者对封面视觉传达的想象与涵义的理解。值得注意的是,自刘慈欣的《三体》作品在杂志上长期连载以来(首次刊载于2006 年7 月,详看图8),得到了业内的认可和广大科幻迷们的喜爱,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此后《科幻世界》就围绕《三体》创作了200 多张与此相关的封面设计,足以体现《三体》在中国科幻文学乃至世界科幻文学中的重要地位,也使《科幻世界》独具慧眼发掘出优秀科幻作品并在推广中给予重视, 促成了众多科幻作品的“出圈”。
图6 《科幻世界》2000 年10 月刊封面
图7 《科幻世界》2023 年11 月刊封面
图8 《三体》首次刊载的《科幻世界》2006 年7 月刊封面
封面是杂志社进行视觉传达的一种“吸睛”手段,而视觉修辞是利用视觉语言来传达信息和表达情感的方式,在视觉文化语境下具有重要的意蕴。 《科幻世界》杂志封面在初次更名时,选择了外国的科幻经典画作,从中可以明显感受到西方文化的深刻影响,如以欧洲哥特式的人物头像凸显科幻神秘感及以欧美式漫画人物驾驶未来战机等。从杂志40 多年来出版的封面看,不论采用何种科幻画,都着重强调了科幻作品之中对于生命的歌颂、 对未来科技的探索及科幻色彩的使用, 将科幻中描绘的未来生态景象以浓墨重彩的形式刺激着人们对于科幻的想象, 以国际化的视角将文字主题与图像有机结合在一起,更加丰富了杂志主题叙事的艺术性。
对读者而言,“语言文本中的形象是间接的,它需要读者把语言描述转换成头脑中的形象, 而图像艺术的形象是直接呈现的”[3]。 封面通过视觉语言传达信息和表达情感,促进意义表达的多元文化交流,同时也反映了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和表达方式的演变。在中国科幻杂志的国际化探索进程中,视觉图像已成为必不可少的话语表征方式与意义载体, 将视觉设计连接科幻世界并把握好全球视觉传达中具有创新性、时代性、独特性的共性特征,同时又加入具有中国特色的科幻元素, 将封面设计与杂志内的故事、影视作品剧照相互连接呼应,使角色设计、构图、色彩、故事创意相互碰撞,从而为读者呈现耳目一新的科幻想象世界与别致夸张的视觉盛宴。
虽然科幻文学最初是西方舶来品, 但是在中国发展的百年历程之中, 已经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科幻文学, 并且向世界提供着中式科幻的文学想象力。 而《科幻世界》正是为中国科幻文学的国际化发展与全球传播提供了厚植想象力的土壤, 让更多的科幻爱好者、创作者、研究者参与到《科幻世界》绘就的中国科幻想象力地图之中, 一起从沉浸于科幻构思中的空灵世界, 到追求现实世界与科幻世界间的碰撞与张力, 再到描摹未来环境下人类行为和社会形态, 中国科幻文艺也在不断创作中加深理解世界与宇宙、人与环境、社会与未来的种种联系,而这些与世界科幻文艺的核心内涵又息息相关, 互鉴而共生。 《科幻世界》在提供放飞想象力平台的同时又赋予想象空间更核心的文化意义。
在为中国科幻文化创作提供丰富想象力空间的同时,《科幻世界》也为中式科幻文艺想象绘就世界地图。科幻文艺(包括文学、影视等多媒体)作为一种沟通不同国家、地区的重要媒介形态,通过不断的国际交流形成了科幻想象世界的地理性跨越。 《科幻世界》是基于对中国科幻现实与世界科幻文学市场需求深入了解的基础上绘制了一幅科幻文学想象力的地图。 想象力的发散使文学类地图不再局限于对社会现实的思考,反而是跨时空界限对人类文明、人与大自然、人与宇宙之间的关系深入探究与哲学思辨。正如丹尼斯·伍德在《地图的力量》中指出的,地图具有作者(绘图者)、主体(被指出的地方)和主题(关注的焦点)。 可以将《科幻世界》的创办、科幻小说家的创作、作品的产生和国内外读者的阅读过程,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作地图的绘制,绘图者在绘制地图时,都会有他们格外关注的重点,或者说主题,因此也形成了不同创作者的创作风格与传播路径和受众对接受媒介的使用之互动关系。“地图,所有的地图,势必如此地、不可避免地呈现了作者的成见、偏见与徇私(更别提较少被注意到的,制图者呈现其心血时的艺术、好奇心、优雅、焦点、细心、想象力、注意力、聪明与学识)。 ”[4]借此可观,在一系列涉及全新中国形象的小说中,作家星河以他纯科学主义的态度,力图用科技力量解决影响全球的重大问题; 刘慈欣则强化了小说中的战争对抗,这种对抗的基础,是反对强权统治、解放现代化进程中的落伍者;王晋康则用自己对中华文明的充沛信心, 建构出基于儒释道思想的又一个繁荣的东方世纪[5],给予全世界读者思索未来人类共同命运的国际性公共产品, 同时也具有全球眼界和国际性科幻价值。
而作为绘图者之一的《科幻世界》,它绘制的科幻文学地图实际上是科幻想象力的地图, 而想象力的背后是中国科幻文学对人类文明独特的认知,通过杂志品牌塑形的国际化视野不断扩大,新的认知、道德和文明, 使世界广袤的地理空间的联结具有特殊的文化意义。时光荏苒,《科幻世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探科幻宇宙的尝试者, 而变成了中国科幻文艺世界地图的绘制者,将中国科幻文艺推广给世界,让世界见证中国科幻文艺的创新和中国对未来世界担当起的大国责任。 科幻文学作为一种国际交流的窗口,在《科幻世界》的努力之下逐渐使中国科幻文学得到世界认可, 将中国科幻想象力的地图覆盖至全球乃至全宇宙。
从中国科幻文学全球传播的驱动力和条件来看,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综合实力不断增强, 在经济、政治、文化、科技等众多领域均有建树,中华民族也日益走向国际舞台。 国际社会对中国的信息需求和关注热度持续升温, 包括科幻作品在内的中国文学的兴趣自然也水涨船高[6]。 2012 年莫言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象征着我国文化的最高价值获得了全球社会各界的一致肯定,其影响力也达到了新的高点。这无疑为我国科幻文化的海外宣传提供了非常优越的海外环境。可以说,中国的崛起与社会发展的进步和参与全球治理能力的提升, 使得国内科幻文学创作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为科幻创作者提供了安稳的创作环境和想象力空间。 中国科幻也逐步与世界科幻接轨, 架起了中国科幻文学创作与世界科幻元素沟通互鉴的桥梁, 不断提升中国科幻文学的国际认同和海外传播的广度与深度。
与此同时, 科幻研究学者李广益曾经提到过当代语境下的世界文学需要注意其开创性、 世界图景及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 而科幻文学恰好凭借其独特的未来科技创新型意识, 描绘出未来世界的骨骼肌理,构造出世界发展的结构和脉络,并且体现出具有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的未来关切和人类智慧。“据此衡量,科幻文学不仅能够改变在世界文学领域中的边缘地位,还大有机会成为时代前卫、先锋文学。 ”[7]一些具有敏锐写作嗅觉的科幻作者们便捕捉到了这一点并投身于科幻写作之中,对现实世界进行批判,对未来世界进行开拓性探索,例如,作为当代中国科幻直指社会现实的力作, 王晋康和韩松的作品书写经济高速发展背后的人力成本问题, 郝景芳对新技术服务于社会分割和阶层固化题材情有独钟,陈楸帆的小说则关注科技发展可能带来的人的异化问题[8]。这些都表明如今的中国科幻已经在国际大环境之中把握现实困境与世界共同问题相贯通, 并且中国式想象力的智慧结晶也逐步受到海外认可。
今天, 一艘满载中国科幻文学想象力的航船正乘风破浪穿行在世界的五湖四海之间, 让全球科幻迷共享科幻世界之美。 正如《三体》责任编辑姚海军所说:“《三体》在海外热销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当今的国际大环境。 中国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备受世界关注, 海外读者也想从书中了解中国人是如何想象未来的。 ”[9]
从中国科幻文艺全球传播的价值与作用来看,《科幻世界》杂志的表现展示中国本土科幻文学与世界不同文化相遇与碰撞的独特魅力。 在世界主义视角下,中国科幻文学和世界科幻文学的跨文化交流,将使得世界文化多元与互鉴、 人类共同成长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从作为一款具有国际品牌的全球公共产品的效能来看,《科幻世界》杂志40 多年的品牌塑造与组织传播的精心打造, 使中国科幻杂志逐步具备了全球传播的价值与声誉。
首先,作为世界文化的公共产品,《科幻世界》的全球传播促进了当代科幻文化生产的融合式发展,从单一的语言文字、 图片到影视作品以及多媒体融合与跨媒介叙事, 从出版形态的变革到作为科幻文化内容载体的迭代创新, 再到科幻文化参与链的拓展,《科幻世界》 全球传播拓宽了中国及世界文化旅游产业的边界, 刺激与丰富了科幻影视作品的生产与体验。与此同时,中国科幻文化在与全球共享科幻魅力的过程中,展示了其内在的多元性,并在全球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实现了融合和转变。近几年,一群新兴的作家在全球舞台上崭露头角, 为中国科幻文学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 不断推出高质量的原创中国科幻作品,赢得了全国甚至全球科幻界的广泛赞誉。2023 年,在第81 届(成都)世界科幻大会上,雨果奖这一被誉为科幻界的诺贝尔奖的文学奖项首次在中国进行了评选。中国科幻作家海纶因其小说《时空画师》荣获了雨果奖的“最佳短中篇小说”奖项;科幻艺术家赵恩哲被授予“最佳职业艺术家”等荣誉,这使得更多的中国人有机会在国际科幻舞台上崭露头角,也进一步加强了中国科幻走向国际舞台的自信心。
其次,科幻文化的生产与传播也存在自我理解,科幻作家在世界多重文化融合的背景下的主题选择和提炼,关乎科幻文化的普适性与独特性。刘慈欣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提到过《三体》这类科幻文学的文化传播,强调的是“让世界知道,中国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形象正在发生改变,中国人不是一个封闭的群体,中国人关心着人类共同的话题,眼睛已经看到了世界,看到了宇宙,甚至更远”[10]。 中国科幻作家对于文化的理解与想象, 逐渐从单一的文化归属问题扩展到世界多元文化的共生共长上, 将眼光从国内观察转向国际视野再走向更广袤的宇宙与世界。
再次, 世界科幻文化也在沟通之中相互交流与借鉴。沃尔德伦注意到,在考察文化成员的意识或者考虑究竟应尊重另一种文化的哪个方面时, 强调文化的特殊性可能是一个严重错误[11]。 以相互尊重各国文化为基础, 科幻文化才能够在相互借鉴中去粗取精、融通发展。 在第81 届(成都)世界科幻大会(2023)上,中国科幻和世界科幻元素的紧密结合正在上演,《科幻的本土化——非英语国家科幻的发展路径》《<神秘博士>在中国》《星舰降临:成都,开启了一种特别的可能性》《在中国神话与世界科幻之间》等多场主题沙龙,通过探讨、交流,分享不同国家当下的科幻创作想法、未来发展构想。
最后,包括《科幻世界》在内,非西方科幻文艺的创作与传播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并取得成功, 体现出科幻文化的发展已逐步走向一种区别于以往以西方文化为中心的价值体系的新的共享价值文化, 以本土文化为地基, 不断催生发展着新的现代文明与未来文明相链接的内涵。 将现存的世界科幻文化理解为持续变化及不断需要进行诠释的过程, 包含了特定社会的语言、记忆、经验等多个文化分支,成为世界科幻作家、研究者、传播者和科幻爱好者沟通与社会构建过程的重要基础。 而世界科幻跨文化交流与对话的目的就是建立个体与他者所共享的科幻文化的创新与传承的世界意识, 形成全球范围内的科幻文化世界主义关系并解决全球性科幻议题。 各国科幻文化能在相互理解的过程中保持反身自省并善待异质文化中的精华, 对自身科幻文化与他者科幻文化进行持续的诠释与吸收,促进跨文化的交流与对话,构筑不同科幻文化间相互理解与共享的沟通桥梁。
1991 年在北京师范大学首开科幻文学课程的科幻作家吴岩曾说:“每一次中国科幻文学取得大发展的时候,都是国家和社会处于重要转型期的时候,当科学技术在社会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 科技创新热潮引领社会时,科幻文学就会迎来高潮。 ”作为将现实与未来相联系的文类, 中国科幻的创作与传播离不开想象力与创意的表达,《科幻世界》 的声音与视觉传达象征着中国科幻界对于人类共同命运的思考及对未来世界生活困境的中国智慧, 相较于科技硬实力, 科幻文学体现出的想象力软实力也逐渐成为大国之间文化较量的博弈点。 科幻传播作为全球传播的重要组成部分, 科幻文艺向世界展现了中国文化、中国力量和中国对未来世界发展的态度,将中国科幻的能量汇融入世界科幻大合唱之中形成磅礴之力。 其中《科幻世界》杂志助推了中国科幻文艺被国人看见、 被世界看见, 从长短篇连载到出版成书,再到被译成外语走向国际,通过媒介融合与新媒体传播矩阵的搭建, 将更多的科幻作品以视觉化的方式呈现而获得更多的支持与认可。 文学出版作为电影源文本的温床, 为世界提供了诸多优秀的科幻影视作品,携中国科幻作者、科幻作品参加国内国际大小展览与活动并获得国际大奖,《科幻世界》杂志功不可没。中国科幻杂志也应当在创作氛围、创作题材、作品翻译、媒介电子化等方面为中国科幻文学提供前瞻性指导,为进一步拓宽海外市场,增进国际间的跨文化交流,提升其作为文化公共产品的全球传播效能, 其发展态势与潜力值得社会各界给予持续性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