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双向互动

2024-03-04 00:00:00陈燕
湖北社会科学 2024年11期
关键词:西方马克思主义双向互动

摘要: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互动中不断发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断拓宽视野、兼容并蓄,具备博采众长的理论大格局大气象,并实现自身发展和创新。然而,由于学术研究与政治话语的矛盾、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去价值性”以及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去现实性”现象,“中西马”互动处于边缘性地位、陷入合法性困境,对话往往难以深入进行。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需要立足于宏观的历史与哲学视野,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视为民族化与世界化、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相交织的辩证过程。通过观点性借鉴、方法论借鉴、问题域借鉴,实现哲学理论研究的创新发展与文化批判,推动思想解放。

关键词: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双向互动;吸收借鉴

中图分类号:B0-0" " " "文献标识码:A" " " " 文章编号:1003-8477(2024)11-0015-11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特点及其互动关系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议题。通过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我们可以深入了解西方社会和文化的最新发展,拓宽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理论视野,为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考和路径。现有比较研究主要分为总体比较研究、专题比较研究、方法论研究。①这些比较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提供了清晰的思路和独到的研究方法,引发了学界广泛关注。但研究对于其必要性,我们可能阐述得还不够深刻;至于其可能性,也许我们揭示得还不够周全。此外,我们在明确比较的立足点和归宿方面,恐怕也稍有欠缺,尤其需要结合当代理论发展实际情况加以分析。因此,学界同仁需要共同努力,从多个角度深入推进中西马克思主义的比较研究。本文首先讨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互动关系的应然效果和发展趋势,其次研究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现互动的主要困境,最后探寻解决这种困境的出路。这里需要注意:两者互动的主体一定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文的研究也是基于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立场上进行的。因为一方面不能要求西方哲学界在研究方面按照我们的思路与方向进行,另一方面,无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取得了何种意义的进展,当代社会主义运动的中心在中国,在这个意义上,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不具备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起到飞跃性贡献的客观条件。

一、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互动关系

开放包容是中国共产党理论创新取得巨大成就的历史经验,也是中国共产党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和理论创造的基本方向。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坚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魂脉”,[1](p6-9)只有守住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本”,我们就有了强大的理论主体性和核心价值。但“守正”是为了更好地“创新”,守正创新最终是为了发展马克思主义、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以此解决中国实际问题,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p6-9)

(一)由“斥”至“通”:通过实践反思的互动

“中西马”之间并不是彼此割裂,而是有着相通的互动关系,这首先在于两者都不局限于抽象的哲学思辨,而是基于实践问题的反思,实现理论的发展与进步。由“斥”到“通”正是基于实践理性的彰显。现实难题的挑战为哲学层面的壁垒与沟壑建立了共通对话的平台。许多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从现代西方哲学转向到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出于对实践的反思。[2]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就与实践反思紧密相关,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事业密切相关。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国际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形势发生了变化。主要体现在暴力革命在不同的国家和民族引发了不同的结局,暴力革命的条件也发生变化。比如,俄国和德国等国家都没有通过无产阶级暴力革命进入社会主义,无产阶级革命也没有“一下子”在全球范围爆发。在这种情况下,一些马克思主义者就把革命从经济和政治层面转向了文化层面,代表性的就是卢卡奇、葛兰西的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新流派也是看到了技术理性对价值理性的遮蔽,导致人的存在状态困境的现实问题。[3]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无疑是随社会实践不断发展的开放性哲学体系。作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毛泽东的哲学思想就鲜明反映了其实践性。他依照中国革命与建设的需要,用实践论与认识论、矛盾的同一性与特殊性,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解答了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能否,以及如何解决中国具体实际的问题。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实际上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特征)一出场就是对现实问题的回应与引领,发展到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更是将问题导向作为了世界观和方法论之一。[4]正是这种对现实问题的正面回答与实践理性,决定了“中西马”对话具有基本通道。

世界历史进入全球化阶段,尤其对于中国这样一个超大规模国家而言,民族性的问题并不局限于自己的民族,一定具有世界性。反之亦然,世界性的共同难题,甚至是其他大国存在的客观难题,都有可能是中国正在面对、即将面对或基本解决但仍有残留影响的问题。一方面,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指导中国社会主义实践中,不断遇到新情况、新问题,这就需要对现有的哲学理论进行反馈和调整,以更好地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必须注意到,“西马”是带有民族特殊性的产物,受到西方哲学传统的影响,与现代西方哲学交融交汇,聚焦于资本主义现实,采取的视角或者方法,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许多方面有所区别。而且,“西马”虽然也针对现实问题,但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能够也没有条件将理论自觉转化为实践。这就是问题的实践相通但解决问题的路径不通,研究方式也会有所区别。从这个意义上讲,不能指望“西马”本身提供一种现成的进路与体系供本土“拿来”,而是需要本土的“西马”学者进入、理解“西马”概念、话语与范式之后,有意识地跳出其中,并转化为中国实践的场景之中,给予“中马”以新鲜又适用的哲学资源。[5]另一方面,中国的社会主义实践也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案例。中国在实践中取得的成就和遇到的问题,都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和思考方向。西方学者可以通过研究中国的社会主义实践,深入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和成功经验,从而丰富和发展自己的哲学理论。这是一种反思性的互动,即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反思理论的适用性和有效性,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理论的创新和发展。通过这种互动,中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相互借鉴、相互融合中共同进步,推动哲学理论的发展和创新。

(二)由“单”至“多”:全球化视野下的双向“平视”

对于共同的实践问题,倘若鸡同鸭讲、各执己见,完全从不同的视角或前提出发,甚至对彼此有预设的价值评价,则同样不具备对话的可能。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独角戏,而是要博采众长吸纳一切有益的文明成果,在多个向度上发展自我。在全球化的历史洪流中,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不仅需要顺应时代的变迁,更要拥有世界性眼光。自其诞生伊始,马克思主义便以鲜明的开放性和普世情怀,立足人类社会的宏大舞台。任何缺乏“国际维度”的马克思主义研究,都难免陷入片面的深渊,无法全面把握这一理论的深邃内涵。[6]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对话中,展现出了独特的文化魅力和理论张力。这种对话,并非简单的文化交流,而是一场跨越时空、涉及思想深处的价值碰撞与融合。它要求双方摒弃文化偏见,以平等、开放的心态,共同探讨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积极吸收西方哲学的优秀成果,不断丰富自身的理论体系。[7]同时,它也始终坚持独立自主的创新精神,保持着鲜明的中国特色和时代特征。这种既开放又独立的发展态势,正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独特魅力的体现。此外,这种基于文化对话的互动,不仅加深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相互理解,更为双方提供了一个共同反思和批判现实社会的理论平台。在这一平台上,双方可以共同探讨人类社会面临的诸多挑战,如全球化背景下的贫富差距、文化冲突、生态危机等,以期为人类社会的未来发展提供有益的哲学思考。[8]

当前我们的某些新理论和术语,虽然在形式上追求时尚和新颖,但在内容创新上仍显不足。将“中马”与当代中国现实问题紧密结合,仍需付出更多努力。开展中西马克思主义的平等对话,对于增强中国马克思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话语权至关重要。[9]此种对话不仅丰富了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更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注入了新活力,使之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占据一席之地。[10]然而,中国马克思主义亦面临着种种误解与非议,亟须通过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深入交流与比较研究来明晰自身定位。在哲学层面,这种对话不仅是理论与实践的交融,更是思想与思想的碰撞,有助于我们更加坚定地树立理论自信,掌握创新主导权。[11]在此过程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与理论体系将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指引我们在全球马克思主义舞台上发出更加响亮的声音。

“中西马”融合可以从多向度展开互动,美学领域就是一个鲜明例子。中国马克思主义对西方理论和欧洲中心论提出了挑战,同时,西方马克思主义也通过中国马克思主义进行自我审视和反思。在美学上,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已跨越国界,对西方产生了显著影响。从当代中国视角看,它承担着“文化重建”的重要角色,为中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12]在批判与重建的任务中,“重建”尤为重要,与当代中国的时代需求紧密相连。卢卡奇的审美理论在中国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强调的艺术与社会历史紧密联系,以及艺术作品作为历史进程的反映和塑造者的角色,[13]激发了众多中国学者的研究热情。他们纷纷探索如何将这一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中国的美学思想。与此同时,阿多诺的否定性美学观念也为中国美学界带来了新的思考维度。他提出的艺术作为社会批判的工具,以及通过艺术的否定性来揭示社会现实的矛盾和不公,与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批判精神不谋而合。中国学者在借鉴阿多诺理论的同时,也积极挖掘本土美学资源,探索适合中国语境的美学批判路径。在卢卡奇和阿多诺的理论影响下,中国当代美学研究呈现出多元和开放的态势。学者们不仅关注西方美学理论的发展动态,也致力于挖掘中国传统美学中的宝贵资源,推动中西美学的交流与融合。这种跨文化的对话与碰撞,为中国当代美学注入了新的活力。近年来,本雅明的思想在中国美学界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他的艺术生产理论、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等观点,[14]为中国学者提供了审视当代艺术和文化现象的新视角。中国学者在借鉴本雅明理论的同时,也结合中国的艺术实践和文化传统,对其进行了本土化的解读和发展。这种跨时空的对话与交融,进一步丰富了中国当代美学的内涵和外延。总的来说,中国当代美学在吸收和借鉴西方美学理论的同时,也注重挖掘和发扬本土美学资源。通过跨文化的对话与交融,中国当代美学正逐渐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理论体系,为世界美学的发展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15]

(三)由“外”至“内”:“中马”内在发展了“西马”的理论向度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并不是互为外在的关系,也不是偶尔相交、随即又立刻分开各自发展的关系,更不是平行独立发展的关系。站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上,“西马”当中的一些关键甚至是核心的理论向度是得到了“中马”的关注与发展的。可以说,“西马”的理论话题与解答内在地被“中马”包含并发展。现代化建设的现实课题决定,“中马”要在话语建构、逻辑架构、哲学反思等方面讨论现代性的话题,从世界哲思富矿中汲取经验智慧,就要合理运用其他民族探索现代性问题的理论结晶。“西马”对人类社会现代化发展进程中所遇到的深层文化难题和人类困境的各种解答,构成了挖掘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这一理论富矿的理论向度。在深入探索与思辨的哲学领域中,“中马”研究的首要任务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为指引,按照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总体脉络以及科学社会主义作为一种客观运动与实践的现实要求,坚持主体地分析和评价“西马”的哲学成果。[16]就“西马”的理论向度而言,对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最具有延展价值的就是文化批判向度,以及对此施以决定性影响的存在危机。[17]这集中反映了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存在异化的突出领域,也反映了人类现代化可能遇到的共同难题。卢卡奇、萨特和哈贝马斯等诸多思想家和学者搭建了与之相关的理论系统,揭示了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在现代性问题上出现的实践困境。尽管“西马”在阅读方式和思想组合上呈现出某种程度的局限性,这在哲学层面上制约了其理性力量的整合性,然而,不容忽视的是,国内学者在解读马克思的哲学文本时,明显受到了“西马”的影响。对于马克思文本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中马”研究需运用哲学思维,审慎地审视其中的矛盾、差异和张力,通过借鉴“西马”的哲学研究方案,深入挖掘其文本的哲学价值。“西马”在将哲学批判转化为实践行动方面存在不足,过于沉溺于理论思辨,缺乏对资本主义世界进行实际改造的哲学思考。因此,“中马”研究不能仅仅依赖“西马”来提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范式,还是应该批判性地吸收借鉴。“西马”所蕴含的批判性和革命性哲学元素,以及对每一个基本理论的历史条件和实践背景的哲学强调,都为“中马”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哲学思考资源。这种哲学批判超越了虚无主义和极端立场的哲学范畴,基于对现代性的哲学反思和扬弃,将现代性批判与对资本主义的哲学批判紧密结合,共同指向社会主义的未来发展。[18]这一哲学特点使得“西马”在应对现代性问题上具有独特的哲学价值和实践哲学意义,同时也为“中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和借鉴。[19]在哲学层面上,“西马”对资本主义的哲学批判涵盖了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等多个层面,展现了其深刻的革命性和批判性。对于“中马”研究而言,这种双重哲学批判不仅有助于更全面地认识资本主义的本质和矛盾,也为探索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重要的哲学支持和思考资源。中国与西方工业文明在现代性和后现代性问题上的哲学同质性,为“中马”研究以及与“西马”的哲学对话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潜力。通过积极对话、交锋和审视批判,“中马”研究可以借鉴“西马”的哲学支撑点和创新价值,共同探索解决人类社会面临的普遍问题的新哲学路径。最后,在哲学的思辨领域中,只有认真回应“西马”所提出的哲学理论和实践问题,“中马”研究才能不断焕发新的哲学活力和智慧。对于“西马”的哲学成果和贡献,“中马”研究不能轻视忽略或者停留在表面的理解上,而应以哲学的开放性和包容性进行深入研究和哲学思考。

作为一种互动关系,站在“西马”立场上具有相同的理论指向。从哲学的视角深入剖析,“西马”若欲借鉴“中马”以谋自身之发展,必须洞察二者间深层的共时性哲学结构,而非仅仅停留于肤浅的比对。此种共时性实则是两者在哲学理念和方法论层面的交织与对话,蕴含着丰富的哲学智慧和实践理性。“西马”应致力于探寻“中马”如何将马克思主义之普遍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契合,进而创造出独具中国特色的哲学阐释。[20]此种契合,在哲学上乃是一种本体论的融合,是理论与实践、普遍与特殊在存在论层面的统一。通过此种探寻,“西马”可汲取“中马”在哲学创新上的智慧,为自身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同时,“西马”还应深刻领悟“中马”对马克思主义“本真精神”的坚守与发展。在当代中国语境下,“中马”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不断推进理论创新与实践探索,使马克思主义焕发出新的哲学光芒。此种坚守与发展,在哲学上乃是对马克思主义之人文关怀与批判精神的继承与弘扬。因此,“西马”在借鉴“中马”时,应超越形式上的模仿,深入挖掘其内在的哲学意蕴与方法论精髓,将其融入自身的哲学体系之中,进而创造出更加深邃、更加贴近时代的哲学理论。此过程非一蹴而就,需“西马”学者以长远的哲学眼光与坚定的理论勇气,不断推进哲学的创新与发展。总之,“西马”借鉴“中马”以发展自身,乃是一次深刻的哲学对话与交融。通过此种对话与交融,“西马”可汲取“中马”之哲学智慧,为自身的理论创新与实践探索提供新的哲学视角与方法论支持。只有这样,“中马”研究才能与“西马”共同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不断发展和创新。

二、中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双向互动的发展困境

中西马克思主义哲学双向互动有积极的基本趋势,也在这一积极的趋势上,两者相得益彰,互补共进。但现实中,也存在一些发展困境。

(一)学术研究与政治话语的矛盾,使“中西马”研究同处于边缘性地位

马克思主义不仅是深奥的学术研究,更在革命实践中被赋予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这种双重特性使其研究不可避免地受到意识形态和政治话语的影响,呈现出独特的复杂性。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兴起与发展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影响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并探讨其在中国语境下的特殊表现。

西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出场,与其说是我国马克思主义建设的理论自觉与逻辑必然,不如说它更多地源于意识形态与政治建设的需要。[21]这种需要决定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程度和形象塑造,都与特定的意识形态和政治需求紧密相连。在这种背景下,西方马克思主义始终难以摆脱边缘地位,无法真正成为主流的思想资源。造成这一局面的根源在于历史上存在“一线单传”的苏联教科书式的马克思主义哲学。[22]这种史观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简化为革命导师和某些领导人的正确思想史,并将其教条化与神圣化,作为评判其他思想的唯一标准。然而,这种简单化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不仅扭曲了马克思主义的真实历史面貌,更阻塞了其进一步丰富与发展的可能性。其结果必然是理论上的自我封闭和故步自封,无法与时俱进地应对新的历史挑战。无产阶级革命的挫败,加之苏联在社会主义实践中所遭遇的哲学困境与道德挑战,使得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开始对十月革命的模式和苏联的社会主义哲学基础产生深刻的哲学反思。[23]他们意识到,单纯的革命行动和经济决定论无法完全解释和解决西方社会的复杂问题。于是,他们开始转向哲学,试图通过重新阐释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其与黑格尔哲学的内在联系,来寻找革命的新路径和哲学的新方向。它代表了马克思主义者在面对西方社会复杂问题时所作出的哲学思考和探索,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发展注入了新的思辨活力。[8]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在研究方法、理论观点和政治立场上都存在着显著的差异。“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强调社会结构的决定性作用,试图通过揭示深层结构来解释社会现象;[24]“弗洛伊德主义马克思主义”则将精神分析学的理论引入马克思主义,关注个体心理与社会结构之间的互动关系;“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则强调人的自由选择和个体存在的重要性,对马克思主义的人学思想进行了独特的解读。这些流派之间的争论和交流,构成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内部丰富而复杂的理论景观。然而,这种多样性也带来了内在的矛盾和冲突。[25]此外,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大多隶属于大学或其他科研机构,[26]一方面丰富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涵,另一方面也导致了其在政治立场上的模糊和摇摆。

尽管中西方马克思主义在理论形态和表现方式上存在显著的差异,但它们都面临如何应对现代性困境的共同挑战。在这个问题上,中西方马克思主义需要进行建设性的互动和对话,以寻求共同的解决之道。然而,由于理论定位上的截然对立和相互误解,中西方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对话往往难以深入进行。[27]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研究倾向于将西方马克思主义视为异端或修正主义;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则强调多样性和批判性,倾向于质疑和反思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某些基本原理。[28]这种对立和误解不仅阻碍了中西方马克思主义之间的交流和理解,也限制了它们各自的理论创新和发展空间。

(二)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去价值性”导致“中西马”互动陷入合法性困境

从问题导向来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关注当前中国面临的具体问题和挑战,并试图通过哲学思辨解决这些问题,最终目标是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在面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实际问题时,强调理论联系实际、解决现实矛盾的导向,注重对社会现象和实践进行深入的思考和分析。它关注社会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并试图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深入分析和思考,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这种方法强调理论的实用性和指导性,要求理论观点和政策建议能够解决实际问题、推动社会进步。这种问题导向方法在多个领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是,无论是青年卢卡奇时代提出的旨在恢复哲学批判性价值只能对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总体性辩证法”,还是老年卢卡奇提出的旨在重建马克思哲学本体论,解决历史发展进程中主客观因素辩证关系问题的“社会存在本体论”,最终的实践旨趣均着眼于为实现工人阶级的自由与解放提供理论指导,[29]一旦坚持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去价值化”,就会丧失它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进行理论互动的合法性。在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历程中,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去价值性”倾向逐渐显现,给“中西马”的互动带来了合法性困境。

西方马克思主义试图与其他非马克思主义哲学流派相融合,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批判与反思,以期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焕发其新的生命力。然而,这种批判与反思在一定程度上过于强调马克思主义的学术性和理论性,相对忽视了其作为指导思想和行动纲领的实践价值,导致“去价值性”现象的出现。这种“去价值性”倾向不仅削弱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革命理论和行动纲领的力量,也使其在面对现实问题时捉襟见肘。更重要的是,它割裂了西方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之间的联系,使得两者难以形成有效的对话和互动。[30]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不仅具有深刻的学术价值,更重要的是其作为一种指导思想和行动纲领的实践价值。然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过程中往往过于注重前者而忽视了后者,使得其研究成果难以与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相契合。[31]同时,这种“去价值性”的研究倾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西方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之间的互动。“中马”强调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性和现实性,致力于解决中国面临的实际问题。[32]然而,由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过程中过于强调学术性和批判性,相对忽视了实践价值,这使得其研究成果难以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形成有效的对接和融合。这种差异和隔阂不仅阻碍了“中西马”之间的深入交流与合作,也影响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与发展。

(三)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去现实性”导致中国语境游离于自身话语体系

中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脱节,其根本在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范式未能深度融入中国的实践哲学与历史文化语境,进而形成具有“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的研究路径。这种脱节现象,不仅揭示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在理论演绎上的局限性,更凸显了其与中国具体实践之间的鸿沟。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努力摆脱苏俄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桎梏的同时,虽然对自身矛盾的特殊性有所洞见,但却在构建与中国实际相契合的话语体系上显得力不从心。

为了跨越这一理论与实践的鸿沟,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亟须从哲学的高度进行审视与反思。我们需要借鉴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成果,但更应将其置于中国的实践哲学与历史文化语境中进行考量与解读。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史,实质上是一部不断与各国实际相结合、实现理论创新与实践飞跃的哲学史诗。因此,我们在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时,必须立足于宏观的历史与哲学视野,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视为民族化与世界化、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相交织的辩证过程。[33]中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脱节现象,其深层次的困境在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未能形成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研究范式。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并未将视野拓展至中国的具体实践。“西马”在其中一个维度并且是关键性的维度是发轫于苏联教科书式马克思主义的反思,从而“蜕皮羽化”凸显出特殊性。然而,这一发展过程中又逐渐陷入了新的特殊性之中,即在与现代西方哲学的交融中,形成了一套与中国实际渐行渐远的话语体系,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国内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

当前,中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在多个哲学维度上存在断裂,但简单地将西方马克思主义视为反马克思主义则显得过于草率。实际上,西方马克思主义致力于在坚守马克思主义核心精神的基础上,通过与其他哲学流派的对话,实现理论创新。[34]例如,弗洛伊德主义马克思主义深入探索了“经济基础”与“意识形态”间的复杂关系,揭示了传统马克思主义所忽略的“社会潜意识”层面。这种探索无疑深化了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尽管有时可能偏离其经典轨迹。因此,我们应以开放、包容的态度看待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探索,积极吸纳其创新之处,推进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本土化与大众化。就从马克思恩格斯经典著作中找寻理论来源,以及公开认可马克思主义的角度而言,西方马克思主义作家确确实实属于“马克思主义”的阵营之中,但就他们愈发基于一种非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基础来发展马克思主义,而不是用马克思主义发展西方哲学的角度而言,他们与传统意义的马克思主义有很大区别。佩里·安德森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解读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哲学视角。[35]他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与政治实践的疏离,以及其对抽象哲学的倾向性回归,都是其在理论探索中面临的困境。佩里·安德森洞见到,西方马克思主义与抽象哲学的再度融合,乃是西方多元思想交织与共鸣的必然结果。卢卡奇所领悟的“物化”之境,仿佛齐美尔灵魂的回声;他对于“无产阶级”作为历史主客观统一的洞察,更像是黑格尔精神遗产的延续,而非直接从马克思那里承接。葛兰西在牢狱中的沉思,仿佛与克罗齐隔着时空进行灵魂深处的对话。法兰克福学派则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中汲取智慧之泉,为其学说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萨特深陷现象学与存在主义的漩涡,探寻着生命的真谛,而阿尔都塞则在白歇拉尔、拉康等思想巨匠的指引下,踏上了探索人类意识的征途。但随着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这种理论抽象化愈发严重,现实的色彩逐渐淡化,中国语境更是游离于之外。[36]在这种情况下,“中西马”互动自然会有张力。

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西马”的借鉴路径

就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而言,其有一定的先进因素值得吸收借鉴,对于实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互动有一定意义。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互动”专门针对于国内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以及国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即国内两个学术领域的互动。总而言之,当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实践主体在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主体在中国。当代中国的理论研究,虽然宜博采众长,但最终立足点一定在于中国,在于自身理论内容与体系的丰富完善。

(一)观点性借鉴:哲学理论研究的创新发展

“西马”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在应对现实问题时的紧密互动,彰显了前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可能产生的积极启示。西方马克思主义对现代性议题的深入探究,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形成了有力的互补,共同为中国社会问题的解析提供了新的哲学视角。[37]在此背景下,两者的思想方法呈现出了潜在的融合趋势。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作为典型案例,对全球化背景下的生态危机进行了深刻的哲学剖析,揭示了人类理性与自然法则之间的深层张力。该理论坚持认为,生态议题远非限于环境保护、资源节约等表层现象,而是触及了人类生存环境与发展模式之间的哲学本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推进,正是基于新型社会制度与发展现实的深刻反思。国内学者由本土问题和实践导向,引向对“西马”生态领域的重思与深化,从而挖掘出有益于“中马”生态理论的内容。西方马克思主义所探讨的核心议题、所面临的理论困惑及其求解之道,在某种意义上反映了现代化进程中的普遍哲学挑战。[38]这些问题已然超越了国界限制,上升为全球性的哲学议题。在学科交融的层面,我们需要借助“中国化”的研究范式,对西方马克思主义进行深入的哲学解读,并融入中国哲学的独特视角与思想创新,以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深入发展。[39]因此,“中国化”的哲学立场既是实践推进的必然要求,是全球化文化竞争的必然趋势,更是理论发展的必要法宝。[40]它定义于“中马”的自我发展,同时也是中国思想界推进“西马”的途径。“西马”是中国哲学界应该且必须研究的对象,对其的研究,只有站在“中国化”的立场之上,才有可能在本土的空间范围内有学术上的价值与贡献,才有可能在世界对话之中有创见性的内容出现。这样的研究将更具哲学自主性、话语权和穿透力,充分彰显我们的制度自信、道路自信和理论自信。这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应坚守的哲学立场。

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显著的品质,决定了它的许多观点对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说有借鉴的意义。一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所体现出的深刻的批判态度,无疑在哲学领域内刻下了一道鲜明的印记。这种批判精神,被视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价值所在,宛如一把锐利的哲学之剑,不断对既有理念与现实进行深入地剖析与反思。自其出现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始终采用批判的哲学视角,既对正统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进行了全方位的评估,也深刻地指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矛盾。在具有人本主义色彩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他们以异化理论为起点,在哲学层面对自然辩证法、反映论及经济决定论等观点提出了质疑,并进行了重新解读。而科学取向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则对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提出了独到的哲学思考。法兰克福学派凭借其深入剖析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核心问题的批判哲学,成为哲学领域中的一股独特力量。该学派坚守人道主义理念,透过异化理论的透镜,对极权主义的文化根源及操纵机制进行了深入的探索与揭示。他们敏锐地觉察到,在现代社会中,工具理性或技术理性对人的主导已成为了一种隐疾。尽管物质文明的发展为人们带来了物质层面的富足,但在精神领域,人性的逐渐失落、人成为资本的附属品等问题却日益凸显。因此,他们呼吁进行哲学层面的本能革命,通过改变人的存在方式、消费方式与文化意识形态,实现人性的彻底解放,构建一个消除异化的真正人道主义社会。[41]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我们应当从哲学的高度进行审视与评价。其积极方面在于,通过对正统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确实揭示了一些被忽视的哲学问题,这对于我们深化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避免教条化倾向具有重要的哲学启示意义。同时,它敏锐地捕捉到了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的哲学悖论与困境,将其与社会正义、科学理性等哲学议题紧密联系起来,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哲学思考视角。另一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在人的主体性问题上赋予了哲学的重要意义。从卢卡奇等人的哲学探索开始,人的主体性及其在历史进程中的决定性作用逐渐凸显出来。他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应当更加关注人的存在与实践活动,而非仅仅关注一般规律或自然辩证法。在认识论上,他们主张人的思维不仅仅是对现实的反映,更是现实创造的积极参与者。然而,我们在借鉴其哲学思想时,也应当警惕其过度强调主体性而忽视客体性的哲学偏向。对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来说,在吸取其哲学精华的同时,更要保持一种批判与反思的哲学态度,以确保我们的理论探索能够沿着正确的哲学道路前进。[42]总的来说,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许多理论观点,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提供了新的哲学视角和思考维度。

(二)方法论借鉴:朝向实践的跨学科的研究

跨学科的问题研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它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他学科进行交叉融合,借鉴和整合不同学科的研究成果,以丰富和深化对社会实践的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跨学科特点可以为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提供重要的启示。[43]西方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对传统马克思主义的独特解读与发展,其研究视域聚焦于哲学、文化、美学及意识形态等超越经济政治层面的领域。在探寻真理的道路上,它挣脱了历史唯物主义传统理解的羁绊,以更为开阔的哲学眼光审视世界。其理论家们,如卢卡奇、萨特、阿尔都塞等,各自以总体性方法、渐进—逆退法、症候式解读法等独特哲学工具,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与重构。这些解读不仅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涵,更衍生出总体性哲学、实践哲学、否定哲学及多元决定哲学等深具哲理的学派,为后世哲学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源。[44]

弗洛伊德主义用心理学的最新成果对西方文化症状进行了分析研究。这种独特的研究视角使西方马克思主义能够触及一些当代重大问题,甚至填补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空白。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角度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具有重要启示。它提醒我们摆脱教条性思维,从多样化跨学科角度理解马克思主义,这符合马克思主义发展的规律性趋势。通过借鉴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方法和视角,我们可以进一步推进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和发展。

从方法论视角出发,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需融入特有的研究范式与理论气质,以促进跨学科研究的深入与建设性对话的形成。具体来说,跨学科研究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重要意义。首先,跨学科研究有助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从流派描述和观点追踪转向问题导向。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融合不同学科的研究方法和视角后,能更透彻地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背景、形态及其实践价值,深入剖析其理论精髓和逻辑框架。这种转变将促使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更加关注实际问题,把西方马克思主义转化为推动自身前进的宝贵思想资源,进而为我国应对“现代性”挑战提供新的思考方向和策略。其次,跨学科研究有助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正确看待并应对当前学术界的“去意识形态化”趋势。通过借鉴不同学科的研究成果和方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的意识形态性,并避免过于追求理论化和哲学化而与实践脱节。跨学科研究将推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更加贴近群众、实际和问题,与人民的日常生活、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实际以及我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现实问题紧密相连,从而更好地发挥其在实践中的指导作用。

(三)问题域借鉴:文化批判和思想解放的推动

在共同的理论框架与现实境遇之下,中西马克思主义展现出了对于一系列核心议题的深邃洞察与多元探讨。这些议题不仅关乎马克思恩格斯辩证法的传承与创新,更触及对资本主义本质的深度挖掘与批判性反思,同时也涵盖了对现代性悖论、科技理性之僭越、生态伦理之困境等哲学难题的敏锐觉察与深入探索。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中文化批判和解放意识特点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西方马克思主义倾向于从上层建筑的视角切入,将批判的锋芒直指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及其文化霸权。他们敏锐地捕捉到资本主义社会中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与遮蔽性,试图通过意识形态批判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层矛盾与危机。这种批判方式不仅凸显了哲学对于现实世界的深刻洞见,也展现了哲学作为批判武器的独特魅力。文化始终是哲学讨论的核心议题,更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领域。习近平文化思想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重大原创性成果,标志着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文化领域取得了质的飞跃。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提出,开启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文化哲学的新篇章,也进一步将“中西马”放置于相同的问题域下。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悠久的文化哲学历史,对文化批判有丰厚的理论资源。

19世纪下半叶,西方哲学流派纷纷向实践哲学或文化哲学范式靠拢。其中,卢卡奇所引领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转向”,既汲取了马克思实践哲学的深刻精髓,又映射出西方哲学理性与文化精神的演进脉络。[45]这一转向巧妙地将关于人的自由与创造性的形而上思考,与关于人现实生存境遇的文化批判相融合,从而构筑了一种名副其实的实践哲学与文化哲学新范式。这些新范式与理论着重于对社会文化现象的批判性剖析,以揭示潜藏其中的权力结构、意识形态作用以及社会不平等的深层根源,旨在推动社会的解放与进步。[46]具体而言,文化批判意味着对现有文化形态与产物的深入审视与评估,旨在揭露文化中的意识形态、权力关系以及潜在的压迫机制,并探究它们如何维系与加剧社会不平等。通过这一批判过程,我们可以洞察文化的多维层面,如阶级、性别、族群等,进而激发人们对传统文化观念与价值观的深刻反思,并探寻新的文化表达形式,以推动社会的变革与解放。[47]与此同时,解放意识的强调也显得尤为关键。它关乎个体与群体的自我觉醒与解放追求。当人们开始认识到自身的社会地位与处境,并渴望摆脱束缚与压迫时,解放意识便悄然萌发。这种意识促使人们勇于反思与超越传统的权威与规范,培养独立思考与自主选择的能力,并积极参与到社会变革的洪流中,为争取自身权益与社会公平而斗争。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进程中,文化批判与解放意识的借鉴与运用显得尤为重要。作为一个多元文化与多民族的国家,中国面临着文化认同、社会公平与个体解放等多重挑战。通过借鉴并运用文化批判与解放意识的理念,我们可以更加深入地思考中国的社会文化现象,揭示其中的权力关系与潜在的不平等问题,进而推动文化的多样性与包容性发展,为个体与社会的解放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文化批判与解放意识的借鉴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以及中国的实际情况都具有深远的意义。它敦促我们重新审视传统文化观念与价值观,推动社会的变革与解放事业,以实现个体与社会的自由与平等。通过借鉴这些理念,丰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内容,并拓宽相应的理论视野,我们将更加从容地应对当代社会的挑战,共同推动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结语

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两种不同的哲学解读与发展方向,各自具有独特的研究视角和理论特色。然而,它们之间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存在着复杂的互动关系。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互动关系与发展特点展现了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哲学交流与合作的重要性。在互动关系方面,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相互影响、相互借鉴。这两种哲学体系在全球化背景下相互碰撞、交流,共同推动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发展。这种互动关系促进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化和发展,同时也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和借鉴。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互动中,双方进行了广泛的交流与对话。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成果进行吸收和借鉴,不断拓展自身的理论领域和研究方法。同时,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了批判和回应,提出了一系列具有中国特色的理论概念和观点。两者的和谐互动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繁荣发展的必要环节。然而,在发展过程中,它们也面临着各自的困境。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需要不断适应中国社会的变革与发展,解决新时代下面临的新问题、新挑战。同时,它还需要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深入研究,以确保其理论的科学性和正确性。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则面临着脱离实际、过于学术化的倾向,以及与其他哲学流派的对话与交融不足等问题。为了克服这些困境,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可以相互借鉴、取长补短。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可以借鉴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创新方法和研究视角,以丰富和发展自己的理论体系。同时,还可以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智慧,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注入新的活力。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可以借鉴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关注现实、注重实践的特点,以增强其理论的现实针对性和实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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