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情缘

2024-03-03 16:53姜永明
中国铁路文艺 2024年2期
关键词:七台河佳木斯牡丹江

姜永明

我是看着火车长大的,我和火车的情缘植根心底。

那时,我家在牡佳线上的三等车站——勃利站的铁路家属房。

听着蒸汽机车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以及闷长的鸣笛,看着蒸汽机车冒出的白色气体,数着一节一节的各式车厢从面前经过,是我和小伙伴们童年时的最大乐趣。

那时的绿皮火车,座椅是木质的,和现在火车的椅子完全不同。百姓的出行也多是短途,还没有春运、暑运,旅客对火车的速度也基本没有特殊要求。

牡佳线上的火车,不仅开起来慢腾腾的,而且还见站就停。乘客最多的时候,就连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也挤满了人。

童年的我记得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七台河车站。20世纪70年代初,七台河还是勃利县的一个镇,七台河车站也是一个小站。

听说七台河成立了一个蛋禽收购部,收购的鸡蛋价格比其他地方的鸡蛋价格高,而且卖的鸡饲料还比其他地方便宜。爸爸就领着我,带上攒了十几天的鸡蛋,坐火车到七台河去卖。

七台河的蛋禽收购部离车站有两里多的路程。那时连三轮车都没有,只能靠步行。

路面凸凹不平。爸爸挑着60多斤的两箩筐鸡蛋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根本顾不上跟在他后面连跑带颠的我。售货员阿姨看着我灰头土脸的样子笑出了声,拿出一条毛巾帮我把脸擦拭干净,又拍打掉我身上的尘土。

鸡蛋要拿到店里特制的木质盒子里过秤。路不好,父亲走得又有些快,两只箩筐摆动幅度过大,致使五个鸡蛋的皮开裂,但没有碎。爸爸看着心疼,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带回了家。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蛋禽收购部收购的鸡蛋是每斤3毛5,鸡饲料麦麸子是每斤1毛5。爸爸买了两袋子麦麸子,又收到近20元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他脸上的汗珠都幸福成一串串闪亮的珍珠。

那五个鸡蛋成为我们家的奢侈美味。那晚的饭桌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记忆里还有一件难忘的事。

有一天,爸爸的同事王叔叔带我乘坐货物列车的守车。守车位于货物列车尾部,是运转车长工作的一个小半截车厢。看着运转车长发车时摆绿旗,到站停车时摆红旗,中途列车慢行时又摆黄旗,我感到既神奇又羡慕。我就对王叔叔说:“我也想摆旗,还想戴大盖帽。”王叔叔哈哈笑着摘下自己的大盖帽戴在我头上,把我的眼睛都盖上了。我在守车内挥舞着红、黄、绿旗,特别开心,心里在想:等我长大了,也要当一名威武的铁路工人。

后来,我上学了,家也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搬到了佳木斯。新家离铁道线远了,但我还能听见蒸汽机车的轰鸣,心中也常常会伴着轰鸣声产生一种莫名的激动。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母校佳木斯铁路三中任教,续写我与火车的情缘。

随着百姓出行日渐增多,火车票也是一票难求。

那年春节前,在济南工作的大学同学托我买两张正月初六回济南的硬卧票。

那时的预售期是六天,正月初六的火车票是大年初一开卖。但要是买卧铺,大年三十就得开始买票。

大年三十那天,吃过早饭,我带着弟弟、小凳子,还有书,来到了火车站售票窗口开始排队。我让弟弟排队,我去上班。当时的大年三十上午半天班,下午才放假。等我处理完手头工作,返回车站时,售票厅的六个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初五的硬座票都已经售完。像我一样排队的,都是等着买初六的票。

即便我們边看书边排队,还是感觉时光难捱。

天渐渐黑下来,售票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窗外传来了喜庆的鞭炮声。我的腿有些发胀,腰有点发酸,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不知不觉中,我坐在小凳子上睡着了。弟弟来和我换班,他让我回家吃饭,并嘱咐我在家吃完年夜的饺子再来。

母亲在每年的年夜饺子里都放六个一分硬币,预示着新的一年一切顺利。以往过年,为了吃到硬币,往往多吃,直到吃到有硬币的饺子为止。今年,为了买票,我也没想能否吃到,一盘饺子被我吃了一大半,也没吃到硬币。母亲在一旁说道:“再多吃几个,要不后半夜该饿了。”我又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嘴里,一咬,一个硬东西硌了我的牙——我吃到了硬币。母亲说道:“这票一定能买到。”

早上六点,候车室已经人满为患,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到了七点,有人加塞到了窗口前,我由第三号变成了第五号,引起排队人的一阵骚乱,旁边有人说他们是票贩子。没一会儿,警察来了,秩序恢复了正常。

八点,准时开始卖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前面有买到北京卧铺的,有买到大连卧铺的,也有买到济南卧铺的,买到票的人,脸上露出一丝欣喜,都快速离开了售票窗口。

当我把钱递进窗口,说买两张到济南的硬卧时,看到售票员在打票,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终于不负同学所托,买到了票。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我至今记忆犹新。

铁路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越到年节旅客越多,我们的工作也就越忙。大年三十,南来北往的旅客回家团圆了,而我们铁路人却在岗位上忙碌。

2013年2月8日,农历二十八,我在车站值班。20点15分,由天津开往佳木斯的K489次列车驶入了汤原站,从卧铺车厢走下来一位老大娘。只见她在站台上急得直跺脚,我走上前去,询问大娘遇到了什么难事。大娘焦急地告诉我,她的手机没电了,接站的女儿联系不上她了。

我把大娘带到客运值班室,给手机充上电,又帮大娘给她女儿打电话。大娘的女儿因为联系不上母亲,也很焦急。

当我看到母女相见,她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时,很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2018年9月,哈佳铁路开通运营;2021年

12月,牡佳高铁开通运营。至此,佳木斯和全国的高速铁路网相连,极大地方便了百姓的出行。佳木斯到哈尔滨,由原来的六个小时缩短为两个小时。佳木斯到牡丹江,由原来的七个半小时缩短为两个小时。

2019年国庆节,舅舅过八十大寿,邀请我的父母去哈尔滨参加寿宴。父母年龄大了,我放心不下,决定陪父母一同前往。那几天,父母很高兴,叫我早点去买火车票。我笑着对父母说:“现在买票不用去火车站排队购买了,在手机上就能买到往返车票。”说着,我当着父母的面,轻轻松松地订好了往返的车票。父母乐得合不拢嘴,说:“这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成了现实。”

国庆节那天,父母催我早点出发去火车站。我说,不急,改造后的佳木斯火车站进站通道多,提前30分钟候车就来得及。

佳木斯火车站经过两年改造,外部端庄别致,内部环境优雅,我们乘坐哈佳新线动车组列车,1小时58分就到了哈尔滨。父亲说:“我在铁路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前盼望的早上去哈尔滨,晚上回家的愿望实现了!”

20世纪60年代,父亲在牡丹江铁路公安处工作,叔叔也从山东老家来到了牡丹江铁路装卸机具厂工作。后来,父亲调到了佳木斯铁路公安处勃利站派出所和公安处机关工作。退休后的叔叔还居住在牡丹江。牡佳高铁开通,父亲兴奋得不得了,说以后一定带着母亲去牡丹江看叔叔。

今年五一期间,我抽出三天时间,陪父母乘坐牡佳高铁去看望叔叔。列车驶离佳木斯站十分钟后,父亲看着车厢滚动显示屏上出现的时速248公里,惊讶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景物从眼前掠过,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窗外的景物不像有这么快的速度呀?”我说:“车窗是减速玻璃,所以才感觉不到。”

在列车上,我和父亲聊起了铁路的发展,细数黑龙江的高铁和新建线路。哈大高铁、哈齐高铁、哈牡高铁、牡佳高铁、哈佳铁路和佳鹤铁路,十余年间相继开通运营,高速铁路在黑龙江贯通。齐齐哈尔、牡丹江、佳木斯、大庆、鸡西、七台河、双鸭山、鹤岗等城市到哈尔滨,都可以当天往返了。父亲听我这么一说,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说道:“中国铁路变化太大了,真是了不起!”

说话间,时间过去了2小时10分钟,我们到达了牡丹江站。没通高铁前,佳木斯到牡丹江需要近11个小时。在出站口,父亲和叔叔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坐高铁真是太方便了!”

父亲和叔叔都在铁路工作了一辈子,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高铁会让相隔两地的他俩在两个小时后见面。

岁月在变,岗位在变,但初心不变,情注铁路,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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