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父子总督坊，记录抗倭功勋

徐春伟

山东古蓬莱县城戚家祠堂南侧有一处全国文保单位——戚氏父子总督坊。该坊于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为褒扬戚景通、戚继光父子抗倭功绩而建，不但记载了戚氏父子的抗倭人生履历，也与明代沿海政区地理密切相关。

在明朝，倭寇大举骚扰中国沿海， 从山东至广东的沿海地区受到了荼毒。为抗击倭寇入侵，明成祖朱棣设置了省级抗倭军事机构——总督备倭都司，其长官是总督备倭都指挥，简称总督备倭。巧合的是，戚景通、戚继光父子所任的都是山东总督备倭。

总督备倭一职，都指挥使（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从二品）、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均可出任。嘉靖八年（1529），任山东总督备倭，以戚氏父子总督坊“骠骑将军护国都指挥使前总督山東备倭戚景通”所言，他官至正二品。明朝正二品武官有三等，分别为加授龙虎将军、升授金吾将军、初授骠骑将军。可见，戚景通为正二品的三等武官。

戚氏父子总督坊为四柱三间式出檐多脊石雕坊，坊顶置“恩光”匾，匾下大额枋上刻写“父子总督”四个大字，正间枋额还写了戚氏父子的具体职务：“诰赠骠骑将军护国都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都督同知前总督山东备倭戚继光。”

明代山东备倭都司的驻地不在省城济南，而是当时山东最重要的沿海城池——登州城。戚氏是登州卫军户，卫所兵制是明朝吸取历代屯田经验创建的一种制度。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特点，是与明初特定的历史条件相适应的。多年战乱，使明初出现了大量荒闲土地，明朝把大量土地直接划归卫所管辖。卫所军户世代为兵，且自种军粮，使兵力、军粮都有充分的保证。明太祖朱元璋因此自夸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嘉靖二十三年（1544），十七岁的戚继光任登州卫指挥佥事，负责屯田事宜。当时登州卫大批士兵流走逃亡， 屯田制已遭到严重的破坏。戚继光以身作则，爱护士卒，禁止下属官吏贪求勒索、徇私舞弊。经过两年多时间的治理整顿，登州卫的屯田面貌有了显著的改变，得到了山东巡按御史项廷吉的高度赞扬。也是在这个时候，十九岁的戚继光立下了“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壮志。

嘉靖二十七年（1548）至嘉靖三十一年（1552），戚继光每年正月率领本卫士兵参与戍守蓟州镇，防止北方鞑靼部落侵扰。他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任务，其间所著《备俺答策》，深受山东巡按御史刘瑶推崇。

嘉靖三十二年（1553）六月，戚继光升任山东总督备倭，官阶为署都指挥佥事，资历不足的官员，官阶前要加一个“署”字。

嘉靖三十四年（1555），南直隶、浙江等倭患大省急需补充优秀将领负责战事。监察御史雍焯看到山东沿海卫所军士风貌焕然一新后，认为戚继光是大才。戚继光被雍焯举荐到朝廷，受到了兵部的赏识。兵部将戚继光调往抗倭一线省份浙江。从此，这位未来威震海内外的名将迎来了自己新的篇章。

在浙江，戚继光负责的是最初的老本行屯田，并没有参加一线战事。负责屯田一年后，戚继光改任宁绍台参将，分守浙江宁波、绍兴、台州三府防务，参将衙署在临山卫（今浙江余姚临山镇）。

戚继光任宁绍台参将后的第一战，就是龙山（今浙江慈溪龙山镇）之战。是役，戚继光三箭吓坏倭寇，但是属下卫所士兵却节节后退。戚继光看到卫所旧军人已经不能胜任抗倭重任，下决心重整军备，向浙直总督胡宗宪上《练兵议》，喊出“况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全浙岂无材勇”的豪言壮语。包括胡宗宪在内的高级官员，起初并不同意募兵，但在戚继光的坚持下，同意让他在绍兴招募了三千多新兵进行训练。

此时已经是嘉靖三十六年（1557）底，倭寇以舟山群岛的岑港作为巢穴，胡宗宪调集兵力，率领浙直总兵俞大猷、浙直副总兵卢镗、宁绍台参将戚继光等人发起了岑港之战。然而，倭寇凭借地势阻击了明军，身经百战的俞大猷也一度束手无策。戚继光献出奇计，利用巧妙的心理战术，先减缓进攻的节奏，麻痹敌人，同时仔细勘查地形，选择合适的突破口，在夜间发动总攻，歼灭了敌军。战后，俞大猷专门向这位年轻的下属道谢，称赞他远胜于己。

岑港之战将倭寇巢穴舟山群岛一举肃清，是戚继光成名的起点。由于明军花费近一年时间才获惨胜，俞大猷、戚继光被夺职查办。

嘉靖三十九年（1560）二月，浙江海防重新部署，宁绍台区一分为二，设宁绍参将和台金严参将，戚继光重新被起用，改任台金严参将。在新的防区，戚继光训练出了战斗力更强的新兵“义乌兵”，并发明出了鸳鸯阵、三才阵等新阵型。次年，倭寇大举入侵台州沿海，戚继光领兵抗击，一个月内九战九胜，几乎全部歼灭倭寇，而明军伤亡极少。立功后，戚继光官阶升任为都指挥使，名声大震。

戚继光在浙江保国卫民，在他的任职地都留下了生祠，并保留至今。嘉靖年间，临山卫人将当地城隍庙改建成参将祠，戚继光在万历年间因功加少保衔，该祠被世人尊称为戚少保祠。戚少保祠现为余姚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嘉靖四十二年（1563）正月，南直隶、浙江倭患基本平息，战功显赫的戚继光被提升为副总兵，以浙福副总兵的身份援闽抗倭。是年十一月，又升任总兵。时任福建巡抚的谭纶在推荐戚继光升任总兵时，要求戚继光具体负责镇守的是，福建省的福州、兴化、漳州、泉州、延平、建宁、邵武、福宁等七府一州，浙江省的金华、温州二府，共计九府一州。是年，戚继光与谭纶一起收复了平海卫城和兴化府城，彻底摧毁了倭寇在福建沿海最后的基地。

嘉靖四十四年（1565）春，戚继光南下攻占梅岭，打击与倭寇勾结的吴平。吴平逃入倭寇占领的南澳岛。戚继光跟踪追击，将南澳岛封锁起来，又命人散布劝降檄文，动摇贼寇军心。十月底，戚继光与老上级、时任伸威营总兵的俞大猷合力乘势进攻，歼敌5000人，擒获1500人，并营救出1800多被倭寇俘虏的民众。

登州城長九里， 高三丈八尺，开四门：东春生门，南朝天门，西迎恩门，北镇海门。城又设三水门：上水门、小水门、下水门。登州城主要机构有登州卫、登州府、蓬莱县，兼具军事、行政功能。登州府城墙存部分遗址，2022年1月列入第六批山东省文物保护单位。

《明实录》记载，嘉靖四十五年（1566）正月二十八日，朝廷又命戚继光接替俞大猷，增辖惠州府、潮州府，并兼任伸威营总兵。这样，戚继光的辖区在九府一州的基础上又加上了惠、潮二府，以及伸威营所管的辖区。伸威营是嘉靖四十一年（1562）六月在广东、江西、福建三省交界处所设的镇城，该营管辖福建的汀州府，江西的南安府、赣州府，广东的惠州府、潮州府、韶州府、南雄府，以及湖广的郴州、衡阳府下属的桂阳州等地。明朝的总督、巡抚、总兵，在介绍职务时一般习惯以辖区省份首字连写，这便是戚氏父子总督坊上“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的由来。

明朝跨省总督、总兵不是孤例。明朝设置跨省总督、总兵的目的，是为了充分动员各省力量，协调作战。这样能更加有效地抵御倭寇侵扰，避免在倭寇逃到邻省后，出现官员相互掣肘、相互推脱的现象。浙直总督设置之初，就是六省总督，嘉靖四十年（1561）又增辖江西。俞大猷、卢镗先后所任的浙直总兵也是六省总兵，拥有调度沿海六省兵马之权，并有与各处巡抚议事之权。

南澳之战是嘉靖大倭患最后的一次大战，之后倭患基本平息。此时，胡宗宪、俞大猷、卢镗等戚继光的老上级要么调离东南，要么已被免职，只有年轻的戚继光见证了最后的胜利。

隆庆元年（1567），在内阁首辅徐阶等人建议下，戚继光入京协理戎政，负责北境边防。

从嘉靖三十二年（1553）到隆庆元年（1567），戚继光转战山东、浙江、江西、福建、广东五省，使沿海地区重回宁静。由于东南沿海倭患平定，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跨省总兵。由此，“镇守浙福江广郴桂总兵”一职成为戚继光的专属职务，见证了他东南抗倭的显赫战功。

（责编：李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