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

戴建业　阿梗

小时候，我们村有一个光棍，年近四十未尝近女色。要是搁在今天，他就算很潮的“大龄处男”。要是搁在唐代，他定会像张生那样，宣称自己“内秉坚孤，非礼不可入”——非不能婚，实不愿婚也。

只可惜，四五十年前的农村，“不婚主义”尚未流行，纯朴的村民仍谨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古训。农村青年通常结婚较早， 全村只剩下他这一条光棍。“剩下”非但没让他“鹤立鸡群”，反而使他成为全村的笑柄。

说实话，我十分同情这位老兄，早生一千多年与张生为伍，他会成为“始乱终弃”的文人；迟生五十多年，他就是“不婚”的黄金单身。问题就出在生不逢时，正所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要命的是，他是家中四代单传的男丁，这可急坏了他的父母，二老到处托媒婆为他提亲。近村的媒婆都只随口应承，远乡有个媒婆倒很热心，詢问二老家庭的特点和儿子的长处。这一问难倒了他母亲，因为她家的特点就是“家徒四壁”，她儿子的长处就是“一无是处”。论长相，和武大郎不相上下，和我也可以打个平手；论能力，可归入百无一用的废材。她母亲急中生智，诚恳地对媒婆说：“我家那娃，什么诱惑都能抗拒。”这媒婆是人精中的人精，冷冷地对他母亲说：“你那娃遇到过诱惑吗？”

是呵，真相就是这样残酷：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你不能抗拒诱惑，而是没有人来诱惑你。假如既没有能力又没有魅力，既没有权力又没有财力，女孩不会朝你抛媚眼，男人不会给你赔笑脸，谁会闲得慌来诱惑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