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汉代的童蒙教育

2024-02-19 10:58:58李淑芳梁培新
西部学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童蒙书馆儿童

李淑芳 梁培新

(1.渭南师范学院,渭南 714099;2.紫阳县蒿坪镇初级中学,安康 725300)

童蒙教育在中国古代教育系统中占据着重要地位。《易经·蒙卦》说“蒙以养正,圣功也”[1],意即从童蒙时期开始施以正确的教育,培养儿童良好的品德,为他们的健康成长打下良好的基础,这是“圣功”。童蒙教育兴起于东周时期。汉代推行宽松的文教政策,私学发展迅速,因经学之争而产生的问难论辩的学风与方法,为童蒙教育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氛围。纸张的发明为童蒙教育提供了便利条件,察举制度的发展特别是童子科的设置增强了儿童学习的动力。汉代教育家对于儿童教育的重视,使“蒙养教育在秦汉以后便进入有教材有组织形式的阶段”[2]。

一、汉代童蒙教育的形式

《说文解字》对“教”与“育”分别进行了解读,“教者,上所施,下所效也”[3]127“育者,养子使作善也”[3]744。“上”是指年长者或者教师,说明最早意义上的“教”包含有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之意,“育”则更多体现出道德教育的内涵。最早将“教”“育”二字连用始于孟子,《孟子·尽心上》有关于君子三乐的表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4]。两汉时出现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三种形式。童蒙教育在汉代体现出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相互配合、相互促进的特点,是汉代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为维护封建统治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一)学校童蒙教育

1.中央官学中的童蒙教育

太学。太学创建于汉武帝时期,是专门传授儒学的学校。太学的教师为博士,学生称为博士弟子。太学生的年龄没有严格的限制,汉代太学里存在六十岁老人与十二岁儿童一起入学的奇特现象。太学的入学资格和要求比较严格,学习的内容为儒家经学,对于绝大部分儿童来说晦涩难懂,因此能进入太学接受高等教育的儿童甚少。一般儿童都是在掌握蒙学和经学基础之后,才有进入太学继续深造的可能,太学不是汉代童蒙教育的主要类型。

宫邸学。汉代的宫邸学有两种类型,一是专为贵族子弟开设的贵胄学校,即“四姓小侯学”,它创设于东汉明帝时期。“四姓”指外戚樊氏、马氏、阴氏和郭氏。小侯在西汉时期指封地狭陋、控制户口有限的诸侯,东汉则专指幼小的贵戚子弟。这所学校带有明显的贵族色彩,教师由朝廷直接聘请,设备优良。学习的内容以《孝经》为主,兼学《尚书》等儒学经典。二是“邸第学”。据《后汉书·皇后纪》记载,邸第学以宫人为教育对象,是邓太后临朝施政时设立的一所贵胄学校。她给幼小的宫人配置师保,开设了“幼儿班”。邓太后亲自监督,勉励子弟认真学习。宮邸学的创立,使贵胄子弟在童蒙时期即可接受良好的儒学教育,“一方面是贵族子弟享有教育特权的反映,另一方面也是朝廷对他们施以君臣名分等儒家思想的教育,借以约束其行为的手段”[5]。

2.地方官学中的童蒙教育

汉代的“郡”“国”设有地方官学,称为郡国学校。汉代蜀郡太守“文翁兴学”得到汉武帝的赏识,他诏令全国“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6]3626。地方官学由此产生,并由朝廷统一管辖。地方官学与行政区划相一致,从高往低依次为学、校、庠、序。学与校等级相近,设有经师,庠与序等级相近,设有《孝经》师,比学、校低一级。有学者指出,学与校相当于中学,庠与序则相当于小学[7]。庠与序的创设,表明童蒙教育受到汉代统治阶级和社会的关注。

(二)私学中的童蒙教育

书馆是汉代进行启蒙教育的重要场所。王国维说:“汉时教初学之所,名曰‘书馆’,其师名曰‘书师’,其书用《仓颉》《凡将》《急就》《元尚》诸篇。其旨在使学童识字习字。”[8]“书师”由私人教学的蒙师担任。汉代的书馆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书师利用其家室或者公共场所,招收附近的儿童入馆就学,人数不等,一般为十至百人。另一种则是富家把书师聘请到家里来施教,本家和本族的幼童在家接受教育,因此也称为“家馆”。在宫邸学开设之前,汉代也是通过私学性质的“书馆”来教育皇族子女及贵胄子弟。书馆教育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学习字书和算数,在这一阶段很多时间要花费在练习书法上。书馆教育存在比较严重的体罚现象,王充入书馆学习时,“书馆小僮百人以上,皆已过失袒谪,或以书丑得鞭”[9]373。第二阶段继续进行书写练习,但其培养的重心已转移到儿童的伦理道德与思想观念上。书馆重视个别教学,采用口授和背诵等教学方法。从书馆结业后,少量学生可进入专门学校学习,多数人开始从事农业和工商业活动。

完成字书学习后,学童便初读一般经书。这个阶段通常由“乡塾”来承担教学活动,其教师被称作“塾师”或“《孝经》师”。该阶段只需对经书粗知文意即可,不要求深刻理解,因此诵读是其主要的学习方式。王充所谓“手书既成,辞师受《论语》《尚书》,日讽千字”[9]373,准确地反映了当时的教学情况。初读经书是童蒙教育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和书馆学习一样,都是为进入专经学习做准备。

经馆是私学中较高一级的学校,是名士硕儒聚徒讲学之地,以传授儒学经典为主,级别较高的经馆堪比太学。经馆在汉武帝时期得到了迅速发展,大多采取次第相授的方法进行教学,经师只负责教授高年级的优秀学生,再由优秀学生向其他学生或者低年级学生进行传授,这样大大提高了办学效率。到东汉时期,经馆规模宏大,一名经师可有学生数百上千名,著名的经师以马融和郑玄为代表。次第相授的教学方法,扩大了经馆的学生范围,入经馆进行专经研习的儿童不在少数。

(三)家庭童蒙教育

官学教育、书馆教育与经馆教育,其教育对象都是中上层地主阶级的子弟,普通劳动人民的子女主要是通过家庭教育接受初步的识字习字教育和伦理道德教化,多在社会生产实践中进行,没有特定时间、固定场所和专有教材,是较为原始的教育方式。家庭童蒙教育传授知识与生活技能,重视为人处世和治学态度等伦理道德教育,历代家书给家学研究留下了珍贵的原始材料。

家庭教育,不论是在汉代皇族宗室,还是普通家庭的童蒙教育中,都发挥着巨大的教化作用。它贯穿于人的一生,一个人“三观”的形成离不开家庭教育的影响,好的家庭环境,能够引导孩子全面健康发展。

(四)社会童蒙教育

汉代社会教育的内容十分丰富,一方面是来自官方的政治性教化,另一方面则是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所需的各种知识、技能及习俗规范。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三纲五常”,它是由董仲舒、班固等人加工而成的一套封建礼教。这些内容围绕着儿童的实际生活,使他们的思想道德在潜移默化中得到影响和提升。

汉代统治者采取多种途径来实施社会教化,如设置官吏,通过行政手段来教化百姓。在楚汉之争时期,刘邦就已在所辖的县、乡建立三老制度,三老的职责是“掌教化”,他们对儿童的教化起着重要作用。再者,还提倡孝道,奖励名节。“据两汉书帝王纪中记载,自西汉惠帝至东汉顺帝,全国性对孝悌褒奖、赐爵达32次。”[10]通过这样的方式,使得孝悌观念逐渐深入人心。另外,通过发布诏令来宣传教化也是汉代实施社会教化的重要方式。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汉代儿童对世界的看法,对儿童的教育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二、汉代童蒙教育的内容

(一)汉代儿童学习的教材

“汉代的童蒙识字教学,周秦以来称为‘小学’。”[11]字书的学习是汉代童蒙教育的基本内容,学习的常见场所为书馆。汉代的书馆教育有相对稳定的通用教材,也统一了教学内容和要求。西汉初,“闾里书师合《仓颉》《爰历》《博学》三篇,断六十字以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为《仓颉篇》”[6]1721。汉武帝后又有《凡将篇》《急就篇》《元尚篇》,这些字书都是汉代儿童识字、习字的通用教材。

汉代书馆教育以学习字书为主,算数为辅,《九章算术》为书馆的通用教材。启蒙教育注重培养儿童的伦理道德和日常规范,并且把书算教学寓于之中,达到了良好的教育效果。

识字、习字教育是为经学教育打好基础。经学教育分为两个阶段,即初读经书阶段和专经研习阶段。初读经书阶段以一般经书为教材,以《孝经》和《论语》为主,兼习《尚书》或《诗经》,个别有学《春秋》的,但《孝经》和《论语》为必读经书。专经研习已是高等教育阶段,儿童基本蒙学和一般经书的学习,是为日后专经学习做准备。

(二)伦理道德教育

伦理道德是童蒙教育的一项重要内容。汉代的家学家风甚浓,家庭教育中最重要的学习内容便是道德伦理。“两汉童蒙的道德伦理教育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即做人和治学。”[12]从汉代的家书来看,汉代家庭十分注重子弟的伦理道德的培养。如刘邦在《手敕太子文》说道:“吾遭乱世,当秦禁学,自喜,谓读书无益。洎践祚以来,时方省书,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尧舜不以天下与子而与他人,此非为不惜天下,但子不中立耳。人有好牛马尚惜,况天下耶?……今视汝书,犹不如吾。汝可勤学习,每上疏宜自书,勿使人也。”[13]他对自己年轻时不读书和轻薄文人的行为进行了反思,并告诫太子要以史为鉴,用功读书,并尊重开国功臣,养成尊老、谦虚的优良品德。

(三)学习百家之学

汉代虽以儒家经学为正统,但在教育上注意对百家之学的涉猎。汉代儿童除了学习字书、经学、算数之外,还学习黄老、法律、方术、历法、医学等百家之学。《史记》载:“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14]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黄老之学在汉代得到皇族的喜爱。《后汉书·蔡邕传》记载:“(蔡邕)少博学,师事太傅胡广,好辞章、数术、天文、妙操音律。”[15]在汉代较为宽松的文化氛围下,儿童有机会接触各家之长,这对他们的健康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起着重要的作用。

(四)职业技能的培养

职业技能是汉代儿童需要掌握的重要技能。他们成人后,想要在一个行业中立足,就必须掌握一定的技能,所以对职业技能的学习是很有必要的。史料载:“税衣就功,别苗莠,列疏速,首戴苧蒲,身服袯襫,沾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力,以疾从事于田野。”[16]这反映了汉代普通劳动者子女学习生活技能的基本情况。如起源于汉代的珠算,发明于汉代劳动人民的生活生产实践过程中,不仅作为儿童学习算数的计算工具,也是他们需要掌握的一项基本技能。

三、汉代童蒙教育的作用

汉代童蒙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汉代的政治和经济各方面的发展,“以儿童为对象的童蒙教育在汉代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17]。

(一)促进了汉代政治制度的发展与完善

汉武帝独尊儒术,大大提高了儒学在文化中的主体地位,熟读经学成为士子入仕的唯一途径。受条件限制,官学无法企及,私学成为主要选择,在这种背景下,童蒙教育稳步发展,为封建王朝提供了较高素质的储备人才。他们大多有着比较长远的政治眼光,成人后能为统治者提供治国之策,推动汉代政治制度的发展与完善。

童蒙教育的发展促使童子郎制度在汉代出现。汉代察举制中特设童子科,规定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儿童中,能博通古今,精研经典之人,可以入选。这实际上是一种奖励神童的办法,说明汉代就已经注意到对天才儿童的破格录用和培养。虽然这种制度鼓励儿童自幼钻研经学,禁锢了他们的思想,影响其身心健康,但作为一种举荐人才的取士制度,它使官吏队伍得到了补充和壮大,也使儿童的教育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和重视。

(二)形成了汉代重学、尚学之风

汉武帝始时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但统治阶级并未遏止诸子百家思想及著作的传习。于是,汉代学术界出现了以儒学为主,各家学说共存,私学昌盛的活跃局面。汉代统治者重视文化的专制作用,采取一系列有助于文化事业发展的积极措施,如察举制的发展与完善和太学的兴办,促使民间积极向学,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尤其是私学中的童蒙教育的发展,使更多的儿童接受到应有的教育,兴起了重学、尚学之风。

四、结语

总体看来,童蒙教育在汉代取得了重要的进步,为汉代统治培养了大批的优秀人才,推动了汉朝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的发展,维护了社会的稳定。更为重要的是,汉代童蒙教育重视儒学思想,很好地继承和发展了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给后世童蒙教育的发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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