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逸楠
(北京开放大学,北京 100081)
党的十九大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入了高质量发展的历史新时期,也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战略机遇期。老年教育作为构建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重要环节,是贯彻积极老龄化战略的智力支撑和有效之举。面对我国老年人口规模迅速扩大、老龄化进程加速的严峻形势[1],老年教育事业只有厘清发展成就、明确存在问题、探索发展路径,才能承担新的历史担当,创造新的发展业绩。
2020年,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为18.70%[2]。有学者推测2030年之后,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或将超过20%[3]。在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背景下,发展老年教育是实现老龄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路径,是促进老年人自我价值实现的有效举措。近年来,国家陆续出台一系列政策,推动老年教育规范发展。地方政府及其职能部门、各级各类老年大学(学校)深入贯彻“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老年教育发展新格局”的总体要求,推动老年教育取得一定成就,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近年来,随着老年教育办学服务体系的深入发展,老年教育的普惠性、民生性、公共服务性更加凸显。在学校数量上,2015年全国老年大学(学校)数为60506所,2017年为62161所,2019年为76296所,老年大学(学校)的数量累计增加了15790所,年平均增长速度达到4.7个百分点[4]8。在学员数量上,2015年在校学员为761.2万人,2017年为813.2万人,2019年为1088.2万人,年平均增长速度约为7.4个百分点[4]13,办学规模持续扩大且呈现加速增长趋势。同时,为促进为老年教育均衡发展,各地将办学触角向乡镇、社区等基层延伸,推动社区教学点、实习基地建设,让更多老年人能够在家门口接受到优质的教育服务[5],全方位、多层次、多形式的老年教育服务网络基本形成。
我国于1999年正式迈入老龄社会[6],此后老年人口比重逐年上升,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自1982年至今,国家层面颁布了一系列涉及老年教育的政策、法律、法规,对老年教育的发展充分起到了引领、规范、保障作用。特别是2016年《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的发布,这是第一次从国家战略高度对老年教育作出专项规划,对老年教育发展的宏观环境、目标向度、路径选择等方面作出具体阐释,指明了我国老年教育发展的方向,标志着老年教育进入快速发展期,政策环境非常有利。此后出台的“十三五”“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提出建有老年学校的乡镇(街道)比例、经常性参与教育活动的老年人口比例的具体目标,则是对老年教育主要发展任务的进一步细化。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提出要“大力发展老年教育,优先发展社区老年教育”,引导老年教育的工作重心下移、资源下沉。2021年,《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对老年教育管理体制、扩容提质、资源整合、教育内容等方面作出了明确指示,规划新时代老年教育的发展路径。各地也结合本地社会发展实际,加大了对老年教育制度的统筹设计,促进老年教育规范化发展。上海、贵州、北京、江苏、湖南等2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印发“老年教育事业发展规划”或“加快发展老年教育的实施意见”等文件推动规划落实。天津市、福建省、河北省、宁波市、安徽省等十余个省市、地市出台了老年教育条例等相关的政策法律法规。从国家到地方,这一系列政策的相继出台与实施,明确了老年教育的发展规划、目标定位、路径措施,强调加强办学供给、体系建设、经费支持、制度保障、队伍建设等,为我国老年教育高质量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
经过多年的发展,老年教育形成“五位一体”的发展模式,即学校老年教育、社区老年教育、远程老年教育、老年人自主教育和学养结合的五种教育形态相辅相成的发展格局[7]。一是各地积极调动普通高校、职业院校、开放大学等教育行政部门主管的院校开展老年教育服务。福建省教育厅公示了闽南师范大学等14所高校老年大学,上海市复旦大学等9所高校都举办了老年大学,依托开放大学遍布全国的办学体系开办老年教育服务。二是完善基层社区老年教育服务体系,建立“县(市、区)老年大学—乡镇(街道)市民学校—村(居委会)学习点”等三级社区老年教育服务网络,推动社区教学点、教学实习基地建设与发展,方便老年人就近学习[5]。三是利用视听媒体、计算机媒体等多媒体技术手段开展远程老年教育,网络课程、云端课堂、直播课等形式的出现,有效弥补了实体老年大学场地、师资的限制,让学员共享优质教育资源。2019年,远程老年教育学校数量逾6000所,约是2017年的6倍,远程教育教学点3.6万余个,与2017年相比增长19.6%[4]15。四是积极培育老年学习共同体,引导老年人从接受式学习转向自主式、互助式学习,从被动的、个体的学习状态向主动、互助的群体学习转变,发挥学习共同体在文明城市建设、防疫抗疫宣传、志愿服务、慰老助残、军民共建、文化传承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五是将老年教育办到养老机构,实现养教结合。各省市积极推动医养教融合试点工作,在基层养老服务机构中开展嵌入式老年教育,推动学习机制常态化,保障养老机构内老年群体的学习需求。
为更好地满足老年人个性化高质量的学习需求,部分老年大学(学校)坚持以学习者为主体,积极构建层次明晰、特色鲜活的课程体系。一是完善分类标准,构建分层分类的课程体系。由于老年人年龄、知识结构和基础,以及爱好的多样性,老年教育的课程设置更加注重层次化, 尽可能适应广大老年人的需求,学制、教学要求、教学方法因人而异、因班而异。二是融通地域历史文化资源,打造老年特色课程。多地老年大学(学校)秉承传统文化,滋养人文情怀,打造以民族文化、非遗传承、特色旅游为核心内容的特色课程,在丰富课程资源的同时,弘扬和传承区域特色文化。三是开展老年教育课程标准化建设,通过制定教学大纲、编写教材来规范教学行为,对课程的难易度、适应度进行把控,对课程作出动态调整。四是创新课程形态,丰富老年人学习载体。多地老年大学(学校)以“第一课堂”为基础,不断拓展以讲座、参观、论坛、展演等为主的多种形式的第二课堂以及以体验式教学为主的第三课堂,激发老年人的学习兴趣。五是探索学习成果认证及督导检查教学质量监测制度。通过颁发课程结业证书、专业学历证书等不同形式对老年人的学习成果进行认证,激发老年人的学习热情和自豪感,并召开学员座谈会、发放调查问卷等方式,对老年教育工作进行教学效果督导评估,使教学过程形成完整闭环。
信息技术既是获取更多学习资源的工具,也是解决供需矛盾的有效渠道。面对老龄化与信息化社会的双重背景,老年教育积极参与数字技术引领的教育转型。多地老年大学(学校)充分发挥互联网信息平台高效便捷的优势,为更广大老年人积极融入融媒体时代和疫情常态化的社会环境进行了初步探索。一是搭载远程教育媒介,畅通学习渠道。各地老年大学(学校)搭载计算机网络平台、通信移动终端、融媒体等媒介,构建在线学习平台和“空中课堂”,开展在线学习、互动分享等服务,畅通基于老年学习者群体智慧学习和个体深度学习的多层次、多水平教育渠道。据统计,2019年我国远程老年教育注册学员387.4万人,与2017年相比,增长68.9%[4]15。二是探索老年教育数字化管理场景,推广智慧校园建设,促进报名难、选课难、缴费难等问题的解决。三是探索数字化教学资源建设场景。通过构建学习平台,汇聚各方特色课程,基本建成数字化老年教育资源库、老年学习资源库,促进了教育资源容量不断扩充。
综观涉及老年教育的政策文件,老年教育政策制度多以片段形式零散地分布在老龄政策、教育政策中,虽然出台了《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并作为专项规划纳入国家顶层设计,但是《规划》起止时间为2016—2020年,进入“十四五”时期之后,新的专项规划迟迟未能出台,老年教育发展缺乏统一规划和指导,易出现多头发文多头管理、政策适用范围受限、政策之间衔接不畅等问题,导致政策效用和执行效率大打折扣。同时,政策内容多为宣传、鼓励,在涉及具体管理者、执行者、参与者的权、责、利以及经费保障、人员队伍管理等关键问题上,缺乏明晰的规定以及监督指导的具体措施,容易出现目标定位不准确、工作落实不到位、业务统筹不科学等问题,导致职责交叉、权责脱节、效能不高,制约了老年教育高质量发展。
虽然老年教育的办学规模呈现不断扩大的趋势,但是老年教育供需失衡问题尚未得到根本解决,老年大学的绝对数量仍然难以满足老年群体旺盛的入学需求。截至2019年年末,我国60岁及以上的人口数量达到25388万人[8],而我国各级各类老年大学2019年在校学员为1088.2万人,占比不足5%。究其原因:一方面从体系结构来看,虽然大部分地区老年教育服务网络初步建成,但根据相关研究显示,乡镇(街道)、村(居委会)等的老年学校、学习点往往存在教学设施等资源匮乏、师资不足、教学方法落后等问题[9],有学习需求的老年人群大部分涌向县(市、区)级老年大学,导致县(市、区)老年大学“一座难求”;另一方面,从课程体系的实施来看,虽然部分老年大学有意识地构建特色鲜活、层次丰富的课程体系,但大多数学校在实施过程中仍受“娱乐休闲”理念的影响,课程设置主要满足老年人康乐休闲需求,娱乐化、泛化问题突出,外部社会驱力和内部学员需求相结合的综合性供给结构的优化任务尚未完成,在人生价值实现、人力资源开发等方面的课程尤为缺乏。因此,扩大学习资源的供给,构建层次多元、综合完善的老年教育课程体系势在必行。
志愿服务是老有所为的重要组成,老年教育是培养志愿精神、发挥老有所为的重要阵地。在老年大学(学校)里,许多老年学员希望服务他人、奉献社会,希望自己的学习成果能够对社会有所贡献。他们通过参加社团活动、志愿服务组织的形式,发挥自身特长优势,自发或有组织地开展公益活动。基于现阶段老年大学的课程设置,志愿服务课程相对匮乏,导致志愿服务专业技能培训的缺乏,志愿活动的组织形式不规范、开展渠道不多元、平台建设不到位、供需对接不精准、激励机制不健全、宣传推广不深入。此外,志愿服务多以主题活动为主要形式,固定的志愿服务点偏少,缺乏常规性、针对性的志愿服务;组织开展志愿活动多为老年群体“单打独斗”,缺少与社会其他群体的联合行动、协调互动,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社会感知力和影响力。老年人从事志愿服务的社会价值没有得到有力彰显,老年教育的社会效应没有获得广泛认可。
虽然社会公共文化资源发挥了一定的公共服务职能,但是资源整合不到位、利用率不高仍然是突出问题。各类学校、社区学院、体育馆、群艺馆的闲暇场地能否为老年教育所用,博物馆、图书馆、美术馆等能否为老年人提供现场教学、观摩学习的机会,新闻媒体、报纸杂志等单位能否向老年人开放教育资源,举办各类公益讲座与培训等,都需要主动破题,构筑共建共用的协商机制。在“互联网+”背景下,各级各类老年教育机构开发了网站、电视、移动和微信公众号等多项远程学习平台。如何避免重复建设,把线上资源有机整合,提高使用效率,需要打破封闭发展的藩篱,构建互联互通的共享机制。各级各类学校丰富的在职与离退休教师资源如何盘活,为老年教育提供师资支持、教研助力和专业培训,需要在跨校任教、正向激励等方面探索创新。
我国教育事业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老年教育作为现代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教育政策制度作为公共政策的一部分,因此需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以人为本的基本价值取向,强化“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格局,形成教育行政部门、组织部门、民政部门、文化部门、老龄部门等协同合作的常态机制,明确各部门在老年教育工作中的责任和义务,建立分工合理、权责明确的老年教育的管理体制;将老年教育纳入政府的教育序列,统筹解决教育资源配置、办学经费、人员管理等问题[7];加强老年教育总体规划,将老年教育纳入各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和教育事业发展规划,编制地区老年教育专项发展规划,明确经费投入的占比额度;将老年教育工作纳入地区教育水平的衡量指标,以改善民生、为民服务的视角去保障老年教育的发展质量,因地制宜设计老年教育督导考核标准和评估指标,强化督导考核结果的运用。
进入新发展阶段,老年大学(学校)作为老年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施主体,应牢固树立和贯彻落实“五位一体”的新发展理念,创新课程内容、教学方法、教学形式,增强对老年人的吸引力[10]。同时吸收各类社会资源,强化自身建设。一是与高校合作,建设高端智库。高校有丰富的智力资源,各级各类老年教育机构要充分挖掘高校智力资源,建设老年教育的高端智库,发挥高校智库在路线制定、过程监督、效果评价方面的作用,为老年教育发展把脉定向。二是建立资源整合机制,充分发挥图书馆、文化馆、博物馆、展览馆等公共文化资源的育人功能,在老年教育协调委员会等协调机构的推动下,将这些公共文化资源赋予开展老年教育的职能,明确责任、目标和要求,让这些公共文化资源切实为老年教育服务。三是把老年教育与“老有所养”“老有所医”相结合,统合多方资源、拓宽办学服务渠道,把教育资源输送到老年人群聚集的地方,促进学、养、教、乐、为共建一体化。四是要树立协调发展的理念,在为大多数活力老人提供普遍性学习教育的同时,要兼顾高龄老人、残障老人、偏远地区老人的学习需求。在共享理念指导下,学校、社区、养老机构共享课程资源、师资、平台,让老年人共享老年教育改革发展的成果。
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既改变了各类型的教育形态,也为老年教育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11]。特别是在疫情期间,信息化教学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后疫情时代,信息技术的普及应用将会更加广泛深入。各老年大学(学校)一是应加强信息化办公系统和网络教学平台建设,从信息化管理、招生管理、教师技能培训与在线教学监管、整体效能提升等方面提升信息技术的应用程度,提高服务的效率与精准度,统筹推进管、教、学等老年教育应用场景建设;二是加强数字能力建设,通过专项技能培训提升学员和教师、老年教育管理人员的数字能力,切实有效解决老年人在运用智能技术方面遇到的困难,让老年人在信息化发展中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三是大力开发数字化教材。探索新型教材建设标准和编写规范,研发新型教材互动设计与编辑工具,建设基于知识图谱的新型示例教材,为实现课堂教学数字化转型与优质教育资源共享奠定基础[12]。
老年教育课程体系建设既考虑老年人的愿望和要求,更应注意把握和体现新时代老年教育的培养目标[13]。因此,应坚持适应性与导向性相结合、统一性和多样性相结合、主导性与主体性相结合的课程建设的原则,持续推动外部社会驱力和内部学员需求相结合的综合性供给结构的优化进程。在综合性供给结构优化的基本逻辑指导下,只有逐步建设课程分类管理的制度,推动通用型课程的建设,打造更多的特色课程,引领课程建设主体的多元化发展,才能逐步培育出一个“课程面授学习、实践基地体验、网络视频学习、教师在线辅导、学员互动交流”的教学支持服务体系,实现老年教育的社会效益;推动课程建设多元主体的参与,增强文化传播力度。课程建设需重视老年人的主体地位,发挥老年人的经验和智慧,鼓励老年教育教师、老年学员和研究人员共同研发、多方参与。充分利用各种社会教育资源,提升教育资源的利用效率,不仅为老年教育形态提供更多的灵活选择,还可以帮助各类社会组织提升其社会价值。通过创新课程的设置、优化课程体系、优化课程的教授与评价机制,实现提高老年人的生命质量和人生价值的最终目标。
随着老龄政策对老年人力资源再开发的重视,老年教育的内容也应随之进行根本性的升级调整。老年教育的内容不能再单一地集中于休闲娱乐,而应以全面提升老年群体的劳动参与为核心,进一步强化老年教育的人力资源开发功能[14]。积极构建老年人力资源职业培训体系,补齐老年教育中政治素养、职业素养、健康素养、信息素养等方面的短板,促进老年人学习掌握与自身价值实现、家庭发展、社会进步相匹配的技能和素养。同时,扩大老年人社会参与,鼓励和支持他们在社会基层治理、知识服务、家庭服务等方面发挥潜能。通过对志愿者的培训,让他们了解志愿服务意识和专业精神,学习团队的建设与运营等相关专业知识,提高志愿服务的专业能力。同时,通过普及志愿服务知识,宣传社区优秀志愿者感人事迹,分享志愿服务活动经验等方式传递志愿服务理念和志愿服务内容来加大老年志愿者招募力度,加强与专业志愿者组织和公益社会组织的合作,为志愿者搭建开展志愿服务的平台。将老龄化带来的危机转化为机遇,为国家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贡献“银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