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昳苗
(1.广州工商学院,广东 广州 528138;2.蒙古国研究大学,蒙古 乌兰巴托 17024)
装备制造业是国民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 一个国家要在国际上具有竞争力, 必须参与到装备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体系中,充分利用世界范围的资源,实现跨越式发展。目前,以任务分工化和生产碎片化为特征的垂直专业化价值链生产模式日益成为世界经济的发展趋势。自改革开放以来,广州市装备制造业快速融入国际产业链, 但是只是嵌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低端,价值创造能力有限,国民经济和高技术产业所需高端装备仍存在严重进口依赖。 近年来,世界范围内灾害频发,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国际市场对中国装备制造业的需求疲软, 广州装备制造业要想提高在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参与度与价值获取能力,必须明确既有产业结构和既有条件,明确产业升级的影响因素。因此,探寻符合广州区域经济发展的装备制造业产业价值链升级的机理、路径与策略,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全球价值链理论最早由Michael E.Porter 提出的生产价值链发展而来,Kogut 在此基础上拓宽价值链内涵, 明确指出价值链的垂直分割和全球空间配置问题(1)。 Gereffi 进一步提出生产者驱动型和采购者驱动型GVC 的动力机制(2)。 Humphrey 和Schmitz根据GVC 中企业之间的分工地位及关系提出了市场型、网络型、准层级制和层级制的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3)。 Beverelli et al 的研究明确了全球价值链整合的决定因素, 从产品差异化和关系特异性两个层面验证产业结构异质性对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作用机制(4)。 全球价值链现已形成了包括组织结构协调治理、价值产生与分配、产业升级等内容的理论体系,并受到学术界的重点关注(5)-(7)。
随着研究的深入, 学者们发现生产分工协作不仅发生在国家之间,也在向各经济体内部延伸。因此,学者们提出国家价值链的概念,即中间产品在一国内不同区域之间相互流转形成的产业价值体系。张杰等揭示双边和单边两种交易平台模式中,地区增加值嵌入价值链的供给联系和流转特点(8)。 黎峰构建国内价值链分析模型, 对中国价值链分工进行实证分析(9)。李跟强和潘文卿从增加值流转视角分析了中国国家价值链的价值分配特点,研究指出国内区域参与国家价值链收益显著高于参与全球价值链(10)。刘斌和赵晓斐通过一般均衡模型验证了制造业服务化和贸易壁垒对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影响作用(11)。彭水军与舒中桥发现服务贸易开放显著促进了中国制造业出口强度大的企业提高生产率(12)。
在量化研究不断完善的基础上,有学者提出了嵌入价值能否有效提升产业结构,促进产业升级的问题。 盛斌等用区域间投入产出表构建了地区层面的增加值分解框架,考察全球价值链和国内价值链的联动效应及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13)。 高敬峰和王彬将世界与区域投入产出表嵌套,构建嵌入式的投入产出表,考察国内地区参与全球价值链和国内价值链的程度(14)。
对产业升级的研究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视角,一是研究某一特定产业结构的升级,包括影响产业升级的因素、测量方法、路径选择(15)。 二是研究产业集群的升级、不同产业间集聚协同产生的生产效率提升、产业结构优化(16)。 三是讨论在价值链视角下,产业位势的跃迁。 前期研究认为通过承接发达国家产业转移,发展中国家利用资源禀赋优势,可以嵌入全球价值链从而促进经济发展。 另一些学者认为上述过程会导致外资依赖,甚至导致“低端锁定”。余东华和田双发现嵌入全球价值链与制造业升级之间呈U 型关系,在低端嵌入时期,抑制作用更强烈,越过拐点之后的中高端嵌入时期,嵌入的正向促进作用更强烈(17)。
关于制造业升级的研究成为近年来的研究热点,但是对价值链视角下的产业升级,特别是细分行业的研究较少。 既有研究往往集中在国家、地区、行业层面,对于装备制造业的研究也较少。 因此,本文从装备制造业出发进行研究,经便为升级路径提供决策参考。
全球价值链理论表明,制造业升级是一个产业自主创新、增强获利能力的过程,通过工艺创新、产品创新、功能创新等过程实现从全球价值链、国内价值链低端向高端跃迁。 中国制造业通过嵌入全球价值链推动产业升级主要源于发达国家的知识扩散、技术溢出和外资等效应。
本文提出广州装备制造业通过全球价值链嵌入促进产业升级的机制主要包括:(1)垂直专业化分工(产业内分工)。 参与分工的企业位于不同国家即形成了带有明显垂直层级特征的全球分工体系。 掌握关键技术的链主企业占据价值链核心位置, 下游企业通常具有差异化的要素禀赋优势, 例如拥有相对廉价的人力等生产要素。 国内制造业企业无论是承接中间件生产加工,还是通过最终产品的进出口,均能够获得直接参与全球垂直分工的机会, 承接发达国家部分生产环节。(2)知识溢出效应。当前,由于产业分工的存在, 位于全球价值链上游的链主企业为了保证产品竞争力, 往往通过对发展中国家的承接企业进行技术指导、人员培训、技能训练等方式,提升下游环节员工的技术水平。 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从事代工企业的技术, 但装备制造业整体技术水平并未得到大幅提升, 仍存在被锁定在价值链低端环节的风险。 (3)技术创新效应。 虽然国内的制造业企业通过嵌入发达国家为主导的价值链能够引进先进技术、设备和人才,节约研发时间和费用,但是也会受到核心企业的歧视和压制, 不能在一个相对平等的起点去吸收、 借鉴发达国家先进的产业技术和经验。想要实现制造业升级和价值链跃迁,离不开技术的创新。 为了保障产品符合发达国家质量、安全、环保等各方面要求, 国内企业需要学习吸收所处价值链上产品中包含的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 提高自身生产技术和管理能力,从模仿到超越,提高自身技术创新能力,满足各项产品标准和要求。
当前全球市场受到新冠肺炎疫情、 俄乌冲突、贸易保护主义等突发事件的影响,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加之中美贸易冲突的影响,中国制造业需要从现实条件出发,加强经济内循环,凸显国家价值链的重要性。 相比较全球价值链“中心-外围”结构决定的“主导-依附”关系特征,嵌入国家价值链更加符合中国制造业以内循环为主的长远发展战略要求。 国内各区域之间也更容易通过专业化分工实现优势互补,提高生产效率。
广州装备制造业嵌入国家价值链促进产业升级的机制主要包括:(1)产业集聚。 由于靠近沿海的地理位置优势和政策优势,广州率先实现了人力资源、自然资源等生产要素的集中, 并且形成了特定产业在特定地域集聚的产业集群。 在生产规模经济效应作用下,企业集中于核心竞争优势,将物流等生产性服务外包,大幅提高了要素和资源的利用率,降低了企业生产成本。纵观全局,国内价值链逐渐形成了以东部地区产业为主, 带动中西部地区发展的价值链格局,并且形成长三角、京津冀、粤港澳大湾区等典型经济带。 (2)竞争效应。 嵌入国家价值链意味着企业面临着更加激烈的竞争环境, 只有不断提升产品质量和竞争能力,才能保持市场份额,提升企业盈利能力,在国内市场中占有一席之地。如果不能及时根据不同区域市场需求调整产品和营销策略, 企业盈利能力将无法保障, 进而影响整个行业的价值链获利能力。 经过竞争效应选择保留的企业一般具有较强的应对市场环境变化的能力,技术水平相对领先,生产效率相对较高,体现出产业升级的潜力。
生产性服务是被商品生产者作为中间投入的服务,包括交通运输、金融服务等。 生产性服务能够促进装备制造业在研发、设计、物流等环节投入更多技术、人力和资本,从而影响装备制造业在价值链中的获利能力。 广州装备制造业长期处于价值链低端与忽视生产性服务等高端环节有关,传统的发展模式过于追求制造加工、 组装等低价值环节;过于追求通过生产快速获利,忽视装备制造业与高端生产性服务业融合对制造业价值链位势提升的正向影响。 因此,通过与生产性服务业的融合,装备制造业可以得到来自科研机构、设计单位等方面的支持。 在资源合理配置的前提下,有效提高装备制造行业的整体价值创造能力。
技术创新包含在从产品研发设计、生产制造到商业化的全过程中,装备制造业隶属于技术密集型产业,借助技术创新,装备制造业可以增加产品技术含量,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产品品牌竞争力。 在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过程中,落后国家和地区的装备制造业企业可以通过吸收、模仿和借鉴先进的产品生产技术,降低发展初期的研发费用和产品战略选择风险,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推动企业从OEM 到OBM 的转型。 但在产业转型发展的关键阶段,来自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技术封锁给装备制造业的升级设置了巨大的障碍,产品的核心技术不能靠模仿借鉴,只能靠企业自创技术创新以突破垄断和封锁。 因此,当装备制造业整体发展到一定水平后,需要由吸收模仿向自主创新过渡。 技术创新不仅能改善企业的物质技术基础, 从供给端予以升级支持,而且能够借助需求端的需求变动间接推动装备制造业产品升级。
规模报酬递减、国内市场一体化以及资本密集度的提高有助于产业集聚。 产业集聚能够借助于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获得外部产业集群间的信息、设施设备等资源,并利用产业集群的协同效应形成规模经济效应和外部经济效应,使装备制造业拥有持续的竞争优势。 《广州市工业和信息化发展“十四五”规划》(以下简称《规划》)指出,以数字经济为引领,着重推动制造业比重稳步上升,全力建设智能网联和新能源汽车、绿色石化和新材料、生物医药与健康、现代高端装备等核心产业,培育一批具有全球全国竞争力的产业集群。
政府行为在装备制造业升级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以财务部门制定的财税政策、产业政策为例,财政税收政策以财政补贴与税收的形式影响产业发展,相关产业政策通过降低产业内部资源错配,提高资源的配置效率,来推动产业升级。 产业政策效果的发挥取决于市场化水平、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政府执政能力等因素。 政府通过“专款”“专项”等方式对产业发展所需的资本等要素的投入和流动产生影响,调整生产要素在各产业部门间的流动和再分配,最终表现为推动产业升级。 例如,广州紧抓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合作发展机遇, 携手深圳、佛山、 东莞共同打造广深佛莞智能装备产业集群,通过进一步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培育国家级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推动相关产业集群的升级。
广州装备制造业通过二十多年的发展, 现已形成相对完整独立的产业体系。 但是当前产业结构整体水平不高, 从装备制造业出口中内含的服务增加值测算结果可以看出, 中国装备制造业服务化内容偏重基础服务, 对获利空间较大的高端服务较少涉足18○。在当前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中国转变经济发展模式的关键时期, 抓住全球和国内产业结构重构的关键机遇, 把生产性服务业与装备制造业整合发展,通过商业模式创新,推动装备制造业从生产型向服务化转型,是实现产业跨越式发展的重要途径。
广州装备制造业要保持后发优势,就需要加快自主技术创新,提高产品的国际国内竞争力。 当前行业的研发投入与其他高技术制造业相比还有一定差距,技术创新所需要的研发投入较高,高端装备制造业的进入壁垒也较高。 因此,要紧密结合国际技术发展情况,推进与国内外科研院校、研发机构的合作,实现产品的更新换代,满足国内外客户的需求。 提高装备制造企业的数字化、信息化水平,利用数字孪生、云计算等技术,促进企业研发水平的提高,主动加强与全球价值链、国内价值链上核心企业的技术合作与交流。
装备制造业产业集群是由多个相互关联的产业形成的生态体系,在一定的区域范围内,形成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化的纵向结构。 一个完整的产业集群是企业为适应国内外市场环境、顾客需求和竞争变化而逐渐形成的有序的产业集聚的结果。 产业集群的价值链提升包含不同企业的协同演化进程。装备制造业以产业集群的形式与国内外其他产业竞争,能够获得更多的有利资源,更易实现规模经济效应,从而降低产品的成本,增强产品的竞争力。
为了促进广州高端制造业的产业升级和价值链提升, 广东省政府、 广州市政府先后发布了广东省《关于进一步完善扶持先进装备制造业发展财政政策措施的通知》《关于加快先进装备制造业发展和推动新一轮技术改造实现产业转型升级的工作方案《广州市先进制造业强市三年行动计划(2019—2021)》《广东省加快先进制造业项目投资建设若干政策措施》等政策优惠措施,为广州市发展装备制造业提供了有力支持。目前,除了需要严格落实各项已出台政策,还应该侧重人才、技术、税收等功能性产业政策的执行, 解决广州装备制造业发展的瓶颈问题,为产业升级提供强大的政策支持。
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广州制造业依靠承接发达国家产业链梯度转移,有机会嵌入GVC。 同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充分利用发达国家的生产要素资源,技术溢出等优势,形成具有明显区域特色的产业发展模式。 但发达国家为了将中国等发展中国家锁定在价值链低端,通过技术封锁、贸易壁垒、政策等手段,不断打击抑制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升级和价值链提升。 广州传统装备制造业承担了全球价值链的低附加值环节,尚未形成具备自主创新能力和品牌号召力的核心竞争优势。 这种长期处于价值链低端的情况不但会制约本土产业全球价值链的高端化升级,而且阻碍国内产业链向中西部地区的战略转移进程。
因此,广州装备制造业升级必须考虑全球价值链的升级和国内价值链的转移问题。 一方面,要继续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并不断向高附加值环节攀升,逐步缩小与发达国家装备制造业的差距,抢占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先机,实现技术进步、劳动生产率提升和规模经济。 另一方面,要进一步提高资本投入和人才投入强度, 考虑国内各地域要素禀赋、产业基础、人力资源、政府政策等因素,做好国内价值链优化布局,双管齐下,推动广州装备制造业在双重价值链上的产业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