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民主观及其原创性贡献

摘" 要：邓小平关于民主的思考是一个内在自洽的逻辑系统，形成了具有时代特征和个人特点的民主观。对于民主的价值，邓小平始终站在社会主义和现代化建设的高度，兼顾民主的工具性价值和目的性价值，特别强调民主在调动人民群众参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突出功能。对于民主的形态，邓小平态度鲜明，既通过公开否定“大民主”来极力倡导“小民主”，又认为党内民主是人民民主的前提和基础，强调人民民主或者说社会主义民主与资本主义民主相比更适合中国国情且更广泛更优越。对于民主的发展原则，邓小平坚持辩证思维，把民主与专政、民主与集中、民主与法制等方面有机结合起来，推动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行稳致远。邓小平的民主观对形成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民主观作出了重大原创性贡献，这些原创性贡献集中体现在围绕民主与现代化的关系、党内民主与人民民主的关系以及民主与党的领导、法制的关系形成的深刻思考中。全面阐释邓小平民主观的主要内容，深入探究其与中国式现代化的民主观之间的密切关联，对于坚定民主自信进而在新征程上以全过程人民民主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关键词：邓小平；民主观；人民民主；社会主义民主

2023年2月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独特世界观、价值观、历史观、文明观、民主观、生态观等及其伟大实践，是对世界现代化理论和实践的重大创新。”①这里所说的独特民主观，伴生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进程，并且具有鲜明中国特色。要回答独特民主观的有关问题，就必须溯源而上，从中国式现代化进行破题。

中国式现代化这一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邓小平②。虽然他当时谈论的是中国现代化的程

作者简介：张君，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研究员（北京100732）。

基金项目：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统一战线高端智库课题“新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的基本历程与历史经验研究”（ZK01202401030）。

①" 中国政府网：《习近平在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https：//www.gov.cn/xinwen/2023-02/07/content_5740520.htm。

②" 1979年3月21日，邓小平在会见英中文化协会执行委员会代表团时，提出了“中国式的四个现代化”概念。他在同年3月23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主动提到，“我同外国人谈话，用了一个新名词：中国式的现代化。到本世纪末，我们大概只能达到发达国家七十年代的水平，人均收入不可能很高。”这两处的“中国式”表述，都是用于修饰现代化程度或者说技术水平的。参见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邓小平思想年编（一九七五—— 一九九七）》，中央文献出版社2022年版，第225-226页。

度和水平，但其开创的改革开放进程却诠释了中国式现代化这一道路的独特性和创新性。20世纪70年代末至90年代初，邓小平正是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利用讲话、谈话等多种场合对民主问题作了大量论述，涉及民主的内涵、条件、地位及作用等多个方面，在继承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基础上形成了特色鲜明、系统完整的民主思考，对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民主观的生成过程作出了重大的原创性贡献。就当前来看，关于邓小平民主论述的研究成果已有相当数量，对于我们深化这一方面的认识起到了有益的推动作用。不过，总体来看，既有研究成果大多聚焦邓小平关于政治体制改革、民主法制、党内民主、基层民主以及民主集中制等某一方面思想的解读和阐释，在呈现其民主思想全貌上有所不足，或者说缺乏一种整全式的审视和理解，特别是没有从推动形成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独特民主观的理论高度加以认识和把握，由此对邓小平在这一独特民主观生成中的历史地位与重大贡献缺乏足够的评估和分析。

民主观是对民主问题的总体看法和根本性思考，各具体观点之间需要具备有机衔接、内在递进的紧密联系。从这样的考虑出发，一种名副其实的民主观至少应该回答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在价值层面如何看待民主，也就是说需要论述民主之于国家的意义何在；二是在各种实现形式中注重发展什么样的民主，也就是对民主发展谱系中的各种形态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和看法；三是在具体实践中坚持怎样发展民主，也就是对民主政治建设的基本原则、总体思路等有着什么样的深入考量和系统设计。应该说，邓小平在这三个方面都有相当深入系统的思考，这为其形成鲜明独特的民主观打下了坚实基础。

一、从社会主义和现代化建设的战略高度看待民主

邓小平对马克思主义始终有着坚定的信仰，却又从来不是教条主义者，一直秉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在民主问题上，邓小平坚持原则性和务实性相统一，既保持了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坚定信念，又有着从实际出发不断汲取经验教训的务实作风，始终从社会主义和现代化建设两方面健康发展的战略高度看待民主的价值。

首先，在深刻反思“文化大革命”基础上作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68页。的重大判断。《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5页。这场内乱导致社会主义的制度优越性无从谈起，值得人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行持续性反思。这一点对邓小平后来提出解放思想、改革开放至关重要，也是其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重新探索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起点所在。

“文化大革命”是一种严重的、全局性的错误和灾难，使得无政府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泛滥，其残酷的派性纷争造成了混乱局面。为了防止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需要从制度方面解决问题，认真建立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和社会主义法制。在总结这一时期惨痛教训的基础上，邓小平提出，在党内和人民内部的政治生活中只能采取民主手段而不能采取压制或打击手段，同时必须坚决保障宪法和党章规定的公民权利、党员权利、党委委员的权利参见《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44页。。否则，民主的缺失会造成权力一步步走向高度集中，高度集中的权力在长时间运行后往往会带来政治上的不正常状态，进而累及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邓小平在彻底反思基础上深刻认识到民主的缺失会危及社会主义事业的存续和发展，由此得出了“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的重大判断。这一重大判断是就社会主义事业存续的前提性条件来谈的。换言之，没有了民主，不仅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发挥不出来，甚至社会主义事业本身的存续都会成为一个问题。

其次，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这个最大政治出发提出“调动积极性就是最大的民主”这个重大命题。1925年12月，毛泽东在《政治周报》发刊理由中写道：“为什么要革命？为了使中华民族得到解放，为了实现人民的统治，为了使人民得到经济的幸福。”《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1页。在成立人民民主专政的新中国后，中国共产党人搞革命的前两个目的已经基本实现，使人民得到经济的幸福正式提上党和国家的议事日程，实现四个现代化就是第一代领导集体慎重确定的发展之路。只不过，由于受到“左”的错误的干扰，我国现代化建设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和步骤顺利推进。由于民主是历史的、具体的，不存在脱离经济基础的抽象民主，因此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从当时国情出发，明确提出我国当前以及今后相当长一个历史时期的主要任务是现代化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我们当前最大的政治”《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63页。。这时的现代化建设，仍然指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侧重于经济发展和物质层面，代表着人民的最大利益、最根本利益、最急迫利益，同时也决定着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邓小平强调，“经济工作是当前最大的政治，经济问题是压倒一切的政治问题”《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94页。。

既然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最大的政治、是压倒一切的优先性问题，那么政治就要为经济发展服务，政治体制改革或者说民主就需要将发展导向贯穿始终，这是其内含的工具性价值。在邓小平看来，我们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总目的就是在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下发展生产力，这就必然要求充分调动广大人民群众和各方面的积极性。他为此专门提出，“调动积极性是最大的民主”《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2页。。对于如何调动积极性，邓小平从总结农村改革的实践经验出发，认为权力下放是调动积极性的最主要内容，这一经验有必要应用到各行各业，以此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创造性，实现加速现代化建设事业发展的最终目的。至于采取什么样的民主形式更有利于调动积极性，还要结合实际情况来确定。

最后，在改革开放走向深入的背景下把“政治上发展民主”列入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目标要求。改革开放是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作出的历史性决策，最初意在实行各项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政策，后来发展成为一场涵盖经济、政治、科技、教育等各行各业在内的全方位社会革命。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在政治建设方面主要是快速恢复并通过改革进一步巩固原有的民主制度，虽然提出了政治体制改革的方向和要求，但没有坚定地按步骤及时推进。随着改革开放走向深入，邓小平越来越意识到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认为不搞政治体制改革就难以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政治体制改革同经济体制改革应该是相互依赖、相互配合的。如果只搞经济体制改革而不搞政治体制改革，那么经济体制改革势必难以贯彻。因此，他明确提出，改革应该包括政治体制的改革，而且应该把它作为改革向前推进的一个标志，而各种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改革的总方向，都是为了发扬和保证党内民主，进而发扬和保证人民民主参见《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72-373页。。

民主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和内在要求，是政治体制改革的核心内容，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有机组成部分。邓小平认为：“我们过去对民主宣传得不够，实行得不够，制度上有许多不完善，因此，继续努力发扬民主，是我们全党今后一个长时期的坚定不移的目标。”《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76页。他强调，我们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核心要求之一，就是在政治上充分发扬人民民主，创造出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这也是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体现参见《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22页。。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邓小平就明确号召全党为把我国建设成为现代化的，高度文明、高度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努力奋斗参见《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页。。

二、实事求是地表达对民主形态的鲜明态度

邓小平为人坦率、自信果断，具有讲求实际、不喜空谈的领导艺术和政治风格。其讲话往往直面问题、言简意赅，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邓小平这种直白深刻的讲话特点，清晰地体现在他关于民主的重要论述中。面对民主的复杂性和多样性，邓小平不回避矛盾和问题，使用多组对应提法，实事求是地表达了对发展什么样的民主这一关键问题的态度。

一是有“小民主”就不会有“大民主”。“大民主”与“小民主”是1956年我国极少数知识分子和干部在“大鸣大放”过程中率先使用的提法。这里的大与小，是就自由的多少、民主发扬的程度而言的，用来宣扬资产阶级的议会民主，同时表达知识分子和党外民主人士希望参与政治、扩大民主的要求。1956年11月，毛泽东在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借用了这组提法并作了改造。毛泽东所说的“大民主”不是西方资产阶级的民主制度，而是群众性的阶级斗争，起初表现为针对官僚主义的群众闹事、反右派斗争及其以后主要以“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形式出现的群众运动，最后演变为鼓动最底层群众起来造反，直接反对中央和地方党组织的领导参见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研究室编：《共和国重大历史事件述实》，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20-125页。。邓小平在1957年和1987年比较集中地借用了“大民主”和“小民主”的提法，直接表明了自己对不同民主提法的鲜明态度。这期间的前后态度变化，既在于两个年份有着显著不同的社会环境，也与二者针对着“大民主”的不同演变阶段有关。

邓小平在1957年初的四次讲话中多次谈到“大民主”和“小民主”，从内容看深受毛泽东当时观念的影响，当然也做了一些与之不同的新阐发。邓小平认为，基于当时两种社会矛盾的区分，“大民主”即大的民主运动或者说大规模的群众斗争，原本是用来反对阶级敌人的，适用于解决阶级矛盾；在人民内部使用时，就带有了群众闹事的负面含义，当然对于严重的官僚主义者也可以采用这种形式参见《邓小平文集（一九四九—— 一九七四）》中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277页。。这些内容与当时毛泽东的观点相一致，所不同的是对“大民主”与“小民主”之间关系的辩证见解。“小民主”是经常性的民主生活，也就是让人民有说话和申诉的地方，适用于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大民主”和“小民主”都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群众提出批评和意见的方式，二者是此消彼长的。虽然“大民主”并不适合在人民处理内部关系时使用，对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不利，但如果没有经常性的民主生活，没有让群众经常表达自身意见的渠道和机会，势必会出现“大民主”。因此，有必要让群众利用人民代表大会、政协会议、职工代表大会、学生代表大会等各种场合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以此避免出现“大民主”的混乱局面参见《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73页。。此外，党内同样存在“大民主”和“小民主”的问题，邓小平认为党内斗争适合用“小民主”，“大民主”会导致一批人被打倒、另一批人又起来，进而破坏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参见《邓小平文集（一九四九—— 一九七四）》中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277页。。

邓小平在1987年对“大民主”提法进行了更为彻底的否定，力求通过反思“文化大革命”教训达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目的《邓小平文选》第3卷在相关讲话中给“大民主”提法加了引号，作为一种盖棺论定的贬义词进行使用。。在邓小平看来，类似之前的“大民主”实际上是反民主，从根本上破坏了我国的民主和法制。它在各个领域都把群众鼓动起来，使得整个国家陷入一种混乱局面，对中国和中国人民来说是一场严重灾难参见《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00页。。这里的“大民主”字面上是就“文化大革命”来说的，但从讲话语境和时代环境看明显是针对当时大规模的学生示威与闹事而言的，意在提醒人们对西方错误思潮渗透所带来的潜在问题保持警觉，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前提下表达自身愿望和诉求，旗帜鲜明地反对搞资产阶级自由化。与之相对的“小民主”具有积极正面的含义，它意味着要认真执行我国宪法所规定的民主制度，保证全体人民享有自由发表意见等各项民主权利，并且能够通过各种有效形式管理国家，特别是管理基层地方政权和各项企业事业。

二是党内民主是人民民主的基础和前提。党内民主与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中常见的一组概念，二者在主体、范围及内容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别。党内民主属于政党层面的民主，是指在中国共产党内部，全体党员根据党章和党内其他规定，享有直接或间接参与、决定和管理党的事务的权利。人民民主属于国家层面的民主，是指在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全体人民依法享有通过各种有效形式管理国家和社会事务的权利。

邓小平在主持起草八大党章时，对如何发展党内民主作了比较深入系统的思考，认为发展党内民主需要重点做好几方面工作：一是注意保护和扩大党员的民主权利，实行各级党代表大会常任制；二是各级党组织正确实行集体领导，重大问题要充分酝酿和讨论，反对个人包办；三是正确处理上下级党组织的关系，发扬下级组织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在邓小平看来，“一切发展党内民主的措施都不是为了削弱党的必需的集中，而是为了给它以强大的生气勃勃的基础”《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34页。。虽然从遵义会议到社会主义改造时期党内民主生活比较正常，但这些好传统没能坚持下来。后来，随着“左”的错误一步步发展，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党内存在权力过度集中的官僚主义，导致党内政治生活无法正常进行，严重侵蚀了党员民主权利和人民民主权利。

人民民主是我国人民民主专政的一部分，作为人民内部民主，是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劳动者所共同享有的民主。党内民主是人民民主健康发展的前提和基础。这是因为中国共产党作为领导中国社会发展的核心力量，不仅是我国国家政治生活的领导核心，也是我国社会生活的组织核心参见景跃进：《将政党带进来——国家与社会关系范畴的反思与重构》，《探索与争鸣》2019年第8期。，其执政党地位决定了党内政治生活民主化对于国家政治生活民主化乃至社会生活民主化都具有决定性的制约作用参见秦宣：《邓小平党内民主建设思想研究》，《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06年第4期。。如果党内不能形成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和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那么国家层面必然也形不成。在邓小平看来，不彻底消灭党内的家长制作风，就根本谈不上党内民主，也谈不上社会主义民主或者说人民民主参见《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31页。。因此，在邓小平的大力推动下，党中央恢复优良传统，研究制定了《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明确规定了发扬党内民主、保障党员权利不受侵犯等内容，推动党内政治生活逐步走上正轨。

三是社会主义民主比资产阶级民主更广泛更优越。马克思认为，“民主制是作为类概念的国家制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280页。，“是国家制度一切形式的猜破了的哑谜”《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281页。。这里的主要意思是指，民主制不仅是众多国家制度中的一种，同时也因关乎人的类本质的实现而成为一切国家制度的最高形式，因此是其他所有国家制度形式的最终指向。马克思是从物质生产方式研究民主的，认为民主不可以超越社会制度和所有制基础，只有在扬弃私有财产后才能实现真正的民主制参见张涛：《马克思的民主观及其当代启示》，《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年第5期。。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民主是建于经济基础之上的国家制度、国家形态，由于经济基础不同，资本主义民主和社会主义民主存在根本区别。资本主义民主即资产阶级民主，前者着眼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经济基础，后者着眼于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二者实际上是一回事。与之相比，社会主义民主建立在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基础之上，是无产阶级占统治地位的、绝大多数人享有的民主。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人民民主专政国体的确立，人民民主专政实质上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经过社会主义改造后，人民民主作为人民民主专政的一部分，无异于社会主义民主。在邓小平看来，“无产阶级专政对于人民来说就是社会主义民主，是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劳动者所共同享受的民主，是历史上最广泛的民主”《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68页。，中国人民所需要的民主只能是社会主义民主。因此，我们要实行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民主制度，必须坚持人民代表大会制度。

邓小平之所以认为中国需要的民主只能是社会主义民主，至少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民主属于上层建筑的范畴，具有阶级属性。邓小平认为，中国只有坚持搞社会主义才有出路，搞资本主义没有出路。“资本主义社会讲的民主是资产阶级的民主，实际上是垄断资本的民主，无非是多党竞选、三权鼎立、两院制”《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0页。，这种民主是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工具，带有很强的虚伪性和欺骗性；相比而言，社会主义民主是人类历史上更高类型的民主，是涵盖最广泛人民的真实民主。因此，必须坚定不移地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反对照抄照搬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自由和民主。另一方面，中国人口众多、民族众多，地区之间也不平衡，当时正处在特别需要集中注意力发展经济的阶段，压倒一切的问题是稳定。因此，邓小平提醒我们，“如果追求形式上的民主，结果是既实现不了民主，经济也得不到发展，只会出现国家混乱、人心涣散的局面。……我们是要发展社会主义民主，但匆匆忙忙地搞不行，搞西方那一套更不行”《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84-285页。。在社会秩序稳定的前提下，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是必要之举，能够切实避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的体制弊端。邓小平为此强调，“社会主义国家有个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干一件事情，一下决心，一做出决议，就立即执行，不受牵扯”《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0页。，进一步凸显了社会主义国家具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

三、深刻把握民主发展需处理好的辩证关系

邓小平是党内善用辩证法的行家里手，毛泽东多次公开称赞邓小平照辩证法办事参见曹应旺：《坚持实事求是和照辩证法办事——邓小平思想方法的重要历史性贡献》，《秘书工作》2022年第10期。。在推动中国作出改革开放决策、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过程中，邓小平紧紧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基础性问题，既有雄心壮志又脚踏实地，坚定地反“左”防右，提出了“中国式的现代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计划和市场都得要”等理论命题，展现出丰富而深刻的辩证思维。在民主发展问题上，邓小平同样反对走极端，始终强调统筹处理好民主发展内含的若干辩证关系，避免了极端化和片面性，为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奠定了基础。

第一，民主与专政是有机统一的。马克思主义认为，世界上没有所谓纯粹民主或绝对民主，民主在阶级社会总是同一定的阶级统治相联系的，而阶级统治必然体现为民主功能与专政功能的有机统一。民主总是统治阶级的民主，而对被统治阶级来说必然是专政。列宁认为：“民主是国家形式，是国家形态的一种。因此，它同任何国家一样，也是有组织有系统地对人们使用暴力，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民主意味着在形式上承认公民一律平等，承认大家都有决定国家制度和管理国家的平等权利。”《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01页。资本主义民主实质是资产阶级专政，是资产阶级统治集团内部的民主，也是对无产阶级和其他劳动人民的专政；社会主义民主实质是无产阶级专政，是以无产阶级为主体的广大劳动人民的民主，也是对一小撮阶级敌人的专政。

就人民民主专政来说，邓小平在讲话中直接引用过毛泽东的话，赞同它是对人民内部的民主方面和对反动派的专政方面的互相结合，认为人民民主专政实质上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只不过人民民主专政的提法更适合中国国情。民主与专政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的。邓小平认为对人民的民主同对敌人的专政分不开，强调一定要把对人民的民主和对敌人的专政结合起来，“只有绝大多数人民享有高度的民主，才能够对极少数敌人实行有效的专政；只有对极少数敌人实行专政，才能够充分保障绝大多数人民的民主权利”《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73页。。因此，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决不是不对敌视社会主义的势力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相反，对一切反社会主义的分子必须实行专政。不对他们专政，就没有一个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就不可能有社会主义民主。所以说，“没有专政手段是不行的。对专政手段，不但要讲，而且必要时要使用”《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96页。。这就要求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是包括社会主义的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在内的现代化建设的组织者。没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就不可能有人民民主专政。换言之，离开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既不可能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也不可能真正发展民主。

第二，又有集中又有民主。马克思主义政党是与西方主流政党不同的一种政党类型，是致力于推翻旧制度、建立新国家的类政权性的革命党参见陈明明、程文侠：《先锋队政党的构建：从意识形态到组织形态——关于列宁建党学说的一个讨论》，《江苏社会科学》2018年第4期。。为了适应革命的客观环境和完成革命目标，列宁把民主集中制确立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组织原则。民主集中制最初是民主的集中制，是在集中制基础上增加民主成分形成的。中国共产党就是按照这一原则组建起来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只不过这种组织原则在适应中国社会土壤的过程中经过了重新改造，经历了政党吸纳、组织结构与领导方式、政党干部队伍建设、政党纪律与党内斗争规制等多方面的复杂变革参见应星：《政党治理传统的实践逻辑》，《学海》2020年第4期。。与此同时，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实践发展，促使民主集中制从一种政党组织原则演变为一种构想中的政权组织模式。毛泽东在党的七大上提出新民主主义的政权组织应该采取民主集中制，认为其兼具了民主和集中两种功用，并将其发展为“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在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57页。。这里的民主与集中分处于两个彼此独立而又前后相继的阶段，分别由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各级政府承载及体现。新中国成立后，民主集中制原则成为国家组织形式和活动方式的基本原则，现实应用于管理国家和社会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的具体过程，由此与国家形态的民主产生密切关系。也就是说，无论是在党内政治生活还是国家政治生活中，高度的民主与高度的集中都应该紧密结合起来。“如果不充分发扬人民民主和党内民主，不充分实行无产阶级的民主制，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无产阶级的集中制。”《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6页。

邓小平创造性地继承和发展了民主集中制，强调它是党和国家最根本、最便利、最合理的制度，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75页。。这里的“相结合”表述，将民主集中制的两大过程有机结合起来，推动民主与集中之间形成了循环往复、动态发展的完整闭环，成为党和国家关于民主集中制的权威界定参见许耀桐：《邓小平对民主集中制的理论贡献》，《党的文献》2013年第3期。。他对民主与集中之间辩证关系的论述，就是围绕着民主集中制展开的。“文化大革命”期间权力过分集中，严重妨碍了社会主义民主制度和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实行，而离开民主讲集中或者民主太少，就造成了脱离普通党员和人民群众、由少数人或个人专断的局面。邓小平强调，要大力发扬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同时要有正确的集中参见习近平：《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4年8月23日。。他认为：“没有民主，就没有集中；而这个集中，总是要在民主的基础上，才能真正地正确地实现。没有无产阶级的民主和无产阶级的集中，也就没有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就要复辟。”《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04页。因此，必须有充分的民主，才能做到正确的集中。无论是在党内政治生活还是国家政治生活中，我们都需要真正实行民主集中制和集体领导，充分发扬民主，确保在充分汇聚民意民智基础上实现集中力量办大事。

第三，没有广泛的民主是不行的，没有健全的法制也是不行的。民主和法制是紧密关联的，民主是法制建设的应有内容，法制是民主建设的必要保障。在邓小平看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国在民主和法制两方面都很不足，法制建设很滞后，很多必要的法律没制定出来，“往往把领导人说的话当做‘法’，不赞成领导人说的话就叫做‘违法’，领导人的话改变了，‘法’也就跟着改变”《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46页。。他强调，民主和法制缺一不可，两方面都应该加强，而要加强民主就必须加强法制。这是因为民主与法制互为表里、相互嵌套，必须统筹兼顾、协调推进。没有广泛的民主或健全的法制，都是不行的。

“文化大革命”期间权力过分集中于个人，这种个人说了算的“人治”状况导致民主和法制都被严重破坏。不仅党内政治生活和国家政治生活的民主没有实现制度化、法律化，既有法律也完全丧失了应有的权威，各级人民代表大会被剥夺了国家权力机关的职能，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未得到有效保障。在反思过去沉痛教训的基础上，邓小平强调：“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须加强法制。必须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这种制度和法律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46页。民主制度化、法律化，意味着通过制度和法律的形式充分保障人民群众的各项民主权利，切实反映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体现和维护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就此而言，民主和法制两手都要抓，都要不断向前发展，任何一方面的削弱都会严重制约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乃至整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健康运行。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发扬社会主义民主的过程中，必然加强社会主义法制，保证社会主义建设有领导有秩序地进行。

四、邓小平民主观对中国式现代化所蕴含民主观的原创性贡献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邓小平同志的历史功勋是全方位的、开创性的，对中国和世界的影响是深刻的、长远的。”习近平：《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4年8月23日。在民主问题上，邓小平同样作出了原创性贡献，其民主观对于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民主观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对人类民主事业的丰富发展同样贡献了民主智慧。在深刻把握邓小平民主观与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民主观之间密切关系的基础上，深入分析前者对后者作出的原创性贡献，对于新征程全面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进而加快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事业具有重要意义。

第一，邓小平民主观确立了民主从属并服务于现代化的总基调，同时兼顾了民主内含的目的性价值。邓小平反复强调，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或者说四个现代化是中国最大的政治。这就要求，所有其他方面都要为此让路，并应主动提供发展助力。调动积极性是最大的民主，是邓小平最为看重的民主效用。因此，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就需要充分调动人民群众参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积极性、创造性，并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成就或社会生产力大发展来证成自身的制度优越性。当然，随着改革开放走向深入，邓小平逐渐意识到，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体制改革。他承认，民主是政治体制改革的关键内容，在保持国家稳定的前提下也是改革的重要目标。江泽民进一步明确指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江泽民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专题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304页。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进一步高举人民民主旗帜，始终坚持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530页。。沿着这一基本观点的内在逻辑，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进一步将聚焦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列入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把我国民主的目的性价值和工具性价值高度统一起来参见张君：《论中国式民主的辩证特征》，《政治学研究》2024年第2期。。在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过程中，我们必须持续扩大人民民主权利，丰富各层级民主形式，健全民意民智的吸纳汇聚机制，不断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智慧和力量加快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整体进程。

第二，邓小平民主观明确了党内民主是人民民主的前提和基础，对人民民主具有示范和引领作用。邓小平深刻总结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在拨乱反正时期就大力倡导恢复党内政治生活传统，推动形成既有民主又有集中、既有自由又有纪律、既有个人心情舒畅又有统一意志的政治局面。在他看来，中国共产党是新中国的缔造者、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组织者，如果党内形不成这样的政治局面，国家层面就必然形不成。因此，必须把发展党内民主作为发展人民民主的前置事项加以推进。之后，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提出关于坚持民主集中制、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的基础上，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强调“要坚持民主集中制，健全党内民主制度体系，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胡锦涛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55页。。党的二十大报告在作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保障人民当家作主”总体部署后，进一步强调要坚定不移全面从严治党、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明确要求“落实党内民主制度，保障党员权利，激励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56页。。这是因为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不仅在中国国家政治体系中居于中心地位，也在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长期发挥着领导核心作用。因此，中国共产党党内民主建设的程度与水平对于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必然具有重要的示范和推动作用，在新征程上其扎实举措有利于推进人民当家作主理念具体地体现到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各方面。

第三，邓小平民主观探讨了民主与党的领导、法制之间的关系，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三统一”政治结构打下了基础。民主作为具有阶级属性的政治形态，与专政功能分不开，也与法制密切联系。在邓小平看来，无产阶级专政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都同民主问题相关，前者对于人民来说就是人民民主或社会主义民主，后者是把对人民的民主同对敌人的专政有效结合起来的政治保证；要加强民主就要加强法制，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不要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法制的民主，决不是社会主义的民主。邓小平的这些重要观点涉及了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关键要素，为后续理清政党、民主和法律等要素之间的逻辑关联作出了原创性贡献参见张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的两种观察视角——兼论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关联》，《理论月刊》2024年第4期。。随着社会主义民主法治建设的持续深入，江泽民遵循邓小平民主观指引的方向作了更全面更系统的思考。他在党的十六大报告中对此作出了沿用至今的权威性、规范性阐述，指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最根本的是要把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有机统一起来。党的领导是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的根本保证，人民当家作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要求，依法治国是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江泽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553页。党的十七大报告到党的二十大报告都不断重申“三统一”的根本原则，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同样强调“聚焦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人民日报》2024年7月22日。。这些一以贯之的创新性思考，为厘清符合中国国情的政治发展逻辑奠定了坚实基础，进而为形成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三者有机统一的现代政治结构提供了独特智慧，确保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始终不变质不变色。

结" 语

邓小平对民主问题有着丰富深入的系统思考，涉及如何看待民主、发展什么样的民主以及怎样发展民主等多个方面，这些思考构成了一个逻辑清晰、有机统一的理论体系，在继承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基础上形成了具有时代特点和个人风格的民主观。邓小平的民主观具备务实的风格和创新的思维，深刻影响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发展进程，对于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民主观的最终生成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原创性贡献，对于当前全面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价值。邓小平民主观的形成和发展过程，是与邓小平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对中国人民的深沉眷恋以及一以贯之的真抓实干作风分不开的。全面梳理邓小平关于民主的重要论述，系统总结邓小平民主观的主要内容及内在逻辑，充分评估其对于中国式现代化蕴含的民主观的原创性贡献，不仅有助于进一步坚定民主自信，对于新征程上以全过程人民民主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同样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价值。

（责任编辑：王鹏权）

Deng Xiaoping’s View of Democracy and Its Original Contributions

Zhang Jun

Deng Xiaoping’s view of democracy constitutes an internally consistent logical system， which has formulated a concept of democracy that encapsulat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as well as individual traits. In terms of the value of democracy， Deng Xiaoping consistently stood at the pinnacle of socialism and modernization， considering both the instrumental and purposeful values of democracy， with particular emphasis on its pivotal role in mobilizing the masses to engage in socialist modernization efforts. Regarding the form of democracy， Deng Xiaoping adopted a definitive stance. He vigorously advocated for “small democracy” while openly rejecting “big democracy”， and also held that intra-party democracy serves as the premise and foundation for people’s democracy. He emphasized that people’s democracy， or socialist democracy， is more aligned with China’s national conditions and is more extensive and superior compared to capitalist democracy. As for the principles guiding democratic development， Deng Xiaoping adhered to dialectical thinking， seamlessly integrating democracy with centralized leadership， the legal system， and other elements， thereby fostering the stable and sustained development of socialist democratic politic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Deng Xiaoping’s perspective on democracy has made significant and original contributions to shaping the understanding of democracy with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 These contributions are centered around his profound reflections on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democracy and modernization， intra-party democracy and people’s democracy， as well as democracy and the party’s leadership and the legal system. It is of immense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comprehensively elucidate the main tenets of Deng Xiaoping’s view of democracy and deeply explore its intimate connection with the democratic vision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 as this enhances democratic confidence and promotes comprehensive Chinese modernization through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on this new jour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