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璐 王东伟 华宇虹
摘 要:可再生能源企业科技创新是世界各国能否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关键,世界主要国家都将可再生能源作为新一代能源技术的战略制高点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新领域,投入大量资金支持可再生能源技术研发和产业发展。由于可再生能源技术创新的双重外部性以及各国资源禀赋差异,不同国家、不同细分行业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和特点。同时,很多可再生能源企业通过并购的方式获得新技术,进而提升自身的科技创新水平与能力。然而,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趋势和企业并购创新策略相结合的研究却十分有限。因此,本文拟通过对可再生能源发展动因及趋势的分析,找出“双碳”背景下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的特点,并结合并购创新理论,分析可再生能源企业应该如何通过并购实现技术突破和创新,为政府、企业提出了一系列政策建议,从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与创新的角度助力“双碳”目标的达成。
关键词:碳中和;碳达峰;可再生能源;并购;企业创新
本文索引:乔璐,王东伟,华宇虹.<变量 2>[J].中国商论,2024(03):-158.
中图分类号:F121.3;DF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98(2024)02(a)--05
1 引言
气候变化是人类面临的严峻挑战。从1992年197个国家签署《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期望“将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稳定在防止气候系统受到危险的认为干扰水平之上”;到《巴黎协定》明确了21世纪末将全球温升控制在不超过工业化前2摄氏度,并将1.5度温控目标确立为应对气候变化的长期努力方向,世界各国为应对气候变化做出了各种努力。然而,当前国家自主减排贡献依然无法满足2度和1.5度温控目标的要求[1]。为了更好的应对气候变化,在2020年气候雄心峰会上,45个国家做出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新承诺,24个国家提出了碳中和目标,129个国家和地区设立了“净零排放”或“碳中和”目标(截至2020年12月2日)。在此背景下,推动可再生能源产业的迅速发展是世界各国践行“碳达峰”“碳中和”承诺,缓解世界能源体系“更多能源需求”和“减缓气候变化”的双重压力,最终实现《巴黎协定》温控目标的重要途径和抓手。创新是提高能源效率和竞争力以及应对气候变化的挑战的核心战略[2]。能源技术创新正在成为引领能源产业变革、推动可再生能源迅速发展,最终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关键和重要支撑。
随着可再生能源产业的发展壮大,企业并购活动也开始逐渐活跃。大量的企业通过并购的方式推动自身科技水平的提升,例如Tesla 收购了拥有电池技术的超级电容器研发和制造企业Maxwell和加拿大电池研发制造商Hibar Systems以提升自身锂离子电池科技研发能力。相关研究指出,与其他行业相比,能源行业的创新增长主要由外部冲击主导[2]。事实上,20世纪90年代开始,能源企业创新的内外部条件经历着一场变革[3-4]。原有的内部研发模式效率不足,企业研发投入不断增长但研发产出的增加却并未保持相应的速率,这直接导致了企业研发效率的降低[5-6]。因此,企业需要利用各种方法(例如:联盟或收购)从外部引进知识[7-8]。并购提供了一种将外部知识带入公司的重要手段[9-10],是吸收和借鉴外部思想的一种方式[11-12],也是企业分担不确定性风险[13]、克服知识和内部资源不足[14]、降低研发成本和增加潜在新产品的一种战略[15]。
由于可再生能源技术创新的双重外部性以及各国资源禀赋差异,不同国家、不同细分行业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和特点。同时,很多可再生能源企业通过并购的方式获得新技術,进而提升自身的科技创新水平与能力。然而,将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趋势和企业并购创新策略相结合的研究却十分有限。因此,本文拟通过对可再生能源发展动因及趋势的分析,结合并购创新理论分析可再生能源企业应该如何通过并购实现技术突破和创新,为政府、企业提出了一系列的政策建议,在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与创新的角度助力“碳中和”目标的达成。
2 主要能源大国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趋势及特点
可再生能源技术创新的双重外部性导致搭便车现象不可避免,加之各个国家综合实力和资源禀赋不同,使得各国政府对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的政策支持和研发资金投入力度差异巨大。产业发展初期政府的政策支持对具有双重外部性的绿色创新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16],因此,可再生能源产业在世界各国的发展水平和趋势各具特点。其中,中国、美国、欧洲的可再生能源装机量和发电量占全球的60%以上,本文以这三个国家和地区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为例,来分析其各自呈现的产业发展特点:
受数次石油危机及环保意识逐渐深化的影响,欧盟在1997年由欧盟委员会发布《可再生能源战略和行动白皮书》和一系列可再生能源指令,要求成员国将可再生能源指令转化为国家立法,并制订相应的国家可再生能源行动计划和支持政策。2007年,欧盟首脑会议提出了能源和气候一揽子决议,承诺到2020年将可再生能源消费占比提高到20%,2014年,欧盟提出了“2030气候与能源政策框架”,目标在2030年将可再生能源占比提高至27%以上。在欧盟的一系列气候决议和可再生能源指令下,欧洲各国为发展可再生能源建立了完善的法律框架,制定了可再生能源的建设计划,并配套了一系列的保障和激励措施。
与欧洲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的政策不同,美国的能源转型特征是侧重天然气、清洁煤炭、核能等清洁能源的发展和使用。将天然气和核能作为通向可再生、可持续能源体系的过渡能源,这是美国在能源安全动机的驱动下,长期鼓励非常规能源开发的结果[17]。因此,虽然美国也在法律中规定了清洁能源发展的约束性指标和强制性实施标准,但力度上远小于欧洲。比如《2009年美国复苏和再投资法案》要求所有电力公司到2020年可再生能源和能效改进占其电力供应的比例必须达到 20%(欧盟整体目标为27%,德国为30%,丹麦为33%)。
不同于欧洲和美国减缓气候变化的发展动机,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初推动可再生能源发展是为了保障电力供应和能源安全。2000年以前,中国的可再生能源技术和生产力都较为落后,发电量仅有0.1 million GWh,基本以水电为主。随着综合国力的发展,2005年5月,中国设立了国家能源领导小组,对能源战略规划和重大政策等前瞻性、战略性工作进行指导,颁布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可再生能源法》,并在2007年颁布的《可再生能源中长期规划》,明确指出加快推进风力发电、生物质发电、太阳能发电的产业化发展,逐步提高优质清洁可再生能源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力争到2010年使可再生能源消费量达到能源消费总量的10%,到2020年达到15%。自此,中国进入了可再生能源快速发展时期,市场规模不断壮大。
不同力度的政策支持导致欧洲、美国和中国可再生能源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根据国际能源署(IEA: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公布的数据,欧洲可再生能源发展在20世纪90年代就已经全球领先,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已接近20%,发电量从1990年的0.5 million GWh 稳步增长,2020年超过1.4 million GWh, 占比逼近40%。中国在1990年时可再生能源发电量不足0.2million GWh,大幅落后于欧美,但2002年后,随着政策的大力推动,可再生能源开发利用取得明显成效,发电量在2006年和2013年分别超过美国和欧洲,2020年超过2 million GWh,稳居世界首位,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也超过25%。相比之下,美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在过去20年增长较为缓慢,2020年還刚刚超过0.8 million GWh, 远低于欧洲和中国,甚至不足中国的一半,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仅为16%。
3 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创新策略
本文在图1和图2中分别对全球可再生能源企业的技术创新发展变化趋势和并购数据及金额发展变化趋势进行了展示,发现创新效率(创新效率由成功申请的专利数除以两年前的研发投入计算所得)的下降与并购数量和金额的提升显著相关。从全球可再生能源企业整体数据来看,每一次创新效率的下降都会带来一波并购数量和交易金额的大幅上升。具体来看,在图3中,虽然创新投入和产出都呈现波动上升的趋势,但是创新产出的增速与创新投入并未保持同步,因此,创新效率在过去20年间起起伏伏。结合图3发现,2000—2005年,全球可再生能源企业的创新效率处于较快的上升阶段,相应地,2001年后全球可再生能源企业的并购数量出现了明显的下降,并购金额也没有较大幅度的增长;2005—2008年,创新效率迅速下降,对应的并购数量和金额都有着爆发式的增长,2004年并购交易数量刚刚超过50次,并购交易总额不足50亿美元,2008年则超过300次,并购交易总额超过500亿美元;2008—2012年,并购效率有所回升,对应期间并购交易数量将至200余次,交易金额总和锐减至不足200亿美元;2013年起创新效率再次开始下降,对应并购交易次数回升并创出新高,于2015年起连年超过350次并购交易,并购交易总金额同期相应回升。
本文从国家、行业和产业生命周期的角度对可再生能源产业的并购特征进行了总结:
第一,各国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数量呈波动上升趋势,并购市场活跃度高,国内并购仍然占据主体地位。表1中统计了中、美、欧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情况变化趋势。1998年以前,各国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数量都处在个位数,随后,作为可再生能源的发源地,欧洲可再生能源企业的并购活动首先进入了活跃期,并在2007年达到顶峰。中国可再生能源企业的并购活动与中国可再生能源产业进入迅速发展的时期一致,2009年进行了32次并购,并在此后保持了高速增长状态,2016年并购活动高达88次。美国的并购活动相比中国和欧洲并没有那么活跃,虽然同样在2009年后并购次数有了增长,但大多年份未超过20次。
需要注意的是,可再生能源技术创新的“环境外部性”和“清洁发展机制”使得跨国并购在可再生能源产业中更加频繁。例如,在Stiebale(2016) [18]的研究样本中,1978—2008年欧洲62511家制造业企业进行了941次跨国并购,平均每个公司0.015次,而本文的可再生能源样本中,2008年以前欧洲共有61家可再生能源企业,进行了125次跨国并购,平均每个公司1.07次。中、美、欧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数量如表1所示,并对国内和跨国并购进行了区分。数据显示,欧洲可再生能源企业的跨国并购中超过并购总数的一半,而中国和美国的可再生能源企业中,国内并购依然占80%。
第二,光伏发电的相关企业并购行为最活跃,水、风、生物质能发电企业并购波动增长。可再生能源行业在发展路径和技术特点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具体到细分行业来看,发展水平差异又十分显著。图3展示了各类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数量变化趋势。光伏企业在可再生能源企业中并购活动最为活跃,2005年以来并购数量一直居于榜首,平均每年有超过29次的并购。其次是风电企业,2009年后,风电企业并购市场开始活跃,年均并购次数超过17次,年均增幅为45%。相比之下,水电和生物质能发电企业并购活动增长相对缓慢,2000年以来年均并购次数为13次左右,而地热能由于自身资源限制,并购市场活跃程度较低,2000年以来年均并购次数仅为5次。
第三,可再生能源企业跨国并购比例随产业成熟度上升逐步提高,处于产业生命周期萌芽期的可再生能源企业水平并购比例相比成长和成熟阶段更高。参考Cucculelli(2020)[19]、Bayus(2007)[20]以及 Buenstorf等(2007)[21]的工作,本文选取总发电量及其增长率并结合可再生能源企业的特点来判断产业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结合各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增长变化趋势,本文将中、美、欧三个国家和地区的可再生能源发电行业(水电、风电、光电、生物质能发电、地热能发电、潮汐能发电)划分为三个产业生命周期阶段:萌芽期、成长期、成熟期。在产业生命周期逐渐从萌芽期向成熟期发展的过程中,可再生能源企业的并购数量不断上升,并购类型也呈现出不同特点。图4展示了从产业生命周期萌芽到成熟期,可再生能源企业跨国并购和国内并购已经水平并购和非水平并购的构成比例。可以看出,跨国并购比例随着成熟度的增长不断增长,萌芽期跨国并购比例仅为21%,成长期为24%,而成熟期的可再生能源企业跨国并购比例达到36%。另一方面,可再生能源企业水平并购的比例则在产业生命周期萌芽期更高,占总并购数量的42%,而成长期和成熟期水平并购数量占总并购数量的比例分别为32%和34%。
4 政策建議
第一,对于中国可再生能源企业来说,近年来国家政策大力支持,企业创新进入井喷式发展阶段,使中国已经逐步从可再生能源利用大国向可再生能源技术产业强国迈进。这种情况下,依靠国内企业之间并购整合所获取的技术和知识的学习空间已经非常有限。企业将目标放在欧洲以及日本、新加坡等,重视可再生能源和绿色技术发展的发达国家的企业能够为企业带来更多的外部冲击。这种跨地域、跨文化并购不仅能够为处于瓶颈期的技术突破带来可能,在发达国家建立合作也能够充分学习和利用其更加完善的创新环境和更加先进的管理知识。
第二,对于国家产业政策制定来说,鼓励可再生能源企业通过并购获得创新需要在两个方面提供政策支持和保障。一方面是全面提升国家整体的创新水平,增加可再生能源企业对技术的吸收利用能力,进而更好地利用通过并购获取的技术和组织管理知识,产生更多的创新产出和知识溢出。另一方面是完善法律法规、环境制度和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更好的环境制度和法律保护能够提升可再生能源企业的创新意愿,也可以促进并购后技术的转移。
第三,结合本国可再生能源产业生命周期阶段来制定创新鼓励政策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对产业政策来说,鼓励可再生能源企业通过并购获得创新的政策不应该是一劳永逸的,应该仔细考虑我国企业所处的产业生命周期阶段,将政策目标与其相匹配。具体来说,如果企业处于产业生命周期萌芽阶段,国家应放宽国内企业和同质并购限制,规范相关法律法规,鼓励国内相关企业合并或进行联合研发;如果企业处于生命周期成长阶段,并购对创新的作用并不显著,该阶段则应该大力增加国家研发支持和补贴,让可再生能源产业进行技术积累和储备;如果产业处于成熟阶段,完善跨国并购法律法规,进行贸易补贴或一定的政策支持,鼓励企业进行跨国、跨行业并购,以实现技术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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