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

2024-01-29 16:13刘睿 黄金金
江汉论坛 2024年1期
关键词:情感认同人民群众民心

刘睿 黄金金

摘要: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是一项系统工程,情感是其不可或缺的着力点。情感属于人的本质范畴,情感先于理性,情感具有能动性,这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本体论支撑。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情感态度是民心的晴雨表,这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认识论根据。人是物质需求与精神需求相统一的有机体,将利益满足作为基石,将情感关怀作为必要路径,将“民生三感”作为主要抓手,这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方法论遵循。在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三维情感进路中,本体论维度是逻辑前提,认识论维度是中介,方法论维度是落脚点,三者不可或缺,相辅相成。坚持情感进路并非奉行情感至上,人民的整体利益、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是其价值边界,法治框架是其行为边界。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民心;情感认同

中图分类号:D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24)01-0044-08

党的根基在人民、血脉在人民、力量在人民,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是党无往而不胜的法宝,也是党始终保持先进性的法宝。现实的人是理性与情感交融的存在,情理兼顾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落实到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工作的必然要求。与西方社会主要受理性主义传统支配,将理性视为人区分于动物的本质和最高的法庭不同,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高度重视通过顺应、关照、作用于人民群众的情感来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并形成了极富特色的情感进路传统。21世纪以来,随着全球范围内科技加速发展和工具理性膨胀所引发的人类深层次情感问题日益凸显,情感在人类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得到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从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三个维度把握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可以丰富马克思主义情感论研究和中国共产党情感史研究,为当下全面理解、自觉贯彻党的群众路线提供新的视角与启示。

一、本体论维度:坚持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

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属于典型的对人的工作范畴,而一切对人的有效工作的逻辑起点是对人的本质(本性)的科学把握。中国共产党赓续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关于人的本质的基本观点,坚持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这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了本体论支撑。

(一)马克思主义的人的本质论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奠定理论根基

将人的本质确定为人所普遍具有的理性能力,将情感视为人与动物性相通的混乱之源和需要用理性来统辖的破坏性力量,这是古希腊至中世纪西方理性主义传统对人的本质的基本看法。近代以来随着感性的解放和快乐幸福论的张扬,情感的能动作用引起越来越多思想家的关注。休谟指出,“理性是并且也应该是情感的奴隶,除了服务和服从情感之外,再不能有任何其他的职务”(1);黑格尔指出,“假如没有热情,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业都不会成功”(2);费尔巴哈将爱与理性、道德意志相并列作为类意识上升到人区分于动物的真正本质。马克思基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立场,吸纳前人对情感能动作用的洞见,将情感纳入到人的本质范畴,奠定了“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的理论基础。

其一,情感属于人的本质范畴。马克思在不同场合对人的本质进行界定,提出了人的本质是人自身,人的本质是有意识的自由的生命活动,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本质即人的需要,生产劳动是人的本质形成的起点与基础等观点,这些看似不尽相同的界定内在统一于人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实践活动中。在马克思看来,“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3),情感与直观、五官感觉、意志、思维、愿望、想象、活动等在属于人自身,驱动人追求自己的对象,即改造客观世界的意义上都属于人的本质力量范畴。“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4);“人的感觉、激情等等不仅是[本来]意义上的人本学规定,而且是对本质(自然)的真正本体论的肯定”(5);“在这爱情上集中了我的所有精力和全部感情。我又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因为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热情”(6)——在这三段话中,马克思都直接肯定了情感属于人的本质力量范畴。

其二,情感相对于理性具有在先性。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所谓纯粹理性的人只是唯心主义者头脑中幻想出来抽象的、应然的、并不实存的人;现实的人首先是自然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总是先以感觉而非思维的方式与世界产生联系。马克思指出,“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因为任何一个对象对我的意义(它只是对那个与它相适应的感觉来说才有意义)恰好都以我的感觉所及的程度为限”(7)。与之相应,“忧心忡忡的、贫穷的人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经营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独特性;他没有矿物学的感觉”(8)。这里作为意义尺度的“感觉”并非指代受外界刺激所产生的被动感觉,即认识论意义的感觉,而主要是一种摆脱生存本能、交换逻辑和拜物教辖制,自由的、超越的审美意义的情感。马克思将感觉而非思维作为意义的尺度,凸显了情感先于理性的本体论意义。

其三,属于人的本质的情感具有能动性。马克思指出,“人对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观、情感、愿望、活动、爱……是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对对象的占有,对人的现实的占有”(9),“一切对象对他来说也就成为他自身的对象化,成为确证和实现他的个性的对象,成为他的对象,这就是说,对象成为他自身”(10)。人对客观世界的改造是人的本质力量发挥和展现自身的过程,情感在对对象的占有、变革的意义上,也即在人有目的、有意识地改造客观物质世界感性的、对象性的活动中,属于人的本质力量范畴。根据马克思的观点,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情感不是生物性层面的情绪、欲望、激情,不是浪漫主義者所追求的情趣、情调,不是抽象的人道主义的爱等,而是在人自觉改造客观世界中不断生成、变化,为人的意志和实践活动提供目标、驱动力的能动情感,是对人的本质力量的追求、实现与确证。资本主义社会由于其固有的无休止追求剩余价值的冲动导致人的情感的商品化、资本化、片面化和无产阶级的情感压抑、情感不自由,情感解放和情感发展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应有之义。

根据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论述,现实的人不同于旧唯物主义描绘的生物性的被动的存在,也不同于唯心主义所建构的完全理性、纯粹意志的存在。现实的人是全面丰富的存在,相对于理性,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这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本性)的基本观点。“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意味着,一切关于人的工作欲求好的效果,都必须关注人的情感体验、满足人的情感需求;同时,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情感具有能动性,充分发挥人的情感的建设性作用能为伟大事业的成功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这构成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理论根基。

(二)传统儒家文化的人的本质论构成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文化土壤

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具有鲜明的情理交融和重情倾向,将人的心灵视为整体的存在,以情感为核心而将知、意、欲、性和理等范畴统一起来,这是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基本特色。

其一,情感构成人区分于动物的本质。孔子将真情实感视为人与动物相区分的本质。所谓“真情”,就是发自内心的最原始、最真挚的自然情感;所谓“实感”,就是来自生命体验本身而无任何虚构、伪饰的自我感知和感受。孟子明确指出,人的四端之心,即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是人相对于动物特有的大体(根本标志);“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11);人心悦义理,对道德现象和道德义务敏感,自觉真诚行善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儒家另一重要代表人物荀子也认为情感是人性的本质表现,“情者,性之质也”(12)。在传统儒家文化中,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分在于人的真情实感、社会性情感和道德情感等,包括同情、羞耻、谦恭、慈、孝、悌、友、诚、敬、爱、忠等各种具体形态。

其二,情感是道德生成的起点。孔子将孝悌作为仁爱的基础,孟子将四端之心作为仁义礼智的基础,郭店楚简明确提出情感是道德生成的起点。郭店楚简《性自命出》提出,“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始者近情,终者近义。知情[者能]出之,知义者能入之”(13)。这是说,“道”是从情感开始的,而情感则由“性”产生;“道”在开始的时候接近于情感,但在结束的时候接近于道义;只有能通晓情感的人才能引发之,也只有能通晓道义的人才能调节之。郭店楚简《五行》提出,“以其中心与人交,悦也。中心悦旃,迁于兄弟,戚也。戚而信之,亲[也] 。亲而笃之,爱也。爱父,其继爱人,仁也”(14)。这是说,以衷心与人交往,会喜悦;衷心喜悦,推及于兄弟,就会贴近;贴近并诚信,就会亲熟;亲熟得深厚,就会热爱;热爱父亲,继而热爱他人,这一爱人的过程就是仁。总之,情感是道德的起点,道德诫命主要通过情感伦理规范呈现出来。

其三,属于人的本质的情感是道德情感。中国传统儒家文化高度重视道德情感对人的本体论意义和对维护社会秩序、巩固政权的纽带作用。道德情感使人成为人,个体获得道德情感是修身、齐家、治国和平天下的前提条件;道德情感驱动现实的人自觉向善和自觉遵守社会秩序,使分散的个体连接和黏合为共同体。由于中国自汉代以来就以儒家思想为国家的正统思想,儒家对道德情感的推崇使中国古代社会微观政治和宏观政治的架构、运行都呈现出鲜明的重情特色。这既表现在五伦十义中的亲、义、信、慈、孝、友、恭、顺、仁、忠等应然的规范性话语莫不与道德情感相关涉,也表现为以亲亲尊尊推扩构建社会伦理秩序,以推己及人构建国族,以孝、仁、礼等治天下的伦理实践。

中华传统儒家文化的人的情感本质论为中华文明延续提供了一整套政治和伦理价值体系,被作为精神资源一代代传承,就像空气一样弥漫在整个中华文化系统中,充当着中华民族国家治理和人际交往中潜在的行为准则,构成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文化土壤。

(三)“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构成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工作的逻辑起点

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作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在对人的本质的把握中赓续了“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的理论根脉。习近平指出,“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的集合,每个人都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爱恨、有梦想,都有内心的冲突和忧伤”(15),要“从思想和感情深处真正把人民群众当主人、当先生”(16),这是中国共产党对“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的自觉表达。

在加强党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具体实践中,“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构成中国共产党认识、处理与人民关系的逻辑起点。从毛泽东在革命时期提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并将其作为党的宗旨,到邓小平在改革开放时期提出“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17)是衡量我们工作的根本标准,再到习近平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提出要让人民群众有更多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无不展现出中国共产党对“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本体论的自觉贯彻。建党以来,虽然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阶段治国理政的重点任务因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而有所不同,但变中的不变是中国共产党一直高度重视与人民群众的情感联结工作。新时代,无论是坚持人民至上的执政理念还是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执政目标,无论是自觉增强与人民群众的深厚感情还是主动寻求人民群众的情感支持,都内蕴着党对人的情感性存在的顺应和尊重。“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贯穿于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工作部署的所有方面和过程始终,构成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本体论支撑。

二、认识论维度:作出“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的重要判断

中国共产党将唯物史观中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中华传统文化中“民为邦本”的思想有机融合,应用于人类社会政治发展规律的分析,作出“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的重要判断,这一判断构成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认识论根据。“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清晰地体现在中国共产党建党以来每一阶段的指导思想之中,从毛澤东思想中的群众路线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到邓小平理论中的“三个有利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中的“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科学发展观中的“以人为本”和“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再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以人民为中心”和“人民至上”,党的整个奋斗历程都充分呈现了“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的理论自觉和实践自觉。

(一)“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规律依循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是中国共产党对人类社会政治运行基本规律的重要判断。所谓“最大的政治”必然关涉政权的取得、巩固和发展三个根本方面,政治合法性、政权存亡、执政效能分别与政权的取得、政权的巩固、政权的发展具有本质性关联,这三者构成“最大的政治”的核心命题。“民心是最大的政治”内蕴着中国共产党对这三个核心命题的基本判断,这些判断为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了规律依循。

其一,民心是政治合法性的主要来源。与西方政治话语体系倾向于将选举作为政治合法性的核心概念不同,中国政治话语体系自古以来就倾向于将民心作为政治合法性的核心概念。常识中存在一种误解,即认为中国古人信天命,习惯将天命作为统治合法性的依据,而天命往往被绝对化理解为一种神秘的决定性的客观力量。这一客观唯心主义色彩的解读忽略了中国古代政治合法性思想中朴素的唯物史观成分。在中国古人看来,虽然天命是一种不可违背的必然性,不能为人的感官直接感知,也难以为人的意志所左右,但是天命并不是神秘莫测、任性妄为的力量,而是与民心相互映射,民心是天命的本质和感性显现,也是政治合法性的最终来源。《尚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18);“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19);“民之所欲,天必从之”(20)。这是说,上天没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天意来自民意,顺应天命即顺应民心,顺应民心即顺应天命。民心在中国古代社会体现为人民对国泰民安、政通人和、长治久安、安居乐业等的渴望,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新征程中体现为人民对物质丰裕、权利保障、社会和谐、文化繁荣、环境安全的美好生活的向往。这表明,民心的形成具有客观物质基础,决定、影响民心的根本因素是与人民现实生活密切关联的国家整体经济、政治、社会发展状况。

其二,民心向背决定政权的生死存亡。“中国历史上一个个王朝的覆灭,世界历史上一个个不可一世的大帝国的崩溃,当今世界一些长期执政的政党的下台,都与人心向背的变化有很大关系”(21)。无论人类社会政治现象如何千变万化,变中的不变都是,人民支持、拥护则政权存,人民反对、背离则政权亡,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经实践反复证明的人类社会政治发展的基本规律。中国古人对民心向背决定政权生死存亡具有清醒的意识。《荀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22)。中国共产党承接中国传统民心政治的精粹,明确提出了民心向背决定执政党生死存亡的命题。毛泽东指出,“军心民心如不能巩固,一切也就无从说起了”(23)。邓小平指出,“如果哪个党组织严重脱离群众而不能坚决改正,那就丧失了力量的源泉,就一定要失败,就会被人民抛弃。”(24)江泽民指出,“人心向背,历来是决定一个政党、一个政权兴亡的根本性因素。”(25)胡锦涛指出,“民心向背,是检验一个政党是否具有先进性的试金石。”(26)习近平指出,人民拥护和支持是党执政最牢固的根基,“正所谓‘天下何以治?得民心而已!天下何以乱?失民心而已!’”(27)从毛泽东到习近平,中国共产党人对民心向背决定执政党生死存亡的认识一以贯之。

其三,民心向背是执政效能的首要影响因素。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人民的情感认同,即谋求政党的稳固强大,更是为了动员凝聚民众的情感能量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即为人民谋幸福。实践中人民是否支持、拥护和赞成,将在根本上决定着党的政治纲领、奋斗目標,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党的理论创新、制度创新、科技创新和文化创新能否落地以及如何落地;将在根本上决定着国家和社会的人才供给、制度供给、科技供给和文化供给能否发挥作用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发挥作用。习近平指出,“一个政党,一个政权,其前途命运最终取决于人心向背”(28)。“民心”不仅是政党的力量源泉,也是国家和社会建设的力量源泉;不仅是政党执政地位的首要影响因素,也是国家政治兴衰的首要影响因素。

(二)“政治情感态度是民心的晴雨表”为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价值支撑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作为人类社会政治运行的基本规律,向中国共产党提出了一个如何洞察和对待民心的问题,这构成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活动的实践起点。正确洞察民心是正确对待民心的前提。根据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透过现象看本质是认识的基本途径和根本任务,洞察民心的本质需要从民心的外显形式切入。“心”在日常用语中往往与“情”相联通、相置换,在很多场合中,“心”即是“情”。同样,虽然民心从其构成要素看包括人民的想法、人民的需求,人民的愿望、人民的情感等彼此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的多个要素,但是,“民心是人的原始本能,其外在表现即情感、情绪”(29)。

民心的词源意义直接关涉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情感态度。民心作为政治目的表达,可以考证的表述最早见于《诗经》和《尚书》。《诗·小雅·节南山》曰:“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30)。《尚书·酒诰》曰:“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衋伤心”(31)。《尚书·无逸》曰:“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32)。这里的“俾民心阕”“恶怒是违”“伤心”“违怨”等都属于人的情绪范畴。《孟子·离娄上》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33);《孟子·梁惠王下》曰:“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34)。在此,获得民心的关键路径最初是在关照人民的情感体验视域中而提出的,即缓解免除人民的痛苦,增强人民的欢乐。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同样是在关照人民的忧愁和快乐的情感体验范围内阐发为臣之道。总体说来,民心作为一个政治性概念,最初在“王心-臣心-民心”政治伦理框架中出现。在这个三维框架中,“民心”是最根本、最重要的政治力量,“王心”要以彝伦克制内心情绪、想法和欲望,“臣心”须与“王心”同心同德,“民心”是对“臣心”和“王心”,特别是对“王心”善否有所感应与回应,即外显为政治情感态度。

在现实的政治实践中,如果人民的想法得到理解,意志得到尊重,需求和愿望得到实现,那么人民将对社会宏观环境生成信任、满意的正向情感体验,与之相伴随的是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情感认同、心理亲近和行动追随。相反,如果人民的想法没有得到理解,意志没有得到尊重,人民的需求和愿望没有得到实现,那么人民将对社会宏观环境生成不信任、不满意的负向情感体验,与之相伴随的是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情感抵触、心理疏离和行动偏移。因而,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情感态度是民心的晴雨表,获得民心的关键是增强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正向情感体验,化解其负向情感体验。“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对人类社会政治运行基本规律的重要判断,也是中国共产党对人民情感认同政治价值的重要判断,为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提供了价值支撑。

(三)不断增进人民的情感认同构成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工作的应有之义

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视域中,情感不仅是心理学、社会学的研究课题,同时也是政治学的重要课题。毛泽东曾指出,“如果百分之八十几的农民不满意国家的政权,不满意共产党,那怎么能搞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呢?”(35)邓小平指出,党团同志的工作方式要注意,“感情的联络也是必要的,因为这对政治上的接近是有帮助的”(36)。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不同场合明确提出增进人民情感认同的命题,要求推动各党派团体和各族各界人士“不断增进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认同、思想认同、理论认同、情感认同”(37),使人民信党、爱党、跟党走的深情与日俱增。虽然理性认知是政治认同生成的重要基础,但是在急剧变迁和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中,“当世界变得更加支离破碎、自相矛盾、变动不居和模棱两可时,想象的社会(无论是部落还是国家)的整合力量取决于它能在多大程度上调动与亲缘关系及个人经验密切相关的情感。对某一群体(包括国家)的忠诚,原因在于日常生活及其中获得的切身体验与情感”(38)。如果没有社会成员对政治体系不可动摇的信任和深厚持久的忠诚,就既谈不上政治的合法性,也谈不上民众积极的公共参与,情感认同在政治体系认同中具有基础性意义和目的性价值。在这个意义上,人民的政治认同、思想认同和理论认同最终都将集中呈现为人民对政治体系,特别是对党的情感认同。因而获得人民群众的情感认同是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工作的应有之义。新时代党中央对获得人民群众情感认同任务的凸显,反映了党对“民心是最大的政治”认识的深化和发展。

三、方法论维度:确立“利益满足-情感关怀”联动的工作机制

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39)。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本体论、认识论,最终都要落脚到实践的方法论,才能转化为积极的、建设性的物质力量。根据辩证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人是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有机统一的丰富性整全存在。虽然中国共产党在本体论上坚持“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在认识论上坚持“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但在实践中并没有仅仅立足于情感本身来开展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工作,而是确立了“利益满足-情感关怀”联动工作机制,这构成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方法论遵循。

(一)将利益满足作为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基石

重视现实生活的利益问题是历史唯物主义看待、处置人与世界关系、人与人关系的根本特点。马克思恩格斯阐明了利益的本质和动力作用:“‘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40);“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41);“每一既定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表现为利益”(42)。他们揭示了资本主义私有制下个人利益实现的局限性和无产阶级利益被无偿剥夺的状况,指出了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应该是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高度统一,个人利益、特殊利益与公共利益高度统一的美好社会。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利益是人的核心关切,对利益的排他性关注是属于人的本质力量的建设性激情;人得利益则喜,不得则怒,利益实现与否是影响人的情感认同的第一要素。

中国共产党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利益观,深刻意识到“一切空话都是无用的,必须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福利”(43),“群众决不拥护与信任同他们今天的切身问题没有关系的人”(44)。在实践中,中国共产党自觉将利益满足作为获得人民群众情感认同的前提与基础,既坚持将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要求抓住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着力解决人民的急难愁盼问题。无论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归农民所有,还是社会主义建设至现代化建设时期对落后的社会生产不能滿足人民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社会主要矛盾的积极解决,无论是每一届党的代表大会对改善和保障民生的战略部署,还是新时代对共同富裕的自觉推进,都体现了中国共产党自觉将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奠基于满足人民利益之上。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大力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构建全覆盖的社会保障体系,打赢脱贫攻坚战,提出民生建设的“七有八更”;优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人民提供更高品质的物质和精神产品;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等等。这些都是围绕着满足人民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等多重利益诉求而展开,其共同运行机制都是以利益满足作为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基石。

(二)将情感关怀作为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必要路径

马克思主义坚持人的本质与需要的全面性,认为利益的满足,特别是单纯的物质利益满足虽然是获得人民群众情感认同的基础性条件,但并非唯一条件和充分条件。现实生活中利益的满足并不必然带来人民群众的情感认同,事实上很多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都曾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经济增长以某种速度促进物质福利提高,但却以另一种更快的速度造成社会的怨愤”(45)。马克思指出,“我们现在假定人就是人,而人对世界的关系是一种人的关系,那么你就只能用爱来交换爱,只能用信任来交换信任”(46),即情感有其自身的运行法则,情感要由情感来激发和满足。列宁强调,“联系群众。生活在群众之中。了解情绪。了解一切。理解群众。善于接近。赢得群众的绝对信任”(47)。在马克思主义视域中,情感关怀是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必要路径。

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以来就高度重视情感关怀的积极作用,形成了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工作中极富特色的情感进路传统。在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确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采取聚众演讲、游行宣示、文艺宣传、忆苦思甜、批评与自我批评、思想政治教育等形式,也即通过“以情动情、以情化情、以情育情”的方式方法来感动、感化广大人民群众,唤醒、鼓舞广大人民群众的国家民族情感、大义精神和对党的感恩、信任和追随之情,吸引广大人民群众参加、支持、拥护党的革命事业,激发广大人民群众不惧艰难险阻,敢于斗争、敢于牺牲,献身国家民族大业的崇高使命感。在情感史学视域中,有效的情感动员是中国共产党战胜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反动军阀势力的重要原因。在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人民群众的情感关怀集中呈现于始终力求与人民心心相印、与人民同甘共苦、与人民团结奋斗的实践中。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明确把“人民拥护不拥护、赞成不赞成、高兴不高兴”作为制定政策的依据和作出判断的出发点与归宿。在工作态度上,要求党员干部增强对人民群众的真挚感情,树立对人民群众的热爱和奉献情怀;将人民群众视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存在,以热情和耐心对待人民群众,用真情凝聚人民群众。在工作任务上,要求随时了解人民群众的情绪情感,关心基层人民群众的疾苦,从感情上贴近人民群众,主动顺应人民群众所思所想所忧所盼,把好事实事做到人民群众的心坎上。在工作纪律上,要求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感受,警惕跑到人民群众前面的命令主义,防止落在人民群众后面的尾巴主义,禁止脱离人民群众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在工作方法上,要求采取情绪疏导、特定对象关怀、人性化执法、认同教育等方式加强同人民群众的情感联系。不仅如此,中国共产党还坚持加强情感关怀的制度化建设,领导政府和社会创建多种对人民群众具有情感关怀意义,能够加深、巩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工作制度。比如,有各类援助制度,包括经济援助、教育援助、人才援助、医疗援助、对口支援等制度;有各类工作制度,包括民主协商、调解、批评与自我批评、谈心、工作经验交流、人文关怀、信访接待、心理服务和危机干预等制度;有各类作风制度,包括廉洁自律、下基层、实地调研、征求群众意见等制度。潜藏在这些工作态度、任务、纪律、方法和制度之中的共同规定性是其工作主体都需要有意识地承担情感关怀的角色义务,其工作运行都离不开对人民群众情感需求的精准把握和有效满足,其工作目的都是为了巩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激发、协调、凝聚、升华人民群众的积极情感能量,举国上下勠力同心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和人民幸福而矢志奋斗。

(三)将增强“民生三感”作为加强同人民群眾血肉联系的主要抓手

为人民谋幸福是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在为人民谋求翻身解放、温饱生活、小康生活、美好生活而接力奋斗。在不同历史阶段,人民对幸福的理解和追求不同,面临的社会难题亦不同。现代社会的普遍病理症候是,虽然人们占有与享用的物质财富不断增长,但与此同时也日益陷入相对剥夺感、焦虑感、虚无感等负性情感体验中。如何实现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成为时代之问和世界之问。随着中国从富起来走向强起来,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中国人民对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被学界简称为“民生三感”)等美好情感体验的需求日益增长。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基于对时代之问、世界之问的深刻洞察和对人民群众心灵深处渴望的精准捕捉,提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党的奋斗目标。美好生活相较于温饱生活、小康生活,其本质规定性是更注重物质满足与精神满足相统一,客观获得和主观体验相统一。人们普遍生成美好体验的情感基调,即精神生活的共同富裕,这构成人民美好生活的感性特征。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要使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更加充实、更加有保障、更可持续。随后党在各不同场合号召全党全社会为增强“民生三感”而奋斗,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决议和二十大报告都重申了“民生三感”目标。

根据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一方面,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48),物质需要是人生存、享受和发展的第一需要,“民生三感”首先奠基于人们的物质生活需要能够得到有效满足。坚持改善和保障民生,使人们不为就业、收入、住房、医疗、养老、安全、子女教育等根本的生计问题担心、忧虑,且感受到物质生活条件在不断改善,在此基础上生成对生活整体的满足感,这是“民生三感”生成的基本条件。另一方面,人们的思想意识、心理情感具有相对独立性和自身发展的规律性,“民生三感”受社会制度、文化供给和个人境遇等多种因素影响,促进社会公平正义,践行互敬互爱人际伦理,加强社会心态建设、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和社会情感治理工作等,对增强“民生三感”都具有积极意义。将增强“民生三感”作为社会治理的目标既是中国共产党对人民高品质生活需求的积极回应,也是中国共产党对人民群众情感关怀的集中呈现,同时也构成新时代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主要抓手。

四、结语

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从多个不同进路协力推进。顺应、关照和作用于人民的情感是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不可或缺的实践进路。现实的人首先是情感性的能动存在,欲求美好的情感体验是人内心深处最本真的渴望,这从本体论层面初步回答了党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为什么应该高度重视人民的情感。“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人民对政治体系的情感态度是民心的晴雨表,这从认识论层面进一步阐明了党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为什么必须高度重视人民的情感。人是物质需求与精神需求有机统一的丰富性整全存在,必须坚持利益满足与情感关怀联动,这从方法论层面上回答了党如何加强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才是有效的。在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三维情感进路中,本体论维度是逻辑前提,认识论维度是中介,方法论维度是落脚点,三者不可或缺,相辅相成。

需要强调的是,由于人的情感的复杂性和多向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单纯的情感进路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如果缺乏规则的制约,情感就容易失去边界。治理中情感的泛滥极有可能带来特殊主义逻辑的普遍化,甚至导致治理主体‘以权谋私’‘徇私枉法’的越轨行为”(49),因此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情感进路必须确立合理的边界。其核心要义是,虽然要高度重视人民的情感因素,但不能走向情感至上论;虽然要尊重、顺应人民的情感,但不能被民粹主义情绪所裹挟;虽然要从情感上关心人民,但不能因人情而僭越法治。人民的整体利益、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是情感进路的价值边界,法治框架是情感进路的行为边界。总之,必须坚持强化情感关怀与全面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由于论文框架结构和篇幅的限制,本文没有对中国共产党加强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情感进路的边界这一重要问题展开深入的讨论,尚待学界推进相关研究。

注释:

(1) [英]休谟:《人性论》,关文运译,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第449页。

(2) [德]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23页。

(3)(4)(5)(7)(8)(9)(10)(39)(40)(4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89、211、242、191、192、189、191、506、286、247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15页。

(11)(33)(34) 方勇译注:《孟子》,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157、136、22页。

(12)(22) 方勇、李波译注:《荀子》,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369、118页。

(13)(14) 李零:《郭店楚简校读记(增订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36、102页。

(15) 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2页。

(16) 习近平:《深入学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努力掌握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求是》2010年第7期。

(17)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江泽民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专题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638页。

(18)(19)(20)(31)(32) 王世舜、王翠叶译注:《尚书》,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39、436、431、203、259頁。

(21)(25) 《江泽民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85页。

(23)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思想年编(1921—1975)》,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41页。

(24) 《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68页。

(26)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改革开放三十年重要文献选编》(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第1601页。

(27) 习近平:《在第十八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页。

(28)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 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295页。

(29) 王向民:《传统中国的情治与情感合法性》,《学海》2019年第4期。

(30) 王秀梅译注:《诗经》(下),中华书局2015年版,第418页。

(3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4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541页。

(36) 《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7页。

(37)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 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298页。

(38) 彭茜:《论国家认同的“情感转向”及其教育意蕴》,《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1期。

(4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87页。

(4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20页。

(43) 《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67页。

(44)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6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749页。

(45) [美]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9页。

(47) 《列宁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37—538页。

(4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002页。

(49) 田先红、张庆贺:《城市社区中的情感治理:基础、机制及限度》,《探索》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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