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岚,范智翔
(1,2.南京林业大学风景园林学院,江苏南京,210037)
《吴郡志》,亦称《吴门志》,成书于绍熙三年(1192),由南宋诗人兼地理学家,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官至参知政事的范成大撰。《吴郡志》为范成大晚年退居石湖时所作,辑《吴地记》《吴郡图经续记》等史料。①吴建双:《<吴郡志>述评》,《西部学刊》2019年第11 期。范氏在编撰《吴郡志》的过程中,对所引诗文史料等进行了精心收集、选取与编排,其中所引诗文均有其独特的安排及内涵。据相关研究,范成大曾求助于多名地方士人,并在没有地方官员的直接参与下完成此书。宋以前早期志书以图为主、以文为辅,范成大则完全弃图存文,并使《吴郡志》成为中国方志史上由“图经”向定型方志过渡的典型作品。②吕志毅:《范成大<吴郡志>——吴地定型方志的界碑》,《黑龙江史志》2003年第6 期。《吴郡志》作为宋代地方志编制体系逐渐成熟的代表作,对后世修志产生巨大影响。明洪武年间《苏州府志》的编著者卢熊在《藏园群书题记》中说道:“考吴门地志,以范石湖所撰《吴郡志》为最有名。”明王鳌所撰《姑苏志·重修姑苏志序》中称:“范《志》竣而整。”③王鳌编撰:《姑苏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善本方志辑》,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年,第1 页。《四库全书总目》又称此书:“征引浩博,而叙述简核,为地方志之善本。”④《四库全书总目》,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598 页。《吴郡志》的版本流传,⑤郑利锋:《<吴郡志>版本流传考》,《史学史研究》2016年第2 期。包括宋、明清及民国刻本约14 版。⑥包括宋刻本:纪昀“绍定旧椠”《四库全书》底本、徐乾学传是楼本、瞿镛铁琴铜剑楼本、张雋家藏本、茂苑韩氏藏“十六册”宋刻抄补本、钱谦益荣木楼藏“十册”宋刻本、钱曾述古堂旧藏“二十四册”宋刻全本;明刻本:明内府板书本、明苏州府刊本、毛晋汲古阁刻本;清代刻本及校本、民国刻本;宋宾王校宋本、张海鹏、张金吾、张凖墨海金壶本。可见《吴郡志》在历史上版本众多,流传复杂。
本文所选用的版本是台北成文出版社出版的民国三年(1914)张钧衡择是居丛书藏本影印本。《吴郡志》共分五十卷,采用门目体进行编排,分沿革、分野、户口、税租、土贡等三十九门,在对“山”卷进行记述时,范成大共介绍了包括姑苏山、灵岩山、天平山在内的25 座山。①包括:姑苏山、灵岩山、天平山、香山、胥山、穹窿山、华山、洞庭包山、鼋头山、禹期山、思夫山、踞湖山、秦馀杭山、鱯山、东狱西狱二山、粟山、会骸山、虞山、鹤阜山、胥女山、小鸡山、陆山、故治山、长樯山。出于某种原因,未将虎丘写进“山”卷中,而是单独列为一门,使得《志》中其它山成为虎丘的“背景”(如图1所示)。这一举动开创了方志门目的“升格”之先河。范成大此举目的为何? 范氏又是如何对《虎丘》卷进行编写的? 前人之研究未提及此点,今以拙见,以期为虎丘名山文化、苏州地方文化及《吴郡志》研究贡献绵薄之力。
图1 《吴郡志》目录页
虎丘,位于苏州古城西北角,其山形势足千仞,山景妍和幽奇。相传虎丘由海湾中的一座小岛,逐渐成为苏南平原上的一座小丘。有关虎丘的记载,最早可追至东汉《越绝书》:“阖庐冢在闾门外,名虎丘,下池广六十步,……筑三日而白虎居上,故号为虎丘。”春秋晚期吴王夫差葬父阖闾于此,传葬后三日,有白虎踞于墓上,故称虎丘,唐李吉甫所撰《元和郡县志》载:“虎丘山在县西北八里,《吴越春秋》云:‘阖闾葬于此,秦皇凿其珍异,莫知所在,孙权穿之,亦无所得,其凿处今成深涧。’”②李吉甫撰:《元和郡县志》卷26,《江南道·苏州·吴县》,清武英殿聚诊版丛书本。又有本志中载:“(吴王阖闾)葬之三日,有白虎踞其上,故山名虎丘。”③范成大:《吴郡志》卷16《虎丘》,《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年,第457 页。初唐时期,高祖为避祖父李虎之名讳,虎丘遂又更名为“武丘”。雍正三年(1725),皇帝下旨,为避讳孔丘名,除四书五经外,凡遇“丘”字都应增加一个“阝”旁为“邱”,借以表示对至圣先师的崇高敬意,虎丘也因此更名为“虎邱”。
笔者通过“爱如生典海数字平台”④爱如生典海数字平台:http://dh.ersjk.com/。的中国基本古籍库以及中国方志库对虎丘的记载进行检索,根据结果编制如下表格(表1)。表中记载了历代典籍中有关虎丘的记述,包括名称来源、著名景点等等。
表1 南宋前虎丘相关记载
可见,前人在对虎丘进行描述时,多描述了名称由来、著名景物等内容,且大多为引用前人之志的话术。范成大在撰写《吴郡志·虎丘卷》时并未延续这一写作手法,而是用独特的形象书写将虎丘赋予了文人雅士的山水情感。
范成大在编撰《吴郡志》之《虎丘》卷时,总体可分为对“虎丘”主体进行的简介与有关诗、序的引用两部分。因为虎丘自古声名显赫,故常出现在各史志资料中,如《越绝书》:“阖庐冢,在阊门外,名虎丘。……千万人筑治之,取土临湖口。葬三日而白虎居上,故号为虎丘。”①袁康、吴平著,徐儒宗点校:《越绝书》,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0 页。《读史方舆纪要》:“虎邱山,府西北七里,一名海涌山。相传阖闾葬处。唐时讳虎,亦曰武丘。”②顾祖禹撰,贺次君,施和金点校:《读史方舆纪要》,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1159 页。以及《方舆胜览》:“虎丘山,在城西北九里,又名海涌山,遥望平田,中一小丘。”③祝穆编,祝洙辅订:《宋本方舆胜览》,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59 页。然而《吴郡志》并未像他人之书一样从名称来源、宗教文化等方面详细介绍,而是先用400 字左右的文字对虎丘总貌进行简述,后利用大篇幅的他人之语来进行描写。
《虎丘》卷开篇第一句即:“虎丘山,又名海涌山。在郡西北五里,遥望平田,中一小丘。”④范成大:《吴郡志》卷16《虎丘》,《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年,第457 页。随后引用唐陆广微所撰的《吴地记》、晋王殉《虎丘记》等古籍,分别对虎丘地理位置及著名景点“剑池”进行引述。相较于总体字数约为7000 字的《虎丘》卷来说,开头极短篇幅的描写精炼而简洁,既道出虎丘名之来历,又交代出其著名景物等,同时又引他人之言来佐己意,为下文所引之诗、序等大体内容进行铺垫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总的来说,范氏在《吴郡志》中对虎丘的描写采用了独特的摒弃图说的写作手法,除去自己的评述外,通过大量引文,以他人之口传己意,构筑了一套“文字山水”体系。图片无情而文字有情,使读者循着文字脉络逐渐展开虎丘的“图画”,而非仅引入他人画作来“看图说话”。范成大将虎丘人文精神、爱憎情怀、山水情节展现得淋漓尽致,突出了南宋时人的山水情怀。这之中不乏游山玩水的田园诗、贬谪调任的沉郁诗等,而这些宝贵文献资源中所蕴含的虎丘旅游文化、人文内涵的形象值得探察。
相较于《虎丘》卷开篇所述之概要,后文所引诗文、诗序更能体现范成大对虎丘的形象描写之意。在前卷“山”中对姑苏山、灵岩山、香山等名山描写时,范氏并未利用相同的写作手法来进行撰述,⑤指在前篇对名山的描写中并未出现大量的诗文引用。说明他对虎丘进行的巧妙安排必定别有用心。通过对其所引诗文、诗序、题辞进行整体分析,再分别对三者进行细察,可发现引文中蕴含的潜在逻辑。对范氏所引诗文、诗序等进行整理,⑥统计及分类依据为《吴郡志》(择是居丛书景宋刻本),以及江苏古籍出版社于1999年出版的《吴郡志》(陆振岳点校版)。并通过网络资源库以正讹误,⑦范成大在引用诗文时,标题时与原诗文标题不同,在此以范氏所引为主,对无标题者进行补充。其中刻本诗文原引用标题“皮日休追和清远道士诗序”“陆龟蒙补沈恭子诗序”“游虎丘诗序”“游虎丘观白傅旧题因而有作”“陈尧佐”“蒋堂”“和刘孝叔会虎丘”“孙觌”“程俱”为多篇诗文合并结合而成,在此通过中华诗词网(http://www.haoshici.com)对这类诗文进行拆分、二次校正。可得出各文体之数量:范氏在《虎丘》卷进行引用时,共引用诗文、诗序等63 篇,其中诗文57 篇,诗序5 篇,题辞1 篇。可见范氏作为一位诗人,在编撰地方志时仍将诗文作为主要组成部分,即通过诗文这一文本题材来体现虎丘之人文资源,以描述出诗人之间跨越时空的沟通与互动。
通过对所引诗文的创作年代、诗文体裁进行探察,可知范氏引文偏好:通过对诗文内容进行词频分析,可知诗文大体描写主题为何。如表2所示,在所引诗文中唐诗共21 首,宋诗共36 首。可见宋人范成大主要引文多为同时期作家,如范仲淹、苏轼等。引用频次最多的作者为白居易与杨备,均为4 篇,其次为刘禹锡、王禹俑、陈尧佐、苏轼、孙觌、方惟深,均为3 篇。所引诗文均结合了范氏的行旅生活与经历,又代表了自身的写作偏好,使诗文引用之间形成了一定了逻辑以及集体内涵。
表2 卷十六《虎丘》中引文作者朝代与标题统计
将所引诗文文本作为数据源,使用ROST CM6 内容挖掘系统(ROST Cintent Mining System)进行词频分析,②ROST CM6 是武汉大学沈阳教授研发的用于辅助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大型免费社会计算平台,可实现全网分析、浏览分析、期刊分析,以及分词、词频统计、聚类分析等文本语义分析。得出诗文字、词频率量化表(表3)。具体方法如下:(1)利用软件“分词”功能对诗文进行分词处理;(2)由于古诗语法较特殊,因此进行二次人工核对;(3)对前200 位高频词进行提取,导出数据。在此以前10 名为例进行分析。
表3 前10 位高频词
由表3 可见,作为对虎丘进行的诗文描写,“山”出现了42 次,其多用来代指虎丘山,如白居易《题东武丘寺六韵》:“海当亭两面,山在寺中心”,鲜明道出了虎丘的“寺包山”空间结构,以及方仲荀《虎丘》一诗中“出城先见塔,人寺始登山”亦有此意。第二位“石”,出现了26 次,其不仅是指石岸、石渠,而且也指虎丘千人石,颜真卿《刻清远道士诗因而继作》:“剑池穿万仞,磐石坐千人。”千人石又名“千人坐”,位于虎丘山中心,为一块巨大的天然磐石,传说其可容千人坐,故此得名。“石”字还指虎丘的点头石,传说晋代著名高僧竺道生公曾在此说法,池边一石头听后点头示意,即“生公说法,顽石点头”。《吴郡志》云:“生公讲经处,大石盘陀数亩,高下如削,乃他山所无。”杨备的《生公讲堂》中也有:“当年说法千人座,曾见岩边石点头。”以及程俱《同叶翰林游虎丘分韵得丘字》中:“无情肯深义,顽石亦点头”亦为所指。第三位“剑”,在所引诗文中多指虎丘剑池,作为中心景点,常伴随一系列故事出现。如皎然《陪陆长源、裴枢游武丘》一诗中:“金精发坏陵,剑彩沉灵池。”诗中“金精”即代指吴王葬三日后“金精上扬为白虎,据坟,故日虎邱”①赵晔著,张觉译注:《吴越春秋全译·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45 页。这一说。又有方仲荀《虎丘》一诗中:“祖龙求宝剑,曾此凿孱颜”,所指为秦始皇(即诗中“祖龙”)曾多次来此池,目的是找到随吴王下葬的宝剑,但终无所获。
除以上三者外,其余未在表中列出的高频词意义也颇丰富。出现12 次的“吴”字与出现6 次的“阖闾”大部分都指代虎丘得名传说的“主人公”——吴王阖闾:出现9 次的“金”字多指代“金精”“金气”“金坟”,即上文所提“虎丘”名之来历的代表词。
总体来看,范成大在本卷中所引的57 首诗中,多围绕虎丘著名历史人物、著名景物进行书写,其中不乏诗作者对山水风景的热爱或怀古伤今之情的借景抒情、寄情于物等情感。
范氏于此卷中共引诗序五篇,依次为:《夜宴序》《追和清远道士诗序》《补沈恭子诗序》《游虎丘诗序》《剑池铭并序》。其中,第二篇、第三篇与其他部分诗文关联紧密,笔者在后文会进行详细研究。在此对第一篇、第四篇与第五篇进行分析。
第一篇为唐代散文家独孤及所著的《夜宴序》,②原篇名《建丑月十五日虎邱山夜宴序》。全序主要记载了虎丘夜宴的场景。“岩岩虎丘,奠吴西门。崒然如香楼金道,白下方而踊,锁丹霞白云于莲宫之内”,描述出了虎丘山的壮美英姿。“兕觥既发,宾主醉止。犴歌送酒,坐者皆和”,又描述出一派和谐酣畅的宴会情景。“梵天月白,万里如练。松阴依依,状若留客”寓情于景,将“虎丘”与“宴会”两大主题相互交融,具有浓厚的意境美。这也正是范成大想要为虎丘山进行的一种形象书写,烘托出一派“天人和谐”之意,强调对虎丘自然之美的强烈追求之情,置于篇首,合情合理。
第四篇《游虎丘诗序》是晁迥为《游虎丘诗》作的自序,③《游虎丘诗》:饯别闾门复少留,故人邀我浣离愁。施沽美酝乘渔艇,急棹斜阳到虎丘。千古剑池压怪石,一方金地枕清流。归时眷恋情无限,不得从容秉烛游。主要交代了作者前往虎丘的原因,即遇到了故人王士龙,惬而偕往。全序与诗描述了虎丘之幽然境界,宛如仙境一般。在游赏了剑池、怪石等景物后,眷恋而归。
第五篇是王禹俑所著的《剑池铭并序》,此序主体含义不同寻常:范氏前文所引有关剑池的文章多与“剑彩”“埋剑”“求剑”等传说典故有关,然此篇序文中心句却为“池实自然,剑何妄传”,对前人所传“诡说”表示摒弃与怀疑。无独有偶,范氏在引用最后一篇诗文时,同样选用了剑池主题,即宋人徐辅所作《剑池》:“剑去池空一水寒,游人到此凭栏干。年来是事消磨尽,只有青山好静看。”与描述轰轰烈烈英雄往事不同,此诗将目光转向当下:现如今宝剑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滩寒冷的池水,而游人们却纷纷来到此处凭栏注视。在诗的首句,作者营造出游人抵达剑池所感受到的凄凉气氛。在第二句,作者则提出任何事物均会在时间的推移下消失不见,只有郁葱青山会一直驻足在此的哲学观念。作为一首颇具悲凉意味的抒情诗,作者深感时光飞逝,人去楼空之感。
诗序《剑池铭并序》与诗文《剑池》作为引文的结尾,同时也是整卷十六的结尾,范氏此安排意在希望人们在浮沉乱世之中,能够放眼于青山,寄情于自然美景,不忘本心,不被利益熏迷了双眼。二者共同作为全卷结尾,实为浑然天成。
范成大于此卷中引题辞仅一篇,但本篇所写内容地位之重却不逊色于其他繁文。此文为北宋学者朱长文所作,由标题《蒲、章诸公唱和诗题辞》可知,其主要为对前人所和之诗有感而题辞。文中将前人所和之诗称为“海涌之荣观,中吴之美实”,可见评价之高。除此之外,在文中还提出一个足以概括虎丘形胜的重要名词——“虎丘三绝”。文中载:
虎丘之景,盖有三绝:望山之形,不越刚陵。而登之者,见层峰峭壁,势足千仞,一绝也;近临郛郭,矗起原隰。旁无连属,万景都会。西联穹隆,北亘海虞。震湖沧州,云气出没。廓然四顾,指掌千里,二绝也;剑池泓渟,彻海浸云。不盈不虚,终古湛湛,三绝也。①范成大:《吴郡志》卷16《虎丘》,《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年,第472—473 页。
全文将虎丘之景提炼为三:一为虎丘之眺望景色,二为虎丘之独特周边环境,三为虎丘之永湛剑池。下文又称虎丘之景为“东南之胜,罕出其右”,全文对虎丘景象进行了高度的凝练与评价,丰富了虎丘的山林景致与苏州城历史景观的文化内涵。
在范成大所引的诗序:皮日休的《追和清远道士诗序》、陆龟蒙的《补沈恭子诗序》二篇以及所引诗文:《同沈恭子游虎丘》《刻清远道士诗因而继作》《追和颜真卿》《追和清远道士诗》《追和清远道士》《补沈恭子诗》六首共同构成了一段跨越时空的文人诗会,如图2所示。
图2 卷十六《虎丘》中清远道士诗及后人附和诗、序②范成大:《吴郡志》卷16《虎丘》,《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年,第463—467 页。
图3 虎丘形象分析图及构造过程(右侧框架图作者自绘)
清远道士所作《同沈恭子游虎丘》一诗位于首位,作为本次文人雅会的发起人,其诗对虎丘之景潇洒的描写,引得后人相继附和:
我本长殷周,遭罹历秦汉。四渎与五岳,名山尽幽窜。及此寰区中,始有近峰玩。近峰何郁郁,平湖渺弥漫。吟挽川之阴,步上山之岸。山川共澄澈,光彩交凌乱。白云蓊欲归,青松忽消半。客去川岛静,人来山鸟散。谷深中见日,崖幽晓非旦。闻子盛游遨,风流足词翰。嘉兹好松石,一言常累叹。勿谓余鬼神,欣君共幽赞。③范成大:《吴郡志》卷16《虎丘》,《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年,第463、464 页。
诗中将自己喻为穿越两千年之人,曾周游四渎五岳。直到来到虎丘山时,被澄澈山川以及凌乱光彩所感染,赏云、松,观山、鸟,并在文末发出邀请,望他人能够共赏此美景。此诗作为一首道士仙诗,引得一场跨越时空的文人雅会,数名文人雅士相应附和,形成一场诗会盛宴。
在后人的和诗中,先有颜真卿《刻清远道士诗因而继作》一诗,①《刻清远道士诗因而继作》:不到东西寺,于今五十春。朅来从旧赏,林壑宛相亲。吴子多藏日,秦皇厌胜辰。剑池穿万仞,磐石坐千人。金气腾为虎,琴台化若神。登坛仰生一,舍宅叹殉珉。中岭分双树,回峦绝四邻。窥临江海接,崇饰四时新。客有神仙者,于兹雅丽陈。名高清远峡,文聚斗牛津。迹异心宁问,声同质岂均。悠然千载后,知我挹光尘。其与前诗均为二十四句玉言排律,并在清远道士的基础上,继续描写,提到“秦皇”“剑池”“千人石”“金气化虎”“王殉王珉舍宅建寺”等典故,与前诗的大量自然景观描写不同,更丰富了虎丘之人文景观内涵,称此篇为前诗的“继作”。
其次又有李德裕《追和颜真卿》(原诗题《追和太师颜公同清远道士游虎丘寺》)一诗,诗前半部分仍主要描写虎丘之景,后半部分提出“逸人缀清藻,前哲留篇翰。共扣哀玉音,皆舒文绣段”概括出此次文人聚会的缘起,即前人所留的“瀚篇”,引发后人共著“舒文”,共绣“锦缎”。与前二者不同,此诗共28 句,多出4 句为李氏抒发个人情感之极致:“难追彦回赏,徒起兴公叹。一夕如再升,含毫星斗烂”,发出对时间飞逝而无能为力之感。金代著名文学家赵秉文在其《唐论》一文中有:“肃代有一颜真卿而不能用,德朝有一陆贽而不能用,宣朝有一李德裕而不能用,自是以还,唐衰矣。”②张金吾编:《金文最》卷30,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重刻本,第6 页。从中可知,李德裕和颜真卿二者都曾为失意之人,可能正是李对颜的感同身受,才奏响了这篇冥冥哀玉之音。
接着为皮日休所著《追和清远道士诗序》,序文主要对清远道士所著一诗进行评价,发出“彼建安词人倘在,不得居其右矣”的钦佩之情,即若建安时期的词人在世,还比不上一个清远道士。后又提及颜真卿,李德裕等人对道士的和诗,评价“颜之叙事也典,李之属思也丽”,称二者为“一时之寡和”。在序文最后发出清远道士“果鬼神乎”的感叹,因其不知作词者为何人,可其词却流传至今。在皮日休所作的诗中更体现其“追和”之感,每两句诗的韵脚均与清远道士诗相同,如“成道自衰周,避世穷炎汉”对“我本长殷周,遭罹历秦汉”;“玄猿行列归,白云次第散”对“客去川岛静,人来山鸟散”等,字数相同、对仗工整,仿佛一唱一和。在皮诗最后几句发出“嗟余慕斯文,一咏复三叹。显晦虽不同,兹吟粗堪赞”的感叹,称清远道士之诗为“斯文一咏”,而自己所作之诗与前诗只是三声吟叹而已。
最后为陆龟蒙所作《追和清远道士》一诗,此诗同样与清远道士一诗同韵脚,但却表达出了不同之感。在诗最后发出如下感叹:“左右修文郎,纵横洒篇翰。斯人久溟漠,得不垂慨叹。庶或有神交,相从重兴赞”,将此次跨越时空的文人雅会称为“神交”,先后多名文人雅士谱写“翰篇”,引得后人不得不感慨。陆氏后又作《补沈恭子诗序》以及《补沈恭子诗》二文,序中他认为沈公子已亡佚,怀疑清远道士是“与鬼神同游”,因此为沈公子补诗,补其圆满,将这一“神交”之宴画上句号。
纵观这一盛宴,其不仅指义人雅士之间的同题诗会,又指代了虎丘洋洋大观的人文资源,这也正是范成大在此卷中利用大段篇幅描述这一系列和诗的原因。虎丘不光拥有“落日杉松直”的自然景色,而且有着“寺路烟霞昼亦冥”的宗教气息,虎丘人文资源之丰富甚至能够打破时空界限,使相隔数十甚至百年的人们神聚于此,隔空吟诗,正如徐辅在诗《剑池》中所述:“年来是事消磨尽,只有青山好静看”,不愧为兼有历史底蕴与风景气质的江南名山。
通过总结范成大所引文章,可知虎丘在其中的形象书写。由于所引文过多,形象颇丰,笔者将其分为三大类:携友人赏景抒怀之处、咏史怀古伤今之处和为官贬谪寄情之处(具体分类如表4所示)。
表4 卷十六《虎丘》中诗文、诗序的形象分类
虎丘作为一座风景名山,其浩然幽意之境从古至今持续吸引人们到此处游赏,而这也是虎丘的最基本形象,先有景,而后抒情,对于此山丘景色描写之诗不占少数。③本部分统计方法为诗文大段是景色描写,情感描写较少或描写不突出。
如唐代陆龟蒙所作《和袭美虎丘寺西小溪闲泛三绝》一诗:“树号相思枝拂地,鸟语提壶声满溪。云涯一里千里曲,直是渔翁行也迷”,营造了一派鸟语花香之地,将此地喻为渔翁前来也会迷醉于此。诗歌标题“袭美”即皮日休,他与诗作者陆龟蒙为一对诗酒好友,二者常泛舟游玩,所作之诗有关虎丘也颇丰,如《虎丘寺西小溪闲泛》一诗,便为《和袭美虎丘寺西小溪闲泛三绝》的另一角度所著之诗:“鼓子花明白石岸,桃枝竹覆翠岚溪。分明似对天台洞,应犬顽仙不肯迷。”诗歌描述了桃竹覆盖的虎丘溪旁景象,并将其比喻成刚得道的小神仙来了都会迷醉于此。此诗与前诗首句尾句押韵脚,一唱一和,将虎丘醉人景色描绘的淋漓尽致。
白居易在《夜游西武丘寺八韵》一诗中也抒发了对虎丘美景的喜爱之情,提到自己“不厌西丘寺,闲来即一过”,后文又通过描写虎丘之漏阁、青松、白月、鱼猿等,动静结合,赋予虎丘之美景灵魂。诗的结尾与开头呼应,“领郡时将久,游山数几何。一年十二度,非少亦非多”,再次抒发自己对虎丘的喜爱之情。
此类对虎丘之景的感叹之句胜繁,如刘禹锡《虎丘寺路宴》一诗中在对虎丘历史事件、美景描述完后,发出“永欲投此山,余生岂能误”的感叹。对虎丘之景进行系统描述与总结的当属朱长文所作《蒲章诸公唱和诗题辞》,其在文中所提“虎丘三绝”之价值意义前文已进行详细分析,在此不赘述。总的来看,与虎丘之美景描述相关的诗文实多,文人们来到此处常会被景致打动,留下赞叹,从而丰富了虎丘之风景名胜形象。
虎丘作为一座历史名山,自然少不了文人雅士们对此进行的一番怀古情感之抒发。无数历史事件、历史遗存资源进发于历朝历代文人们所书写的诗文之中,使虎丘之人文资源得以保存并挖掘。
从诗歌的类型及风格上来看,引文中有关虎丘历史人物及事件的诗歌均可归类于咏史怀古诗,其中以宋代张伯玉《虎丘》一诗为典型,这首七言排律诗总体抒发了对吴王阖闾所治之盛世的怀念。诗中第二句及第三句便将此意表达显露:“阖闾宫殿不可见,但对古塔寒飕飗。忆昔吴王全盛日,水犀十万横吴钩”。诗第四、第五句“楚山既掘荆人冢,越岭仍将勾践囚。岂谓西施能破国,谁知麋鹿上台游”,描述了吴王当年英勇雄姿,并谓西施并非破国之“祸水”提供辩解。最后一句“惟有吴王在时月,夜深闲照剑池秋”,作者通过想象,描述出一派秋色虎丘剑池之美景,且只有在吴王所治期间才可有闲心观赏这一画面,烘托出作者张伯玉于今游历虎丘所激发的对吴王之崇仰追忆之情。这份追忆之情并非仅他一人所有,宋人王绅所作《虎丘》一诗写到:“山头古寺多陈迹,故国空余气象雄。霸业已随流水去,阖闾坟草又西风”,诗中所抒发的同样是对故国霸业的追念,以及对一代霸主吴王的追思。
除去对伟人霸业之怀念,诗人们还将虎丘作为一处伤今悲怀之地,其多为对虎丘景物的描写,通过今昔对比,突出了一种时过境迁之感。如宋人蒲宗孟所写《虎丘》一诗中“零落生公讲台下,无人说法但空还”,以及杨备所作《生公讲堂》诗中:“当年说法千人座,曾见岩边石点头”,均以生公讲堂这一景物为出发点,以曾经的“千人座”到如今的“无人说法”,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之情充斥于诗文之中。宋代方惟深所著《剑池》一诗中“是非漭难诘,岁久多异说。惟当清夜来,静赏潭上月”及王禹俑《游虎丘寺》诗中“剑池草色经冬在,石座苔花自古斑”,对剑池的描写与上文所抒发之感相似。
引文中有关虎丘咏史怀古之诗多为描述人物或景物,如吴王阖闾、千人座、剑池、虎丘寺等。由此可见,虎丘丰富的历史底蕴常成为文人雅士们麾下多愁善感的描述对象,他们将自身经历、感想施加于其中,最终营造了一派独具特色的人文意蕴的虎丘之境。
自古以来,苏州地方官员对本土景色常寄以特殊之情,这一点从诗文中略可窥见。而被贬至苏州的官员常会灰心丧志,然而没多久便会被这一古城之美景深深吸引住,寄情于景,纵情于山水之中。虎丘便成为绝大部分思乡怀人、咏物抒怀的客体之一。
白居易从唐宝历元年(825)五月至二年(826)九月任苏州刺史,在任期间,修筑了虎丘路,不仅解决了洪涝问题,又使得车马顺畅来往,并题《武丘寺路》一诗记载此事。其继任者刘禹锡也曾著诗赞道“闻有白太守,抛官归旧谿。苏州十万户,尽作婴儿啼。”①中华书局编辑部点校:《全唐诗》,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3995 页。可见白居易任职期间为民办事、勤勤恳恳之作为。白居易与虎丘之渊源也颇深,除上文《夜游西武丘寺八韵》,还有《题东武丘寺六韵》一诗,诗第四句“海当亭两面,山在寺中心”,便道出虎丘之“寺包山”格局,将虎丘整体“山一建筑”格局进行提炼,实属高度概括。全诗主要描写了虎丘之植物茂密、娇艳,景物之奇特,最后一句“寄言轩冕客,此地好抽簪”升华主题,将虎丘称为适合弃官隐退之地,愿远离官场纷扰,投身于香刹绿山中去。
然而,并非所有在此地的官员均有此旷阔之心,能够全心全意纵情山水之中。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禹俑曾调任于此,虽初来此地,但先前屈辱之感却被这一繁复的南园醉乡所化解,但从其诗歌中却仍能瞥见他内心中的复杂情感。范成大于引文中共引王禹俑诗三首,分别为《游虎丘寺》《游虎丘观白傅旧题因而有作》以及《诗一首》,第一首七言律诗通过列举“虎丘”与“海涌山”、剑池草色“经冬在”以及千人座的苔藓“自古斑”,利用时间轴线上的今昔对比,以大见小,以虎丘之景物变迁比对自家祖宅,突出虎丘之醉人景色让人流连忘返。其中诗第二句“尽把好峰藏寺里,不教幽境落人间”亦突出虎丘“寺包山”这一格局。第二首为观白居易诗有感而作,开篇前两句便提到白居易酷爱虎丘山,一年十二次都不嫌多之情,以此来对比自己,作为县令,今也将心置于云水之间,“不知使君贵,何似长官闲”,儒家积极人世的思想在此诗中有所体现。第三首则为思想怀人风格,诗第一句“徒劳官职在天涯,一望家园一泪垂”便奠定全文感情基调,第二句又提到虎丘“不是虎丘多胜概,拂衣归去已多时”,作者说到并不是因看到虎丘壮美景色而有所感慨,而是因离家太远所引发的深深思乡之情。全诗未提虎丘之景,但虎丘之景却是整诗的创作背景,亦证明其美景在人们心中之印象深刻。
总体来看,除去偶尔来游玩的雅士们,在本地驻官一段时间的缙绅们对虎丘的情感更复杂多样,或喜或悲。这些官员们对虎丘等当地自然特色的喜爱也转化为了在政治领域所施之见,形成了有机的双向反馈,更好地促进了苏州的经济文化发展。虎丘作为当地特色之地,凭借其多方面的优势也成为这群官吏挥洒诗意之处,使虎丘也拥有了为官或贬谪寄情之处这一形象。
通过以上分析,可厘清虎丘形象产生之过程、生成虎丘形象之路径。在历史、自然与宗教等构建的自然与文化供给力下,虎丘资源进一步具象成亭台楼阁、林泉池草等物质资源,而这类物质资源又引发了对人们的自然与文化吸引力,进而产生了审美活动以及行为活动。在这些活动的不断产生、交互下,最终产生了虎丘三个形象特点:携友人赏景抒怀之处、咏史怀古伤今之处和为官或贬谪寄情之处。
《吴郡志》由范成大在晚年中编写而成,作为诗人与地理学家,这一双重身份在此巨著中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在《志》中对所选诗文史料的编排均有格外用心之处,整体对唐宋时期的诗文研究也有一定史料价值。这种安排既丰富了虎丘的个体文化资源,又彰显了苏州古城的历史底蕴。
于虎丘而言,主要目的在于丰富其人文资源。范成大并未花大篇幅用来介绍虎丘之形胜、地望,而将眼光转向唐宋诗人中去,去挖掘他们眼中的虎丘究竟有何特点。成体系、成编制是地方志书的特点,范成大在撰《志》过程中,不光注重诗文的诗意,更注重其整体性,如对某一专题进行归类,并加以注释,方便读者理解诗文的背景,更好地了解所写主题之特性。同时,以朝代更迭进行引用顺序,更易于发现诗人们是否有承袭前人之意,前人之诗是否对后人有启迪,突出表现在清远道士之诗与后人之附和。虽然诗人们并未聚集在一起,酣畅作诗,但其一唱一和之作却无形中增添了虎丘人文景观之色彩。诗文并非单独的平面刻板,而是超越时空的界限,亘古至今,流芳千年,使今人在游玩虎丘时仍能想起这段“神交之宴”,仿佛自己置身其中,与唐宋年问文人雅士们共赏虎丘之美景。
文人之间的互动也为虎丘景观构成贡献出了一定力量。如卷中所引皮日休的《虎丘寺西小溪闲泛》与陆龟蒙的《和袭美虎丘寺西小溪闲泛三绝》便道出二者经常泛舟于西溪,为虎丘描绘出一幅“渔翁行也迷”的醉人美景。此外,还有白居易《武丘寺路》一诗,便记载了开凿山塘河、修建山塘街后的祥和景象。诗中提到修筑完这条西至虎丘望山桥的道路后,“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芰荷生欲遍,桃李种仍新”,一派热闹景象。而后清代著名画家徐扬所创作的《姑苏繁华图卷》也选择此街,绘出了这一繁华市井之地,为后世所传。由此可见,虎丘所承载的文化资源万古不竭,是苏州城市历史资源的文化地标。
于整个苏州城来说,《吴郡志》将虎丘“升格”为单独一卷,范成大本意便是突出这一名山之地方特色,进而增添苏州城人文色彩。宋代地方志的兴起在中国方志学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地方士人在朝廷官府的高度帮助下,使地方志在社会、政治、文化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①高柯立:《南宋时期(吴郡志)的编纂与刊刻——侧重于社会与政治的历史考察》,《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 期。以范成大当时的身份、官职,②《吴郡志》成书于范成大病逝(1193)前一年。绍熙三年(1192),朝廷加范成大为资政殿大学士,起知太平州。其所著之志必能对当地文化产生一定影响。在卷中所引的诗文,大多为做过地方官的诗人的作品,更具地方代表性及特色,为现今对唐宋时期苏州文人积聚或交流活动的研究提供大量资料,成体系、成逻辑框架的诗文材料也构建出了一个动态的苏州文化史。
在整部《吴郡志》的编写中,诗文的成体系引用对于了解唐宋时期苏州城活跃文人的生活背景以及所进行的当地活动具有重要价值与意义。不光《虎丘》这一卷,再者有卷十四《园亭》中对沧浪亭的描写,范成大通过引用苏舜钦《沧浪亭记》《沧浪观鱼》以及欧阳修《沧浪亭》、刘敬《观沧浪亭石感而有作》等,又以沧浪亭为中心,构建了一个文人雅士积聚的舞台。这样的写作手法在《吴郡志》中多处可见,诗多而不杂,题多而不乱,这是一名杰出诗人所具有的对诗文的敏锐直觉导致的结果,并在志书的编撰中发挥的出神入化。
《吴郡志》为范成大诗意情怀在地方志中的投影,在各卷的编写中所引诗文之间的联系值得考究。本文通过对《吴郡志》卷十六《虎丘》卷进行整体分析,挖掘其写作手法与特点,分析发现大部分内容为诗歌等引文。利用文献资料法、历史研究法等方法对引文作者、标题、内容等进行研究,同时利用ROST 软件进行词频统计,研究发现所引诗文多选为宋代所作,诗人多为苏州地方人;诗文内容围绕虎丘展开,大体从虎丘名称来源、历史事件、著名景物进行描写;诗文与诗序之间联系更为紧密,以清远道士所作之诗及后续附和为典例,极大丰富了虎丘人文资源,为虎丘开发产生积极影响。
《吴郡志》作为宋代地方志编撰中体系逐渐成熟的代表,其以志名书,摒弃图文并茂的写作手法所蕴含的文学价值理应值得我们关注。范成大作为一名周游山水、四处考察名胜古迹的地理学家,做出将“虎丘”升格为单独一卷的举动,突出了虎丘作为历史名山在苏州城中的地位。卷中利用大量的诗文来形象书写出一个不仅靠秀丽风景而引人人胜的风景名山,更是一座处处萦绕着文人雅士之气息的人文资源江南名山。故此,《吴郡志》中的虎丘形象值得在当今的地方文化研究中结合考虑,充分开发出其蕴含的人文资源,营造具地方文化特色的人文景观。
(致谢:感谢南京图书馆赵彦梅副研究馆员对本文的支持与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