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形象与周边传播的互动研究

【摘要】城市形象的提升需要一定的事件和契机加持，特定的事件或契机可以提升城市形象。近几年出现的“洛阳汉服热”“淄博烧烤热”和“哈尔滨冰雪热”现象，似乎都是瞬间“出圈”、一夜爆红。这中间有何奥妙玄机、能否被其他城市复制或借鉴？这里仅从游客的情感共鸣、政府的借势营销、活动的仪式互动、游客的周边传播等因素，探索城市形象提升与周边传播的路径。

【关键词】城市形象；事件传播；周边传播；传播路径

城市形象的塑造和良性传播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很多城市为了提升和传播自己的形象，不惜每年斥上亿元巨资，请名人、打广告、搞活动、申办大型文体会、建“面子工程”，可是仍然收效甚微。但也有一些城市善于捕捉自发或偶然事件的契机，登高而招，顺风而呼，无心插柳柳成荫。比如，2023年初出现的“洛阳汉服热”、2023年3月出现的“淄博烧烤热”和2024年元旦前后出现的“哈尔滨冰雪热”，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几乎都是瞬间“出圈”、一夜爆红。什么“在洛阳坐公交就我一个现代人”“4月为爱奔赴洛阳”“总要去洛阳看看牡丹”“大学生组团到淄博吃烧烤”“坐高铁去淄博撸串”“烧烤小哥脸都熏黑了”和“哈尔滨冰雪旅游爆火”“南方‘小土豆’出动”“黑龙江冰雪旅游助力哈尔滨楼市回暖”“游客‘包场’市民‘让景’”等话题多次登上微博热搜，话题播放量动辄数以亿计，洛阳、淄博和哈尔滨也一跃成为继西安、重庆之后中国内陆新的“网红”城市，甚至成为国际媒体关注的对象。本文以上述“网红”城市为分析对象，探讨城市形象与周边传播的互动增效机制，以期为其他城市形象的塑造与传播提供一定的借鉴。

一、城市形象传播的动因与契机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打仗如此，商战和城市形象的竞争亦然。“洛阳汉服热”“淄博烧烤热”和“哈尔滨冰雪热”的相继出现，并非偶然。“洛阳汉服热”确实有地利之便，与十三朝古都洛阳的城市气质特别匹配。但淄博的烧烤从取材用料和加工方式上与东北、新疆乃至南方的烧烤相比并无过人之处，淄博更无地利之便。哈尔滨的冰雪与往年的冰雪和吉林、新疆的冰雪也无多大差别。那么，为何是这三个城市相继出圈上网、名利双收了呢？这里有天时的偶然因素，也有地利的必然因素，更有情感的人和因素。

（一）城市形象是城市的“市格”

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省份，都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城市。在特定的时期和特定的空间，每一个城市的发展水平和城市形象都有一定的差异。而这种差异不仅体现在客观的历史文化、经济与社会发展面貌和自然地理风光以及风土人情上，还体现在当地和外地民众的主观印象中。这就是城市形象。城市形象的形成是历史和现实多种因素综合作用于人脑的结果，但是，也与一定的事件、一定的人物有一定的关系，更与人际口碑和媒体传播有密切的关系。人有人格，国有国格，一个城市当然也有特定的“市格”。在当下，城市形象可以说是一个城市“市格”的集中体现。一个城市的形象或者“市格”的优劣高下不仅关乎一个城市发展的现状与未来，甚至关乎一个城市市民或一切与其相关的事与物的发展与未来。因此，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对城市发展来说是一个长期且艰巨的文化任务。

（二）久抑的消费欲望需要释放的出口

鲍德里亚认为，人们总是通过消费来定义自己的身份和价值，而不是通过生产或劳动。[1]也就是说，人们的消费不仅仅用于满足自身的实际需求，也用于展现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三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大多数人的出行和消费愿望压抑得太久，一旦解禁，人们迫切需要恢复作为“正常人”的尊严和生活。“洛阳汉服热”正好释放了久禁在家的人们对美好服饰的需求，“淄博烧烤热”则释放了人们久禁的口腹之欲，而“哈尔滨冰雪热”则释放了被疫情压抑太久的运动能量。

（三）长久的孤独需要集体的狂欢

当代最大的“社会病”之一是孤独。孤独的原因之一是网络的普及和社交媒体的发达导致大部分的人际交流被取代。在网络社会中，脱离了现实社会的熟人关系建构的虚拟社会和虚幻的“朋友圈”无法形成一个稳定的社群关系和满足真实的心理需求，久而久之，网民们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三年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原本由于网络媒体而疏离的现实人际情感交流变得更加稀薄，进而又加剧了这种“社会孤独症”。网络“萌宠”花花、萌兰等大熊猫的爆火不是因为动物们突然变得可爱了，而是现实中的“社会孤独症”发作了。正当无聊的人们需要某些内容和形式来弥补自己的情感缺失和精神失落的时候，“洛邑古城”赏心悦目的汉服让穿者争奇斗艳，让观者大饱眼福，共同演绎了一场大型的、系列的古装秀和汉服博览会。而价廉物美的淄博烧烤和当地人的热情好客在网络社交媒体的不断裂变和游客兼吃客自发的周边传播下，特别是在当地政府有目的、有针对性的策划和组织下，一场各地游客与当地居民各取所需的烧烤狂欢节便自然而然地上演了。“哈尔滨冰雪热”也满足了游客集体狂欢的情感需求。毕竟，从众心理、围观心理和存在心理是集体心理的三种主要的表现形式。

（四）政府是城市“网红”的真正推手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游客或顾客在情感和行为上的认同是文旅产业消费的内在动因，但不可否认的是，上述三个城市的“网红”效应有政府相关部门支持甚至策划、组织的因素在起作用。比如，没有洛阳市政府支持和举办的每年一度的中国洛阳牡丹文化节，没有市政府专门规划建设的“洛邑古城”和隋唐洛阳城汉服体验专区，没有市政府有关部门支持的坐地铁穿汉服免费、去公园赏花穿汉服免费、游“洛邑古城”穿汉服免费等行政性、系统性便民利民措施，洛阳汉服热可能就没有这么高的“热度”。而淄博市政府为打造淄博烧烤名片，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和措施，如开通烧烤专列、制定烧烤地图、举办烧烤节、酒店交通餐饮坚持旺季不涨价等，大大优化了市场环境，也提升了消费体验。“哈尔滨冰雪热”更是省市政府协同规划、策划和运作的结果。2023年9月，当地旅游部门即组织企业南下、东进、西推，组织冰雪大世界推介会、新闻发布会、景区说明会，比历年冰雕开工和雪景开业分别提前了10天和7天，同时明令各行各业整治行风，明码标价，公开公平推荐消费，不许宰客、不许涨价、不许强制消费，让游客敢来哈尔滨、愿来哈尔滨、多来哈尔滨。上述各市政府扶持文化旅游企业、提高文化旅游产品质量与服务质量等一系列举措，大大提高了游客外出旅行的期待值和含“乐”量。

（五）网络媒体是城市形象提升的“天梯”

城市形象的提升首先依赖于城市“能见度”的提升。城市“能见度”的提升意味着该城市有更多的人及其生活方式与故事被周边和外界关注。在网络社会中，网民在媒体平台上看到某个城市有意思的视频，不但会参与相关的话题讨论，还会产生亲身前往这个城市进行实地“打卡”的冲动，进而实现从媒介漫游到实地旅游的转变。换言之，城市形象提升的过程也是一个城市对内开发与对外传播的重要历程。[2]客观而言，十三朝古都洛阳、北国冰城哈尔滨乃至齐国古都淄博的旅游资源都比较丰富，本来对游客就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是，“酒香也怕巷子深”。淄博在城市传播方面一直不温不火。自2023年3月起，与淄博烧烤相关的内容在网络上引发了大量关注，尤其在抖音、小红书、微博等大众社交平台上，很多网民在浏览网络内容时都能关注到淄博烧烤的相关信息，烧烤方式与吃法、政府的关怀措施、当地人民的行为举止等内容在互联网上被广泛传播。这使得淄博这座本来“能见度”一般的城市在网络上的“能见度”迅速提升。高曝光必然引发高关注，进而引来大量游客，拉动周边消费。“洛阳汉服热”更是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大合唱的产物。从2021年河南卫视播出的春晚节目《唐宫夜宴》、端午节目《洛神水赋》，到由爱奇艺、洛阳文保集团、洛阳广电传媒集团联合出品的全景式人文探索节目《登场了！洛阳》，再到由爱奇艺、留白影视、洛阳文保集团联合出品的古装悬疑剧《风起洛阳》，多个文旅、文化爆款IP让洛阳成为隋唐文化的标识，进而在亿万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下，为洛阳汉服热做了一个全方位的“热身”。

二、城市形象周边传播的逻辑

在洛阳、淄博和哈尔滨几个新“网红”城市形象传播的过程中，有一些共同的规律和逻辑可循可鉴。比如，情感连接、事件传播、仪式互动和口碑营销等，而这些因素都可以概括为周边传播。

（一）情感的周边传播

营销大师菲利普·科特勒曾指出，消费者的行为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量的消费、质的消费、情感的消费。周边传播理论认为，“洛阳汉服热”“淄博烧烤热”“哈尔滨冰雪热”正是充分发挥了情感的周边传播效应，通过暖心温情的服务拉近了城市与游客之间的距离。

淄博最初“出圈”是源于2022年在淄博隔离时得到当地政府优待的山东大学学生在2023年2月底重回淄博。这些多少带有一点感激心理的大学生有意无意地通过抖音等平台发布了不少与淄博烧烤相关的视频。一时间，“大学生组团到淄博吃烧烤”迅速登上了抖音同城等热搜。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淄博政府对山大学子的温暖举动促使大学生重返淄博并自发宣传，这场“回馈之旅”是山大学子对淄博的温情“回流”，是一场回报善良的感人奔赴。与此同时，淄博人民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礼让外地车辆、司机免费载客、给外地游客送礼物、免费提供住所等行为频频发生，也让远方的游客与网友感受到了浓浓的善意。淄博市民一系列动人的温情故事与政府的温暖举措融化了网民们的心，引发了无数网友的情感共鸣，在网络上备受好评，情感传播也使得淄博“有温度”的城市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可以说，很多人去淄博并不是为了吃什么烧烤，而是去体验淄博人民好客和乐于助人的情怀。

情感的周边传播在“洛阳汉服热”和“哈尔滨冰雪热”中同样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哈尔滨市民深知东北振兴不易，努力展示龙江人有人缘、有人情、有人性、有人道的一面，“以客为先、以客为尊、以客为友、以客为亲”，把游客“宠上天”，从机场“花式迎宾”开始，人造月亮、热气球、交响乐团、“温暖驿站”、松花江面上N多小雪人、鄂伦春族驯鹿表演、飞马踏冰等，可谓拿出了看家绝活，玩出了新高度，以期让远道而来的游客“滨至如归”。有的市民还自觉地“不去聚餐不泡澡，不开汽车满街跑，要是土豆来问好，还能免费做向导”，甚至用私家车免费送客人，送免费姜汤、红糖水等热饮。这些市民自发自觉的待客行为令外地游客对哈尔滨城市和市民的好感油然而生，经过媒体和人际的周边传播，成为激发人们奔赴冰城的二次动力。为了让顾客更好地体验洛阳是一个“青年友好型城市”，洛阳全市跨界合作定制了100万个“牡丹主题盒”，发放了价值500万元的旅游寄递券，在热门景点设立综合服务站、志愿服务岗，推出景区延长开放时间、游客驾车违章灵活处理、公共交通延时服务、政府大院免费停车等措施，让游客切实体会到了周边无所不在的“汉服”之美和城市之善。

（二）事件的周边传播

借势营销是广告学中的一个概念，指通过顺势、造势、借势等方式，以求提高企业或产品的知名度、美誉度，树立良好的品牌形象，并最终促成产品或服务销售的营销策略。周边传播理论认为，每一个大事件的周边都会发生一些小事件。这些小事件既是所依附的大事件的周边传播，又有自身独立的新闻传播价值。如果打一个比方的话，大事件就像一条大河，是干流，众多的小事件就像无数条支流，共同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系。干流和支流之间，可以相互支撑、相互借势。但是，“借”什么“势”，怎么“借势”，却是一门学问。在网络传播时代，一个城市或一个传播主体能借的“势”往往是时下的热点，传播者通过“蹭”热点来增加所传递内容的流量。比如，洛阳市就是通过河南卫视2021年的春晚节目《唐宫夜宴》的走红，积极推动汉服体验，尝试“服装+造型+拍摄+修图”“一条龙”服务。汉服走红以后，洛阳市政府又以汉服为媒介，把汉服元素融入其他产业链节点，打造出“汉服+演艺”“汉服+研学”“汉服+节会”，多维度、持续地丰富着游客的汉服体验，积极推动汉服体验与其他业态的跨界融合，形成新业态、新服务，让游客在多样化体验中强化旅行记忆。目前，洛阳市的汉服热延伸到所属的偃师等各区县，“洛邑古城”周边的很多轮胎店、汽车修理店都改头换面变成了汉服体验店，形成了涵盖汉服设计、制作、租售、妆造、跟拍等服务的产业链，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和各行各业都成了汉服周边传播的“秀场”。

（三）仪式的周边传播

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最早提出了“社交货币”的概念。这是一种存在于社交网络中的资源，可通俗地理解为“谈资”。通过“打卡”“网红”地，用户由观赏者变为消费者，成为社交网络中的主角，获得他人的关注、认可，不断积累社交货币，培养潜在的社交资源，体现不同于他人的个人身份及自身价值。[3]而仪式这个既古老又新鲜的概念无疑可以提升“社交货币”的“含金量”。

淄博、洛阳和哈尔滨三个“网红”城市在热点营销和城市形象的塑造与传播中，非常注意仪式的功能和周边传播作用。淄博烧烤的差异化吃法其实就是一种规范的“仪式”——“烤炉小饼加蘸料，灵魂烧烤三件套”，还有独特的“撸串”手势。这个“仪式”隐喻的内涵是：小炉子代表温度，小饼代表包容，小葱代表豪爽。在前往淄博的路上，网民们就已经开始“苦练”起“撸串”的手势。这种独特的手势与“烧烤三件套”构成的仪式感，既符合年轻人的喜好，也让淄博烧烤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由于以“特种兵”大学生为主的游客本身就具有喜欢追逐热点、乐于周边分享等特点，这就逐渐将淄博烧烤转变为一种“社交货币”，在其群体内部和周边流转。许多网民也对此进行模仿，甚至对该手势进行二次加工，并发布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引发了“全民玩梗”，进而达到了更好的传播效果。而前往洛阳体验汉唐之风的游客着汉服、绾青丝、点朱丹，到洛阳应天门大殿里参加唐宫乐宴的演出等行为本身就具有强烈的仪式感。“洛邑古城”打造的12个“网红”打卡点和3个大型互动场景都充满着浓浓的仪式感和互动性，时时吸引着线上线下的粉丝。哈尔滨对外地游客标准化的接送和接待也无处不充满着仪式的美感。在这种仪式感的基础上形成的图片、视频在抖音、微信等社交平台发布后，又吸引了更多的游客前往上述“网红”城市“打卡”和旅游，进而实现了城市形象和游客的双向奔赴和互动增效。

（四）口碑的周边传播

在城市形象塑造和传播过程中，市民或游客的口碑和评价至关重要。在网络传播时代，人际的周边传播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在意见领袖和网络社交媒体放大器的作用下，任何人或城市都可能一夜成名，也可能一夜成“鬼”。在淄博烧烤火爆全网之后，拥有千万粉丝的美食打假博主B太来到了淄博，前往当地“网红”市场“八大局”打假，并自带了电子秤，结果发现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存在缺斤少两的问题。作为一个影响力巨大的意见领袖，B太的打假视频发出后，周边的粉丝迅速转发，并引发了新一波的讨论。B太的打假视频获得了极大流量，也令更多的网民认为淄博人民朴实厚道，淄博的城市形象由此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在游客们的自发宣传下，网络上到处都是“淄博烧烤店老板抹零”“淄博版切糕好便宜”等赞扬之声，积累了大量关于淄博人诚信淳朴的正面评价。洛阳汉服热在突出“颠覆性创意、沉浸式体验、年轻化消费、移动端传播”的同时，也非常注重游客的口碑营销和周边传播。他们的独特之处是：让游客的口碑突破洛阳和汉族游客的周边，向全国乃至全球传播。他们的一个做法就是把“汉服热”向周边的少数民族服装延伸。于是，在洛阳汉服第一“网红”打卡地“洛邑古城”，细心的游客会发现这里不仅有身着汉服的大量游客，还有身着藏服、满服、朝鲜服等少数民族服装的游客穿梭其间。一步一个汉家公主，三步一个藏族卓玛，五步一个满族格格和延吉公主，或许就是这里的真实写照。有时候，游客还会发现一些欧美的妹子身着汉服或其他少数民族服装在人潮中若隐若现。

行为是最好的推广，口碑是最好的传播，周边是最佳的空间。偃师区政府的一位官员自豪地说，方圆600公里之内的大学生几乎都来洛阳汉服第一“网红”打卡地“洛邑古城”打过卡，有的还不止来过一次，甚至把自己的同学、朋友和亲戚都动员来了。这就是口碑营销和周边传播的效果。

三、城市形象传播如何实现从“网红”到“长红”

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像一个茶炉，需要不断地保温和加热。一劳永逸，只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上述几个城市形象传播的现状来看，自2023年6月以后，网上有关“淄博烧烤”的话题虽然还有不少人提及，但是，总体而言，这个话题的热度已经过去，而且在没有政府强力推动和创新传播的状态下，来年很难情景再现。哈尔滨的冰雪热本身带有强烈的季节性，也很难长期成为网民常年关注的地点。倒是洛阳的汉服热一直长盛不衰——从2008年汉服文化开始萌芽到2010年汉服爱好者穿着汉服参加文化活动，从2013年洛阳专门成立汉服协会到2021年《唐宫夜宴》等文化爆款带动汉服热，从2022年底素人短视频博主汉服变装视频爆火再到2023年春节后洛阳汉服彻底出圈，汉服已成为洛阳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之一。这与服饰用品的日常性、普遍性是密切相关的。抛开这些特殊的、偶然的因素，城市形象传播是否可以延长自己的“花季”和“青春期”呢？世界上没有任何永恒的事物。但是，如果保养得好，城市形象确实可以延长自己的“保鲜期”或“青春期”。

（一）丰富传播主体——激励游客和网民自发传播

所谓传播主体，就是谁在传播。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人是决定的因素。无论是城市建设还是城市管理，抑或是城市形象塑造与传播，都难以打破这个规律。城市形象传播在内容上离不开城市文化本身的宣传，在叙事上离不开以人为本的叙事角度，[4]在主体上离不开当地居民和外地游客的参与。洛阳、淄博、哈尔滨之所以能火爆全网，并非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当地政府没有把游客当“商品”看，而是当成“客人”，甚至当成“亲人”。当一个城市在现实中有了温度，那么，在媒体上必然有一定的热度。在网络媒体兴起之前，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主要依赖传统媒体，游客和公民的作用甚微。在网络媒体和公民智能媒体兴盛的今天，网民不一定都是游客，但游客都是或都可以是网民。只要是网民，只要是智能手机的用户，只要到过上述几个城市，游客或者说网民就会有感而发，自发地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公众号传播自己的甚至是别人的所见所闻。根据CNNIC第5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4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近11亿人，短视频用户规模达10.50亿人，占网民整体的95.5％。在短视频时代，媒介技术的升级和多元叙事主体的出现为城市传播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因此，鼓励游客和网民自发、自觉、积极地参与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不仅是传统“网红”城市西安、重庆、成都和新兴“网红”城市洛阳、淄博、哈尔滨等形成的必要条件和共同经验，也是其他城市形象塑造和传播过程中可以大力借鉴之处。一个城市的形象塑造和传播没有市民和游客的参与是苍白的，也是难以长久的。而一个城市只有心中有游客，游客心中才有这个城市，也才会积极地传播这个城市的美好。打造城市与游客之间的互动和联动关系，形成城市与游客之间的有机合作模式，通过城市的优质服务让越来越多的游客自发进行网络宣传推广，才能塑造和传播多维立体全面的城市风貌，[5]城市形象也才能从“网红”转变为“长红”“永红”。

（二）强化传播客体——提供全方位特色服务

所谓传播客体，就是传播的对象。在当下中国城市形象的传播中，有许多城市使用“浪漫之都”“时尚之都”“山水城市”“宜居城市”等概念，同质化现象严重，也难以全面体现城市文化、自然资源和社会面貌的本质特征和城市个性，导致城市出现了特色危机。[6]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不能口号化、符号化、面具化，而是要有血有肉、有差异有特色。

中国的大多数城市都有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文化特征，抓住一个城市的自身特色便是抓住了城市传播和网络传播的流量密码。汉服是中华民族特别是汉族的代表性服装，每个城市都有一批汉服爱好者。洛阳在众多城市中能脱颖而出并非偶然，而是十三朝古都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无处不在的历史文化古迹和优雅淡定的城市气质所决定的。也就是说，其他城市可以有汉服，但汉服只有一个洛阳，更是只有一个洛阳对汉服理解得这么深，赋予汉服这么多的功能，给予汉服这么多表现和表演的场所，对汉服爱好者这么友好、这么多优惠、这么一往情深。北国有冰雪的城市也有很多，但是，像哈尔滨那样把冰雪玩出那么多的花样、让八方来客宾至如归、很多当地居民甚至和很多游客结成难解难分的“亲戚”的城市却只有“尔滨”一个。由此可见，一个城市除了要有“特色”，还要有“情”有“义”；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不仅要找准城市的特色，还要把这些特色表现、体现、呈现出来。这两点或许是城市形象塑造和传播的双翼，缺一不可。一位网民说得好：“淄博不是赢在烧烤，而是赢在给了我们失去了的又期待已久的爱。”

（三）优化传播载体——善用新媒体周边传播

所谓传播载体，就是传播媒介。狭义的传播媒介，主要是指传统的报纸、杂志、广播、电视和以网络媒体、智能手机为代表的新媒体。广义的媒体包括一切携带信息的人和物，也就是周边传播理论概括的“三体传播”（人体传播、物体传播和媒体传播）。城市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不仅离不开现代化的大众传播媒体，更离不开生动活泼、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体”和无处不在的商品以及一个城市地理空间中的万事万物。在洛阳、淄博和哈尔滨“出圈”成名的过程中，既有人民日报社、新华社和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这样的国家级权威机构的关注和传播，也有网络媒体和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的大量报道和转播，更有数以千万计甚至亿万计的公民媒体自发或自觉地参与城市形象传播。特别是优质的原创短视频作品，不但是亿万网民传播的主要内容，也使短视频平台成为“网红”城市“出圈”“出海”的原始码头和主阵地。正是无数不太专业的短视频作品让全国乃至全球的网民看到了淄博烧烤转炉滋滋冒油的诱人画面，也感受到了人来人往的烟火气息，达成了“远程的参与”“虚拟的在场”，满足了“精神的享受”。也正是无数网民的洛阳打卡和多视频拍摄与转播，让全国和全球的网民感受到了“汉服华彩”“唐宫盛宴”的空前盛况和全天候的熙熙攘攘，进而促使更多的民众对洛阳、对汉服产生更强烈的神往和体验情结。因此，除了重视传统媒体、大众媒介的传播作用之外，让每一个当地的居民、每一个外地的游客、每一个物品和商品，都成为城市形象塑造和周边传播的载体和媒介，是上述“网红”城市形象塑造和周边传播的共同经验，也是一切城市形象塑造和周边传播的他山之石。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周边传播理论与应用研究”（项目批准号17ZDA288）和2021年度国家广播电视总局部级社科研究项目“中国国际传播共同体建设研究”（项目编号GD2144）的研究成果；本研究成果得到国家留学基金资助］

参考文献：

[1]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238.

[2]杨璧全.制造长沙：城市在传播中的“可见性”[J].青年记者，2023（8）：77-79.

[3]张增怡.从网红打卡地模式分析城市形象构建路径[J].今传媒，2021，29（12）：132-135.

[4]夏嘉莲.“吃播”短视频中的城市形象建构及其传播策略研究分析：以哔哩哔哩UP主“小贝饿了”为例[J].传媒论坛，2023，6（3）：83-84.

[5]路鹃，付砾乐.“网红城市”的短视频叙事：第三空间在形象再造中的可见性悖论[J].新闻与写作，2021（8）：66-67.

[6]何国平.城市形象传播：框架与策略[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0（8）：13-17.

作者简介：高菲，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教授（徐州 221009）。

编校：张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