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特点与对策研究

李恒 吴极

0 引言

迪庆自治州位于云南省西北部平均海拔3380 米（最高海拔6740 米，最低海拔1486 米），是典型的“电梯式”海拔，年平均气温8.6℃，最大温差达22℃，是典型的高寒地区。迪庆地势垂直差异大，热量和水分条件随海拔的升高，出现垂直型变化，垂直方向上1000 米的气温变化，相当于南北水平层面上1400 千米至2500千米的气温变化[1]。长达半年的冬季里，迪庆地区空气干燥，晴日多、气温低。

近年来，香格里拉品牌引领下旅游业蓬勃发展，大量涌入的游客给消防救援工作带来了严峻挑战，特别是户外探险、野外徒步、冰川攀岩、攀登雪山等活动的增加，因冰雪而导致人员受困、意外跌落、车辆交通事故等山岳（山难）事故发生率较高。据统计，2020年以来迪庆消防救援支队处置的159 起突发事件中，山岳（山难）救援占30%。当前，云南省正大力推进大滇西旅游环线建设，香丽高速公路已开通运营，丽香铁路即将开通，迪庆作为该旅游环线中的重要站点，必将吸引更多国内外游客前来旅游观光，高寒的气候特点，持续增长的游客数量对山岳（山难）救援提出新课题、新挑战。

1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特点与难点

1.1 气候高寒

从近年来处置的救援案例来看，绝大部分山岳（山难）事故发生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甚至海拔4000 米、5000米的雪山。迪庆境内海拔3000～3300 米的高山年平均气温为5～8℃，海拔4000 米的高山年平均气温为0℃，海拔5000 米以上的雪山年平均气温为-8～-10℃，海拔越高，氧气含量越稀薄，气温越低，救援面临的气候极其恶劣。此外，救援中还会面临一山有四季、一天有四季的特殊天气状况，例如梅里雪山气候变化复杂，每年夏季，山脚河谷气温可达11～29℃，高山则为-10～20℃，气候极不稳定。

2021年6月3 日上午6 时58 分，迪庆州消防救援支队指挥中心接到报警：香格里拉市蓝月山谷石卡雪山亚那青波牧场1 名牧民失踪，请求救援。支队调派2 车11 人携带山岳救援装备第一时间前往救援。救援人员在平均海拔4500 米的高山上搜寻失联人员，克服恶劣气候和自然环境考验，经过14 个小时的艰难行进，历经高寒山岳、悬崖落石、寒风大雨、低温缺氧、高山迷雾，从海拔3300 米到4500 米再到2500 米再到4500 米（气温在0℃至10℃，夜间3500 米以上海拔的山中气温甚至低至-5℃）翻过一座座高山和深谷，穿越高海拔低温原始森林和草地，成功营救出被困人员。

1.2 环境复杂

由于迪庆高海拔的地理环境，开展山岳（山难）救援，多在高海拔雪山、冰雪封冻陡峭岩壁、深山密林结冰湖面（河面）或0℃及以下冰水混合湖、河中，有的遇险事故还发生在夜间、冬季寒冷期，消防救援人员均在高寒缺氧环境开展救援，加之冰雪稳定性差，可造成瞬间断裂、塌陷，尤其是冰雪、冰水混合救援环境危险系数高，高海拔雪山、冰雪封冻崖壁、冰水混合湖（河）救援、高海拔冰雪道路交通事故、索道事故救援等对救援技术，特别是绳索、固定、支撑、起重、搬运等救援技术运用、装备器材抗低温性能要求极高。例如迪庆州德钦县梅里雪山景区和景区内的雨崩村，是国内外游客户外徒步、探险、登山必到之地，也是山岳（山难）事故多发地。景区内神湖海拔约4400 米，下雨崩海拔约3000 米，两地距离约20 千米，海拔升降达1300 多米，冰雪悬崖、冰雪陡壁、冰雪窄道、冰雪裂缝等地貌特征明显。梅里雪山景区海拔4000 米以上的高山常年积雪、结冰，以太子十三峰为主的连片雪山及大小冰川、冰湖、神湖等无人区、高风险区、雪山垭口等常年有探险、徒步游客涉足，游客往往单独行动或两三人结伴，突遇暴风雪、大幅度降温等极端天气，导致人员迷路被困，甚至跌落冰雪岩壁、冰湖，高海拔冰雪环境人背马驮的路面条件导致被困人员无法及时有效自救，消防救援人员要在复杂恶劣的环境中开展搜寻、施救，面临的救援环境极其复杂恶劣。

2022年10月3 日12 时14 分，迪庆州消防救援支队德钦县消防救援大队接到报警：德钦县云岭乡永支村山上有7 名游客徒步失联。接警后，大队出动1 车6 人员赶赴救援。救援过程中伴有小雨，气温在9℃到20℃之间；在山上搜索过程中，随着海拔升高，空气稀薄，气温不断下降，气温在0℃到9℃之间；在4500 米以上垭口处有大风夹杂小雨，气温在0℃左右，山中雾气浓，能见度低。救援路程有“Z”型、“S”型、“U”型等路段，弯多路窄，救援人员和车辆行进困难；在森林内徒步坡度陡道湿滑；在海拔3500 米以上，悬崖峭壁增多，道路狭窄，仅容半个身位通过；随着海拔的攀升，雾气渐浓，可见度低，易迷失方向。救援人员根据救援海拔高、气温低、范围广、失联人员位置难确定等特点，兵分四路多线并进展开搜救，在确定失联人员具体位置后，成功搜救到7 名失联游客并护送其安全下山。

1.3 时间紧急

研究资料表明，水温在10℃的情况下，遇险人员5 分钟就会全身麻木，失去自救及配合施救能力；10 分钟身体就会变得僵硬，手脚不能自如控制，超过30 分钟时，肢体末端就会冻伤，身体完全冻僵，意识模糊，生命垂危[2]。从近年处置的山岳（山难）救援案例看，有的是意外跌落雪山冰湖；有的是跌落低温湖、河；有的是攀登雪山迷路遇困。以上救援环境气温多在0℃甚至0℃以下，且均在距离较远、交通不便的深山，消防救援人员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开展救援，有的因为通信联络、人员定位和路途时间的影响，救援人员赶到现场已失去最佳救援时机，绝大部分未能开展前期自救的被困人员因长期在0℃及以下环境中被困而失去生命体征。

2019年8月14 日18 时56 分，迪庆州香格里拉市蓝月山谷石卡雪山景区因索道弱电设备故障，导致索道内3 组12个轿厢故障，轿厢内有26 名游客被困。事故发生地兼具高海拔和旅游景区特点，景区主峰海拔4449.5 米，最低海拔3270米。景区地质结构复杂，砂岩、石灰岩、板岩、硅质岩交错分布，剖面、断层等构造特征十分明显。被困轿厢位于海拔3700 米位置，到达该位置没有可通行的道路，被困人员分别位于3 个不同区域，3 号索道5 人被困于2 个轿厢中（轿厢距地面高度约为61 米），8 号索道15 人（含3 名外国籍人员）被困于3 个轿厢中（轿厢距地面高度约为52 米），13 号索道6人被困于3 个轿厢中（轿厢距地面高度约为47 米）。救援时正值傍晚，气温开始下降，轿厢内封闭狭小空间氧气不足，部分老人、小孩已出现高原反应，时间紧迫、山势险峻，高寒缺氧，对救援技战术、体能要求高。经过近2 个小时的奋战，救援人员科学运用绳索技术成功将26 名被困人员安全救出。

1.4 救援难度较大

高寒山岳（山难）救援途中高海拔融雪路、冰面路、碎石路、乱石滩、骡马道、泥泞路、高山草甸等路况，易造成救援车辆打滑、行驶不稳，增加救援人员行进难度，特别是雪山密林救援由于交通、信号条件受限，需要救援人员携带轻便救援装备器材徒步行进到达救援点，有时救援行程达数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客观上导致救援人员难以快速抵达。在救援过程中，救援人员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还需借助绳索、破拆、搬运等救援器材对被困人员进行施救，作业时间长、危险系数高、体能消耗大、后勤保障要求高，加之低温冰雪环境瞬息万变，突发情况层出不穷，救援难度极大。

2023年3月18 日14 时，迪庆州消防救援支队德钦县消防救援大队接到报警：2 名游客在梅里雪山景区因迷路被困悬崖，请求救援。接警后，德钦大队出动2 车8 人前往救援。此起救援在海拔4200 米的高海拔雪山、雪地环境开展，游客被困90 度的陡峭悬崖近5 个小时，体力透支严重，救援人员仅能在50 厘米宽的通道上开展救援，救援操作空间极度有限，密林树枝丛生阻挡，联络信号差，且伴有降雪，险情多发，施救极其困难，稍有不慎极易坠崖跌落。经过20公里的雪地徒步、雪山攀岩搜救，救援人员利用山岳救援绳索技术在陡峭悬崖上将被困游客安全救出。

2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的实践经验

2.1 科学调派救援力量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面临高海拔、远距离、长时间、低温环境等多重考验，有别于低海拔抢险救援，在接警过程中要针对险情“五要素”（事故发生地、被困人员数量和性别、是否有生命体征和精神状态、现场交通情况、地形地貌）进行力量调集。装备方面以抢险救援器材装备为主，辅以绳索、防坠落部件等器材。如遇车辆被困冰雪道路等情况，视情调集公安、医疗、通信、气象等社会联动单位到场协同处置。针对远距离、高海拔、复杂地理环境的山岳（山难）救援，应研究制定专门处置预案，调派救援技术精湛的前突力量，携带性能优良且轻便的装备在较短时间到达救援地点实施救援，抢抓救援黄金期，同时加强支援力量调派，实行梯次跟进，做好长时间、远距离、高海拔、低温、高难度救援准备。

2.2 充分进行救援评估

在救援出动途中和到达事故现场后，要第一时间了解遇险人员数量、具体位置、遇险时间、受伤情况，重点了解有无危重遇险人员，综合分析研判事故严重程度，预判救援中可能遇到的风险因素和次生灾害，形成初步救援方案。特别是针对高寒地区垂直山体、大坡度、稳定性差的岩体结构、积雪结冰等救援现场，要备有多套救援方案，按照“救人第一、科学施救”的原则开展救援。救援器材的选用要做到双备份甚至三备份，以便及时有效应对复杂艰险救援环境对器材的损耗，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2.3 发挥器材装备效能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器材要轻便、实用，特别是通信类器材接受发送信号性能要优，电池续航能力要强。根据救援现场情况，科学合理选用绳索、担架、具有红外搜救功能的无人机、卫星电话等器材装备，做到人装最佳结合开展救援。参与救援的消防救援人员要做好装备器材、个人防寒、防冻保护，在装备器材能够正常发挥性能的耐寒条件下，以及救援人员安全的前提下科学有效开展救援。

3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存在的问题

3.1 救援技战术还需加强

近年来，迪庆州消防救援支队立足实际举办了多期山岳（山难）救援培训，并将冰雪救援作为重要培训内容，有效提升救援水平。随着消防救援队伍职能任务的拓展，以及迪庆旅游业的发展，对山岳（山难）救援提出了新挑战。在救援技战术上，当前所采用的救援理念和战术大多停留在绳索、人工等简单接触性救援方法，对高效器材装备使用和多方式、立体式科学救援技术研究不够深入、全面，对复杂性、高难度和危险性的救援预判不够，处置手段不多、应对措施不足、指挥经验缺乏，针对性的训练操法还不成熟，救援思维理念跟不上形势任务需要，特别是针对山岳（山难）救援绳索技术的熟悉使用，仍有提升空间。

3.2 器材装备配备还需加强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由于环境条件恶劣，对所使用的救援装备器材技术性能和使用功能要求高。从目前支队配备的冰雪救援装备情况来看，存在量少、种类少、更新换代不及时等问题。适用于冰雪救援的装备器材不多，技术性能和使用功能单一，使用中往往耗时、耗力，还达不到预期救援效果。此外，因缺少多样化、技术性能高的现代冰雪救援装备器材，消防救援人员只能使用较为常规的、传统的救援方法实施救援，也一定程度影响了救援成效。迪庆山岳（山难）救援还特殊在消防救援人员在高山密林、雪山峡谷、人员稀少、冰川窄道等环境进行，对应急通信保障考验大、要求高，在救援中由于高寒低温环境影响救援通信器材性能发挥，在多分队救援时往往存在通信连而难通、通而不畅等问题，特别是在高海拔雪山、荒野、原始森林搜寻被冰雪围困人员时联系耗时、定位不准，致使多分队、多点救援时信息上传、共享不及时，延误最佳救援时机，影响救援指挥决策。

3.3 专业队伍建设还需加强

支队目前开展山岳（山难）救援主要依托特勤站和各县（市）消防救援站救援力量，如何建设一支具有“专业力量、专业器材、专业训练、专业救援”“四专”特点的高海拔山岳（山难）救援队伍，支队还在探索实践阶段，立足高寒地区救援的技战术研究还需用力，专业训练及实践锻炼还不到位，应对恶劣复杂环境下山岳（山难）救援准备还不充分，专业队伍建设还需加强。

4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能力提升对策

4.1 健全救援预案和机制

立足迪庆高海拔山岳救援特点和难点，结合实战救援需求，按照高海拔雪山失联人员搜救、悬崖救援、山岳车辆交通事故救援等类型，分门别类修订完善救援预案，从专业救援队训练、山岳救援器材装备配备、后勤保障、人装结合技战术磨合等方面健全制度机制并加强预案针对性训练演练，及时跟进救援战例更新充实预案类别，健全高寒山岳（山难）救援预案库，切实发挥预案指导实战的作用。结合高海拔山岳（山难）救援特点，健全与应急、自然资源、公安等部门的救援联勤联战机制，聚合多部门、多专业门类力量，增强救援合力。

4.2 加强救援技战术研用

全面总结梳理近年来成功处置的各类山岳（山难）救援案例，学习借鉴先进救援经验，结合迪庆实际编写涵盖地质地貌、气候环境、温度变化、器材装备、救援方法、社会联动、通信技术运用等方面的山岳（山难）救援操作指南和手册，形成科学有效、救援成功率高的技战术范式，并通过专业培训，提高消防救援人员救援技战术水平。探索运用无人机搜索、信息化搜索、向导式搜索技术，巩固提升绳索悬崖救援、横渡综合救援、深坑洞穴救援、野外医疗救援、直升机救援技术，提升救援的针对性、实效性和技术性。

4.3 开展专业实战实训

发挥好迪庆石卡雪山、白马雪山、哈巴雪山、巴拉格宗大峡谷等野外实训基地自然地理条件优势，按照有器材装备、有预案准备、有专业力量、有人员参与的“四有”要求，模拟设置可能发生的遇险事故，定期开展轮训驻训，提高救援人员对器材装备和救援环境的熟悉程度，提升应急救援能力。通过典型案例研讨，对救援现场进行复盘分析，查找问题、总结经验，客观分析每一次行动经验教训，达到学用结合，提升救援水平。结合迪庆山岳（山难）救援特点，依托现有特勤站精干力量，组建一专多能的救援攻坚小组，结合全州山岳（山难）事故发生频率，派出救援小组定期到各队站开展驻训培训，强化业务理论学习，体能、技能及高寒训练，提升处置山岳（山难）事故的专业能力。

4.4 注重救援战勤保障

高寒地区山岳（山难）救援，气候恶劣，环境复杂，经常是远距离、长时间、高难度系数的救援，需要强有力的战勤保障作为支撑。要加强山岳（山难）救援器材装备保障，及时更新配置性能优良的器材装备，加强对各类救援装备的操作熟悉，注重在高寒天气条件下实装测试救援装备器材性能，掌握操作使用方法，最大限度发挥救援效能。要加强高寒缺氧救援环境救援人员防护装备的配备，确保救援人员在安全前提下开展救援。针对冰雪低温、远距离、长时间、交通不便的救援，要探索便捷高效的饮食、油料等物资保障模式，探索自我保障与社会化保障相结合的保障模式，建立健全与车辆修理、大型超市、加油站、供氧、医疗等单位联勤联动的应急保障体系，确保快速、持续、充足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