赓续经典,力逮大成
——文艺评论家张金尧教授访谈

2024-01-18 06:53王景琰张金尧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24
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 2023年5期
关键词:文艺美学历史

王景琰,张金尧/中国传媒大学 艺术研究院,北京 100024

一、丰富的学术历程、开阔的学术视野

王景琰:张教授,您是理学学士、文学硕士、艺术学博士、美国跨文化传播专业访问学者。您以宏阔的学术视野、缜密的逻辑思维,汇成丰硕的学术成果,是否与您丰富的学术经历有关?

张金尧:学术成果远谈不上丰硕,学术经历倒是有些坎坷。本科阶段“求理”锻造我逻辑思维,硕士阶段“从文”而载我游历浩浩文脉,博士阶段“研艺”而促我追求内心和谐,国外访学研究“跨文化传播”确实也提升了运用比较之法进行独立思考的能力。可以说,每一段经历于我而言都是学术路途上的宝贵财富,至少增加了回味求学经历的厚度与浓度吧。

王景琰:从理学到艺术学,这种跨学科门类的治学经历具体给您带来了哪些帮助?

张金尧:20世纪90年代我获得理学学士学位,尔后弃理从文研艺审美,但是“弃理”只是学术兴趣发生了转移,并非是抛弃了理性思维。可以说,三十年来,我须臾不敢舍弃理性思维,特别是“量性”思维。无论是在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攻读硕士学位研究明代吕天成《曲品》,还是后来远涉重洋到美国从事跨文化研究,以及参加最近的学科目录调整工作,钻之弥深,我愈发感到量性思维方法和逻辑方式在社会科学研究应该占有重要地位。从美国访学回国后,结合实际经验,我专门撰文提出了“开设计量艺术学专业,拓展艺术学国际视野”[1]的观点。我在对比中美艺术学科设置和艺术教育之后,发现美国各高校都把掌握定量分析、思维与逻辑法定为大学生必须达到的毕业标准,反观中国高等教育,明显在这些方面呈现不足。由此,我在参照美国大学普遍开设的传媒定量研究方法以及传媒定性研究方法等课程的基础上,根据美国三大传媒协会,即国际传媒协会(ICA)、美国传媒协会(NCA)和美国新闻传媒教育协会(AEJMC)组织的年度会议学科信息,提出中国艺术学科建设应在保持自己特色的基础上,汲取美国艺术教育的数理性和系统性,设置并建设计量艺术学专业。我国学者王国维就曾将中国人与欧美人的学科特性和科学精神做过比较,他在《论新学语之输入》中说:“抑我国人之特质,实际的也,通俗的也;西洋人之特质,思辨的也,科学的也,长于抽象而精于分类,对世界一切有形无形之事物,无往而不用综括(Generalization)及分析(Specilization)之二法,故语言之多,自然之理也。吾国人之所长,宁在于实践之方面,而于理论之方面则以具体的知识为满足,至于分类之事,则除迫于实际之需要外,殆不欲穷究之也。”[2]这段话一方面对中国人缺乏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提出了批评,另一方面也为中国人摆脱这种困境指明了方向。正如科学家钱学森先生所说的“大成智慧”,在借用哲学家熊十力的性智、量智二分法的基础上,他辩证地认为只有“性智”+“量智”才是“大成智慧”。所以,一个有科学创新能力的人不仅要具备科学知识,更要具备文学艺术修养,二者缺一不可。因此,将欧美学界成熟的“量智”方法引入到我国艺术学的“性智”中,可以进一步拓展我国艺术学科的研究空间,使之成为一门“大成智慧”。

王景琰:您师从中国著名文艺理论家、评论家仲呈祥先生,也曾采访仲先生撰文《自厚之则天美之》,请问您在追随仲呈祥先生求学的过程中,仲先生对您的学术研究产生了哪些影响?

浏阳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市监委主任秦跃平在致辞中说,胡耀邦家风与廉政思想对于浏阳的党风廉政影响深远,浏阳的历史性变化与其密不可分,浏阳未来前行更需要将其传承发扬光大。

张金尧: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文化建设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和历史性变革,彰显了中国自信自强,守正创新的文化底色,焕发了中国人民团结奋斗、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文化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工作的系列论述,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文化观,以坚定的历史自信、清醒的历史自觉,深刻阐明了文化工作的地位作用、使命任务、方向目标、原则要求等,具有丰富的理论内涵和科学实践品格,构成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理论,为新时代文化发展指明方向。这一系列论述,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理论体系的新发展,是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最新成果。所以,我们要深入研究其产生的时代背景、丰富内涵和实践要求,深刻阐释其中蕴含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的丰富内涵,为推动新时代中国文艺事业发展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南。

文艺作品切忌急功近利。我们不能以利润方式取代审美方式去评判文艺作品的价值。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是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同时也应该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作品。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优秀的文艺作品,最好是既能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成功,又能在市场上受到欢迎。”[6]20所以,文化化人,艺术养心,重在引领,贵在自觉。文艺之功能在于化人而非止于“化钱”,在于养心而非止于“养眼”。只有靠文化把人的素质化高、靠艺术把人的境界养高,高素质、高境界的人才能保证经济社会生态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这才是应有的智慧的文化社会经济学。

第一,匡正了文艺创作脱离人民的创作倾向。习近平总书记在系列重要讲话中强调了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这与我党长期以来强调的文艺创作立场一脉相承。早在1942年《新民主主义论》中,毛泽东就明确提出新民主主义文化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之后,又在1942年5月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将这一论述提升至“立场问题”,明确提出了“我们是站在无产阶级的和人民大众的立场”。这一“问题”的提出为我国文艺创作提供了创作导向。自此,“人民性”成了我党文艺工作者从事文艺工作的根本立场。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同志提出“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二为”方针、江泽民同志提出“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的文化观、胡锦涛同志提出“以人为本”的文化观,这都无一例外地继承和发扬了这一观念。党的十八大召开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关于文化工作的系列讲话中反复强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在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这次讲话凝结了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关于文化工作的思考,讲话中指出的“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能不能搞出优秀的作品,最根本的决定于是否能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反复强调了文艺创作的“人民性”,匡正了改革开放以来文艺创作呈现出的脱离人民的创作倾向。

其二是仲呈祥先生训导我笃定地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标准,即“美学的历史的”标准。因为他认为,只有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所秉持的“美学的历史的标准”,才全面地涵盖了人类在评价文学艺术作品时所不能舍弃的艺术本体维度(美学) 和历史人文维度(史学)。除了这两种维度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仲呈祥先生还将这种马克思主义文艺观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始终坚持应当创作“有思想的艺术”和“有艺术的思想”和谐统一的艺术作品,并认为,“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也契合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的审美思维传统。可以说,仲呈祥先生这种坚持马克思主义文艺观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文艺批评价值论和批评标准就是传递给我的“枪法”。

张金尧:如果我们仔细研究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关于文化工作的系列论述,就会发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理论的内在一致性和它们的经权之变。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工作的建设发表了系列重要讲话。“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如果说,毛泽东1942年5月《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凝聚了20世纪30—40年代抗日战争时期的文艺思想,是中国共产党人在战争时期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继承和发扬、对文艺工作的时代总结,那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会议上的讲话、在北京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以及十九大报告、二十大报告中关于文化工作的重要论述就是新时代以来中国共产党在继承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毛泽东思想文艺理论等系列思想的基础上,又与时俱进地创造发展的新成果,这为当下文艺工作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对匡正文艺发展出现的错误倾向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王景琰: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口述历史”应当是中国此类研究执牛耳者,您在博士毕业后短时间内就获得了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艺术学)项目,并完成了中国第一套“电视剧口述历史”专著,填补了国内电视剧领域口述历史的空白,被誉为与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口述历史”形成鸟之双翼、车之二轮。能否谈谈您是如何进行电视剧口述历史研究的?

张金尧:为什么我学术起步就要将电视剧艺术作为学术研究对象?我认为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发展,中国电视剧艺术已经发展为入人也深、化人也速的,具有独特审美意蕴的,具有中国气派、民族风格的艺术形式,在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诸多艺术形式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现有的“电视剧史”的学术专著,多以电视剧的文本分析为主。而这门艺术的主创者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创作历程,除了一些新闻类的采访外,还鲜有一套真正意义上的“电视剧口述历史”而加以记录。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项目就有了一定的学术的时代担当、史学品格。申报校级项目时我校已有“电影口述历史”项目,是由著名媒体人崔永元担纲研究工作的,我的这个小项目“电视剧口述历史”很难与之媲美,更不要说是鸟之双翼、车之二轮了。尔后,我又申报了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艺术学)青年项目,并成功获批,这无疑是对我的极大激励。历经近四年的时间,我有了“中国第一套电视剧口述历史丛书”之《王扶林导演艺术研究》《蔡晓晴导演艺术研究》《张绍林导演艺术研究》《潘小扬导演艺术研究》《仲呈祥影视理论研究》诸部。但非常遗憾,对于杨洁导演的《西游记》还没有来得及进行系统梳理,杨洁导演便辞世了,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但毕竟也留下了百余万言,有述有证。正如20世纪初,历史学家王国维在证明《史记·殷本纪》时总结研究方法时说:“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此二重证据法,唯今日始得为之。”[4]这一套电视剧口述历史丛书确是倾注了传主心血的电视剧口述历史“纸上之材料”,值得后来者研读。

二、 经权之间,赓续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标准

张金尧:恩格斯所提出的“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并非是机械的、教条的,而是灵活的、全面的,是开放和谐、辩证统一的标准。它与西方大多数文艺批评理论为评论文艺作品而作出的详细和繁琐的章程不同,“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更倾向于给批评家提供一种批评方法和路径。考察一部文艺作品,既要能入乎其内地考察,如音乐之旋律、雕塑之线条、文学之韵味,又要能出乎其外地考察,如社会的、道德的、心理的甚至文化的。“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既可以通过“艺术的”(大致“形式的”)角度入乎其内地考察艺术作品,又可以通过“思想的”(大致“内容的”)出乎其外地考察。可以说这一标准全面地涵盖了人类在评价文艺作品时所不能舍弃的艺术本体维度和历史人文维度。

广播电视台在新的节目创作过程中,不能完全的按照新媒体大发展来要求新节目。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媒体在全球的广泛应用,但它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也逐渐显现出不足,所以,电视台在将传统媒体形式与互联网思维融合的过程中,要始终保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态度,不可以一味地抛弃自我优势,更不可一味地追求新媒体操作模式。

卡车司机工作强度总体较大,且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有数据显示,为了给家人提供更好物质生活而打拼的他们,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的司机比例超过三分之二,12小时以上的占到近四成。

张金尧:首先应当明确,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社会。文艺作品的优劣不能单一交由商业利润的多寡来进行检验。西方国家也认识到这一点,现在称为“文化例外原则”。我的博士生导师仲呈祥先生就经常引用马克思的经典论断“资本生产对于某些精神生产部门说来,如艺术、诗歌是死敌”[5]。

当取k

改革开放后,在全球化背景下,市场经济里的“看不见的手”已经通过可比较的量化数据变成了“看得见的手”,造成了电影唯票房、电视剧唯收视率、出版物唯码洋、网络文艺唯点击率等文艺创作的“唯利”乱象。这种乱象背后的逻辑其实就是认为,艺术作品拥有了可观的数据和利益就意味着完成了“人民满意”“人民赞成”的创作任务,使之成为优秀的艺术作品。殊不知这种以数量来衡量质量的方法是不可取的。因为如果文艺作品一味地满足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的口味,放弃文艺作品的教育和引领作用,这是一种庸俗的人民观甚至是“伪人民”观。新世纪以来的文艺批评在这种文艺乱象的介入下甚至喊出了“为艺术而艺术”的纯艺术观和“批评无标准”论。这其实是错误的。因为如果不承认在某一历史阶段对文艺标准的需求,将具有真理性质的标准来品评文艺作品说成是“以片面的知识表达事物的全体愿望只能是一种理想”。这样一来,他们在品评文艺作品时就缺少了相对固化的逻辑起点而变得持论漂浮,最终走向不可知的境地。历史实践证明,一部优秀文艺作品价值的最终理想实现,不仅止于作品自身思想的精深和技艺的精湛,更有赖于作品历经时间和批评家们辩证的哲理思辨及其指导下的科学的文艺批评的检验。因此,批评家必须拥有正确的持论标准,进行科学的评论。

我只是学到仲呈祥先生的一点皮毛,但就是这些丁点收获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概括起来,收获有三。其一是先生教给了我们文艺批评的辩证法。他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认为文艺创作出现的一些偏差,主要根源还是哲学特别是辩证法没有过关。40年来,文艺创作总是从过去一度把艺术简单地从属于政治、以政治方式取代审美方式去把握世界的极端,又走向把艺术笼统地从属于经济、以利润方式取代审美方式去把握世界的另一极端;从过去一度流行过的‘题材决定论’的极端,走向淡化乃至抹杀主旋律的‘题材无差别论’的另一极端;从过去一度盛行的‘高大全’式的伪浪漫主义形象塑造的极端,又走向‘好人不好、坏人不坏’的‘非英雄主义’创作时尚;从过去一度泛滥的忽视审美化、艺术化的公式化、概念化的创作极端,又走向把唯美主义 、形式主义当作创作的最高美学追求的另一极端;从过去一度忽视受众视听感官的愉悦快感的极端,又走向误把视听感官生理上的快感当成精神上的美感的另一极端;从过去一度把‘人性’‘人道主义’列为创作禁区的极端,又走向生搬硬套资产阶级人性论、甚至以呈现‘人性恶深度’为‘审丑’能事的另一极端;从过去一度不分青红皂白一概排斥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极端,走向违背历史唯物史观、赞美帝王将相历史作用和把才子佳人当成审美表现的主要对象的另一极端;从过去一度在历史题材创作中混淆历史思维与审美思维、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界限的极端,又走向随意解构历史、戏说历史、消费历史、杜撰历史的另一极端 …… 忽‘左’忽右,忽东忽西,凡此种种,深层原因就是哲理思维的钝化、辩证思维的缺失。”[3]可以说,这些论述是四十年来文艺创作之史实,但没有辩证思维断难如此抽丝剥茧又鞭辟入里,让阅读者不得不服膺辩证法的威力。

王景琰:您反复强调坚持“美学的、历史的”评价标准,这一标准如何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或中华美学精神相结合?

王景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国文艺界的艺术价值与商业利润产生了诸多矛盾,您认为应构建怎样的艺术批评标准来应对这些问题?

我们尊崇“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是因为它是一个开放和谐的理论系统而并非因为其提出者是伟大的革命导师。其实,“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也契合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的审美思维传统。一部中国文艺批评史,其主要核心部分还是在“看内容”,是在那时那地以“美学的观念和历史的观念看内容”。《论语·八佾》中提到:“子谓《韶》:‘尽善矣,又尽美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这种“尽善尽美”的评价标准亦是与“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不谋而合的,既从美学的角度考察其美,又从历史的角度考察其善。又如《论语·雍也》中:“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赋》:“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论衡·超奇》:“情见于辞,义验于言。”无论是“质”与“文”、“石”与“玉”、“水”与“珠”还是“情”与“义”、“辞”与“言”等,这些评价标准背后的内涵与外延同“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殊途同归、同符契合。

Throughout the paper,we shall employ the usual notations and fundamental results of Nevanlinna theory of meromorphic function (see [1][2]).Moreover,we shall denote by C the complex plane and by D some domain in C.

从现实语境中看,“美学的历史的”观点与我国坚持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理念相契合。我们坚持在文化自信、历史自觉的基础上,以开放的精神来坚持“美学的历史的”观点,对新时期以来的各种理论批判吸收,合理借鉴,既要防止被“西方中心主义”的观念侵入,又要避免“大国沙文主义”,走向一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理想状态。

王景琰:我们应该如何坚持“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

张金尧:我们应该“有经有权”地坚持“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什么是“有经有权”呢?这要从毛泽东与郭沫若就《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互动说起。根据胡乔木的回忆,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于1943年10月19日在《解放日报》发表后,郭沫若发表了意见:“凡事有经有权”。毛泽东非常欣赏这一说法,认为是得到了一个知音。根据胡乔木的推测,“有经有权”应当是“有些是经常的道理、普遍的规律,有些则是适应一定环境和条件的权宜之计”。“经”在《说文解字》中解释为“织也”,也就是纺织物的骨架和基本构件,后世将其意义进行延伸。《河南程氏遗书》一书认为:“定理者,天下不易之理也,是经也。”因此,“经”就是不变的原则、法度、规律和准则。“权”则是与“经”相对,有权衡之意。《孟子·梁惠王上》说:“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在《说文解字》中“权”的一种解释是“反常”,在中国传统儒家的思想体系中,“权”就是“今语所谓‘坚持原则而灵活应用’也”。可见,“权”就是指在坚持原则和规律的前提下,结合具体情况作出的决策和方法,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针对性。[7]“经”与“权”并非一分为二的关系,而是一体两面。“经”是“权”的基础和前提,“权”是“经”的适应性表现。“经”并非是僵死不变的教条,而是审时度势,有“权”变的可能;“权”也并非是毫无规律可言的行动,而是遵循“经”的规律,在“经”的原则下调整。我们不仅要明白“经”是长期应坚持的规律、准则,而且要知道“权”是灵活性、特殊性的方法,此两者不可割裂。

恩格斯最初把美学的观点放置于历史的观点之前,旨在强调艺术批评的研究对象是审美对象,它的首要标准应是艺术品能否经受得住美学的分析。如果它具有美学的价值,经得住美学的分析,再对它进行历史分析才是有意义的。倘若一件艺术品没有美学价值,那么无论它的历史价值多高,它也不具备艺术性,无法称得上是件艺术作品。正如19世纪俄国著名批评家别林斯基所言:“确定作品的美学上的优劣程度,应是批评家的第一步工作。当一部作品经不住美学分析的时候,也就不值得对它作历史的批评了。”[8]而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这是出于历史背景的不同,毛泽东在“经”的指导原则下做出的“权”的变化。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要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为指导,继承创新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优秀遗产,批判借鉴现代西方文艺理论,打磨好批评这把‘利器’,把好文艺批评的方向盘,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6]30这亦是在新时代历史背景和现实语境的条件下对“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最新的“经权之变”。

三、 新时代、新思想、新征程

王景琰:您是如何理解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文艺理论的?

张金尧: 追随仲呈祥先生治文艺批评已近二十年,我也曾对仲呈祥先生的学术理论有过系统的梳理,除了你提到的《自厚之则天美之》以外,我撰写过《文艺求美美在和谐》《“化人”“养心”,自觉引领》《众里寻他,有容乃大》《艺术之镜,琢之磨之》《“演讲录”与“月旦评”》《仲呈祥影视美学之文学观、哲学观、历史观与民族观》《“庾信文章老更成”》等文章。这些文章较多的是对仲呈祥先生四十余年的治文学史、戏剧影视评论、文艺美学的学术成果的爬梳,也有些是拜读仲先生著作的读书笔记。

综上所述,急性单纯性阑尾炎患者实施中医临床护理路径干预利于缓解患者临床症状,对促进康复具有积极意义,且患者满意度较高。

王景琰:能否请您详细谈谈您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工作系列重要论述的认识?

第三,仲呈祥先生不仅教会我如何运用“氛围说”“宝塔喻”“引领论”等重要理论来阅读社会主义文化现象,而且引领我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他认为,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一旦离开人民的阅读、人民的收听、人民的观看,文艺作品就没有了欣赏的对象、评鉴的主体、检验的尺度。一句话,离开了人民,文艺作品就没有价值和意义。可以说,先生的教导促使我对那些远离民众的所谓“唯美”之作能敢说真话,对于一些“奉天承运”之作能够冷思考。在当前,尤其对于艺术娱乐化的倾向,仲呈祥先生的忧思特别能给人以启示,他认为,只知道笑而不知道为什么笑的民族是悲哀的民族。过度娱乐化的作品只能使观众止于养眼而不养心、止于视听快感而无诗意美感,甚至是花眼乱心。仲呈祥先生站在民族发展的路径上,对于一些远离民众、不知其苦的“泛娱乐”之作深恶痛绝,可以说没有诗意美感的民众绝不是“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民众。对于这一“立场问题”,我在文艺评论过程中须臾未曾敢忘。

阿拉善地区最常见的山羊体内外寄生虫有线虫、吸虫、体虱等。农牧民多年来连续使用一种驱虫药,形成耐药性,效果普遍不理想。阿左旗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寄生虫专家合作,对阿左旗地区的寄生虫和驱虫药使用情况进行调查后,联合开展了新型驱虫药虫力黑威囊和地克珠利威囊的驱虫效果试验。

第二,匡正了文艺创作脱离中华美学精神的倾向。1994年我国与世界互联网全面接驳以来,网络文艺的发展插上了网络科技与社交媒体之双翼迅速发展。在这种高速发展下,网络文艺在复兴国学语境下出现了诸多“伪国风”现象。这些“伪国风”作品看似借鉴了民族历史典故、经典人物、民族传奇,但事实上是虚有其表,用无可考证的服饰、言语甚至是历史进行“恶搞”“戏说”,对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和传播实在是一种戕害。现在我们一些叙事性艺术作品怎么不会讲故事了?其主要原因就是脱离了中华美学精神。 一是在内容上抛弃了中华民族在长期实践中培育和形成的独特的思想理念和道德规范,有崇仁爱、重民本、守诚信、讲辩证、尚和合、求大同等思想,有自强不息、敬业乐群、扶正扬善、扶危济困、见义勇为、孝老爱亲等传统美德。二是在形式上抛弃了具有民族审美优势的表达方式,打破了传播者与接收者千百年来形成的审美约定。习近平总书记说,中华美学“讲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讲求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我们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展现中华审美风范。”这是对“伪国风”现象有力的批判。我们在弘扬独具民族特色的中华美学精神时,应扎根于中国传统优秀文化,保持文化自信和历史自觉,守正创新,使之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

Pb元素的转移:于25 mL比色管中加入2.5 mL 20%盐酸与5 mL 10%K3Fe(CN)6和2%草酸混合液,用超纯水将前处理的Pb样品转移至比色管中,定容摇匀,待测。

王景琰:您是如何理解二十大会议提出的“中国式现代化”的?

张金尧:“中国式现代化”是党的二十大提出的具有全局性、统领性的创新理论,是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个领域的深刻变革,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重要方式。这一概念最初是在2021年11月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提出的:“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9]之后,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0]

(1)仅在预应力作用下,箱梁翼缘板上产生的正应力不均匀分布现象,仍然符合传统意义上关于剪力滞的定义,即由于翼缘板不均匀剪力流引起的,所以引用剪力滞概念来描述这种正应力不均匀分布现象是有理论依据的。由本研究得出来的结论如下:宽跨比对于箱梁剪力滞系数沿着纵向分布没有影响;腹板越来越厚时,靠近支座的剪力滞系数和剪力滞系数峰值有所减小,其他位置的剪力滞系数差别不是很大。

在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系统地阐释了这一概念的理论内涵和外延,并基于此概念更详细地描绘了未来中国的发展方式、发展路径和发展图景。一方面,“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内涵主要包括:一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二是有各国现代化共同特征的现代化;三是基于中国国情的中国特色现代化。这三条内涵无疑说明了“中国式现代化”的独特性和发生之必然性,阐明了“中国式现代化”与以往甚至未来所出现的“现代化”之间的区别。另一方面,习近平总书记通过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位一体的论述详细阐述了这一概念的理论外延。对于文艺领域而言,习近平总书记实际上在二十大报告中用十二个字概括了“中国式现代化”文艺的内在标准,那就是“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从某种层面上讲,文艺作品,是否称得上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文艺作品就要看它是否弘扬了全人类共同价值。如果是鼓吹暴力战争而非和平、宣扬固步自封而非发展、宣传阶级特权而非公平、传播邪恶犯罪而非正义、颂扬独裁霸权而非民主、宣传专制束缚而非自由的文艺作品,是与中国式现代化所倡导的全人类共同价值相悖的,是无法被人民接受的,更是无法称得上是现代化的作品!当然,我们在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道路中,要谨防大国沙文主义的出现,要尊重世界文化多样性,实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共同理想。

王景琰:2021年您获得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文艺评论的理论基础和前沿问题研究”资助,以中国文艺评论入题获得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尚属首次。作为该项目的首席专家,想请您谈谈在“中国式现代化”语境下中国文艺评论应注意哪些问题?

张金尧:一般地说,有什么样的文艺评论价值观就有什么样的文艺评论标准。中国文艺评论的价值观一方面体现在“文以载道”的要求上。“文以载道”说集中体现了中国文艺评论的价值观,若“文”与“道”契合,可以传达“道”的理念,“文”即有价值;相反,若“文”脱离了“道”的规制,与“道”相背离,“文”则无价值。无论是孔子所说的“兴观群怨”,还是《诗大序》中所提到的“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皆是对诗这一“道”之载体的“文”所持有的价值的表述。另一方面,中国古代文艺评论价值观深具“浪漫”品质。中国古代文艺创作追求意境高妙、气韵生动,这与中国古代文艺评论追求“浪漫”品质的价值观是分不开的。无论是《山海经》的记“诡物”而寄“遐旨”、《离骚》“发愤以抒情”的美政追求,还是“震耸世俗”的六朝志怪、“假小说以寄笔端”的唐传奇,凡此种种作品和理论主张,都在中国古代文艺评坛上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真情的推崇。可以说,或追求文艺“文以载道”积极入世的社会价值论,或追求文艺“气韵生动”的浪漫美学观,此两者皆为中国古代文艺评论基本价值观。[11]

我们在有经有权地坚持“美学的历史的”批评标准时,不应脱离或忽视中国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文艺评论价值观,而是应在“中国式现代化”的语境下,在中国传统文艺评论价值观的基础上进行文艺评论。梳理了古代中国文艺批评的理论基础后,在“中国式现代化”的时代语境下,结合当前文艺现象,我认为当前文艺评论应注意以下十对关系,即“义”与“利”的关系、“育”与“娱”的关系、“骨”与“肉”的关系、“中”与“洋”的关系、“雅”与“俗”的关系、“真”与“假”的关系、“施”与“受”的关系、“优”与“差”的关系、“入”与“出”的关系、“古”与“今”的关系。当然,有一组关系我没有单独提出,即“人民”与“创作者”的关系。这组关系应当是穿插于十组关系范畴之中的,无论是十组关系中的哪一组,都无法脱离“人民”与“创作者”的关系。因为我们的艺术创作最基本的立场即以人民为中心,所以,这一组关系是轴心,是十大关系论证的基础。关于其他各组范畴之关系,今后我将详细论述。

王景琰:我们盼望着与您的“中国文艺评论的理论基础和前沿问题研究”早日见面。感谢您详细回顾了学术经历、所秉持的文艺批评标准和新时代的学术新成果,令后辈晚学受益匪浅。

张金尧:卑之无甚高论,特地请教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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