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泳与比较：单元整体观念下单篇古诗文教学策略

【关键词】涵泳与比较；单元整体观念；单篇教学；初中古诗文

统编语文教材中的古诗文大多借助景物或意象含蓄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充满了不确定性、隐喻性和多层性，引人遐想，韵味无穷。然而，在单元整体教学理念影响下，单篇古诗文教学出现了课文被大而化之、文本理解不深、语言实践不足等问题。单元教学“见林不见木”，减小了单篇教学的力度，单元共性遮蔽了单篇个性。［1］单篇教学是单元教学的基础，单元教学是单篇教学的统整。如何在单元统整中挖掘单篇课文的独特价值，如何在单篇教学的基础上关联单元整体教学的系统性，从而更好地兼顾单元共性与单篇个性，成为值得探索的问题。笔者以统编语文教材九年级上册第三单元为例，探究单元整体观念下的单篇古诗文教学策略，尝试回应以上问题。

一、立足单元整体观念，确定单元教学目标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 年版）》（以下简称“义教新课标”）指出，基于核心素养发展要求，遴选重要观念、主题内容和基础知识，设计课程内容。单元教学一般围绕某个重要观念，将若干单篇课文统整为相互联系的有机统一体，使得相对零散的知识变得更加系统。一个学习单元就是“一个学习事件、一个完整的学习故事”［2］，由相互关联的系列学习任务组成。而单篇课文对应其中某个学习任务，承载着单元整体观念中的一个具体构成部分，教学单篇课文离不开单元整体。

义教新课标指出，要重视古诗文的诵读积累，感受文学作品语言、形象、情感等方面的独特魅力和思想内涵，提升审美能力和审美品位。［3］九年级上册第三单元是借景抒怀类单元，人文主题是“忧乐情怀”，语文要素是“在理解课文内容的基础上，熟读成诵，积累、掌握课文中的文言实词和名言警句”。本单元包括三篇古代写景游记散文和三首古诗词。《岳阳楼记》借岳阳楼之景表达忧国忧民情怀，《醉翁亭记》用醉翁亭寄寓“与民同乐”的思想，《湖心亭看雪》通过回忆西湖胜景表达家国之思；《行路难（其一）》《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则分别借山、河、月表达怀才不遇、仕途艰辛、理想失意的伤感以及振作奋起、积极进取、旷达乐观的情怀。九年级的学生对于古诗文有一定的理解力和鉴赏力，但对于古诗文的表现手法和写作背景还没有完全掌握，对古诗文意境的把握也存在一定难度。通过解读这六篇古诗文，比较其中的异同点，以及分析学情，不难提取出本单元的重要观念，即赏读借景抒怀类古诗文，感受古人的忧乐情怀。这个重要观念不仅体现了本单元古诗文的主题与类型，还提示了教学目标和教学方法，对单篇教学起到统领作用。

根据重要观念，考察单元提示和课文特点，比较单篇之间的逻辑关联，可以确定本单元的教学目标：（1）理解课文内容，熟读成诵，积累、掌握文言实词和名言警句，体会文言虚词在关联文意、传达语气等方面的作用。（2）理解借景抒怀的表现手法和多种表达方式，掌握古诗文赏析方法，提升审美品位。（3）体会古人寄托于山水名胜中的思想情感，感受古人的政治理想、志趣抱负和忧乐情怀，从中获得某些人生启示。前两点对应学科素养，明确知识和能力目标，最后一点对应人文目标，涵泳思想和性情。教学目标统领教学活动，为学生完成学习任务提供动力，指导教师的教学过程。在单元重要观念的统摄以及单元教学目标的指引下，单篇教学有的放矢，有章可循。那么，如何确定本单元的教学策略呢？

本单元古诗文语言韵律优美，表现手法独特，思想内涵深刻。这就要求学生精读涵泳，充分唤醒主体意识。南宋朱熹指出阅读要“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涵泳，切己省察”［4］。“涵泳”意为沉浸其中、深入领会。涵泳教学指引导学生通过沉浸式诵读、品味、探究，体会文章的情感气势，理解表现手法，感悟思想志趣。涵泳法运用于阅读教学中，意在强调全身心地沉浸在文章的意境之中，反复玩味和推敲，以获得其中之味。然而单篇教学的背后是单元中的多篇课文。多篇课文有同有异，这就需要采用比较阅读法，比异求同，比同存异。南朝刘勰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5］比较多篇文章，涵泳本篇文章，既强调诵读体验，也强调比较分析，有助于系统性阅读。“涵泳”可算是求深，求沉淀，尽可能实现单篇目标，而“比较”则是求高，是升华，是为了更好实现单元教学目标。单篇教学是单元教学中的一环，既分工又合作，共同达到单元学习目标。在单元教学中，教师既要让学生领略单篇课文的个性，又要把握多个文本在内容、手法、表达、风格等方面的共性，以实现迁移学习与整体建构。因此，单元重要观念下的单篇古诗文教学适宜采用涵泳与比较策略。

二、聚焦单篇教学目标，开展涵泳与比较阅读

具体到单篇课文教学，则应聚焦单篇教学目标，根据不同的教学内容，适时开展涵泳与比较阅读。可以采取以下三种方式。

1.涵泳诵读，因声求气，体会情感气势

诵读是学习古诗文的起点。九年级上册第三单元编排的古诗文句式工整，韵律和谐，语言精练，意蕴悠长。只有反复朗读，才能读懂弄通文义；只有诵读涵泳，才能因声求气，深入体会其中的情感气势。

以《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为例。在单元重要观念的统领下，这首词作就不可仅被当成思亲之作或豁达之词来学习，还应关注词人的志趣抱负以及对人生的思考。这首词的教学目标是：背诵词作，体会作者起伏变化的情感；品味“明月”意象，掌握借月抒怀的表现手法；感悟作者的理想抱负、豁达胸襟和博爱情怀。教师要引导学生通过细读文本，着重体会“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中本想施展抱负却又远离朝廷的复杂情感，感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民本思想和心系百姓的大爱情怀，从而理解“欢饮达旦，大醉”的缘由，领略“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的奥秘。可见，涵泳诵读，反复体会，显得尤为重要。

首先，自读诗词，初步体验。学生利用已有古诗文语感，结合课文注释，读出自己的独特感受。其次，互读合作，理解词义。学生以小组为单位，组内任选两位同学朗读，其他同学认真听并交流自己的看法。读完后互评，讨论这首词主要写了什么，以及词人的情感变化轨迹。再其次，分层朗读，体会情感变化。重点朗读隐喻句，体会情感的“起承转合”，把握关键词句的弦外之音。如，“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寄寓词人本想入朝施展抱负，却又担心受到攻击的复杂情感；又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表达人世间本来就有悲欢相伴，不完美才是人生常态的达观情怀。如此，学生通过多种形式的语言实践，得以感受作者情感变化，即“高亢激昂—思念向往—踌躇徘徊—开朗热情—忧郁惆怅—埋怨无奈—乐观豁达—大爱通透”。最后，教师带领学生有感情地齐声朗读，读出“把酒问青天”的豪迈，读出“又恐琼楼玉宇”的彷徨，读出“何似在人间”的热爱，读出“照无眠”的愁绪，读出“此事古难全”的旷达，读出“但愿人长久”的博爱。

通过以上“四步诵读法”，即自读、互读、比读、齐读，引导学生涵泳咀嚼，感受韵律，体会情感气势，从而将诗人情感的变化轨迹概括出来，将诗人的情感气势朗读出来。同时，词作精练、含蓄、生动的语言及其展现出的作者豪放不羁的形象，引发学生进一步感受其独特的表现手法和深刻的思想魅力。

2.比较品味，缘景明情，领略表现手法

通过朗读，疏通文义，解决单篇课文“写什么”的问题，这是单篇教学的基础。接下来需要探究作者是怎样写作、如何表情达意的。众所周知，古诗文大多借景抒怀，通过描写景物、塑造意象来抒发情感、表达志趣。本单元的六篇古诗文均属写景游记类，或登亭台楼阁，或观湖光月色，或游山水名胜，在描写景物、抒发情感的同时，也表达了作者的政治理想和志趣抱负。不同景物表达不同的情感，同一种意象可能蕴含着不同的心境。这就需要通过比较品味，缘景明情，深入领略作品精妙的表现手法和蕴含的丰富意趣。

所谓意趣，指作品内容上具有深刻的思想意蕴，表现手法上具有生动的审美情趣，能令读者产生丰富的联想和想象。意趣必然要借助具体可感的景物或意象来表现。以《岳阳楼记》为例，这篇古文的教学目标是：背诵全文，了解课文内容，体会优美的语言；理解借景抒怀的表现手法和记事、写景、抒情、议论融为一体的表达方式；感悟作者的悲喜观、忧乐观和“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的思想。范仲淹避开写岳阳楼本身，而是通过描写洞庭湖的阴晴景象，以及不同景象在迁客骚人心中的不同反响，一阴一晴、一暗一明、一悲一喜，好似两股激流，传达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同时，面对两种不同的景象，“迁客骚人”和“古仁人”表现出不同的人生境界。感物而动，是常人之情；不为物动，是仁人情怀。通过引导学生对本文进行比较揣摩，可以将记事、写景、抒情、议论融为一体以及运用对比突出主题的写作手法印入学生脑海。由此，作者表达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格境界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品质，也在学生心中扎根生长。同样，通过拓展阅读岳阳楼相关的著名诗篇，比较品味多个文本，同一景象的丰富意趣得以显现。如杜甫的《登岳阳楼》通过今昔对比，寄寓了漂泊无依、老病孤苦的情感；陈与义的《登岳阳楼》同样吊古伤今，但抒发了国破家亡后的颠沛流离之苦；而李白的《与夏十二登岳阳楼》则以浪漫的笔法表现了乐观旷达的情怀。如此，学生对《岳阳楼记》借景抒怀的精巧笔法和艺术魅力也就有了更深的体会。

单篇教学重在挖掘该篇的丰富意趣，但并非“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激活已有图式，以旧知引新知，也是比较品味的重要方法。比如，教学《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时，必然要品味明月意象。明月是古诗词中常见的意象，如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借皎洁的月光抒发对友人的怀念，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亦是借明月抒发对故乡的思念，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借明月意象表达对王昌龄怀才不遇的惋惜与同情之意。通过比较发现，古诗词中的明月意象大多寄寓的是思念、伤感、惋惜之情。而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既涵盖了思念、惆怅，又表达了乐观、旷达，还蕴含着对政治理想、对宇宙人生的思考。经过比较品味明月意象及其意趣，缘景明情，学生不仅对词作的表现手法、情景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的领会，也为后续感悟作者的情怀作了铺垫。

3.比较探究，披文入理，感悟思想志趣

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古诗文中为什么会有如此情感？作者为何要这样表达？由于古诗文创作的时期距学生所处的时代较为久远，学生对于作者的诗文风格和写作目的还不能完全理解，对古诗文的鉴赏也存在一定难度。因此，只有知人论世，比较探究，披文入理，才能深刻感悟作者的思想志趣，从而有效达到教学目标，观照单元重要观念。

以《醉翁亭记》为例。这篇古文的教学目标是：背诵课文，积累常用虚词的意义和用法；理解借“亭”抒怀的表现手法，感受“乐”背后的多重志趣；把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精神实质和文化意义。该文写于欧阳修被贬为滁州知州期间。虽被贬，但他爱民之心未曾减少，仍怀揣年丰人足的政治理想。作者将这种情怀寄托于醉翁亭，写下这篇山水游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是全文的主旨，表明“醉酒”是表象，“乐山水”是实质，正所谓“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山中早晚、四时之景，滁人之游、太守之宴，共同绘就了一幅太平祥和的百姓游乐图。了解写作背景后，学生方能理解：太守之乐，既乐禽鸟之乐，又乐游人之乐；既有同醉之乐，又有独醒之思。这样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寄寓着一种社会清明、百姓安居的意味，同时彰显了作者的志趣抱负。而同样借亭台楼榭表达忧乐情怀的《岳阳楼记》，也是在作者遭贬之后而作。二者有什么不同呢？教师可以通过设问引发学生思考探究。《岳阳楼记》虽然题目中有“岳阳楼”三字，实则详写楼所在的洞庭湖，且重在言志论道，将写景、抒情、议论融为一体。范仲淹“处江湖之远”，仍然以天下为己任，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来勉励自己和朋友。二者在写作初衷上不同，借助的景物也有差异，但运用的表现手法相同，抒发的情怀也有共通之处。学生通过比较探究这两篇古文的创作背景，发现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不仅有助于理解《醉翁亭记》的思想内涵，更有利于把握古文中蕴藏的文化意义。

比较探究，除了比较同类诗文的写作背景，还可比较相关作者的创作风格，以加深对诗文意境和作者志趣的感悟。比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以两兄弟七年未见为引子，以月起兴，围绕中秋明月展开想象和思考，把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之情纳入对政治理想的追寻之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充分显示出词人精神境界的丰富博大，与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杜牧的“唯应待明月，千里与君同”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人通过明月寄托理想，将现实“小我”融入理想“大我”，这种思想格局相比于屈原《天问》、李白《把酒问月》的浪漫笔调，更具现实色彩和人文关怀。通过知人论世，比较文风，学生得以领悟“明月”不仅寄寓了思亲之情，还象征着光照天下百姓，表达了作者的崇高理想和远大抱负。这就突破了传统单篇教学中存在的单向思维模式——凡问题都有预设结论或标准答案，有利于培养学生积极思考的习惯、深入探究的精神和创造性思维。

三、通过单篇教学评价，检验涵泳与比较教学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