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伟 刘北芦
《序卦》:“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卦象是山在地下,有山不显。山本崇高于地上,却退居地下;即德高而居民下,《谦》之象也。
《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注释:谦,万事亨通。天之道下济苍生百姓而使之光明温暖,地之道从低处往上生长万物以养万邦生灵。天之道减损满盈而补谦虚;地之道扭转盈满而流入谦虚;鬼神危伤盈满而助力谦虚;人之道厌恶骄盈而喜爱谦虚。谦者居高位,仍谦而光大之;谦者处低位,其德高而不可逾越。这就是“君子有终”。苏轼:“此所以为君子有终也。不于其终观之,则争而得谦,而失者盖有之矣。惟相要于究极,然后知谦之必胜也。”来知德:“天尊而下济,谦也,而光明则亨矣;地卑,谦也,而上行则亨矣。此言谦之必亨矣。”
《象》曰: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
注释:山下沉到地中,象征谦虚收敛;君子观谦卦,悟明了当“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裒,取,取多补少;称,秤,衡量事物;平施,公平、适当施于万民。程颐:“地体卑下,山之高大而在地中,外卑下而内蕴高大之象,故为谦也。不云山在地中,而曰地中有山,言卑下之中蕴其崇高也。”“君子观谦之象,山而在地下,是高者下之,卑者上之,见抑高举下、损过益不及之义;以施于事,则裒取多者,增益寡者,称物之多寡以均其施与,使得其平也。”来知德:“裒者,减也。”
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注释:“初六”,阴居初位,处谦之下。谦谦,谦而又谦。谦德有终,处低位而不可越其德,即持之以恒,终不变也。《论语·颜渊》:“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内在正直,行事正义,斟酌他人言语,观察他人表情,谦恭地对待人。这样的人,其可以“用涉大川”,即办大事,成大业,最终吉祥。王弼:“处谦之下,谦之谦者也。能体谦谦,其唯君子。用涉大难,物无害也。”朱熹:“以柔处下,谦之至也,君子行也。以此涉难,何往不济?”高亨:“谦谦者,谦而又谦也。自矜善射,多死于矢;自矜善战,多死于兵;自矜善涉,多死于水。若临大川而惕栗,操巨舟而戒慎,则无沉溺之患。故曰:‘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此即《论语·述而》子谓颜渊曰:“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注释:谦而又谦的君子,以屈己待人约束自己。牧,管理、制约。来知德:“天尊而下济,谦也,而光明则亨矣;地卑,谦也,而上行则亨矣。”
六二,鸣谦,贞吉。
注释:“六二”,阴居阴位,当位。谦柔得正,于是倡导、宣扬谦德,谓之鸣谦。此二阴与“九三”阳,是阳唱阴随,阳鸣阴亦鸣。故此鸣者应鸣也,“六二”应承“九三”也。所鸣、所应皆谦也。阴阳合持谦德而不移即为持正道,当然吉祥。尚秉和《周易尚氏学》引《诗经·小雅·伐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至为恰当。“六二”,“鸣谦”,得到“九三”的垂爱,使谦德有助,同力行谦。“上六”,亦“鸣谦”。均以求偶为旨。“六二”柔媚,上承“九三”,较“初六”“六四”“六五”更具优势,且强调谦,利于众阴皆谦,持正皆吉。姚信:“三体震为善鸣,二亲承之,故曰‘鸣谦’。”来知德:“本卦与小过()同有飞鸟遗音之象,故曰‘鸣’。豫卦()亦有小过之象,亦曰‘鸣’。”
《象》曰:“鸣谦贞吉”,中心得也。
注释:以鸣谦应“九三”之“劳谦”,持正必吉;是“六二”由衷理解“九三”之“劳谦”而赞助之。程颐:“二之谦德由至诚积于中,所以发于声音,中心所自得也,非勉为之也。”
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
注释:“九三”,谦卦唯一阳刚之爻,居下卦之终,关照“六二”“初六”,自己刚健而又能承应于“上六”与“六四”“六五”。其爱下、其承应上犹如谦让而任劳任怨者,因此,谓之“劳谦”。“九三”君子持此顾全大局而任劳任怨之正道,一定会坚持始终,自然吉祥。如周公、诸葛亮者也。
《象》曰:“劳谦君子”,万民服也。
注释:对上对下,劳心劳力,而无怨言的领导者,万民拥戴。《系辞上》:“劳谦君子,有终吉。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六四,无不利,㧑谦。
注释:“六四”,阴居阴位,当位,无应。往下可与“九三”比,比与不比,“九三”都不会反对“六四”。其上与“六五”尊位亲近。故“六四”上下无不利。“六二”与“六四”皆阴柔当位,自有“九三”鸣引。故“六四”体谅“九三”乃众阴所向往,不热求与“九三”比,恒定持谦。自然而然,影响其他阴爻亦谦。㧑(huī),《说文》:“㧑,裂也。”裂义引申为溥散其谦,无所往而不用其谦;弘广谦,推而广之,使谦德广布。王弼:“处三之上而用谦焉,则是自上下下之义也。承五而用谦顺,则是上行之道也。尽乎奉上下下之道,故无不利,指㧑皆谦,不违则也。”
《象》曰:“无不利㧑谦”,不违则也。
注释:对上对下皆谦逊待之,以至影响广大范围皆谦虚处世待人;这就是“㧑谦”,就是扩展谦、推广谦。如此而为,完全是遵循阴阳男女尊卑上下法则的。程颐:“凡人之谦,有所宜施,不可过其宜也。”
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注释:“六五”,阴居阳尊之位,先天虚弱,底气不足。没大的实力,谓之“不富”。且四阴与之不应,一阳被“六二”“六四”包裹,“六五”颇有孤家寡人之象,这皆为“不富”之含义。但“六五”可利用尊位,“以其邻利用侵伐”,以,借助,借助“上六”不得志情绪,共同调动“初六”,即调动不得与“九三”交合者,去制约“九三”,使其不能忽略众阴。尤其逼迫“九三”不能忽略尊位的“六五”。如此而为,“六五”维护了尊位的权威,使得势的“九三”有所制约,并与众阴有所平衡。“无不利”,无所不利,对谁都有利。局面失衡时,主尊位者,调动未得利而积极欲改变现状者,去制约得利、得势者,此为治家治国者的常用方法。荀爽:“邻谓四与上也。自四以上乘阳,乘阳失实,故皆‘不富’。五居中有体,故总言之。谓阳利侵伐,来上,无敢不利之者。”
《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
注释:利用不满现状者去攻伐权势、财物集中者,这是为相对均衡而征服那些破坏平衡者。荀爽:“不服谓五也。”李鼎祚:“六五离爻,离为兵戈,侵伐之象也。”
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
注释:“上六”,阴居阳位,当与“九三”交合,并与“六二”皆“鸣谦”,示应“九三”。但“六二”柔媚承上,“六四”以谦淡居“九三”之上。“上六”虽与“九三”应,中隔“六四”“六五”,加之“上六”处谦之极,将转向反面,颇觉不得“九三”钟情。于是“利用行师,征邑国。”“上六”,有志未得逞,恰是被“六五”利用兴师的对象,“以其邻利用侵伐”。而“上六”对“六五”也有所借助,对“九三”施压,就是“利用行师、征邑国”。邑国,国境内的区域,都是自己人,自己地盘,有矛盾也得给个眼色看,不把矛盾搞激化,以示存在则可。因不离谦道。“六五”与“上六”是互相借助、互相利用的关系。“六五”目的是要达到全局平衡,“九三”要尊重他,以求与“九三”适度交合。“上六”主要是要“九三”不能忽略他。但都能控制在一定度内,谦而为之,易于平衡久远。程颐:“柔处谦之极,亦必见于声色,故曰鸣谦。虽居无位之地非任天下之事,然人之行己,必须刚柔相济。上谦之极也,至于太甚,则反为过矣。故利在刚武自治。”程颐的意思是“利用行师,征邑国”皆“自治其私”。
《象》曰:“鸣谦”,志未得也;“可用行师”,征邑国也。
注释:虽回应“九三”而“鸣谦”,但“九三”并未真正重视“上六”,“上六”心志未达。于是可以为“六五”所用,兴师动众,征伐有失均衡者。九家易:“阴阳相应,故‘鸣谦’也。虽应不承,故‘志未得’,谓下九三可行师来上,坤为邑国也。”
易道咸通
谦卦,是大吉大通之卦。有德有位而退让,谓之谦;德、位与人相当而退让,谓之谦;他人贤德,审己不如,由衷推荐他人谓之谦。概而言之,于展示机会、获得名利机会时,推让他人就是谦。谦者有终,合于天道。
谦卦彖辞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天人一致攻盈而助谦,谦者,天人之大道也。谦卦“初六谦谦”,谦而又谦之君子律己让人,抑己伸人,自然得众合群,岂能不吉?“六二鸣谦”,阴以承阳,下级服从上级、上呼下应,君臣协调,同心同德,正心正念,岂能不吉?“九三劳谦”,主事者劳而不怨,谦退不彰,顾及上下,不念己德,自然是吉。“六四㧑谦”,“六四”颇有自知之明,虽处与“九三”可比之位,但有阴乘阳之态,显不如“六二”承“九三”尤合乎天道。故不疾进,而广布谦德,弘扬柔和,岂能不利?“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先天虚弱,乏于实力,但借助其邻邦形成合力,维护谦卦的谦德均衡,这当然是有利的。“上六鸣谦,利用侵伐,征邑国也。”“上六”助“六五”维护谦德均衡,二者互相借助,形成合力,征平影响谦德均衡者。谦德是高尚美德,但须有多方面互相制约,才能维护谦德之平衡。谦德不等于永远不展示,永远不要应得之名利,而是让别人先行,自己往后。自己名利被别人忽略剥夺,退让有度,适可而止。面对邪恶,也要去辩争。但要争而有限,争而有度。由谦卦六爻辞可见,谦不是灭欲、绝欲;是节欲、控制自己的欲望,先人后己。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即含此谦德。李光地《周易折中》引胡一桂曰:“谦一卦,下三爻皆吉而无凶,上三爻皆利而无害。《易》中‘吉利’罕有若是纯金者,谦之效固如此。”
《序卦》:“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卦象是地上有雷。春天阳气冲出大地,阴阳交而成雷,是新一年之豫,万物即将复苏,豫示生机盎然,欢欣愉悦。
《彖》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轻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注释:豫卦,一阳“九四”与五阴成卦。刚应,即应刚,首指“初六”应“九四”,泛指“九四”得到五阴应,志愿得行,君臣上下互相理解。《孟子·滕文公上》:“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诚能上下一体,同心同德,就是“建侯行师”等大事之豫,就是最根本最主要的思想准备、民心民力准备。“豫,顺以动”,内卦顺,外卦动。上动下顺如此之豫,一切有利于大事之准备,必须顺循天道民心而为。顺循天道民心而为,就是最大的豫,最好的豫。因为这样做,正是天地运行的规律。合乎天地运行规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循规律而使阴阳运行,所以日月星辰总是有序转动,春夏秋冬从不错位;圣人按天道办事,“则刑罚轻而民服”。则,就。“刑罚轻”,刑罚适当、公正无私。《论语·为政》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豫之时义大矣哉”,豫,先学好循天道做人处世,有了做人做官的基本德性后,“时义”,据时、据事、据形势,具体分析,具体采用有效的方法处理之。即打好做人、做官、做事的道德基础,而践行中庸之道,豫的意义是何等重大啊!侯果:“四为卦主,五阴应之,刚志大行,故曰‘刚应而志行’。”崔憬:“坤下震上,‘顺以动’也。”九家易:“震为建侯,坤为行师;建侯所以兴利,行师所以除害。利兴害除,民所逸乐也。”虞翻:“顺动天地,使日月四时皆不过差,‘刑罚轻而民服,故‘义大’也。”
《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注释:“雷出地奋”,绝非偶然,早已有“豫”,即逐渐积聚“雷出地奋”的条件,先王观此卦象“作乐崇德”。“作乐崇德”就是为天下行大道,以使万民互仁之“豫”;先王作乐崇德,就是预备治理好天下的思想与道德基础。“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殷,盛。《字汇·殳部》:“殷,盛也。”《南史·齐武帝纪》:“夏四月庚午,殷祀太庙。”荐,进。“荐之上帝”,先王将所作崇德的音乐进献给天帝。“以配祖考”,配,配享;祖考,自己的先祖先考,此指祖先。使祖先陪同天帝一同受祭祀,享用崇德的乐章。祭天祭祖以使天帝祖先享用崇德之乐章,本质上都不是使祖先、天帝因乐而愉悦,而是望祖先、天帝对后世治国、治天下豫案有方而添助力,以待得到“雷出地奋”式的成就。故上古祭祀本质就是“豫”,豫先期望,就是为了把治国安民之事做好做成。程颐:“雷者,阳气奋发,阴阳相薄而成声也。阳始潜闭地中,及其动,则出地奋震也。始闭郁,及奋发则通畅和豫,故为豫也。坤顺震发,和顺积中而发于声,乐之象也。”
初六,鸣豫,凶。
注释:“初六”,与“九四”皆不当位而有应。阴居阳位者与阳居阴位者相应承。柔者有刚,刚者怀柔,易于交合。其他四阴皆不具备此优势。“初六”有些得志忘形,喜而忘危,“鸣豫”。于是就流露出自己的计划筹措等,使他人得知底细,自然凶险。朱熹:“阴柔小人,上有强援,得时主事,故不胜其豫,而以自鸣,凶之道也。”
《象》曰: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注释:“初六”由于喜而忘危,讲出自己的计划,四阴将阻其通路,所立之志无法实现,即“志穷”,凶险随之而至。《系辞上》:“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缜密而不出也。”“初六”,讲出了内心之“豫”,故“志穷凶也”。程颐:“云初六,谓其以阴柔处下,而志意穷极,不胜其豫,至于鸣也,必骄肆而致凶矣。”“初六鸣豫”,实质是“初六”将己豫声张于世,未防他人破坏,即豫而不豫,一切计划落空,自然凶险。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注释:“六二”,阴居阴位,当位,居下卦之中,具有中正之德。但其下“初六”、其上“六三”皆阴不当位,又不居中;阴中有刚,即阴而不柔,对“六二”形成夹攻之势,忌其柔媚,恐其独占“九四”。尤其“初六”,自鸣与“九四”交而得势,岂允“六二”柔媚中正。于是“初六”与“六三”夹攻“六二”,“六二”则陷于“介于石”之局面。介,居于二者之间为介。《左传·襄公九年》:“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杜预注:“介,犹间也。”《集韵·怪韵》:“介,间也。”韩愈《守戒》:“今之通都大邑,介于屈强之间,而不知为之备。”故“介于石”,是夹在二石之间,夹在石缝中。但由于做到了豫,事先有预料,有思想、精神准备,有摆脱困厄的打算,故虽夹在石缝之间,不到一天就摆脱了。这也是“六二”当位、居下卦之中,中正不移,最终是吉。虞翻:“与四为艮,艮为石,故‘介如石’。”王弼:“处豫之时,得为履中,安夫贞正,不求苟豫者也。顺不苟从,豫不违中。是以上交不谄,下交不渎,明祸福之所生,故不苟说;辩必然之理,故不改其操。介如石焉,不终日明矣。”朱熹:“卦独此爻中而得正,是上下皆溺于豫,而独能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也。其德安静而坚确,故其思想明审。不俟终日,而见凡事之几微也。《大学》曰:‘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意正如此。”尚秉和:“介于石即触于石。艮为石。二前遇之,故触于石。易之道,异性为类,同性相敌。二、五无应,承乘皆阴,如触于石之不相入。触石不入,故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也。”金景芳:“‘六二’居中得正,又无系应,有坚确自守之象。但这只是说‘六二’在客观上有居中得正的条件,若要将可能性变为现实,真正获吉,必须在主观上努力做到贞,即守正不移。”
《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注释:不等一天,因正而获吉,是由于“六二”处于下卦之中,且恰当自守其中正之位。其实,恰是做到了豫,为人中正本身,即为最大最好的豫。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注释:“六三”,阴居阳位,柔中有强,上与“九四”比,下挤压“六二”,忌其柔媚。盱(xū),眼睛向上看。盱豫,计划、打算向上交往,以求与“九四”阳刚交合,但“九四”易于与德行优秀而柔和的“六二”破界交合。“六三”空自劳神费力,一无所获,悔,倒霉,很倒霉;“迟有悔”,如再一往情深,还会倒霉。有,又,还。
阴与阳、阳与阴皆互相求,此乃天道。阴阳不相求交合,则非天道。一般《易》中所及阴阳相求之事,当位、相应、相比,有天然交合的优势。除此之外,还有相慕相吸的条件、原因,故一定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认定。“六二”与“九四”不应不比,但“六二”中正之位,柔媚有守,又无相应,自然令“九四”喜爱,且其受上下同性挤压、忌妒,更能赢得“九四”的垂怜。故“六三”愈巴结,“九四”愈见其缺点,“六三”愈有悔。《汉书·董仲舒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六三盱豫”,不如退而修德性。王弼:“履非其位,承动豫之主,若其睢盱而豫,悔亦生焉,迟而不从豫之所疾,位非所据,而以从豫,进退离悔,宜其然矣。”向秀:“睢盱小人喜悦,佞媚之貌也。”程颐:“盱,上视也。上瞻于四,则以不中正不为四所取,故有悔也。四,豫之主,与之切近,苟迟迟而不前,则见弃绝,亦有悔也。盖处身不正,进退皆有悔吝。当如之何?在正身而已。”
《象》曰:“盱豫有悔”,位不当也。
注释:计划、设计媚上阳刚以求交合,结果很糟糕,这是由于心术不正、居位不中不正所致。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注释:“九四”乃豫卦之卦主、核心。有了它,才能使五阴有所希望,有所系牵。故“九四”有统摄全卦之意义。而“九四”爻辞讲的恰是全卦全局之意义。“由豫”,因为豫。“九四”与五阴能够统在一起,是经过不同形式豫的过程的。因为诸事都做到了准备,有计划,有防范,所以“大有得”。“勿疑”,不要怀疑。“朋盍簪”,朋,此指群阴;盍,何不;簪,簪子,梳拢头发,使之聚拢在一起,形成发髻而不散的关键,“九四”就是这个关键。此喻指大家何不团结在一起?有对五阴的号召,也有对“九四”的要求;要使其增强群体精神,促使大家团结在一起。侯果:“为豫之主,众阴所宗,莫不由之,以得其豫。体刚心直,志不怀疑,故得群物依归,朋从大合,若以簪篸固括也。”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注释:由于充分准备而有所获,这使“九四”志向大得施行。崔憬:“以一阳而众阴从己,合簪交欢,故其‘志大行’也。”
六五,贞疾,恒不死。
注释:“六五”,阴居阳位,尊位,下乘“九四”。而“九四”自然乐下乘三阴,而不愿上承有尊位之“六五”,但“六五”毕竟是权势者,故“九四”不能完全拒绝它,即不亲不离。不亲不离,即使“六五”虽正、尊而有疾。贞,守持正道;“六五”虽无应,尚能守持正道。疾,病,此指守正而无应。“恒不死”,长期坚守正道,就不会失去“六五”之尊位。当“六五”发现四阴不助,“九四”不诚,深知保持尊位、守持正道是根本,于是决心坚守正道,持之以恒,故能久而不失其位,即“恒不死”。这就是豫可以转危为安,转败为胜。“风起于青蘋之末,君子防患于未然。”“六五”始不练达,得位忘忧。见势不妙,立即将己置于忧患之中,坚守正道,恒而不移,尊位得以保全。虞翻:“恒,常也。坎为疾,应在坤,坤为死,震为反生,位在震中,与坤体绝,故‘贞疾,恒不死’也。”
《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也。
注释:“六五”所以中正而有欠缺,就在于其下乘阳刚“九四”,阴凌驾于阳刚之上是违天道而不祥的。亦可谓“九四”不愿承之。“六五”只有恒定持正道而保住尊位,实质是居中正之位而不偏邪,就不会败亡。程颐:“贞而疾,由乘刚为刚所逼也。恒不死,中之尊位未亡也。”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注释:“上六”,豫卦之上爻,有豫极将反之趋势。冥,昏昧,糊涂。冥豫,糊涂打算、计划。成,有了。有渝,就是渝,变了、改了。无咎,无错失。糊涂打算得到及时纠正,“过则勿惮改”,一定转谬为顺,无大问题。来知德:“上六以阴柔居豫极,为昏冥于豫之象。成者,五阴同豫,至上六已成矣。然以动体变刚成离,则前之冥冥者,今反昭昭矣。故有改变无咎之象。”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注释:“上六”豫之极,糊涂,灾难将及,岂能长远有位?当迅速改弦更张。荀爽:“阴性冥昧,居尊在上,而犹豫悦,故不可长。”
易道咸通
以上所列诸家,均将“豫”讲成娱乐、欢悦。笔者认为豫实为豫之本义。古圣先贤皆认为事先豫,则有成。这是定论。豫卦讲凡事先要有预案、预判、预防。水没来先垒坝。大事小事皆需豫,各有应对之策,方能不出漏洞。《系辞下》:“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显然《系辞下》认为豫就是防患未然,家门几重,还敲梆子示警,是防止暴徒强抢。《系辞下》明确讲这种思想出自豫卦。《荀子·大略》再证明:“先患虑患谓之豫,豫则祸不生。”即先于祸患而考虑如何防止祸患,就叫豫。做到豫,祸患就不会产生。这两则史料充分有力说明豫就是预先做准备、有准备、有安排。也说明了中国古圣先贤思想智慧之高明。豫是大智慧,有为者皆当如此。但“初六,鸣豫,凶”,事不密,有豫而先鸣,等于无豫,故凶。“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除了本身中正之位外,由于事先有豫,才能“介于石,不终日”,很快转危为安。“六三,盱豫”,豫而不端、不正,豫的效果就打折扣。只打算向上交往,忽略自身修德,他方掣肘,必然出差错。“九四,由豫,大有得”,由于有认真的行动计划,大有所获,获得了众阴的拥戴。“六五,贞疾,恒不死”,虽中、尊而不正,且无相应,故获疾。豫而后,则“恒不死”,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上六”虽有豫,但糊涂豫亦不可,纠正了,化冥为明,自然无咎。凡事要有豫,而要有明白的豫,豫要全面正确,不能只虑势而忘众。势由众成,众志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