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亭
较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人类在狩猎文明时期度过的时间更为长久。正因如此,以人类男性思维惯性为主体的核心审美积淀也源于狩猎文明。从宏观的角度看,人类的科学技术、发明创造行为都带有一定程度的外展性、开拓性乃至侵略性,其亦可认为是狩猎意志与技能的变相化的发展形态。就体育的范围而言,球类运动皆与狩猎行为相关,可以确定为狩一种猎时代的衍生文化,而足球则是球类项目中的佼佼者。足球的狩猎寓意十分丰富,足球自身发达的仿生学效应已经给迷恋此业者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享受。围聚于此的人也由此获得了情感与思想的极大满足。从根本上说,足球赛事仅是一种仿猎过程,即便如此,它也足以促使无以计数的人聚集于由史前性的猎场转化出来的球场周遭与之相反,蹴鞠的内在肌理中保留了更多的非狩猎行元素,其中不乏植物崇拜情愫,蹴鞠所体现出来的是一种农耕文明的复合性价值观。
莫里斯敏锐地观察到了人类对狩猎时代的怀念情结,并对农耕文明与狩猎文明的差异性作出了评判。“只不过,他们同样遭到了惩罚,剧烈的变革来得太快,相对安宁的生活方式并不完全适合我们那古老的猎人之魂。我们仍然需要竞技般的挑战、摄人魂魄的战术行动、风险与危机,还要猎杀时的极致快感。这些是日复一日的精心耕种所不能提供的。”[1]其实,足球中蕴含有一种对远古狩猎行为的纪念意味。从教育史的角度看,狩猎不仅是一种求生方式,还是一种可与农耕文明中耕读生活媲美的狩猎教育程序,而足球同样寄寓着一种对人类本体核心身体行为的教育性功能。这里需要说明,教育学的原点在于游戏,而非阅读。欧美国家至今仍延续着游戏化教育的观念,认为教育应以游戏为起点,又以游戏为终点,欧美小学教育即以大量的身体性游戏为内容。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游戏可以带来创造力,而学习只会带来复制力。教育始于阅读的国家其所阅读的书籍往往指的是阅读道德类、宗教类、教化类文本,其终极目的在于确立一种信仰教育制度,而非一种个性化教育。按照西方古典教育的观点,教育的本源也在于身体与心智的模仿力,而游戏与模仿的距离很近,而远离了阅读本身。当然,喜欢阅读的人也会将阅读本身当作一种游戏,而这部分人在人类整体人数中的占比不高。
自从莫里斯将足球与狩猎活动联系在一起之后,足球的仿猎说渐成。其实,仿猎是一种现代概念,其理论原型是戏仿。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2章使用过parodia一词。陈中梅认为“Parodia可作‘滑稽史诗’解。”[2]这里蕴藏有将严肃事物轻松化解读的一种范式。当代中国学者也对此作出了解读。“关于戏仿的起源,西方最早的记载来自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3]由此可知,戏仿是人类社会中的一种较为普遍的文化品类,其在西方则演绎为一种理论范式,特指一种以轻松方式解构严肃文化的行为。Simon Dentith在《戏仿》一书中首先认定戏仿是一种暗指,而不指代前身文本。Simon Dentith进而认为:“戏仿包括对另一种文化生产或实践进行的相对有争议的暗示性模仿的任何文化实践。”[4]Simon Dentith还强调了戏仿所蕴含的辩论性、攻击性、争议性和模仿性元素的重要性,由此可知,戏仿是一种较为宽泛的文化翻新、编排与创制力,且已然成为造就出除却人类社会中的原始母题之外的一切新文化形态的一种初始性动力。足球对狩猎行为的戏仿就带有特定的价值指向性。
再度回归到足球的主题中即可发现很多新面貌。作为狩猎行为的戏仿形态,足球无涉动物死亡之类的真实主题,也就溶解掉了现实狩猎的极限性感官冲击感。正因如此,足球戏仿狩猎之说在体育学意义上还具有文化觉醒的符码意义,其本质是一种对人类原始攻击性行为的妥协、溶解乃至纪念行为。出于对足球本质的深刻解读,莫里斯对人类的狩猎文明评价也很高。“解决的办法很简单:继续狩猎下去。它不再是关乎生存的大事,这已无关紧要。那时还有许多空旷的猎场和大量的野蛮游戏供人们选择。世界还没有变得过于拥挤、狭小不堪。因此,狩猎活动继续存在,并发展兴盛,不是作为一种生存机制,而是作为一种娱乐消遣。我们迎来了血腥运动的时代。”[1]Anke Fischera等人在《狩猎的多功能性:对欧洲和非洲8个案例的制度分析》一文中开宗明义地指出了狩猎与自然环境的关系。“许多社会的多功能性都与狩猎有关。‘狩猎’不仅表示追求野生动物的肉或毛皮的行为,它也可以理解为野生动物管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且有助于生物多样性保护,因为它让食草动物、作物害虫或捕食者出于控制之下。在许多农村地区,狩猎从根本上塑造了自然环境和人们的生活方式。因此,我们在这里把狩猎称为与管理和追求游戏有关的全部活动。”[5]这便涉及文明或文化的概念分辨问题。法国社会学家让·卡泽纳弗认为文明与文化有难以分割的同一性。“对于什么叫文化现象和什么可称作文明现象,学者们仍远未达成一致意见。确实,文明与文化这两种秩序共存于一切社会之中,而不管某一社会的类型如何,社会的某一领域的发展程度如何。”[6]在微观的表述性领域也是如此,文明与文化各具风貌,且多有重叠之处。具体到农耕文明与狩猎文明中也是如此,两者只有不同的倚重点,而无截然之差异。本文基于修辞学原理交互使用两者。
在许多农耕文明国家的人士看来,狩猎未必是一种多么高尚的行为。农耕生活更容易催生出与草木为伍的人和与人为伍的人两个群体,并形成耕者与管理者的两重性概念,而狩猎行为则极易构建出一种共同捕猎的群体性意志,它也更容易缔造出一种平等人之间的竞争、合作、共享、共赢的理念。正因如此,如足球这样戏仿狩猎的行为承续了人类的史前记忆,传递着族群人士自然平等的精神以及团结一致、共同生存的潜意识。狩猎文化还熔铸了人类早期文明的优质密码,由此也可以看出,农耕文明的游戏体系与狩猎文明不仅差异很大,还衍生出不同的文化类型。
许多置身于农耕文明阵营人士仍旧留恋狩猎文明的基本审美习惯,他们目击狩猎文明的现代载体,同样会生发出更大的积极性想象力。且以中国为例。相对于欧洲、南美而言,中国的踢球者人数较少,而评球者人数则较多,其中的缘由很多,主要还在于农耕文明和狩猎文明的差异。整体而言,农耕文明环境中的人对狩猎文明有一种天然的陌生感。如笔者幼年所见,一位中国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目击狩猎现象,一定会生发出大量的为其他文明形态中人士所无法产生的念想,其中大多为反思性思想碎片,这也极易构建出一种市井式评述语式。简单来说,中国农民眼中的猎人就像中国普通观众眼中的足球运动员,这便是中国足球界的现状。乡村农民评价乡村猎人的方式融通当今球迷评述足球的方式。这里呈现出一种狩猎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对立形态,类似的情境已然延伸到足球文化领域。面对狩猎文明的足球,中国人更偏爱评说而不愿意参与,其中涉及身份坚守的大关节,亦有生活方式差异巨大的天然的隔阂感的作用。仍以中国为例,农耕文明体系中的人未必擅长狩猎,却依然维持着一种凌驾于狩猎者之上的高尚的语汇体系,并试图借此来掌控狩猎文明的演进程序。这就是中国评球人多而踢球者少的成因,同时也是中国人对待足球的态度始终有漂移性、模糊性与非确定性的缘由,更是中国始终无法完全融汇到西方文明进程的理由。
从比较文化的角度看,足球很容易将日耳曼文化与儒家文化区分开来。这里不妨作出一些延伸性探究,且将源于英国的足球与中日韩等东亚国家的蹴鞠作出一种学理化、简约式、明晰化的比照,以便在此基础行解读两者的文化独立性。面对类似的问题,很多人都会根据直观的经验作出符合自己意志的判断。无以否认,狩猎文明与农耕文明差异很大,代表了日耳曼文化精神的英式足球属于狩猎文明体系,而东亚蹴鞠属于儒家的农耕文明范式。为便于解读蹴鞠文化的生成机理及其后续发展态势,这里仍以儒教国家的宗主国中国为例。现代学者早已关注到中国人的相对文雅化的集体性格,也试图解读出造成此集体性格的缘由,但是,中国人的这种性格特质的构成缘由仍旧无人可以完全彻底地释读出来。其实,只要略加观察就会发现,足球与狂欢是近亲,而蹴鞠与秩序是孪生兄弟。足球近悲剧,而蹴鞠近喜剧。足球是一种极限主义的运动形态,蹴鞠则是一种中庸主义的运动形式。足球的核心是狂欢精神。蹴鞠的核心的温和主义。仅从一般的现象中就可获知,足球与足球人的狂欢冲动成正比,换句话说,狂欢性强的族群更适合踢足球,而狂欢性不强的族群则更喜欢评述足球,他们往往与足球的本体距离较远,造成此现象的核心动能便是体内的荷尔蒙分泌方式。
从根本上说,狩猎是一种高度荷尔蒙化的工作。正因如此,足球中也蕴含有至为丰富的荷尔蒙元素。其实,荷尔蒙的品格决定了足球的品质,荷尔蒙的强度决定了足球的强度,而类似的境况在蹴鞠的世界并不存在。蹴鞠是中国人发明的以脚触球的大型球类游戏,由于失去了荷尔蒙主义的高度激励,蹴鞠很难走向令人心动的极限式高峰。以现代性的标准来衡量,蹴鞠宛如世界上绝大多数游戏形态一样,属于一种尚未来得及发育完整便直接走向消亡的竞技性游戏。如果从定向性准则的角度看,蹴鞠的衰败在于其失去了人作为高等级猎食动物应有的本性。这里不妨从仿生学的角度来解读蹴鞠的文化价值。置身于如此的语境,蹴鞠更类似鸟类的游戏,其中以炫技性元素为表征,蹴鞠的局部性的表演性元素更为丰满,然而,其内在杂耍性使自己处于一种进化乏力的状态,鸟类的炫技性不仅未能帮助其延续生命力,反倒成为一种窒息其存在价值的元素,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人类仍旧为灵长类生物,并非炫技性鸟类。从生物进化类型的角度看,如果人类进化成为了鸟类,蹴鞠的生物性特质便会维持,不仅如此,还会一种经典性文化符号遗传下来,然而,人类在进化为兽类生物以后,便开始对鸟类游戏的游戏符号加以排斥,正因如此,足球的地面性、土地性、原野性、草地性特质得以维持。
整体来说,以英式足球为代表的西方文化更好地兼容了人类的奔走类生物的至高尊严,并最终将一种浸润着丰富的进取、演化的本性的原始足球变成了现代足球。无以否认,英式足球中也有大量的炫技元素,但其炫技性一直蕴含走兽类生物进化的基本图谱至上,并维持和一种地面性争胜欲望,足球的生命力皆依附于此。由于人类的自身的群居性特征的作用,农耕文明体系中的人很难萌生出强有力的合作狩猎的精神,农耕文明中的人士更信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他们更相信各自为战的绝对价值,便极难有内在的团队需求。仰赖太阳的出没而形成的作息习惯一定会崇拜太阳,农耕文明中的隐性的自然崇拜情结亦隐含于此。自然道德的价值观也便应运而生,农耕文明社区更倚重一种道德或伦理秩序,借以缔造并维持住倚重彼此的关系,并在自然崇拜物的隐性感召下强制性地守卫住一种相对平淡化的群体凝聚力。这便是儒家文明强调忠孝节义精神的根本动因。换句话说,儒家文明中的人也重视合作性,但是,那种合作性源于外在的危机意识,而非人的本能性诉求。这便是狩猎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分野之处,同时也是蹴鞠文明与足球文明的分化地带。其实,儒家社会中从来不乏超大型的足球观众群体,却未必拥有超强的足球竞技者群体,这种现象和中国的文化匹配感很强,中国文化的相对独立性也体现在这里。一段时间以来,中国球员所力求展示的略显空虚的炫技性动作便与中国观众对于炫技性动作的需求关系密切,中国的球迷群体也大都偏爱艺术足球,其根源在于两者都受到过浓重的蹴鞠思维的浸润。
农耕文明的主体是农民、草民、菜农、花农、果农之类,他们都属于农人群体,农人们的日常工作相对单纯且极具感性化特质,其专以侍弄谷、蔬、花、树、草,这里需要解读一下工作主体与工作对象的关系。这些草木瓜果花卉并非能力各异、野性十足的野兽,相反,它们毫无性情可言。换句话说,它们只有生长性、自为性以及必要的与同类竞争的侵略性,几无任何猎杀其他生灵的攻击性。换句话说,农人的世界里寄寓着一种略带幽静化的生活方式,一切以静态化的形式出现,又以静态化的形式结束。生活在农耕文明体系中个人的主体食材来源是谷物,而与谷物相关的则是五谷、树木、花卉、菜蔬、草类,因为这些花草谷物菜蔬不会奔跑、反噬、隐藏、躲避,农人们因而也无需担忧其突然消失或发动反击。说的更通俗一点,果蔬花木不会咬人,不会飞,不会游走,农人面对此类物象也不会有任何的应激反应,也便无以分泌任何种类的优质激素。相反,花木果蔬最需要的便是无拘无束的自然生长,或得到一种全心全意的侍奉,对它们威胁最大的只能是来自人类或其他物种践踏、撕扯以及其他形式的毁伤行为。因此,对农耕文明体系的人来说,他们无需为高强度的敌对事物有戒备心,理由很简单,植物并无真正有威胁的侵略性。农人侍弄农作物,亦无需有太强的专注度以及对外域生物的畏惧感与紧张感,这便使得农人逐渐丧失了强大的惊惧感与攻击性,从而也隐遁掉了侵略性品格。这便涉及人的游动性问题。其实,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更接近移徙生物,具有逐水草而居的习性。Rodanthi Tzanelli曾经阐释过欧洲人的探险精神的形成机理。“欧洲殖民主义旅游的起源(伟大的巡演)提醒人们,旅游与艺术的结合并不缺乏人类的类型化划分。”[7]Rodanthi Tzanelli还将类似现代奥运会这样的大型运动会看成一种欧洲人的传统流浪仪式的现代形态。Rodanthi Tzanelli并未阐明欧洲人的探险性,却以一种更为中性化的流浪性来替代,借以构建出另外一种文化网系。这里无需比较狩猎行为与流浪行为的同一性内涵,其实,农耕文明人的守土观念要比流浪观念更为突出。农耕文明人士也更不易滋生出一种与狩猎、流浪特性关联度更深的探险习惯,题目更看中静态化的生活方式,这便涉及动物文化与植物文化语境的隔阂性、差异性与对立性问题。面对貌似静态的植物体系,生活在农耕文化语境中的中国农人无法萌生狂欢、专注、静动结合、一击必中之类的狩猎技术,与之相反,他们在植物文化的哺育下反倒进化出另一种生命与思维形态,他们无需太多的专注度,不专注的习惯还会衍生出另外的生活习惯,其中包括不守时、不精确、无强欲之类的意念,无紧张感则可以滋生出少兴奋度、无忧患意识、性情安静之类的行为特质。
足球传入中国后,先在沿海城市发展,这一时期的中国人并未感受到足球的野蛮性,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人们看到的是外国侨民在踢球,而侨民是文化类型学意义上的异类,与吾国吾民既不同文亦不同种。当年的中国市民看外侨踢球,如同看他者的生活,并未感受到足球与自己有何关系。这就好比一群农人在看猎人狩猎,两拨人马各自为政,两种行为体系呈现出一种两不相干的状态。足球在中国首先受到了城市学的检验,而中国早期的现代城市皆为沿海口岸城市,在高度契约精神的约束下,这部分中国市民很少有人会感受到其中的野蛮性。
杏A深度污水站随着杏A注水站停运而停运,因此其1.21×104m3/d处理污水需要调整到其它污水站处理,同时需要给杏B注水站、杏C注水站、杏D注水站提供其所需注入水量。区域内污水处理站能力见表5所示。
问题同样出在一些特殊的时空境遇之中。无可否认,在失去了契约精神的约束下,一部分踢野球的中国人的确感受到了足球的野蛮性,而那样的野球与中国人温良恭俭的传统思维习惯差异很大,几乎是一种文化乃至文明的冲突。很多中国人认为,那样的足球并非农耕文明所理应出现的物象,以野球为主体形态的英式足球更像是一种游荡于原始猎场中的原始猛兽,具有毁伤涉事者身体的可能性。时至今日,在亚洲、非洲以及世界上很多欠发达地区都出现过踢野球现象。曾经效力西班牙人队的中国国脚武磊就感慨过中超比赛就好像踢野球,由此可见,在失去了固有的技战术体系的前提下,中国人也会回归到一种野蛮踢法的路径。中国的业余足球活动中也经常出现踢野球的现象。非职业性的足球给这项运动的推广设置了一种无形的障碍,类似的事件也影响到中国职业足球的发展。众所周知,一种刻板印象一旦形成,需要几代人才可以将其消弭。面对境况复杂的英式足球,中国人的情感、情绪、态度同样十分复杂。这便要求涉事者具有极高的警惕性。客观而言,中国人对待看似野蛮的游戏一向充满了不信任感,其中的原因还在农耕文明的思维惯性。
万物进化有相生相克之说,由此可知,任何一种生物都有脆弱性,人类亦然。正因如此,人类的记忆基因中始终含有一种不安全感,这也便催生出一种面对威胁的防御本能。其实,人的防御本能无不体现在一种应激反应的强度层面。然而,人类个体或群体的应激反应强度与环境息息相关,其中与生存压强分不开。长期侍弄植物的人等于失去了直面挑战凶猛动物的能力,也便很难有高强度的生发应激反应的机遇,从而无以释放出优质的激素。不仅如此,习惯于农耕文明的生活方式人在足球的场域中甚至很难长期保持高强度的开创性工作能量,而足球是一种需要维持高品质应激反应能力的竞技项目,其最大的特点在于团队合作过程中的突发性、剧烈性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类性呼应感。其中不乏突袭、隐蔽、机诈、一击致命之类的元素,而农人侍弄蔬菜瓜果只需要梳理枝叶、松土施肥,再下来只能祈求上苍降雨,并静候收割季节的到来,他们更擅长一种固化性、仪式性与机械性行为。由此可以看出,猎者的思维与农人的思维差异很大,很多来自中国的足球涉事者不能够全心身地投入到足球的竞斗场域,又很难完全融于足球的变革性语境,缘由在此。
足球无法完全脱离风险,足球中的风险现象一直是一种普泛性的存在,其对全社会还有很强大的反作用力。而在镜像世界内,类似的情况经常给人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人们看到了球员奋不顾身的冲撞、扑救、高空头球、十米飞铲,却不会想到他们真的会有性命之虞。很多人还会生发出亦真亦幻的感觉。“究其因,与足球无关,与球迷无关,与足球比赛本身也无关,而与参加比赛的球员自身有关!细数球员受伤的过程(情形),无不与其粗鲁的行动、过激的行为以及急于控球的心理有关。”[8]这里显示出了足球竞技的特殊审美品格。任何球类项目都有应激反应的内涵,但在足球面前,其他项目各自的虚态都会显示出来。相关人士仍旧对足球中的风险系数充满了忧虑。“‘为什么就不能在没有队员受伤的情况下,踢出一场或一届让人觉得既精彩又回味无穷的比赛?’不少媒体在报道某某球员受伤时,多是仅仅报道而已,个别媒体最多也只是对球员受伤之事表示遗憾和对伤员的同情。可就是没有多少人关注过,为什么足球比赛中充斥着如此多的受伤之事?”[8]这里再度展示出狩猎文明与农耕文明的高度独立情态,从部落社会的人捕捉野象、野牛、野猪的情况中即可看出,部落人士在狩猎时需要直接面对几乎无法完全预知的各种生物体,其中不乏危险性很强大的攻击性野生动物,因此,足球一直有强大的伤害性基因,其风险性不仅一直存在,且不有趋高性、不确定性以及类似的差异性,正因如此,足球变成了世界上最丰富、复杂、立体化的球类竞技项目。
了解了上述的情况,便可更好地看到中国语境中的蹴鞠文化以及中国人的思维特质。中国人对待身体的高度爱护心理同样与植物文明的信仰体系有关。《孝经·庶人章第六》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9]这里反映的就是农耕民族的身体观。众所周知,动物的毛发受到创伤后大都会自愈,但植物的局部受到伤害则会形成局部死亡现象,人们经常看到植物世界中的黄叶枯死现象,却很少看到局部枯死的野生动物整体还能存活,受伤的野生动物在自然世界很难存活。理由很简单,受伤的动物气味暴露,且行动迟缓,很容易被猎食者捕获,而受伤的猎食者也会被群体遗弃,落入其他猎食者之口。这里又延伸出人类对植物与动物的全方位的认知维度,其中的凸显点是图腾崇拜。英国人类学家A.R.拉德克利夫·布朗曾说:“广义上说,图腾崇拜是指,整个社会可以被分为几个群体,每个群体与一个或多个物种之间存在特殊关系。这些物种通常是自然界的动物或植物,但有时也可能是人造物或是动物的某个部位。”[10]现代中国人所认知之儒教,其所反映的便是一种植物至上的思维特质,其本质是一种植物图腾崇拜情结的反映,而西方的主体信仰则源于一种动物图腾崇拜体系,与植物相比,动物普遍有更为明晰的机动性、主观性、机敏性和侵略性。高强度的动物崇拜情怀也会缔造一种属于自己的文化符码体系,类似的意向在个体、族群、族裔、群体乃至国家符号的层面体现出来。
如果除却掉威权意义,仅从符号主义的角度看,儒教国家的国徽很少采用动物图案。拉德克利夫·布朗也看到了图腾崇拜现象所隐含的灵活性、多变性与自适性元素。“无论是从更为狭义的氏族图腾崇拜方面还是从更为宽泛的角度来讲,图腾崇拜都不是一个具体的表现形式,而只是一个概括性名称,只是用来代表那些存在或似乎存在某些共同之处的不同习俗。因此,记录显示在澳大利亚那些一向只保持着同种文化的有限区域内,却存在许多不同形式的图腾崇拜。而且,通过系统的考察,人们还在不断发现新形式的图腾崇拜。”[10]近代中国社会变革过程以经历了类似的新图腾变易动能。1912年至1928年的中华民国国徽为12章国徽,取日、月、星辰、山、龙、凤、总彝、藻、火、粉米、黼、黻等12种吉祥物,其中只有龙、凤、华虫为动物,此类动物图案大都或以抽象化处理的方式呈现,或以传说中的图腾动物为主体,烘托的并非猎食类动物的意志。图腾的多样化预示着动物学与植物学意义上的分类学科。体现国家级别的图腾自然会有其具体寓意,但从总彝、黼、黻等虚拟动物的展示情况看,其中也存在一种附会性意义解读之可能性。拉德克利夫·布朗认为:“过去对图腾崇拜理论的讨论,几乎全都与对图腾起源的猜测有关。如果我们用起源一词来表示一种体系、习俗或一种文化状态的产生过程,那么,存在于世界各地的不同图腾崇拜形式必定有不同的起源。要想说明图腾崇拜的起源,我们必须假设所有这些被我们用一个名称概括的不同制度,都是从一个单一形式经过不断的变化而来的。对我来说,似乎还没有任何合理的证据来证明这种假设。”[10]中华民国的国徽还一度使用白日,日本用五七梧桐花纹,越南曾使用竹,韩国则用乾、兑、离、坤四卦卦符,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图案则以五星、地球、齿轮和谷穗为主体,上述图腾符号均无涉动物图案,遑论猎食类动物。1949至1955年的越南国徽曾用过龙形图案,而欧美国家的国徽图案则与儒教国家大不同,其中不少以猎食类动物为主导性符号,英国为三狮与独角兽,美国国徽为白尾海雕,俄罗斯国徽为双头鹰。植物崇拜与动物崇拜的差异性完全可以体现在儒教文化和其他文化的符号呈现领域。
就目前的态势看,足球尚难在中国扎根,原因较为复杂,但是,主体缘由还在于它与儒教文明一直有难以兼容之处。其实,中国人原先已经有一个蹴鞠梦,它占据了先机,以后便很难再拥有一个英式足球之梦。中国人至今仍在留恋大同社会,并且一直反对霸权主义,反复申明不构建霸权秩序,其实是一种儒教文明的根性作用使然,类似的思维在蹴鞠与足球的比照平台上亦可看出一些端倪。一言以蔽之,中国人依然留恋蹴鞠的基本精神,那里寄托着无数代中国人对待草木花卉的态度,因为草木花卉的损伤无法自愈,因此,在生物学不太发达的时代,中国人也将这种理念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体理念当中。于是,一种思想回应链条随即出现,中国人的农人思维习性无法构建一种完全适合现代足球的居所。中国足球暂时没落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是,其与国人对待足球的相对错位的态度有直接的关系,而这样的态度又和中国人接受较长时间的耕文明的熏陶有关。英国的古足球未曾遭受类似蹴鞠在中国的命运,完全是其民族性所致,其中也不乏狩猎文化的价值干预力因素。
回归到现代性语境中尚可发现更多的问题。近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竞争性文明终于压倒了表演性文明,世俗性文明压倒了教化性文明,实用性文明压倒了务虚性文明,对抗性文明压倒了静态性文明。现代社会仍然是以竞争为核心,而狩猎便是那种富有高度竞争性的现象。与此相反,蹴鞠则恪守和平之道,虽然说它或暗合儒家伦理且极具表演性,却失却了竞争意趣。蹴鞠消亡于历史长河之结局就如同儒家文明在20世纪早期逐渐衰落的情况一样,其原因就在于失去了竞争美学的基本内涵。
从本质上说,蹴鞠所追求的仍旧是如何伺候好植物之“球”,而非想方设法地击败能动性的动物之“球”,于是,足球构建出一种人与野生动物的互动范式。足球规则规定,双方人员可以在约定的范畴内不择手段地击败对手,其所展示的是一种野性性、互斗性和对抗性,而伺候植物之“球”的过程仅仅是一种仪式化的程序,而缺乏格斗技巧,这便是农耕文明与狩猎文明的巨大分野,也是足球替代蹴鞠的根本动因,更是现代足球风行天下的内在秘诀。这便涉及足球的本性问题。无以否认,一种来自英国古足球的现代足球已然发展成为风靡世界的现代性球类游戏,而如蹴鞠等其他国家的踢球游戏却未能发育为现代踢球游戏,其中呈现出来的完整的叙事链仍旧值得人们省思,其中最值得人们思考的还中国人对待狩猎的态度。莫里斯看到了农耕文明无益于足球的发展。“他们是怎样从捕杀猎物转变到射门得分的呢?答案都浓缩在一个词里:农耕。经历了超过一百万年的狩猎和采集,我们发现将捕捉来的猎物圈养、驯化比单纯的狩猎更有效率,播种特殊的农作物也要优于搜寻野果和谷草。大约一万年前,我们勇敢的猎人先祖们定居下来,成了尽职尽责的农民。他们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从此以后,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粮食,有剩余时甚至还可以储藏起来。”[1]由此还可以延伸到中国的蹴鞠文化与现代足球文化的高度对立问题。
这里不得不强调一下激素的重要性。由于应激反应原理的作用,狩猎的游戏性显然要高于种植、采集等事项,人们在踢足球时的兴奋度也要高于蹴鞠游戏,其中不可忽略的便是肾上腺素、内啡肽和多巴胺的分泌现象,这也便意味着踢足球的欢乐性要优于玩蹴鞠。众所周知,激素分泌的高峰会给当事人造成高峰体验,其中最烈者还会生发癫狂效应,而在儒教文明的社会中,癫狂几乎是一种禁忌,必然会遇到到多元性的文化约束,其本因仍在于农耕文明与狩猎文明的之间的深度对立。其实,狩猎文明在农耕文明的体系内一度受到忽视,一度盛行于东亚大陆的中庸文化可谓一种典型的农耕文明的文化秩序。在东亚儒家文化中,狩猎者们所从事的工作的皇然的正确性无以完全呈现,由狩猎文明所缔造出来的民间英雄的社会地位难以彰显,中庸文化体系中不可能给予狩猎者们所陶醉的极致快感予以肯定,恰相反,儒教文明认为那是一种野性行为,不仅缺乏高尚价值,而且会危害到每一个人的良知,它甚至是一种具有法系力量的道德谱系衍生的抗拒性符码。这便是东亚文化和英国的根本性差异。
长期生活在农耕文明的中国人未曾发育出完全模仿狩猎细节的文化体系。人们在中国的儒家化经典中很难看到任何对狩猎现象的崇高性评述。中国儒家经典中的五经、十三经都没有任何与崇高的狩猎活动相关的记述,除却皇族贵胄们的仪式性狩猎之外,记述民间狩猎的资料极少,更未见到由狩猎文化演进为现代体育项目的经典案例。中国人的国民性由此生发出来,那里寄托着一种别样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虽然并非与世无争,但也将与其他物种的竞争降到了很低的程度。人们似乎更为习惯彼时彼境的生活方式,而不习惯打破原有生活秩序中的平衡感。其实,那里有一种相对独立的文明品味,其中寄托着一种很美好的农耕文化理想,当代人仍旧可以在中国书法、古琴、中国山水画系列中看到农耕文明的高尚价值,蹴鞠式思维虽然与现代体育精神相背离,却和此类文化极为匹配。高尚的农业性曾经给中国人带来高度美好的记忆,并就此演化成为高度发达的农耕文明体系。置身于此,人们只要精心侍弄这些果蔬花木,就会有很好的回报,甚至可以推导出一种有关植物文明向植物图腾演进的路径,并最终抵达一种植物的信仰化、信仰化与图腾化的高度。
了解了上述情况后,反而可以回应更多的连带性、附属性和分支性问题。为何中国人从未出现过纯度极高的狂欢活动?中国人何以更容易接纳温文尔雅的行为?其实,其中的答案一直隐藏在狩猎与农耕的高度对立形成的巨大沟壑之中。从人类进化的角度讲,狩猎的历史其实是一部人与野生动物的鏖战史,人们捕获猎物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斗智斗勇的过程,在此过程中,猎手斗志旺盛,体内的各种激素分泌量很大,甚至会达到或接近一种极限高度,一旦狩猎成功,这部分激素还会在体内残留,并持续性地发挥作用,因此,相应的欲望宣导冲动就此出现,狂欢行为就此产生。Erik Cohen认为猎人狩猎时无法摆脱一种悖论。“猎人对杀死他们自称所爱的动物感到兴奋:猎人对动物的爱和捕杀是共同存在的,这并不代表他们对动物有一种独立的、偶然的观点。”[12]狩猎的复杂性就体现在这里。这也意味着狩猎时的人会带有更为复杂的情感,其中不乏高度对立的情感、立场与思想,但是,这样的情感、立场、思想并非真正处于一种矛盾状态。
从根本上说,狂欢现象以人的高峰体验与精神癫狂为介质,其所构建的是一种狩猎激素分泌过量之后的后续消解程序。然而,东亚国家长期以来一直是农业国,务农行为无需分泌过量的激素,由于缺失了应急反应,务农者几乎毫无激素分泌现象,也便无法产生排泄剩余急速的程序。狂欢现象在东亚国家的消失,原理就在这里。这也延伸出了后世人所认知与界定的发达国家与非发达国家的分化问题。通常而言,发达国家都是高度工业化国家,而非发达国家则多为农业国家,因此,农业性与工业性的矛盾也集中在此。事实也是如此,现实世界中的诸多欠发达的农业国家一直都在捍卫这样的行事准则。换句话说,缔造狂欢效应一度是经济欠发达国家的禁忌,置身其中的人们对游戏禁忌只能顺从,并无太多的抗拒之情,而随着岁月的淹浸,人们更容易感受到其作为常态的一种可能,身处其境者而不以为然,很少有人会将其视作一种社会病态,更无从衍生出所谓的解决之道。时过境迁,时代进步,人们有可能找到一种解决之道,但时而也会失之于简单化。在人类特定的社会种群中,作为文化形态的社会禁忌很难在短时间内根除。
文化原本就有多样性,因此,各种各样的解决之道也很难产生持久的说服力。设置禁忌的族群会利用本部族特有的信仰、道德或伦理戒律来约束民众,使其不至于因为行为放纵而消耗过多的食物,其中以高蛋白的食物为主。很多鼓励静态生活的国家或族群对待球场狂欢活动限制较多,然而,球场需要狂欢,而生活需要静谧,矛盾就此产生。且以中国为例,人们接受了岁月静好之理念,却又在不经意间向往高强度竞争岁月的刺激感,于是,人们在很多时候不得不挣扎在一种一味接受与抵抗行为高压、管控、遏制的悖论语境中,而造成此类现象的原理并不复杂。这里需要说明,受到信仰、文化、习俗等因素的影响,世界上并非所有国家都喜欢狂欢。正因如此,狩猎可以成为节日,亦可成为禁忌,至少在儒教文明的体系内,人们看不到狩猎行为的极度的合理性与崇高感,遑论因此而缔造出来的高尚化、神圣化、尊崇化的节日庆典。
人类的文明形态大体分为5种,最早的是狩猎文明,其余依次为采摘文明、农耕文明、工业文明以及信息文明。5种文明体系最适合建立体育文化的则是狩猎文明,而足球则是狩猎文明中的佼佼者。足球演进到今日,与其说是一种带有高度统治力的体育,不如说是一种带有高度游戏性的狩猎演习。其实,与中国人不太鼓励狩猎行为不同,西方人从事狩猎活动的时间更长,也更容易对狩猎产生迷恋心态,而足球就是一种狩猎行为的艺术性、仪式性和象征性变体。“西方狩猎文明更注重从征服自然中获取生存的条件,这种与自然抗衡、对生命与宇宙形而下的认识使得它的哲学思想更关注对物质世界的认识。”[13]欧洲农耕文明的过早谢幕,直接导致了竞技体育精神的崛起,欧洲竞技体育的繁盛也源于此。狩猎一直充满了挑战的意味,因此,足球的诗意往往是一种征服性的诗意,也即一种崇高的美学精神激励下的诗化情境。诗意其实一直是狂欢的另类表述符号。没有人忽略足球的诗性功能。足球的诗性包含了其缘起的地域、理由、动机。英国的狩猎文化缔造出了拜伦的《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唐璜》《希腊战歌》,中国的农耕文化则缔造出了陶渊明的《饮酒》《归园田居》《归去来兮辞》。足球与蹴鞠亦然。尽管足球起源于中国的说法一度盛行,但它带给人的仅仅是一种迥异于西方文化的想象性行为展示范式,而非一种真实的身体竞争镜像。从文化类型学的角度看,中国与西方的理念不尽相同,中国很早就进入了农耕文明时代,高度秩序化的农耕生活降解了很多人的狩猎知识,而这种降解也构成一种对狩猎欲望的压制现象。然而,欲望自敛现象并不等于无欲之境,处在精神自敛格局下的人更容易滋生一种对远古狩猎行为的想象性冲动。其实,足球和蹴鞠都有所谓的精神逃避功能。Daniel Ziesche就看到了足球文化的远古性特质。“足球也提供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承诺,即失败者获胜的真实前景,这在现代的竞争理性主义中是罕见的——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一场足球比赛为我所说的‘社会逃避主义’创造了一个地方,因为它提供了一个脱离社会强加的自我控制的环境。”[14]不难看出,足球构建的是一种战斗后逃避的场所,蹴鞠构建是一种失败后逃避的场域。前者是斗士之举,后者为隐士所为。
毋庸置疑,现代足球是特定文明形态中的产物,对任何一位中国人而言,它与蹴鞠有一种天然的对比度,为时长久的农耕文明所催生出来的游戏形态大多失去了蛮野性特质,从而也导致其消亡。现代文明并非野性主义的文明形态,而是一种契约体系约束下的自然文明,它高度维护了人与动物所共享的自然性,而划分出其与植物的差异性。正因如此,在现代文明秩序中可以看到大量符合人的自然性的镜像,其中不乏狂野性、动态性、进取性乃至侵略性元素。曾经有思想者认为中国千余年来少却发明创造,原因在于国民缺乏独立人格,其实不然,这里仍需从农耕文明与狩猎的分水岭说起。农耕文明的人以草为侍奉对象,而帝制时期的帝王往往将一些非贵族的人称为“草民”,而一些未获功名的人士也经常自嘲自己为“草民”,这便形成了一种以草为核心的人际循环网系。英国在12世纪就出现了大宪章,而中国直到辛亥革命才出现了类似的宪章,其中的原因也在中西方文化在人格定位方面的差异性。狩猎形态中的人更宽容人和动物的平等性、自然性和互动性,而农耕状态下的人则更倾心于将人划分为人与草木两种对立性物种,这便营构出草民世界与非草民世界的两大阵营,这种社会结构很难衍生出均等机会的群体。换句话说,世界各国帝制时代的帝王有可能将人当成植物而非地位对等的动物来对待,否则我们无以理解心理极端化帝王们漠视人的生命的行为。那种语境中的普通人士则有可能一直处于一种生物级差明显的状态中,终生只能以应急反应来装点人生,也极易消磨掉大部分主观能动性,最终无法在思想、科学、技术、身体等领域的实现突破。简单来说,近代化的文明是一种以动物为核心的动态文明最终战胜了以植物为核心的静态文明的过程,其所折射的是一种人的价值的类型学的复原现象。有的学者看到了中国区域内文明的复合性,并将其成因归结到地理地貌的层面。“东亚大陆东侧雨量充沛,中西部降水稀少,这两个气候迥异的区域,古来形成农耕与游牧两种文明类型,提供了古代两千年历史壮剧的舞台。”[15]这种看法有其合理性,但尚未触及农耕文明与狩猎文明的微观差异。中国是一个长期处于农耕文明的国家,儒家文明一度远离了欲望至上主义的价值体系,中国人对野性生命力的渴望主要体现在启蒙时代过后的现时代。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在西方文明的激励下实现了文明再生,那已然是另一个文明生发的故事链环,而其中竟然无涉中国的足球的内在演变图式[16]。文明的对冲最终并未毁灭农耕文明的根性价值,农耕文明及其衍生性文化依旧以文明自身的稳固基因为其生命的恒常性作出了注解。
人类的进化过程充满了无穷的变数,却在狩猎时代留置了过久的时间,狩猎文明对技术的促进作用很大,人们往往忽略了其地人类审美观念形成的作用。如果联想到泛狩猎时代的诸多的社会面相,狩猎自身的丰富性还可以催生出更多的思考点。作为一种强力戏仿狩猎的游戏形态,足球充满了一种相对固化的审美特质,它更倾向于充分、彻底、完整地使用身体语汇,并在合适的时空场域中再现人类先祖的基本生活、仪式与进化规程。足球的基本意义在此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其实,狩猎行为始终是人的身体主义的根本动能。受到足球的本源性意义限定,足球充满挑战的意味,其中的缘由显而易见,但是,当足球的狩猎本性得以揭示之时,人们可以更好地看到足球的跨界性格局。足球由此而构建出一种远胜过所有球类项目的分解性动能。足球的内质决定了其在区域传播的过程中的流畅度,其中的关键是文化兼容性强度,因此,回归到自然人所推崇的以人为本的世界来看,足球会在各种适宜其生存的空间中呈现出一种显性的扩张能量。足球的扩张与蹴鞠的消亡现象并不能说明孰优孰劣之类的问题,它本质上展示的是一种文明类型学意义上的差异性。类似的疑虑也只能在人类学、文化学和社会学的边缘地带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