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九霞,张凌媛
(中山大学 旅游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近年来,城乡融合发展的议题受到学界广泛关注和热议。城乡融合的理论概念可以追溯到空想社会主义者关于城乡发展的构想,(1)刘威,徐明琨:《“城乡”作为一个治理单元:城乡共治的理论争辩与中国实践》,载《学习与探索》2022年第11期。并由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一文中首次提出。(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371页。城乡融合是马克思恩格斯所讨论的“城乡一体、分离与对立、统筹与融合”城乡关系形态演进的最终阶段。(3)周志山:《从分离与对立到统筹与融合——马克思的城乡观及其现实意义》,载《哲学研究》2007年第10期。在国内,这一命题在城乡关系的范畴下进行了诸多理论推进。尤其是随着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的双向配置,研究者意识到城乡分工与融合正在同步增强,(4)刘守英,王一鸽:《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中国转型的乡村变迁视角》,载《管理世界》2018年第10期。开始反思二元结构预设下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和现实之间的错位,(5)朱晓阳:《“乡-城两栖”与中国二元社会的变革》,载《文化纵横》2018年第4期。一系列旨在推动构建“无差异”城乡发展环境的理论话语不断提出,比如要素均衡配置说、(6)王文彬:《基于资源流动视角的城乡融合发展研究》,载《农村经济》2019年第7期。产业融合说、(7)颜培霞:《产业融合推动城乡融合发展研究》,载《改革与战略》2018年第11期。包容式发展说(8)刘祖云,李震:《城市包容乡村:破解城乡二元的发展观》,载《学海》2013年第1期。等等。无论出发点如何,城乡融合目前已然成为一个共识性话题。
要从总体上回答城乡如何融合发展的问题,回答其所蕴含的复杂性,可以从三个维度来解读。首先,要注意到中国社会结构性变化与个体性变化之间的多重交织。当下中国社会发展飞速,个人的成长、家庭的变迁与大环境的变化息息相关,这些多元变化与多重社会结构性变迁的交织性、混合性特征突出。由此,造成了区分多重的大环境变化与个体性变化的难题,既难以对时代变化加以分类,也更难以识别和把握社会转折点。这也为如何回答以“人”的融合促进城乡融合带来巨大困扰。其次,这种个体—社会变化的深度关联在城乡高度流动的背景下再度引发了多重混杂性。以往在“城—乡”流动趋势下,乡村人口向城市集聚,充盈了城市社会的多元性和复杂性。随着“乡—城”流动、“城—乡”流动的并行,大量趋乡投资群体、返乡创业群体、第二居所移民、数字游民等在乡村集聚,促使乡村主体多元化且处于重构中,乡村和城市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主体混杂、网络混杂和意义混杂。(9)吕祖宜,林耿:《混杂性:关于乡村性的再认识》,载《地理研究》2017年第10期。再次,上述差异性社会环境进一步触发了县域社会的新型角色,县域成为不确定性环境中和流动性背景下人们的新型居留地和发展中心地。交通与通讯技术以及相关基础设施的变革带来了人们关于县域内时空经验的变化,(10)白美妃:《撑开在城乡之间的家——基础设施、时空经验与县域城乡关系再认识》,载《社会学研究》2021年第6期。同时在生活层面,农村流动人口出于教育、就医、生活方式等不同原因而在县域范围内大量形成城乡两栖的家庭,县域已成为城乡连续谱的关键集聚区和实在节点。
上述梳理为我们带来两点启示:第一,长久以来,个体/家庭的变化是和中国城乡关系的变化高度勾连的,理解和解析中国城乡融合机制,既要重视这种宏大结构与个体生活相互交织的联动规律,更要超越“结构性因素”的遮蔽,从一个个“人”的生产和生活上去追溯驱动力。第二,在复杂县域情境中,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理论共识有待构建。自上而下来看,随着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提出“加快县域内城乡融合发展”“把县域作为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切入点”,中国城乡融合发展工作迈入了以县域为重要切入点的新时代。自下而上来看,县域社会的混杂性不断凸显,新的社会变化和趋势不仅对县域功能提出了新的要求,更要求从县域社会的视角解析城乡融合并加以理论关照。(11)赵伟佚,潘玮,李裕瑞:《县域内城乡融合发展:理论内涵与研究进展》,载《地理研究》2023年第6期。
实际上,当前中国的县域城乡融合存在着丰富而复杂的现实情境。从区域上来看,不同地区县域发展差异大,西部地区有些县城虽名为县,但在经济总量上仅相当于东部乡镇乃至发达地区的超级村庄,有些县城规模甚至不如东部地区的镇。从尺度上来看,东西部的差异同样巨大,西部一个县的面积相当于东部的地级市,一个乡镇的面积相当于东部的几个县。仅从一般性的国家公共政策入手,如何在如此复杂多元的情境下有效推进城乡融合?县域城乡发展和乡村振兴的理论提炼如何进一步与政策与制度进行有效衔接、融合与创新?因此,打破城乡研究壁垒,创新性地构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理论体系,从县域的尺度透视城乡融合的多元现象,进一步剖析城乡系统的层级差异和长久以来城乡差距的内部社会结构,对构建县域城乡融合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路径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本文试图在中观层次提出一个理解当代中国县域社会统筹下城乡融合发展机制的理论框架,使其兼具学理性与实质性的分析效能。同时,展现流动社会背景下县域城乡融合在生产维度和生活维度如何展开及如何促成良性的发展效果。
1. 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
“乡土中国”是研究中国社会问题的基础概念和理论脉络。20世纪40年代,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的第一篇“乡土本色”中开宗明义指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12)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年版,第1页。这意味着,“乡土中国”这一概念描述的是包括“经济形态”“社会关系形态”“政治-社会治理格局”和“文化价值观念”等在内的中国整体社会形态。(13)王小章:《“乡土中国”及其终结:费孝通“乡土中国”理论再认识——兼谈整体社会形态视野下的新型城镇化》,载《山东社会科学》2015年第2期。此后,遵循乡土中国这一研究脉络,学者们以“乡土中国”作为研究基点,深耕中国乡土社会的基础形态,开展了丰富思考和扎实调研,具体表现为理论上伴随“乡土中国”提出的差序格局、礼治秩序、乡土性等系列概念成为理解中国乡村社会的最佳“理论工具”,同时经验上“乡土中国”意指中国乡村传统社会最真实的写照,是理解中国乡村社会变迁的起点。(14)桂华:《作为“他者”的“乡土中国”——兼论如何对待费孝通先生的学术“遗产”》,载《人文杂志》2010年第5期。然而,乡土中国所刻画的是一种原本封闭完好的乡村理想类型,却因现代性以及城市资本的进入而日渐消解,维护原有乡村社会秩序的文化精英(绅士)渐渐离开乡村移居城镇而使得乡村原有的人文生态遭受破坏。(15)赵旭东:《费孝通对于中国农民生活的认识与文化自觉》,载《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在这一背景下,费孝通先生接续出版的《乡土重建》指向了城乡关系的变迁,深入剖析了农村与城镇到都市的变迁发展,创造性地提出城乡“相成相克”的概念,相关论述还包括在《关于“城”“乡”问题》《小城镇,大问题》等论著中。(16)李金铮:《“相成相克”: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费孝通的城乡关系论》,载《中国社会科学》2020年第2期。但正如贺雪峰等人指出,过往的研究多“以束缚在土地上的中国”为前提和背景展开,但是中国农村正在发生历史性变迁,农民的价值观念、行为逻辑都在发生质变,“乡土中国”“熟人社会”的理想类型作为研究前提同样也在转变。(17)刘涛,贺雪峰:《在乡土中国与现代中国之间》,载《中国图书评论》2009年第4期。
进入21世纪,在中国社会的重大变革之下,“城乡中国”成为学者们植根于流动性背景、转型期中国实践和为构建新型城乡关系而提出的新命题。改革开放后,我国步入从工业城镇化、土地城镇化到人口城镇化的接力式发展阶段,(18)周飞舟,吴柳财,左雯敏,等:《从工业城镇化、土地城镇化到人口城镇化:中国特色城镇化道路的社会学考察》,载《社会发展研究》2018年第1期。城乡关系的现实表现主要是城乡二元分割,并成为研究的核心焦点。在中国结构面临转型以及在这一过程中“乡土中国”所根植的农民-土地、农民-村庄的关系不断变化,有不少学者开始提出新乡土中国、(19)洪建设,曾盛聪:《制度下乡:建构“新乡土中国”路径依赖》,载《社会科学辑刊》2005年第2期。城镇中国、(20)陈映芳:《传统中国再认识——乡土中国、城镇中国及城乡关系》,载《开放时代》2007年第6期。城市中国(21)王小章:《“乡土中国”及其终结:费孝通“乡土中国”理论再认识——兼谈整体社会形态视野下的新型城镇化》,载《山东社会科学》2015年第2期。等差异性概念以凸显这种重大的社会转型所带来的变化以及对“乡土中国”范式的适用性加以拓展和调适。随着政府主导的城镇化发展,人口的非农转移进一步加速农村人口的生产身份和生活身份的市民化,离土化趋势加强,与农业的生计联结也再一次被弱化,至21世纪初我国城乡互依的平衡关系已被根本打破。相应地,流动背景下所引发的城乡问题诸多且严峻,如农民的流失与留守、医疗不足、教育不足、社会关系流变、文化传承失序等方面引起了“乡村危机”。
为矫正上述这些城乡问题,周其仁、刘守英、赵旭东等学者基于不同视角接连指出,中国社会已经从“乡土中国”迈入“城乡中国”,有必要以“城乡中国”作为理解中国转型及其结构形态的重要范式,强调城乡关系进入城乡加速互动的新阶段。人口、资本、土地等生产要素在城乡间的双向配置与流动在增强,意味着城乡分工将随之进一步明确与合理化,城乡发展各具优势的时期到来,这为矫正城乡问题创造了机会。在城乡关系变化的过程中,城乡一体的连续也从来没有真正被打破过,在这种连续性的互惠关系中,人类成就了自己独特的整体性意义的城乡关系的生命体。(22)赵旭东:《城乡关系视野下的理想中国》,载《河北学刊》2017年第6期。“城乡中国”被认为是城乡关系现实演进的新形态,但在这一范式中,“城”“乡”两级依旧处于研究聚焦的两级,对城乡连续体中的县、镇等关键节点的重视不够,也未明确城乡间纵向联结以及城乡内部横向联结何以实现的问题。
2. 县域成为城乡融合的关键集聚区和实在接合点
县域,作为构建中国城乡共同体最具特色、最有挑战、最契合理想共同体模式的社会单元和研究载体,也在城乡关系中成为发展的“第三极”。我国现阶段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对新时代背景下的城乡融合关系和乡村振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指出,将县域经济发展作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新支点,县域被赋予了“推进城乡融合”和“实现乡村全面振兴”重要功能。焦长权认为中国基本上走完了“挣脱乡土”的上半程,当前以及在未来的很长时期将处于“回归乡土”的下半程中,大规模农民工将逐步回归家乡,在家乡的城乡社会空间体系中重新扎根下来,这将重构一个以县域为中心的新社会空间和新社会形态。(23)焦长权:《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上半程与下半程》,载《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2期。县域城乡融合在这一趋势下也成为新的研究方向,不同学科基于各自的话语体系开展了大量研究。关于县域城乡融合的政策演化、发展水平、驱动机制及融合路径也得到了诸多探讨和推进,这些讨论兼具着宏大视野的结构性分析和微观底层的个案性升华,但总体上还是从城乡二维角度出发,对县域在城乡融合中的关键作用和观念认知存在一定局限性,已有理论尚缺乏共识性概念。
近年来,以狄金华、(24)狄金华:《县域发展与县域社会学的研究——社会学的田野研究单位选择及其转换》,载《中国社会科学评价》2020年第1期。王春光(25)王春光:《县域社会学研究的学科价值和现实意义》,载《中国社会科学评价》2020年第1期。为代表的社会学学者不断推动“县域”作为研究对象、实施单元或分析方法的重要性与必要性,指出应将县域作为田野研究单位来补充以往的田野调查以村域或乡域为主的体系。区别于县域城镇化和县乡行政体系中治理问题、财政问题的研究路径,县域社会中的“人”尤其是“流动中的人”成为研究重点对象,由此围绕人的生产生活相关的议题,如生计方式、教育、医疗、社会保障、休闲等得到重要开展。如杨华、林小英等人以“县乡中国”(26)杨华:《县乡中国:县域治理现代化》,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2年版,第2页。、“县中的孩子”(27)林小英:《县中的孩子:中国县域教育生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23~24页。、“县乡的孩子们”(28)杨华,雷望红,等:《县乡的孩子们》,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3年版,第7~8页。的概念来言说县域治理、县域教育问题,均意在强调“县域社会”的重要性以及作为一个新的现象级的对象需要加以关注,县域中国正在成为继乡土中国、城乡中国范式之后的新的研究范式。
其中,县域治理是社会学的传统研究话题。县域作为国家治理的基本单元和政策对接的最后一环,县域(县城-乡镇-村社)的行政体系作用凸显,大量对县域的传统社会学研究都重视县域社会的治理。在这些不同的时空场域中,国家与地方的行为和选择因国家在县域社会遭遇不同的境遇而深受影响,(29)申恒胜,王玲:《县域社会中的国家遭遇》,载《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体现着国家-社会治理的有效性。同时,县域经济历来是中国经济发展研究的重要板块,自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在2022年提出“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意见,县域经济进一步成为城乡融合发展研究的主阵地,大量围绕县域经济活力、县域中小企业以及县域经济典型模式的探讨极具代表性,如早期依靠农业、加工制造业而实现腾飞的寿光模式、义乌模式、晋江模式等,及因高新科技产业集聚和休闲康养群体集聚等形成的典型县域,如广东顺德区、海南陵水县、广西巴马县、云南大理市等。
然而,在这两大核心研究板块之外,县域文化体系、生态体系和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建设仍在探索之中,还未形成合力。因此,县域研究的视野也需要从单一的行政单元转向复杂的县域社会,厘清县域在社会治理、产业分工、人口流动、环境资源保障等方面的城乡统筹和作用机理。具体而言,在生产领域,既有研究对县域产业布局、人口集聚、资源分配等现实问题的调查研究尚不充分,对于县域内部的统筹发展需要系统研究;在生活领域,文化、教育、卫生、医疗等公共服务提升越来越成为民生重大关切,现代人的身份认同、流动社会的情感维系等问题亟待学术阐释。
中国的城乡变迁深刻地影响着农村人民和城市人民的生产生活。中国传统社会是一种建立在农耕生产方式之上,以家庭、家族为主要行动单元的社会形态,家既是生育单位也是生产与消费单位,工作生产与家庭生活密不可分。(30)吴玉玲,孙中伟:《从“以生产为中心”到“以生活为中心”——中国人工作—生活观念变迁研究(1990—2018)》,载《社会学研究》2023年第4期。这种生产生活方式却在建国后到改革开放之前的30年间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在这一阶段,为了在最短的时间跨越工业化的“资本原始积累”,国家进入计划经济体制时代,在农村建立起一套计划配置和管理办法,(31)刘应杰:《中国城乡关系演变的历史分析》,载《当代中国史研究》1996年第2期。同时为防止农民盲目外流对城市生活造成冲击,最大限度地把农民稳定在农业上,以集中农业剩余支持国防工业和重工业优先发展,城乡二元的经济体制和社会结构也由此形成。(32)张海鹏:《中国城乡关系演变70年:从分割到融合》,载《中国农村经济》2019年第3期。与满足生活需要为主的轻工业和农业相较,国防工业和重工业具有更高的发展优先性,生产也被置于家庭生活之上。(33)吴玉玲,孙中伟:《从“以生产为中心”到“以生活为中心”——中国人工作—生活观念变迁研究(1990—2018)》,载《社会学研究》2023年第4期。因此,在这一阶段所形成的以生产为中心的社会发展模式一直延续到改革开放之前,在“舍小家,为大家”的观念倡导下,个体家庭生活被裹挟在集体生产劳动中。(34)吴小英:《“去家庭化”还是“家庭化”:家庭论争背后的“政治正确”》,载《河北学刊》2016年第5期。
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开始实行市场经济,集中精力恢复生产建设与市场经济改革成为国家当时的主要任务,“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很具象地体现出当时社会以经济发展为中心的“生产型社会”特征。国家积极鼓励个体参与市场经济,个体与家庭在很大程度上从集体体制中脱嵌,但又紧接着进入到市场经济发展中,经济安全、生活富裕以及经济福祉等物质主义价值观念强化了人们的生产中心性观念。随着21世纪初我国城乡关系被打破,以家庭和休闲为主要构成的“个体化生活”与以工作劳动为代表的“社会化生产”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凸显。
进入21世纪的前二十年,中国社会从乡土中国迈向了城乡中国。随着社会经济的持续繁荣,特别是近十年国家财政与个体财富均有了积累,工作中心观念日益受到挑战。吴玉玲和孙中伟的研究指出,在1990年至2018年间,中国公众的工作-生活观念经历了“以生产为中心”到“以生活为中心”的变迁。(35)吴玉玲,孙中伟:《从“以生产为中心”到“以生活为中心”——中国人工作—生活观念变迁研究(1990—2018)》,载《社会学研究》2023年第4期。尤其是1999年新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出台,当年国庆节成为第一个“黄金周”,全国出游人数达2800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141亿元。(36)新华社:《“黄金周”的由来》,(2006-05-03)[2023-12-04].https://www.gov.cn/govweb/fwxx/sh/2006-05/03/content_273147.htm.休闲逐渐打破了城乡变迁进程中“生产为中心”的观念,生活回归到个体和家庭之中。
当前,基于县域生活和生产方式的讨论已经逐步显现但较为分散。如邵帅等基于县域的农村生产半径划分出耕作生产半径和工商业生产半径,并认为农村生产半径会经历“务农”“外出”“兼业”和“转型”四阶段的变迁。(37)邵帅,郝晋伟,刘科伟,等:《生产生活方式变迁视角下的城乡居民点体系空间格局重构研究——框架建构与华县实证》,载《城市发展研究》2016年第5期。田舒彦基于中部地区的研究发现,县域非正规经济兴起并与农民家庭的城市生活选择相互作用,共同塑造出“消费性的县城”。(38)田舒彦:《消费性县城与弱平衡城市生活——基于润县农民家庭城市化的县域社会探索》,载《中共福建省委党校(福建行政学院)学报》2022年第4期。雒珊则发现,当前部分返乡青年创业并未完全遵循市场理性的原则,也并不是以经济收益最大化为目的,而是生活逻辑主导的非市场理性创业,蕴藏着实现家庭生活完整亲密和追求阶层生活跃升的目标。(39)雒珊:《生活取向:县域返乡青年创业的实践逻辑及风险》,载《当代青年研究》2023年第2期。上述研究带给我们的启示为:新时代县域城乡融合发展必然区别于新型城镇化以GDP、人均收入、土地改革等为主的“发展”硬指标,应呼应人的应然生活状态,同时也意味着,不同类型的人的生产身份与生活身份的多元化。嵌入在城乡变迁中,离土趋城、在乡归土等生计方式和生活方式首先需在乡土中国的基本框架下进行理解,进而还需结合城乡中国、县域中国的新形态加以解读。
生活和生产是人类生存的两大基本活动,二者的互动过程形构了社会发展中工具与价值、个人与社会、主体与客体的统一,是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中的两个核心范畴。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诸关系是在人的生产和生活中发生的,生产逻辑是按照规律来生成生活、发展生活、完善生活,生活逻辑则是生活主体、生活结构及生活发展变迁规律,是“生命和人的生产与再生产”(40)许慧,吴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生活哲学思想及其启示》,载《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2期。。 生产理论在马克思的思想建构中有着基础性地位,但同时充满多义性,尤其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两组核心概念存在多方面多层次的阐释与使用,(41)汪征鲁:《唯物史观的历史命运——关于马克思主义文本解读的思考》,载《历史研究》2003年第2期。由此也引发了不同解读和多元论争。马克思的生产理论曾一度被认为是经济决定论,特别是随着资本主义社会自身的变化,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攻击和挑战,被认为是片面的。许多学者也指出,马克思生产理论本身是个内涵丰富而且本身不断变化的理论,(42)王代月:《再读马克思生产理论》,载《社会主义研究》2005年第5期。已经从生产本体论走向了生产和生活的互动。王雅林认为,既有理论在阐释马克思的经典话语时,忽略了马克思“生活的生产”的理论预设和前提,(43)王雅林:《马克思“生活的生产”理论预设的当代意义——关于社会发展理论框架的新建构》,载《学术交流》2005年第7期。这一理论结构层次其实统领着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理论结构体系。(44)王雅林:《生活方式研究的社会理论基础——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社会理论体系的再诠释》,载《南京社会科学》2006年第9期。唐魁玉和解保军进一步指出,马克思关于“生产”与“生活”辩证互动可以表述为“生产的生活”和“生活的生产”两个相对独立的环节和状态,(45)唐魁玉,解保军:《论“生产”与“生活”和谐互动的社会理论基础——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社会运行说的辩证诠释》,载《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年第12期。二者分别又与“生产型社会”和“生活型社会”两个概念相对应。
图1 双生论的理论框架图
马克思基于人划分出的生产和生活两大体系,是理解与分析县域内部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性划分维度。县域作为过渡地带,连接着城市并服务着乡村。其中,人的生产和生活两大体系分别对应着县域社会的“乐业”(生产性社会活动)与“安居”(生活性社会活动)。基于此,本研究结合县域人民的“生产-生活”与县域社会的现实发展,重点划分出县域生产与县域生活的理论维度,提出县域城乡融合的“双生论”框架(见图1)。
1.县域生产维度
县域的生产活动及生产研究视角是理解和把握其内部城乡融合发展社会事实的根本。在改革开放后,全国大部分地区曾形成了“离土不离乡、进厂不进城”的生产模式,县域内的产业及企业一度蓬勃发展。之后,当我国从“工业城镇化”阶段转变到“土地城镇化”阶段后,县域的生产功能受到了巨大冲击。如何促进县域的城乡生产融合发展,是疏解诸多社会问题、促进社会公正和社会整合的关键。
作为一种过渡性的空间体系与功能体系,县域社会若要更好地实现在城乡之间的空间串联,充分发挥生产功能让县域人民在此“乐业”,需要形成科学合理的县域分工格局,并生成城乡韧性。实际上,不同区域的县域其自身优势产业及发展模式不同,使得县域人民的生计模式和流动模式也是差异化的。这也说明,从县域生产维度出发,结合不同区域县域分工布局的特征和规律,识别出县域内一、二、三产业各自的发展规律和基本特性,才能切实地理解“县城-乡镇-村社”融合发展过程中要素流动、农民多元生计与产业发展模式的密切关系。东、中、西部聚落类型多样,不同县域下的城乡分隔、地域分异特征显著,不同空间和时间背景下由于城乡分隔形成差异化的脆弱性类型,也相应地发展出自身的城乡韧性。
因此,本文提出的县域城乡生产融合强调两点,第一,县域社会的生产优势和功能分工决定了村社、乡镇、县城之间在横向上的联结模式,由此也表征县域产业布局的科学性、合理性及功能保障;而在县城-乡镇-村社这一纵向的空间体系中,不同尺度的要素流动和分配则决定了农户生计方式。城乡融合将进一步强化县域尺度下城乡之间的产业体系基础,辐射社会生活、服务配套等方面,农户生计亦将产生多元化的响应方式。第二,县域城乡融合应聚焦县域的人口、技术、知识、资本等生产要素配置和流动状况,透视乡村振兴战略下县域产业发展中县城、乡镇、村社之间的主体关系,厘清当下所面临的城乡分隔中生产环节的主要矛盾,总结城乡韧性的区域差异,理解县域城乡融合在生产层面的区域特征。
2. 县域生活维度
仅聚焦于生产视角已经无法理解当下的县域社会事实,也无法准确地推进县域城乡融合发展。县域的生活活动及生活方式研究视角成为理解与把握当下及未来县域内部城乡社会融合发展的着力点。农民不再是一个明确的概念或身份,从生活视角切入,结合个体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才能透视其真实状况。因此,县域城乡融合研究应着重关注他们的生活价值和意义(身份认同与自信)、美好生活需要的条件(文化设施、公共服务、生态环境等)、不同生命周期的生活和发展保障(教育、养老、医疗等)、县域社会中的生活生产互动(交通、资源、权利等)。同时,还要关注外来人群的县域化及乡村性生活及扎根问题。
城乡生活在县域社会中融合,县域社会是在乡土社会之上的更广阔“生存天地”。不论是新型城镇化还是乡村振兴战略,都是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满足人对于美好生活需求为出发点和宗旨,这区别于西方的公共政治理念。因此,从生活视角出发,对接人们依托于生活空间的动态性活动,理解并尊重县域人民的生活方式,在此基础上考虑县域公共服务资源的配置与社会治理,能够实现县域社会中人民更有尊严、更高质量、更美好的生活。县域城乡生活融合作为本文所提出的县域城乡融合“双生论”的第二大层次,强调的是县乡社会融合的内在机制以及县域住房、医疗、教育、休闲等不同维度的城乡共同体建设机制。
当下县域内所出现的城—乡人口回流趋势以及县域内部因追求更高的生活质量而形成的人口流动,促进城乡生活融合发展是疏解县域社会内部民生层面诸多问题的一个关键方面。而县域内公共服务不均衡不充分的现状难以满足这一基本出发点,甚至对县域内部的社会融合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例如,不同主体之间的资源冲突与相互挤压反而造成了融合障碍。在这一背景下,分析县域不同尺度内及不同尺度间人口流动模式及其影响下的社会融合,将能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公共服务均等化和社会治理提供更切实的支撑。
城乡融合的理想状态不仅仅在于城乡主体和要素的融合,更重要的是城市社会和乡村社会的社会文化结构的真正交融。共同体理论指向群体内部的有机联结本质,从共同体的理论视角去思考县域对多元主体生活需求的平等响应与共同保障,能够突破都市社会的“重城”倾向和乡土社会的“重乡”倾向,又能认识到“共同在场”的身体实践对于塑造关系性认同与合作(如同乡同业)的重要性。县域是城乡共同体的空间表达,(46)张宾哲,段敏,谭涛:《城乡共同体的空间结构、生产秩序与建构路径——基于共生理论的视角》,载《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理解县域社会中人的多元生活方式和城乡生活融合,还应以“城乡共同体”串联起“县城-乡镇-村社”纵向层面的联结,透视县域公共服务配置中县城、乡镇、村社之间的主体关系,厘清当下城乡公共服务不均等的主要矛盾,构建保障多元生活需求的城乡共同体。
基于“人-生产-生活”的县域城乡融合“双生论”理论框架,未来的研究需要重点聚焦县域这一关键尺度,分别剖析以县域为抓手,统筹城乡融合经验过程中城乡生产融合、城乡生活融合的形成机制,挖掘县域城乡“双生”融合发展的典型模式,识别实现这一理想形态的潜在要素;还要开展类型学研究,从不同的县域类型、发展模式和区域发展规律中归纳总结中国县域城乡关系的变迁和新形态,并进一步探索县域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战略衔接与协同发展的治理政策与制度设计(见图2)。
县域城乡生产融合发展首先要回应生产视角下县域产业分工的形成机制问题。既需要从理论上识别出影响县域产业分工的因素,如地理位置、资源禀赋、人口密度、社会资本、制度文化等方面,更需要立足我国不同地区所对应的劳动力数量与结构、生计流动方向、资本存量与增量、信息技术学习能力等要素差异,对不同区域内县域社会的内在生产条件、产业分工的横向合作模式(如同乡同业)、纵向合作模式(如产业链的上下联动)加以把握和调查,从优势产业的萌发诱因、发展过程中的内外部推动因素、竞合关系、发展阶段、成败经验和外溢效果等方面归纳总结县域产业分工格局的形成机理。
县域城乡生产融合发展还应进一步探讨如何建立生产视角下县域城乡韧性的形成机制问题。城乡韧性是县域分工的落脚点,也是促成县域分工格局的动力基础。因此,未来研究应立足于城市、县城、乡镇、村社的经济活力,识别出不同区域内的经济发展差异;进而识别城乡韧性影响因素,构建“脆弱性-韧性”的分析框架,分析内在的理论机制;为解读县域内的生产发展提供要素流动的动力模型,对传统已有的理论模式加以检验。由此,寻找到符合当下中国县域城乡关系的新的多元生产方式,重新厘清城乡主体功能及城乡之间的动态关系。
在实证路径上,通过数个典型县域案例的对比研究,分析其在不同发展阶段县域如何通过分工布局、跨尺度联结组织高质量、高效率生产,厘清县域中主体间、要素间的动态变化关系,对城乡韧性的影响因素和理论机制、县域差异化发展动力与发展路径加以识别和推导;在案例对比分析的基础上,结合GIS空间分析,识别县域不同尺度三大产业的区域分布与空间分异,识别县域内的功能布局和内在结构关系;还可通过计量经济分析,运用历时性、长周期的县域数据,计算县域经济活力和城乡韧性指数,并从中对比不同区域内县域产业分工的功能差异与跨尺度联结的模式差异。
县域城乡生活融合发展的形成机制立足于县域人口流动的基础,基于“人口流动—社会融合—城乡共同体”的逻辑展开。首先,需要对县域层面人口流动及所引发的城乡社会融合展开梳理与摸查,识别人口流动与社会融合的影响因素,挖掘返乡人口、生活方式型移民、旅游劳工移民、生态移民、城乡两栖流动等不同群体其生活成本、生活机会、生活质量,综合自然环境、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社会关系、地域文化等因素,剖析县域内人口流动所引发的社会融合机制。其次,结合住房、医疗、教育与休闲多个维度剖析城乡共同体的形成机理,不仅需要自上而下地对已有城乡联结方式展开调查,梳理城乡社会生活不同层面的运作模式、发展困境与出路,系统性探讨城乡生活的现状与特征;同时,也需要自下而上,基于代际差异对县域城乡社会进行再建构,解析儿童和青少年群体、青年和壮年群体、老年群体的不同生活需求,分维度呈现城乡生活的现实样貌,以满足县域人民的多元生活模式选择。
在实证路径上,一方面,从“人”出发,结合共时性和历时性的比较研究,详细深入了解县域不同代际、不同生活方式群体其生活机会、生活成本、生活质量及生存困境,梳理县域人民的生活方式;结合时空路径分析,获取收集县域内人民生活方式的时空行为轨迹数据,描绘县域内人们关于教育、休闲、医疗等生活活动上的时空模式,总结人们在县域活动的变化规律。另一方面,从“物”出发,对县域内在住房、医疗、教育与休闲四方面的公共服务设施和舒适物数量展开宏观层面的大数据统计与时空演化分析,把握县域公共服务的统筹、分工、布局等现实问题,梳理不同服务共同体的运作模式、发展困境与出路,系统性探讨城乡共同体的构成现状与内在机制。
县域城乡生产与生活“双生”融合发展理论体系的探索并非指向城乡之间的界限绝对性地消失,而是要在现有城乡关系基础上,以县域为桥梁,达成更具有现实情境、更贴合现实制度、更具有现实解释力的理论探索和现实指导。县域城乡“双生”融合发展作为一种城乡连续体的理想类型,按照费孝通先生的解释,这种理想类型“并不是虚构,也不是理想,而是存在于具体事物中的普遍性质,是通过人们的认识过程而形成的概念”(47)费孝通:《乡土中国》,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年版,第III页。。
现实中存在着县域城乡之间“融而不合”“合而不融”“既不融也不合”等发展问题,这可能由于自然或社会两方面的条件限制所造成。因此,对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理论推进必然要基于县域中国的现实经验,结合县域社会的多种样态,挖掘并积累县域城乡“双生”融合发展的典型模式,并针对其中县域生产和县域生活的具体方面,识别出形成这些典型模式的体系性多元要素。因为单一要素均不足构成县域城乡融合理想类型的必要条件,要素间的不同组合形式和要素发育程度将呈现出县域城乡“双生”融合发展的不同驱动力。如,浙江安吉县属于一二三产均衡分工的发展模式,县域人口流入流出比均衡,形成在乡融合状态,属于“生产的生活”型县域;广西阳朔县是“旅游立县”的发展模式,县域内交通便利、县城功能不断完善、村民流动频率稳定,形成城乡两栖状态,则属于“生活的生产”型县域。
县域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战略协同发展是当前乡村振兴研究导向下十分重要的研究方向。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研究需要回应乡村振兴的战略诉求,突破以往各学科从各自视角出发对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的模式、路径、机制展开研究的孤立范式,并形成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不同层面与侧面的理论与方法。但这些理论难以从整体上推动乡村的全面振兴,因此出现城乡融合受阻,乡村振兴要么强调单一维度的振兴、要么仅仅是五大振兴的笼统协同。为此,未来研究应当拓展已有理论在县域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研究中的综合运用,探索县域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战略衔接与协同发展的治理政策与制度设计。
首先要关注不同区域、不同类型县域社会的基础条件,并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地制定多元化的县域治理政策,从政策演变的角度分析县域治理对“县域城乡融合”不同模式的支撑和引导,同时识别政策空间和制度设计的方向,例如,对于空心化问题较为严重且有发展潜力的乡村,应加强生态环境和基础设施建设,使其成为县域人民的生态宜居空间。其次,结合县域产业体系建设规律,筛选典型案例、科学识别城乡融合典型模式,如农业主导型、工业主导型、生态旅游主导型、电子商务主导型等,从制度上针对不同模式制定差异化的城乡融合标准和分级水平,为县域分工提供科学的决策依据。最后,重视人在城乡融合发展中的作用,县域中的“人”是参与城乡互动的重要主体,更是影响城乡要素流动的重要决定者,应基于人口流动与社会融合的动态演化规律,分别面向“县城-乡镇-村社”制定公共政策,破解制度障碍,建立跨地方联通的公共服务体系。
县域历来是安邦定国的基础,不仅是国家治理的“前沿地带”,也是承接城乡双向要素流动的集聚接合点。当前,在“县域社会”的研究单位不断递推成为“县域中国”研究范式的趋势下,县域城乡融合研究不能仅停留在县域尺度这一层面,而应不断回应乡村振兴、县乡关系、城乡关系等基础性命题。
本文提出“县域城乡双生融合发展”理论框架,重在回应新时代背景下通过生产与生活双轮驱动而实现县域社会中人的发展、乡村的振兴以及乡村与县城的协同发展,尝试从学理上将乡村振兴的理论和实践与城乡融合的内涵和机理间的关联加以逻辑论证,从县域这一接合点建立起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振兴和城乡融合的相对中观的指导性理论。生产与生活是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社会事实中的两个重要方面,同时,两者又是相互交织和渗透的。只谈生产、不谈生活,无法真正实现“以人为本”的县域城乡融合;只谈生活、不谈生产,也无法构建持续、有效的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模式。
中国社会经历着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的蝶变,县域社会正是审视中国城乡关系新形态的重要场域,在时下多元且不确定性共存的现实情境中尤为重要。因此,县域城乡融合研究的诸多命题还值得在未来更加深入地探讨,包括生产视角下的县域城乡融合、生活视角下的县域城乡融合等均有必要通过广泛的县域社会调查和实证检验进行论证,与此同时,识别并推进县域城乡“双生”融合的理论构建及实践创新将为县域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协同发展提供广泛支撑。
(本文的撰写受到肖滨、吴重庆等专家的理论启发,在此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