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专精特新”企业双元能力提升组态路径研究

2024-01-15 07:57张耀耀
科技管理研究 2023年22期
关键词:专精特新专精组态

荆 浩,张耀耀,马 佳,朱 瑾

(1.沈阳航空航天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辽宁沈阳 100136;2.济南大学商学院,山东济南 250022)

1 研究背景

随着全球数字化转型进程加快,加快建设数字中国已成为我国重大战略部署。数字经济的发展为中小企业带来了难得的成长机遇,数字化转型不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中小企业通往“专精特新”企业之路的必修课[1]。中小企业占我国企业总数95%以上,是我国保持经济活力的重要力量。“专精特新”企业作为中小企业中的佼佼者,更是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主力军。目前,国家发布的《“十四五”促进中小企业发展规划》和《“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均明确作出推动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战略部署。2022 年,“专精特新”企业更是首入政府工作报告,成为全国两会热议话题。但根据埃森哲[2]发布的《中国数字化转型企业指数(2022)》,我国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仍处于两难困境,即要不要坚持创新。因此,如何在环境约束下有效创新成为我国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面临的新难题。同时,根据中国电子技术标准化研究院[3]发布的《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分析报告(2021)》,我国仍有79%的中小企业处在数字化探索阶段,12%处于应用践行阶段,仅有9%达到数字化深度应用阶段,而大型企业已超过半数步入应用践行和深度应用阶段。可见,中小企业在数字化转型上仍然存在很多短板,转型升级尤为迫切。但也有部分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实现了较高的数字化转型水平,因此,“专精特新”企业相较其他中小企业而言,数字化转型进程较快,其实践经验值得借鉴。工业和信息化部2022 年发布的《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指南》中也指出,数字化转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以“先转带后转”支持“专精特新”企业发挥示范引领作用,鼓励中小企业“看样学样”。如今国家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来助力“专精特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如何发挥其创新示范引领作用也已成为数字强国战略实施、推动高质量发展和增强经济韧性的重要内容。

即便是备受关注的“专精特新”企业,面对数字经济的高度不确定性,也存在较大的发展压力[4]。数字化转型对中小企业而言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一方面数字技术的使用会对利用式运营和探索式创新产生积极影响,为企业带来绩效上的显著提升[5],但另一方面,若是受到资源或能力约束,过度注重探索或开发也会带来风险甚至是导致企业破产[6]。“专精特新”企业作为具备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新颖化特征的一类中小企业,也面临着现有业务优化升级和未来业务开拓创新所带来的资源冲突[7],但相比于其他中小企业,它们拥有诸多优势来创新性地处理彼此矛盾的探索和利用活动,从而更有效地破解大多数中小企业的两难困境,最终有效地推动数字化转型进程[8]。尽管“专精特新”企业已经备受学术界和产业界关注,但目前相关理论研究严重落后于实践,特别是关于“专精特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研究,仍旧停留在基于理论层面上的政策建议,缺乏微观层面上的影响因素和路径机制研究[9],尤其是从双元视角分析“专精特新”企业如何提升双元能力以破解数字化转型困境的研究更是匮乏。另外,在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专精特新”企业实现组织双元会受到多重因素的并发影响,提升双元能力不能局限于单一因素,而要关注技术、组织和环境层面上多因素的协同效应,特别是有为政府、有效市场和有志企业的三方联动。因此,基于组态视角探究“专精特新”企业双元能力提升的差异化驱动路径,有利于立足现实情境分析“专精特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实践经验,为我国其他正处于数字化转型困境的中小企业提供有益参考。

“专精特新”企业作为最具创新活力、最有转型优势的一类企业,是数字化转型的主战场,分析其双元能力提升路径有助于回答“要不要创新”“如何在环境约束下有效创新”这两个问题,从而发挥这类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进程中的示范引领作用。在分析框架上,考虑到“专精特新”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现实背景,基于“技术-组织-环境”框架(techonology-organization-environment,TOE),纳入技术、组织和环境层面上的多重因素,从组态视角讨论不同因素组合对“专精特新”企业双元能力提升的差异化协同效应,从而有效克服传统分析方法中主要关注单一因素的净效应和忽视多因素协同效应的缺点,最终实现殊途同归;同时,从“有志企业-有为政府-有效市场”的协同治理视角,以145 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作为样本企业,基于组织双元理论,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方法探究提升双元能力的差异化组态路径,讨论企业、政府和市场应如何联动匹配,以期为不同资源基础的中小企业提出更具现实指导意义的双元能力提升方案,破解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困境,助力我国培育更多“专精特新”企业,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2 理论基础与模型构建

2.1 “专精特新”企业数字化转型

企业数字化转型是企业结合信息、计算、通信和连接等数字技术,进行产品、服务、流程、模式和组织的全面协同转型,最终改进业务、建立竞争优势,并产生生态、产业和社会效应的过程[10]。中小企业受限于资金、人才、技术等资源限制,对数字化前景的认知不足,整体数字化转型实践相对滞后,缺乏成功案例企业作为研究样本进行研究[11]。近两年,随着数字化转型成本降低与国家政策引导,大多数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程加快,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该领域的理论研究,现有相关研究主要关注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前因、机制、路径及数字化所带来的价值[12]。“专精特新”企业具有主营业务专业化、管理经营精细化、产品服务特色化以及创新效能新颖化的突出优势,这类中小企业长期深耕某一特定领域,其自主创新能力和核心竞争力较强,是推动我国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所在[13]。

事实上,大多数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面临的难题是:如何在资源受限情况下平衡好探索活动和利用活动的二元张力[14]。这就需要从双元视角考虑如何提升双元能力,提高组织的灵活性和敏捷性以适应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程。而“专精特新”企业相较于其他中小企业而言,具有强劲的创新实力和发展韧性,更容易实现技术、管理和经营等层面的创新[11],还具备业务聚焦、自主创新、政策扶持等转型优势,这都有助于其同时兼顾探索和利用活动以推进转型升级[15]。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也实现了极高的数字化水平,为处在“不敢转”“不愿转”“不会转”的中小企业作了很好的示范。尽管“专精特新”企业的研究逐渐引起学者关注,但主要集中在发展态势分析、发展对策建议等方面的规范性研究,缺少从影响机制、作用路径、能力演化等方面的实证研究[7],特别是从双元视角探讨如何破解数字化转型中的二元悖论的研究更是匮乏。

2.2 数字化转型下的双元能力

数字技术的应用使企业内外部环境产生颠覆性变化,双元能力发挥的主体、双元能力的驱动要素以及双元能力的作用结果都呈现出新特征[14]。组织双元理论指出,成功的组织往往具备双元能力[16],能够在应对外部环境和资源变化的同时实现探索与开发活动的二元平衡[17],并获得二者的协同互补效应,实现可持续发展[18]。数字化转型投资高、回报周期长,不少企业受限于资源约束,在突破式创新和渐进式创新中进退两难。已有文献证实,数字技术赋能双元能力,使企业既能利用数字技术打破部门壁垒、对当前业务有效管理,也能基于数字平台推动内部数字化变革、适应未来发展需要,在着眼短期利益的同时获得长期利益,保障企业能够实现长期的健康发展[19]。因此,受困于数字化转型的中小企业,亟须提升双元能力来保持组织灵活性和敏捷性,从而适应动荡复杂的数字环境[19]。但遗憾的是,正如Park 等[20]指出,目前相关研究多数关注数字化背景下双元能力的作用机制,而对双元能力提升的前因研究较少,即便中小企业关注到双元能力对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性,也缺少相应的理论研究指导去提升其双元能力以破解数字化转型困境。

双元能力的提升与其实现模式密切相关。以往针对双元能力构建的研究大多聚焦于组织内部,如Gasaldi 等[21]从结构型双元、情境型双元和领导型双元三方面展开研究。组织内部实现结构、情境和领导双元三者联动是双元能力构建和提升的内部动因[22],有研究把组织同时实现结构和情境双元称为混合双元模式,是组织实现双元的前提[23];有研究认为领导型双元在3 种动因中起到核心作用,高管团队平衡两种矛盾的行为不仅能够对双元能力产生直接影响,也可以通过结构型双元和情境型双元对双元能力产生间接影响,贯穿于双元能力构建的全过程[24]。从组织外部来看,环境因素也值得关注。当面临高度复杂和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时,企业会更加注重探索与利用能力的平衡,提升双元能力[25]。此外,政府的政策引导和资金支持也会缓解企业内部资源冲突,从而提高双元性倾向[26]。更重要的是,双元能力作为一种动态能力,具备数字时代变化特征,数字变革会带来企业技术、管理、环境等多层面因素的变化[27],但现有相关研究大多关注单一因素对组织双元的净效应,而从有志企业、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3 个视角出发考虑多因素的组合效应,更有助于理解各层面因素相互影响和组合驱动对双元能力提升的复杂因果关系,也更符合中国情境下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现实情况[28]。因此,探究中小企业双元能力提升的多重前因要素及组态效应,对于实现组织双元、优化资源配置以及路径选择,促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实现高质量发展意义重大。

2.3 TOE 理论框架

TOE 框架主要用于考察企业应用新技术后对内外部环境所产生的影响,其本质就是一种基于技术、组织和环境等3 个层次技术应用情境的综合分析框架。具体来看,技术层面主要考虑技术本身的特点及其与组织之间的关系[28];组织层面则是将组织资源、高管团队等因素纳入分析[29];环境层面则是聚焦制度环境、市场竞争等[30]。TOE 作为一个高度概括的理论框架,也在不断地发展中,学者们根据不同的研究背景、研究对象以及实际情况对其进行调整和细化,使其更具适用性。其中,数字化情境便是TOE 框架广泛应用的情境之一。在乌卡(VUCA)时代,“专精特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日益复杂,提升双元能力既要求技术、组织和环境层面的协同联动,也要求有为政府、有效市场与有志企业的通力合作,基于TOE 框架能够更好地阐释有志企业如何调配自身技术层面和组织层面的可控因素,以及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如何从环境层面给予助力,从而基于组态视角分析多重因素及其并发因果关系,更全面地论证“专精特新”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提升双元能力的发展路径,提高研究结果的现实指导意义和理论意义。

2.4 模型构建

立足已有研究和“专精特新”企业转型实践,从“有志企业-有为政府-有效市场”的协同治理视角出发,基于TOE 框架分析影响双元能力提升的前因条件,探究中小企业提升双元能力的组态路径。其前因组态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双元能力提升组态研究模型

(1)技术因素。技术层面选取数字化水平作为前因条件。中小企业通过接入5G、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既能提高业务流程的效率,又能够在探索数字新业态的基础上提出新的数字解决方案[31]。数字化水平提升“专精特新”企业的双元能力具体体现在以下三方面:首先,较高的数字化水平能将彼此矛盾的探索和开发业务分离到不同的事业部门,通过加速信息流动和知识共享实现结构型双元,打破部门壁垒来实现探索和利用活动的同频共振[21];其次,数字化水平提升可以增强各部门的松散耦合性,跨职能地实现知识共享和价值共创,形成融洽、和谐、信任的氛围来促进知识传播和思想碰撞,有利于实现组织内部的情境型双元[31];最后,利用数字技术可以提升高层管理者对企业内部人力、资金、销售、渠道等多方面资源的控制,构建双元型领导来部署双元战略,在组织设计和资源配置上作出更多双元性安排[32]。综上所述,“专精特新”企业提高数字化水平有助于实现结构型双元、情境型双元和领导型双元,对企业双元能力提升具有重要影响。

(2)组织因素。组织层面选取创新资源和企业家精神作为双元能力提升的前因条件。创新资源是企业进行创新活动的源头活水,主要包括企业的研发投入和研发人才[33]。“专精特新”企业需要通过吸收大量的外部知识、经验、人才、资金等创新资源来保持自主创新能力和核心竞争优势。在转型过程中,一方面,利用数字技术能够提升各流程的透明度,通过信息化管理、大数据预测等方式提升创新资源的利用效率,促进“专精特新”企业加大对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的投入力度,为探索和利用活动的同时推进创造有利条件,助力高管团队的双元战略部署[34];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应用能够代替简单、低成本的人力,这有助于“专精特新”企业降低人力成本,吸纳更多研发人才来优化人力资本,增加企业的知识储备,利用数字平台的连接性促进知识流动,有助于研发人员进行知识探索、学习和应用,开展颠覆式创新和渐进式创新[35],实现情境型双元。因此,创新资源为实现组织双元提供资源基础,对双元能力提升具有重要影响。

企业家精神是指企业管理者在面对市场不确定风险时进行创新活动的精神品质,数字经济能够激发企业家精神、促进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36]。企业家精神是影响企业动态能力的关键力量[37]。具有企业家精神的管理者提倡创新和变革,这种进取思维决定了企业探索与开发活动的投入力度以及各部门的业务分配,对企业双元能力的形成具有积极作用[38]。数字经济强化了知识溢出效应,开放式创新环境有利于企业高层管理者形成企业家精神,既可以依托开放的数字技术和数字生态环境带领员工开拓企业创新边界、开展全新业务,也可以通过对数字技术的深度应用,推进技术升级和各业务流程的持续优化,抓住数字经济所带来的盈利机会,因此,塑造企业家精神能够构建领导型双元,进而实现情境型双元和结构型双元,对企业双元能力提升具有重要影响。

(3)环境因素。从环境层面选取政府补助和市场竞争作为双元能力提升的前因条件。政府补助是激励企业开展创造性活动的无偿资金支持,为企业提供了资源基础;而资源越充裕,企业的双元性倾向越高[39]。“专精特新”企业是数字经济发展的生力军,政府在资金、人才、孵化平台等方面均给予了大力支持。新兴数字技术领域存在投资规模大、风险高等诸多不确定性因素,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探索与开发活动会对有限的资源进行争夺,政府补贴能缓解资源稀缺问题,有利于实现探索和开发活动的平衡[26]。具体来说,政府补助作为“有形的手”,能够激励企业提高研发投入,直接的资金补贴会推动企业研发数字化产品和提供相关服务,同时也能够为中小企业带来特殊优势,例如降低信息的获取成本、获得先进的技术资源、吸引外部融资等,对探索式创新和渐进式创新均起到正向促进效应[40]。因此,政府补助对“专精特新”企业提升双元能力具有重要影响。

市场竞争是指企业所处市场的竞争压力。市场中竞争对手越多,且产品趋于同质性时,企业的市场竞争压力越大[41]。市场竞争作为“无形的手”,能够激发企业从事研发活动的活力[42],对企业双元创新产生积极影响[43]。中小企业需要在创新当前服务和产品的同时防御好现有市场风险以应对市场竞争压力[29]。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贸然进行探索式活动会给中小企业带来颠覆式变革,导致更高的风险和压力。在市场竞争压力不大时,企业往往会追求短期收益而专注现有业务的优化升级,对探索活动的需求不大;但随着市场竞争和资源稀缺程度提高,企业仅靠安于现状的开发活动难以维持竞争优势,探索活动的需求由此增加[24]。因此,较高的市场竞争压力迫使中小企业不仅要经营好现有业务,还要主动求变、适应未来发展需求,促进探索式创新和突破式创新的共同开展[44]。因此,市场竞争对“专精特新”企业双元能力提升具有重要影响。

3 研究设计

3.1 研究方法

选取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主要考虑到QCA 方法是基于整体论的视角,具有整合案例导向方法与变量导向方法的双重优点,有助于回答多重并发因果关系、多种等效路径以及因果非对称性等问题[45]。采用该方法不仅分别分析了产生高双元能力和非高双元能力的“技术-组织-环境”组态,同时对所发现的组态进行命名和定性分析,以各组态下典型案例进一步剖析“专精特新”企业的双元能力提升路径,探讨如何从技术、组织和环境层面配置企业现有资源以提升其双元能力,实现“有志企业-有为政府-有效市场”的三方联动,为面临数字化转型困境的中小企业提供实践指导。

3.2 数据来源

选取2022 年我国“专精特新”板沪深A 股上市公司中的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原因在于,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是国内各行业具有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新颖化特征的中小企业领先者,大多实现了较高的数字化水平,能够体现 我国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实践经验。样本选取遵循以下原则:第一,剔除ST 及*ST 类企业;第二,剔除缺失及模糊信息的企业;第三,剔除主营业务利润为负的企业;第四,剔除未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即“数字化”

关键词词频总数为0。所有数据均来源于CSMAR 数据库、WIND 数据库以及上海和深圳证券交易所提供的主板上市企业信息。考虑样本企业所在地区与行业的多样性、数据可得性以及相应信息匹配等问题,最终筛选出145 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纳入研究。样本企业区域与行业分布分别如表1 和表2 所示。

表1 样本企业区域分布 单位:家

表2 样本企业行业分布 单位:家

3.3 变量测量

(1)组织数字化水平。参考吴非[46]等的做法,将上市企业年报中出现的数字化相关词汇的词频总数用于测度组织数字化水平。具体操作过程如下:首先,整理样本企业2021 年度财务报告,参照张国胜等[47]关于数字化的研究,选取“数字”“大数据”“区块链”“机器学习”“物联网”“互联网”等23 个与数字化紧密相关的词汇作为组织数字化水平测度的关键词,然后对数字化关键词进行词频统计,剔除统计词汇字段前后的“无”“没有”“不”等含否定意义的非数字化词频,将与每家观测企业有关的23 个数字化关键词的词频进行加总,并做取对数处理来刻画组织数字化水平。

(2)创新资源。借鉴王立明等[48]的研究,用研发经费资源和研发人才资源共同测量创新资源。其中,将“企业研发支出/主营业务收入”用于衡量研发经费资源;将“企业研发人员/人员总数”用于衡量研发人才资源。

(3)企业家精神。企业家精神可以细分为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考虑到双元能力提升与企业双元创新密切相关,因此将企业家创新精神作为企业家精神的代理变量。现有实证研究大多以专利或发明数量作为企业家创新精神的衡量指标,借鉴李宏彬等人[49]的做法,采用专利申请量来衡量企业家精神。

(4)政府补助。借鉴汤萱等人[50]的研究,将“企业获得政府补助金额/总资产”作为政府补助的衡量指标。

(5)市场竞争。企业所处的市场竞争压力普遍采用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HHI),考虑到HHI越大表示企业所受到的竞争压力越大,因此,参考郭晓川等人[51]的研究,采用DHHI=1—HHI 来测度企业所受到的市场竞争压力。

(6)双元能力。现有文献对双元能力的测量通常借助探索能力与利用能力来间接计算得到,借鉴He[52]的研究,选取企业的研发支出占比、毛利率分别衡量探索能力和利用能力,再参考Gastaldi 等[21]学者的做法,利用公式来计算双元能力。

3.4 变量校准

结合样本企业数据的分布特征,采取95%、50%和5%分位数作为锚点进行校准。具体操作步骤如下:首先,确定结果变量和5 个前因条件的3 个临界值,分别作为完全不隶属点、交叉隶属点和完全隶属点;其次,运用fsQCA3.0 软件中的Calibrate(x,n1,n2,n3)函数将变量转换为模糊集隶属分数;最后,检查校准后的数据,若交叉点数据校准后为0.5,则需替换为0.499 或0.501[53]。各变量校准结果如表3 所示。

表3 变量校准

4 分析结果

4.1 必要性分析结果

在进行组态分析之前,需要检验单个前因条件是否为结果的必要条件。通常认为,当一致性大于0.9 且具有一定覆盖度时,则认为该条件是导致结果产生的必要条件。采用fsQCA 3.0 软件进行必要性条件检验,得到各单一因素对结果变量的一致性分析,结果如表4 所示,可知所有单一前因条件对结果变量的必要性检验的一致性均小于0.9,说明不存在单一前因条件是导致高双元能力和非高双元能力的必要条件。由此可知,双元能力提升并不是单个因素能够独立作用并实现的,需要进一步分析组态效应。

表4 变量单个前因条件必要性分析

4.2 组态分析结果

考虑到导致企业高/非高双元能力的是多重并发因果,因此采用fsQCA3.0 软件对条件组态进行分析。参考Pappas 等[54]的做法,将原始一致性阈值设定为0.8,案例频数阈值设置为3(包含92%的案例),将PRI 值阈值设定为0.7,最终得到复杂解、简约解和中间解。根据Fiss[55]的建议,将同时出现在简约解和中间解中的前因条件作为核心条件,将只出现在中间解中的前因条件作为边缘条件,由此得到高/非高双元能力组态分析路径如表5 所示。

根据表5 做具体分析。一是实现高双元能力的组态分析。实现高双元能力的单个组态一致性均大于0.9,符合fsQCA 的分析标准。其中Y1a和Y1b的核心条件一致,构成了二阶等价组态,因此合并为组态Y1 进行分析。分别将各组态命名为以高创新资源水平和低市场竞争程度为核心条件的创新资源主导型(Y1),以高数字化水平、高创新资源水平和高企业家精神为核心条件的技术与管理协同驱动型(Y2),以及以高水平的创新资源水平和政府补助为核心条件、高市场竞争程度为边缘条件的政府支持下的自我驱动型(Y3),并结合相关典型案例对各组态具体分析如下:

(1)创新资源主导型。路径Y1a以高创新资源水平和低市场竞争程度为核心条件、高数字化水平为边缘条件,路径Y1b以高创新资源水平和低市场竞争程度为核心条件、高企业家精神为边缘条件,表明当市场竞争较小时,创新资源水平较高的中小企业可以借助提高数字化水平或塑造企业家精神来提升双元能力。具体来说,较高的创新资源水平能够为企业提供持续不断的知识基础、人才和研发投入,如果外部市场竞争程度较低,企业同时进行探索和开发活动的资源压力更小。数字化水平较高的企业在数字化进程中会更加灵活、敏捷,而企业高层管理者的企业家精神会构建领导型双元、结构型双元以及情境型双元等方式来推进数字化转型,都有利于提升企业的双元能力。例如,杭州远方光电信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远方信息”)是该组态下的典型企业。该企业的主营业务包括智能光电检测和智能生物识别两大领域,是全球唯一一家以发光二极管(LED)和照明检测设备为主营业务而实现上市的企业。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加速了仪器仪表行业的数智化发展,远方信息的布局从传统照明扩大到智慧照明、生物识别等新领域。新兴领域竞争者较少,远方信息作为行业标准的起草者之一,可以及时了解行业技术前沿动态,行业领先地位也会令其获得资本青睐,为其加大研发投入奠定基础。2021 年,远方信息的研发投入占比达19.19%,高等教育人员占比为30.11%,坚实的研发基础塑造了企业的高创新资源水平,驱动其建立物联网系统,开发多项人工智能项目,提升在工业制造、信息服务、医疗检测等领域的数字化服务水平,实现传统业务优化和新兴业务创新的同时并举。由此可见,市场竞争小和高创新资源水平能够有效提高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平衡探索和开发活动以提升双元能力,最终通过自我驱动实现研发和盈利水平稳步增长,符合创新资源主导型的组态特征。

(2)技术与管理协同驱动型。组态Y2表明数字化水平较高的中小企业若具备很好的创新资源和企业家精神,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都可以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提升双元能力。具体而言,数字化水平较高的中小企业会加速信息互动和知识共享,实现跨部门的联动机制,与较高水平的创新资源产生协同效应,为企业进行数字化探索和开发活动提供了稳定的知识、技术和人才资源;企业家精神有利于建立开放、创新、多元和包容的文化与环境,推动形成员工参与双元创新的热潮,既能借助数字技术创新实现全流程产业链的优化升级,也能深度挖掘用户潜在需求开辟未来市场。因此,不论外部环境如何,较高的数字化水平和创新资源都能有效提升企业的双元能力以保持组织的灵活性、敏捷性和适应性。例如,广州中海达卫星导航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海达”)是该组态下的典型企业。中海达的核心业务包括测绘与空间地理信息、北斗高精度智能应用两大领域,是“北斗+精准定位”装备制造类国内第一家上市公司。从技术层面来看,北斗高精度智能应用业务是中海达重点发展的新兴战略业务,主要依托北斗高精度定位和时空智能技术,融合人工智能、数字孪生等新一代数字技术,数字技术的加持使企业优化传统业务和发展新兴业务相辅相成,提升了数字化水平。从企业管理层面来看,2021 年,中海达研发投入占比14.77%,研发人员占比超过50%,强大的研发基础有利于企业获取资源、内化知识,促进数字技术与自身核心技术的高度融合;与此同时,数字化转型也推动了企业内部管理创新,在管理层面成立了中央研究院管理研发资源,借助数字技术优化研发模式并进行前瞻布局,在北斗应用、自动驾驶等方面推进数字化转型。由此可见,技术与管理的协同使中海达在平衡新旧业务的基础上实现两大业务的同频共振,成为国内获得广泛认可、具有影响力的北斗卫星导航产业集团,符合技术与管理协同驱动型的组态特征。

(3)政府支持下的自我驱动型。组态Y3 表明,中小企业若能够获得政府补助,且自身具备较高创新资源水平,在外部竞争压力的驱使下会兼顾探索和开发活动,提升自身的双元能力,这也体现了“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对“专精特新”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互补效应。具体而言,动荡复杂的数字环境迫使中小企业在维持现有竞争优势的基础上追求突破,政府补助能够为企业带来直接的经济补贴,也会为企业融资提供可靠的背书,吸引更多资本加入,从而缓解中小企业在转型过程中的资金约束。另外,在外部竞争压力的驱动下,创新资源水平较高的中小企业能够迅速整合资源来推动全流程数字化,建立庞大的数字人才库支撑双元创新活动,最终提升双元能力。例如,厦门艾德生物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艾德生物”)是该组态下的典型企业。艾德生物聚焦肿瘤精准医疗热点领域,产品在欧盟及国内市场占有率连年第一,是行业内品类最齐全、技术水平最领先的企业。从内部经营管理来看,艾德生物常年研发投入占其当期营业收入的比重超过15%,研发人员占比为41.15%,本科及以上学历人员占比为34.31%,内部形成了多学科专业互补的复合型研发团队,促进企业整合优势资源来推进数字化变革、进行双元创新。从外部环境来看,厦门生物医药产业是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区域集聚发展试点,政策环境助力艾德生物入选国家火炬计划、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等项目,2021年获政府补助金额占其当年利润总额的7.79%。根据《2021 年中国生物医药投融资蓝皮书》,生物医药企业在研管线治疗领域集中度较高,尤其聚集在肿瘤领域,占比高达62.48%[56],加之毛利润较高,会吸引更多的竞争者加入此赛道,这也迫使艾德生物不断加大研发力度,拥有多项国际领先、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和算法专利。由此可知,较高的政府补助水平助力艾德生物缓解资金约束,充足的创新资源帮助其跨越组织和技术边界进行双元创新,而外部竞争压力也会使其居安思危,推动探索与利用活动并举,最终实现了双元能力的提升,符合政府支持下自我驱动型的组态特征。

综合组态Y1、Y2、Y3进一步分析,中小企业自身的创新资源是提升双元能力的关键前因条件,创新资源能够与组织层面和环境层面的其他因素协同平衡探索与利用活动。中小企业引入数字技术会对企业整体带来颠覆性变革,具有较高创新资源水平的企业能够通过跨越知识和组织边界弥补企业内部资源与技术的缺陷,缓解探索与利用的二元张力,进而推动双元能力的提升。

二是导致非高双元能力的组态分析。导致非高双元能力的单个组态一致性均在0.9 以上,符合fsQCA 的分析标准。由于N3a和N3b的核心条件一致,构成了两个二阶等价组态,因此合并为组态N3进行分析。组态N1显示,缺乏创新资源和企业家精神的中小企业在市场竞争较高时会导致非高双元能力;组态N2表示,缺乏创新资源的中小企业即便拥有较高的数字化水平,也会在外部竞争压力过大的情况下导致非高双元能力;从组态N3可知,在外部竞争压力不大和数字化水平不高的情况下,对于缺乏创新资源的企业,无论高企业家精神还是低政府补助水平都会导致非高双元能力;组态N4表示,缺乏创新资源和政府补助的企业,即便有高的数字化水平和企业家精神,也会导致非高双元能力。进一步分析可知,非高组态中的核心缺失条件均包含创新资源,再次证实高组态中创新资源的普适作用。因此,企业若想提升双元能力,就必须注重对自身创新资源水平的提升,若没有创新资源的驱动,无论从技术、组织还是环境层面创造有利条件都不能帮助企业解决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二元悖论、实现双元能力的提升。

4.3 稳健性检验

借鉴以往学者的经验调整真值表中的案例频数和一致性阈值进行研究结果的稳健性检验。首先,将案例频数由3 提升到4,组态结果基本保持一致;其次,将原始一致性阈值由0.80 提升到0.90,组态结果未发生变化;最后,将PRI 一致性阈值由0.70提升到0.75,新组态包含原条件组态,组态结果未发生实质性变化。由此可知,样本企业双元能力提升前因组态研究的结果是较为稳健的。

5 结论与展望

5.1 研究结论

本研究基于组织双元理论追溯影响中小企业双元能力提升的前因组态路径,将数字化水平、创新资源、企业家精神、政府补助以及市场竞争纳入到TOE 理论框架,从“有志企业-有为政府-有效市场”的协同治理视角出发,以145 家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作为案例企业,运用fsQCA 方法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任一前因要素都不能构成提升企业双元能力的必要条件,企业实现高双元能力是技术、组织和环境多层面因素协同作用的结果。因此,“专精特新”企业必须考虑如何配置技术和组织层面的因素,以及如何获得环境层面因素的助力,实现企业、政府和市场的协同效应,最终提升双元能力。

(2)识别出企业产生高双元能力的3 个组态:创新资源主导型、技术与管理协同驱动型和政府支持下的自我驱动型。其中,创新资源是构成所有高双元能力组态路径的核心条件,对于“专精特新”企业提升双元能力具有普适作用。另外,市场竞争在各种组态中并不是核心条件,这是由于样本企业是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属于所在行业领域的龙头企业,不像其他中小企业面临严重的同质化问题,但若想提升双元能力,也需要基于自身资源禀赋选择合适的组态路径,发挥“有志企业-有为政府-有效市场”的联动效应,最终顺利实现数字化转型。

(3)有4 条关键路径构成了企业高双元能力的组态,组态路径均由不同层面要素组合构成,整体覆盖度已经超过90%,实现高双元能力的大部分案例均已包含在内。另外,导致非高双元能力的组态路径有5 条,与实现高双元能力的组态具有非对称性,同时所有的非高组态都包含创新资源这一核心缺失条件,且整体覆盖度高达94%,反向印证了创新资源在提升双元能力过程中的关键作用。

5.2 理论意义

本研究基于已有相关研究成果,响应Park 等[20]学者的号召,关注数字化情境下的组织双元问题。数字化转型为中小企业的发展带来了颠覆式改变,中小企业双元能力的提升机制也呈现出数字化特征,本研究所得结论为中小企业如何提升双元能力来平衡二元悖论、破解数字化转型困境提供了理论参考,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组织双元理论、TOE 理论框架的研究范畴。另外,相较于传统的净效应研究以及单案例研究,本研究利用fsQCA 方法探讨了技术、组织和环境层面的前因条件对中小企业双元能力提升的多重并发因果关系,分析得到涵盖多因素多轨迹的组态路径,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数字化转型背景下双元能力提升的研究思路和理论成果。此外,本研究结合我国本土企业的转型实践和发展需求,扩展了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专精特新”企业的双元问题研究。“专精特新”企业处于产业链核心位置,创新能力和发展韧性强劲,是我国推进产业转型升级的战略重点,关注这一类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问题,更加符合我国现实情境发展需求,呼应了朱秀梅等[10]提出的丰富中国情境下数字化转型研究的号召,拓宽了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问题的研究边界。

5.3 管理启示

(1)顺应数字化发展趋势,加大创新资源投入。创新资源对提升中小企业双元能力具有关键作用,是“专精特新”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专精特新”企业的灵魂就是创新,实现组织双元的内核是双元创新,因此企业必须重视创新资源投入。一方面,企业要积极拥抱数字化,利用数字技术降本增质,优化人力资源,重视研发投入和研发人才队伍建设,加强对关键环节的技术攻关,同时加大对创新环节的资源配置,实现现有业务优化和未来业务创新的双轮驱动;另一方面,政府要充分发挥“专精特新”企业的主体地位,立足产业链统筹推进数字化转型,通过建立高新技术产业区、数字技术共创平台、数据共享平台等,支持高校、科研院所与企业开展产学研合作,推动产业链上下游协同,从而为企业带来更多低成本的优质创新资源,提高其参与市场竞争的活力,实现企业的探索与利用活动同频共振。

(2)多层面分析企业现实基础,选取不同的等效组态路径提升双元能力。中小企业若想提升双元能力,具备高创新资源水平是前提条件,同时须根据各层面因素实际情况选择合适的组态路径。市场竞争压力不大时,中小企业可以选择创新资源主导型组态下的2 条路径,既可以提高自身数字化水平,借助数字技术预测和控制创新资源配置,也可以充分发挥企业家精神来组织创新资源配置,最终协调和平衡探索与利用活动;市场竞争压力大时,中小企业可选择政府支持下的自我驱动型组态路径,积极申请各项政府补助来缓解探索与开发活动的资金冲突,加大创新力度以保持竞争优势。此外,不论市场竞争压力如何,中小企业都可以选择技术与管理协同型的组态路径,依托较高的组织数字化水平,以企业家精神引导企业内部实现结构型双元、领导型双元或情境型双元来解决数字化二元悖论,提升双元能力。

(3)发挥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合力,助力有志企业破解数字化转型困境。政府补助能够缓解中小企业的资金约束,助力其投入大量资金来进行数字基础设施搭建、数字技术嵌入以及数字化人才引进,同时吸引更多其他来源资本来扩充企业内部资金和知识供给;市场竞争也会激发企业的创新活力,协调和推动探索与利用活动并举。因此,“专精特新”企业要保持创新活力,政府也应重视对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扶持,提高政策创新性并优化制度环境,同时弱化政府背书对市场的干预,通过“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引导有志企业提升双元能力、破解数字化转型困境。

5.4 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样本数据均为横截面数据,未考虑到变量影响效应的时间滞后性,但双元能力提升具有过程性和动态变化性,未来可以收集纵向或面板数据对研究结果进一步验证和分析。其次,本研究结合数字化背景特点仅选取5 个变量纳入TOE 框架进行分析,对双元能力的提升动因探讨存在局限性,未来可考察其他前因条件对提升双元能力的不同组态效应,丰富组态视角的研究。最后,样本企业选取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涉及到多个行业,研究结果只能反映出普遍规律,未来可以深入某个行业的代表性企业,利用定性分析方法揭示如何提升特定行业背景下中小企业的双元能力,使研究结论更具现实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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