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雁龙
(1.山西大同大学 云冈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2.新疆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乌鲁木齐 830046)
经济脆弱性是衡量国家和地区经济增长的重要指标,对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1]。对此,现有大量文献从欠发达区域的特征、对经济脆弱性的评价等角度展开讨论[2-3];部分学者利用中国的制度背景,结合区域经济圈特征、城市类型,运用脆弱性理论,识别经济增长在结构性突变点受主要因素作用效应的波动状况[4-6]。然而,上述文献大多是基于经济脆弱性的评价以及时空演进的分析,较少涉及产业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影响。
经济系统内部结构是影响经济脆弱性的深层次原因[7]。中国地区间要素禀赋千差万别,由此形成各具特色的产业结构体系,在三大产业分类当中,农业生产总体稳定,制造业占比逐渐降低,主要是以服务业生产为主导影响整个国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8]。近年来,在经济新发展格局下,服务业与经济可持续增长更加成为研究的热点。而旅游业作为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因具有关联度高、综合性强、涉及面广等优势,对要素资源配置、产业体系构建和经济体制转型产生深远影响[9],这为本文基于产业层面考察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影响提供了可行的场景。经济脆弱性被定义为敏感性和应对性的函数,即经济系统受到自身内部结构制约,对内外扰动和冲击的敏感性,以及缺乏应对能力而使系统受损的内在属性[10-11],反映了经济增长的状态,而旅游发展具有消费提升、规模经济和结构升级等多重功能,那么旅游发展对区域经济脆弱性会产生何种影响,对区域经济脆弱性的影响是否具有异质性,以及通过何种途径影响区域经济脆弱性?回答以上问题,能够为制定具有科学性与时效性的旅游发展和经济增长战略提供理论依据与政策导向。
鉴于此,本文利用中国2000—2019年省际面板数据,实证检验旅游发展影响经济脆弱性的空间溢出效应及作用机制,为加快旅游发展与经济稳定增长提供理论支撑。本文创新之处在于:第一,从研究内容来看,本文率先将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纳入同一逻辑框架,在厘清旅游发展影响经济脆弱性机理的情况下,以中国经验证据进行检验,丰富和深化该领域的研究;第二,从研究方法上看,通过构建经济脆弱性指标体系,采用熵权法评估中国30个省(区、市)2000—2019年省域经济脆弱性水平,用于比较各省(区、市)经济可持续增长水平,综合运用空间杜宾模型、中介效应模型,更加全面、系统地对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第三,从现实意义上看,本文分析了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影响,为当前中国经济新常态背景下旅游业发展、增强经济发展韧性、实现稳增长和防风险的长期发展提供政策建议。
一个普遍的共识是,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从理论层面来看,已有文献分别从经济增长规模和效率两方面展开[12],学者认为旅游发展主要通过注入外汇收入、改善投资环境以及刺激地区消费等形式对经济增长的规模与效率产生积极作用[13-15],形成的主流观点为旅游导向型经济增长假说(tourism-led growth hypothesis,TLGH);从实证层面来看,学者选取不同的研究样本验证了TLGH,也指出旅游发展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存在异质性[16-17]。与经济增长研究最大的不同是,经济脆弱性是经济增长过程中的根本属性,影响经济稳定增长,并对经济增长造成损失[18]。经济增长来源于生产率提升、要素配置效率改善和要素禀赋积累[19]。然而,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影响本质上仍是对TLGH的深化。
就本地而言,一方面,旅游发展具有显著的规模经济特征,当旅游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较少的要素投入会实现较高的经济产出,加快要素资源集聚转向要素禀赋集聚,不断降低经济系统内外扰动和冲击,抑制经济系统的敏感性。另一方面,旅游产业具有现代服务业的典型特征,具有较高的投入回报率,加快资源配置与利用效率,实现区域内的要素结构优化与要素配置效率提升,使经济系统增强应对不利扰动的能力。因此,旅游发展通过不断抑制经济敏感性与提升经济应对性对本地经济脆弱性产生抑制作用。
对邻近地区而言,旅游发展具有典型的空间相关性[20],一方面体现在以旅游流形式扩散到相邻地区,另一方面体现在旅游要素共享机制,随着要素流动形成对相邻地区的溢出。而经济脆弱性同经济增长相类似,存在着较强的空间相关性[21]。因此,基于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的空间相关性,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据此,本文提出假说1。
假说1:旅游发展具有空间溢出效应,对本地与邻近地区经济脆弱性具有明显影响。
旅游产业滥觞于经济产业的本质属性,其创造的产值固然重要,但旅游发展所蕴含的多重产业功能不可忽视。旅游发展将极大激发旅游产业功能,通过城镇化提升、基础设施改善及产业结构升级的方式,不断抑制本地及邻近地区经济的脆弱性。
旅游发展对城镇化的影响成为抑制经济脆弱性的重要原因。旅游发展通过引发城镇功能转变、优化城镇功能结构及激发城镇发展活力加快城镇化,显著抑制经济脆弱性。一方面,从引发城镇功能转变来看,随着旅游发展,旅游消费具有鲜明的大众享乐特征,引致城镇的“泛旅游生产”,直接弱化了以制造业为主的生产功能,成为新型城镇化的新动力;从优化城镇功能结构来看,旅游发展的规模效应除了要求城镇消费场所的结构化和规模化相匹配外,新型旅游消费方式倒逼城镇的功能构成和空间结构发生了本质改变,满足旅游消费的综合性要求;从激发城镇发展活力来看,旅游消费的多样化与层次化需要城镇空间上旅游发展供给要素的集聚与合理配置,形成多样化的经济新业态,提升城镇发展活力[22]。另一方面,城镇化对原有产业发展模式产生变革性引导作用,通过优化产业结构、促进产业效率的方式[23],抑制经济脆弱性。据此,本文提出假说2。
假说2:旅游发展通过影响城镇化水平进而抑制经济脆弱性。
旅游发展具有加快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作用,成为抑制经济脆弱性的重要原因之一。具体而言,旅游业与交通建设联系紧密,通过不断完善的交通网络布局扩大游客出游半径,打破空间壁垒,而交通基础设施完善的正外部性能够显著抑制经济脆弱性。一方面,交通运输是旅游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发展必定带动相关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鉴于旅游资源的不可移动、旅游目的地的异地性,旅游流对快速高效的区域交通具有高度依赖性[24]。另一方面,交通基础设施显著的正外部性对经济系统具有溢出效应与乘数效应[25-26],并通过市场扩张、市场竞争和运输成本3条路径对经济产生影响[27],抑制经济脆弱性。据此,本文提出假说3。
假说3:旅游发展通过交通基础设施改善进而抑制经济脆弱性。
旅游发展具有加快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成为抑制经济脆弱性的重要原因之一。一方面,产业结构变迁是产业间发展速度差异以及主导产业部门依次更替的过程[28],旅游发展通过要素转移与要素配置,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究其原因:其一,旅游业作为重要的现代型服务业,成为资本、劳动等要素的“吸纳器”,要素集聚形成的规模经济成为产业结构升级的基础;其二,国家积极将旅游业打造成为战略性新兴产业,产业政策会优化社会投资结构和消费结构,成为产业结构优化的动力。另一方面,长期快速经济增长的波峰和波谷使得经济出现周期性波动特征[29],而不同产业间的合理化占比与不同产业的不断升级,有助于抹平经济周期与经济波动,故产业结构升级成为抑制经济脆弱性的重要手段。据此,本文提出假说4。
假说4:旅游发展通过产业结构升级进而抑制经济脆弱性。
本研究通过构建空间杜宾模型来探讨旅游发展影响经济增长脆弱性的空间效应,囿于空间杜宾模型可以充分考虑空间相关性,弥补传统计量模型的不足,使回归结果更加科学与合理。模型设定如下:
evit=ρevitW+α0+α1tsit+α2tsitW+
α3Xit+α4XitW+μi+δt+εit。
(1)
其中,evit表示i省(区、市)t年份的经济脆弱性,tsit表示i省(区、市)t年份的旅游发展,W为30×30的空间权重矩阵,Xit为控制变量;μi和δt分别表示省份和年份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其余符号为待估参数。以上为空间计量模型的一般形式,具体模型需要一系列的统计检验。
基于式(1),本文进一步构建中介效应模型用于路径分析,以验证旅游发展是否对经济脆弱性存在空间中介作用,模型设定如下:
Mit=ρMitW+β0+β1tsit+β2tsitW+
β3Xit+β4XitW+μi+δt+εit,
(2)
evit=ρevitW+γ0+γ1tsit+γ2tsitW+
γ3Mit+γ4Xit+γ5XitW+μi+δt+εit。
(3)
其中,β和γ为待估系数;Mit为中介变量,本文的中介变量是城镇化(urb)、交通基础设施(infra)和产业结构升级(sr),其余变量含义同式(1)。
此外,空间权重矩阵在空间计量模型中尤为关键,直接反映了地区间的空间相关性,考虑到经济实力强的省份对其他省份的影响,采用地区间人均GDP差额的经济权重矩阵,用xi和xj表示,权重构建如下:
(4)
1.被解释变量
在脆弱性理论模型不断完善的同时,本文借鉴POLSKY C等[30]应用的VSD(vulnerability scoping diagram)评价模型来构建经济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构建的数学表达式为
evi=esi/eri。
(5)
其中,esi表示区域i的敏感性,eri表示区域i的应对性,evi表示区域i的经济脆弱性。evi值越小,表明该地区经济脆弱性越低;反之,则表示经济脆弱性越高。本文在确定指标权重时采用熵权法,以准确反映数据的客观规律。因此,在参考已有研究的基础上[31],构建由敏感性和应对性两大维度共计20个指标组成的经济脆弱性指标体系(见表1)。囿于熵权法的成熟使用,在此不再进行展示。
表1 经济增长脆弱性评价指标
2.核心解释变量
旅游发展(ts)。在数据可得性的基础上,借鉴LEE C和CHANG C[32]的做法,使用人均旅游收入(旅游总收入与地区总人口数的比值)表示。
3.控制变量与中介变量
结合目前的研究成果,本文选取如下控制变量:人均物质资本(cp),使用实际资本存量除以地区总人口数,得到人均物质资本存量;人力资本(hum),使用每万人口中高等学校在校大学生人数作为人力资本的代理变量;政府支出(gov),使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表示;外贸依存度(fdi),使用外商直接投资占GDP的比重表示;技术进步(tech),选取各省份专利申请数作为代理变量;经济增长(pgdp),使用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度量。
本文的中介变量是城镇化(urb)、交通基础设施(infra)和产业结构升级(sr)。各指标的衡量方式如下:城镇化(urb),按照国家统计局的规定,使用各省份城镇人口数量与地区总人口的比值来衡量;交通基础设施(infra),交通基础设施有助于增强要素资源流动,降低产品交易成本,从而发挥对经济增长的正外部性,本文使用公路交通密度表示[9];产业结构升级(sr),产业结构升级的“结构红利”是促进经济增长的主要原因,本文使用第三产业产值与第二产业产值之比进行度量[33]。
各变量的含义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囿于新冠肺炎疫情对旅游发展的冲击,致使旅游经济相关数据出现异常值,故本文使用的样本为中国30个省(区、市)2000—2019年的数据,不包含西藏、香港、澳门和台湾,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旅游统计年鉴》以及各省(区、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和EPS数据平台。为了避免异方差的影响,对所有变量取对数。
表2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以熵权法对数据进行处理,得到中国30个省(区、市)经济脆弱性指数(见表3)。可以发现,2000年中国各省(区、市)经济脆弱性指数普遍偏高,其中最高为青海(14.916),最低为广东(0.912)。到2006年,中国各省(区、市)的经济脆弱性指数普遍降低,其中最高为青海(11.999),最低为上海(0.860),最高降幅为上海,降幅达到37.22%。2009年受到金融危机影响,中国各省(区、市)的经济脆弱性均明显下降,其中最高为青海,最低为上海,表明经济脆弱性与经济增长显著相关。2019年,各省份的经济脆弱性逐渐下降,其中最高为云南,最低为广东。经对比分析可以看出,中国各省(区、市)经济脆弱性具有显著的时空差异。图1和图2描述了中国经济脆弱性的总体及分区变化趋势。
图1 2000—2019年全国及四大板块经济脆弱性变化趋势
图2 2000—2019年全国及五大经济带经济脆弱性变化趋势
表3 2000—2019年主要年份各省(区、市)经济脆弱性指数
总体上看,中国经济脆弱性在不断下降。分时间段来看,经济脆弱性大致可以分为3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2000—2008年,经济脆弱性虽然偶尔上升但整体呈下降趋势,并且在2006年全国经济脆弱性均值达到最小值为5.091。第二个阶段为2008—2011年,经济脆弱性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U形特征,究其原因,全球金融危机使得经济增速放缓,暂时降低了经济脆弱性,随后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系统的稳定性造成了严重冲击,提升了经济脆弱性。第三阶段为2012—2019年,全国经济脆弱性下降尤为明显,并且在2019年达到最低(2.548)。分区域来看,选取四大板块(东北地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五大经济带(京津冀协同发展经济带、长江经济带、“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长三角一体化经济带、黄河流域经济带)来分别分析,各地区的经济脆弱性整体变化与全国趋势基本一致,都是在波动中下降。这也表明中国各地区经济脆弱性呈现逐渐从高度脆弱性向极低脆弱性演变的态势,经济运行的稳定性不断提高。
在实证检验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空间影响之前,需要一系列检验。首先,为了检验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的空间相关性,计算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的全局莫兰指数。由表4可知,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的莫兰指数均显著为正,表明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具有明显的空间集聚性,可以选用空间计量模型分析两者之间的关系。此外,通过对回归模型进行LM检验、LR检验、Wald检验以及Hausman检验发现,个体和时间双固定的空间杜宾模型(SDM)效果最佳。
表4 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的莫兰指数值及Z值
表5分别报告了传统计量模型与空间杜宾模型的回归结果,不难发现,传统计量模型难以识别空间差异性与空间相关性。在经济距离权重矩阵下,经济脆弱性表现出明显的空间溢出特征。其中,模型中经济脆弱性的空间滞后项(ρ)为负,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且误差项的标准差平方(sigma2_e)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均表明各省(区、市)的经济脆弱性存在较强的空间关联性。全样本回归结果表明,旅游发展除了对本地经济脆弱性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外,对邻近地区的经济脆弱性也产生负向溢出效应。此外,通过SDM模型的效应分解结果可知,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以及总效应均显著为负,且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旅游发展不仅显著抑制本地经济的脆弱性,对邻近地区的经济脆弱性同样产生负向抑制作用,假设1得以验证。
表5 空间计量模型回归结果
本文展开以下稳健性检验:第一,使用滞后项估计。除了考察旅游发展影响经济脆弱性的空间效应外,进一步考察经济脆弱性所呈现的空间依赖性,将经济脆弱性的滞后一期纳入模型,从而拓展为空间动态面板杜宾模型。第二,更换空间权重矩阵。除了使用经济权重矩阵外,还使用邻接空间权重和地理空间权重矩阵进行检验。第三,增加控制变量。除了本文中原有的控制变量,继续增加对经济脆弱性具有显著影响的市场化水平与劳动力水平。3种类型的回归结果依旧表明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具有显著的负向溢出效应。
由上述分析可知,由于中国不同省(区、市)间经济脆弱性差异明显,从而抑制了各省(区、市)经济脆弱性水平,但是实现区域间经济可持续增长是“十四五”期间重要的工作目标,因此,本文进一步探索不同地区(四大板块、五大经济带)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影响的异质性(见表6)。
表6 中国四大板块、五大经济带的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影响的回归结果
1.四大板块的异质性
本文将全国30个省(区、市)分为东北地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4个子样本,分别考察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之间的关系,结果如模型1至模型4。从本地效应来看,东部地区旅游发展显著抑制经济脆弱性,中部与西部地区旅游发展显著促进经济脆弱性,而东北地区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的正向关系不显著,与全国层面检验结果差别较大。从邻近地区效应来看,仅在西部地区旅游发展显著促进邻近地区经济脆弱性,其他地区的溢出效应均不显著。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经济结构相对稳固,产业结构升级速度最快,对经济系统受到冲击的应对能力最强,旅游发展在其中更好发挥作用,具有“锦上添花”的作用;而中部与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明显低于东北与东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速度相较也更为缓慢[34],囿于旅游业较低的生产率,大力发展旅游业在无形中会拖累产业结构升级的速度,不利于当地经济系统应对外来冲击,反而会加剧当地经济的脆弱性,出现了“在伤口上撒盐”的现象。
2.五大经济带的异质性
本文进一步将全国30个省(区、市)分为五大经济带,结果如模型5至模型9。从本地效应来看,“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长三角经济带、黄河流域经济带的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均存在负向作用,且均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与全国层面检验结果相一致。从邻地效应来看,仅在“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长三角经济带旅游发展显著促进邻近地区经济脆弱性。原因在于,经济系统的稳定性既影响了经济体自身的韧性,也导致经济应对外来冲击能力的差异,长三角经济带稳定的经济结构有利于发挥旅游产业对本地与邻近地区经济脆弱性的抑制作用,“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次之,然后是黄河流域经济带,京津冀协同发展经济带与长江经济带最差。可见旅游发展影响经济脆弱性的空间效应具有显著的区域异质性,这不仅会因地区发展水平的差异有所不同,也会因产业结构升级速度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且区域间差异是地区总体差距产生的主要根源。
在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说中,本文认为旅游发展通过城镇化提升、交通基础设施改善及产业结构升级对经济脆弱性产生影响,依照式(3)和式(4),分别对上述3种机制进行实证检验,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从表7的模型1、模型2和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旅游发展通过影响城镇化水平对经济脆弱性的抑制作用明显。其中,模型2说明旅游发展对城镇化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且正向空间溢出效应明显,表明旅游发展是驱动新型城镇化的重要因素,模型3说明新型城镇化推动城市产业升级与竞争力提升、空间形态优化、配套设施改善等[35],发挥的正外部性对经济脆弱性产生抑制作用,假说2得到验证。
表7 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作用路径检验的回归结果
从模型1、模型4和模型5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旅游发展通过影响交通基础设施完善程度对经济脆弱性的抑制作用明显。其中,模型4说明旅游发展对交通基础设施完善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然而对相邻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产生负向溢出效应,究其原因,旅游发展促进交通基础设施的“区域外部性”,进一步增强对本地交通基础设施的“扩散效应”,然而对邻近地区的交通基础设施产生“挤出效应”。模型5说明旅游发展借助交通基础设施的“扩散效应”,加强国内市场一体化水平,畅通国内大循环,抑制了地区经济脆弱性,假说3得到验证。
从表7中模型1、模型6和模型7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旅游发展通过影响产业结构升级对经济脆弱性的抑制作用明显。其中,模型6说明旅游发展对本地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对邻近地区产业结构升级产生正向溢出效应,表明随着现代旅游产业体系的构建,旅游发展在产业结构升级中的作用愈发凸显。模型7说明旅游发展通过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进而抑制经济脆弱性,验证了产业结构升级的“结构红利”不仅是经济增长的动力,也是增强经济韧性、抑制经济脆弱性的重要抓手,假说4得到验证。
尽管经济脆弱性涉及经济发展的诸多方面,但是其核心在于增长的可持续性,因此,具有经济属性的旅游业必定会对经济脆弱性产生影响。本文从空间溢出视角出发,使用2000—2019年中国30个省(区、市)的平衡面板数据,通过构建经济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深入探讨了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空间影响效应及传导机理。结论如下:第一,随着时间推移,全国经济脆弱性水平持续下降,且各区域间差距进一步缩小。空间自相关性检验还发现,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均表现出显著的空间正相关。第二,空间杜宾模型检验发现,旅游发展不仅有利于抑制本地经济的脆弱性,而且也有助于抑制邻近地区经济的脆弱性,表明旅游发展的空间溢出效应显著,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结论依然成立。第三,基于四大板块的异质性检验发现,东部地区旅游发展显著抑制本地经济脆弱性,中部与西部地区旅游发展显著促进本地经济脆弱性,仅在西部地区旅游发展显著促进邻近地区经济脆弱性;基于五大经济带的异质性检验发现,“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长三角经济带、黄河流域经济带的旅游发展显著抑制经济脆弱性,仅在“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长三角经济带旅游发展显著促进邻地经济脆弱性。第四,空间中介效应估计结果表明,旅游发展通过影响城镇化提升、交通基础设施改善和产业结构升级有效激发产业功能,进而抑制地区经济脆弱性。本文的研究表明,基于旅游发展对经济脆弱性的空间影响效应与传导机理的探究,是旅游经济学领域核心话题“旅游发展与经济增长”研究的补充和深化,同时旅游发展与经济脆弱性仍值得继续探究。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为了通过发展旅游抑制经济脆弱性,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应采取以下措施:第一,继续推进旅游发展战略,增强我国经济发展的韧性。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旅游发展显著抑制经济脆弱性,这为地区探索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可行性路径提供了产业选择,应以旅游业的规模扩张和优质发展战略为契机,充分利用旅游发展对本地与邻近地区经济脆弱性的抑制作用,提升地区经济发展韧性,增强地区经济增长的可持续能力。
第二,营造旅游发展良好环境,有力推进城镇化持续演进,不断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强化与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之间的配合和深度融合。首先,旅游发展与城镇化有着深刻的内在关系,通过旅游来激发社会功能,以绿色化、生态化、宜居化为导向,使得城市生活向绿色、包容、宜居转型,从而优化城市空间。其次,继续深化旅游发展的市场化改革,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疏通阻碍资本和劳动自由流动的“堵点”,通过规范和引导产业与要素在旅游业领域的交易制度和优化方向,营造旅游发展的良好市场环境。此外,旅游发展有助于产业结构升级,通过旅游业由生活性服务业向生产性服务业的产业功能转换,促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带动新型产业发展,以产业结构升级的“结构效应”增强地区经济系统的稳定性。最后,旅游业与交通基础设施联系紧密,应因地制宜强化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拓展“交通+旅游”融合开发模型,通过规划和布局与交通相关的旅游经济新业态,促进交通建设与旅游协同发展,从而实现旅游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的联动效应。
第三,坚持因地制宜,强化区域旅游协调发展,不断降低区域经济的脆弱性。一方面,经济脆弱性在区域间存在明显差距,依据本地资源禀赋优势,发展符合本地特征的旅游模式;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区应以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中部崛起、“一带一路”建设等为契机,构建与东北地区、东部地区相互促进的旅游发展格局,形成区域旅游发展协同机制,实现区域经济可持续增长,不断降低区域经济的脆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