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竹之道:从蜀地到西南夷地区

2024-01-15 11:38
传记文学 2023年10期
关键词:盐源县昆明

既然理解了大夏人使用筇竹杖,可能用于权杖或神杖,且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那么,在出产筇竹的中国蜀地及周边[1],有无特殊的和竹相关的传统呢?

相当于晚商时代(商代结束于公元前11 世纪)的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1号祭祀坑,除了数量惊人、造型奇特的青铜器之外,还曾出土过金杖一根。根据考古报告,杖中残留杖木的痕迹,可见此金杖包裹了某种植物,其上端46 厘米长的一段,饰有人首和两组一箭贯鱼鸟的图像(图1)[2]。鸟在天,为阳;鱼在渊,为阴。鱼鸟组合的图像,在上古以来的中国,自有其传承有序之传统与意义[3]。此杖纹饰鸟与鱼一箭贯之,或象征贯通天地,考虑到该杖出土于祭祀坑,将其视作“神杖”当无疑义。有意思的是,金杖上纹饰皆两两对称或相背,有疑似“节”的处理,有学者认为这是比拟筇竹杖,此即灵寿之木[4]。

图1: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1 号祭祀坑出土的金杖及局部纹饰

金杖是不是灵寿之木难以考订,但其疑似“节”的处理,在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几株高大的青铜器,即所谓的“通天神树”上,所见就非常明显了(图2a)。如2 号坑出土的“神树”,分树座、树干、三层树枝及9 只鸟和一条龙组成[5],其挺直的“树”干,有学者也注意到其“外形似竹而间隔有节”[6]。该“树”残高达到惊人的396 厘米,虽说逐节铸造暂时可理解为或是解决拼接工艺上的难题(其实未必),但同时也不能忽略其可能存在的象征性意义——不仅是“树”干有“节”、中空,“树”枝也是逐“节”而生,枝上另有“节”,“节”上又出枝,这就很像自然界竹子的生长的规律与状态。至于枝头,或下垂果实,或果上立鸟。果实呈尖桃状,非常类似自然界竹子的果实(图2b/c)。这种现象,如果非要引用中国古代文献的话,或许可以理解为——传说中“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凤鸟[7]。

图2a: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二号祭祀坑出土铜“神树”线描图

图2b/c:三星堆“神树”上的枝头尖桃状果实及自然界竹子的果实

2019 年12 月,考古工作者又于三星堆1、2 号坑所在的祭祀区新发现了3—8 号坑,并在随后的发掘工作中又出土了大量令人叹为观止的青铜器、金器、玉器、石器、象牙等,其中包括一件前所未见的玉琮。该玉琮的两个面,分别线刻有类似于2 号坑出土青铜“神树”形状的纹饰(图3)[8],而据笔者最新的研究,源于新石器时代晚期中国东南地区(最有代表性的是良渚文化,约公元前3300—公元前2000)的玉琮,本身就是取象于竹的象征性礼器,取其中空逐节通天之意[9]。因此,这件玉琮上的所谓“神树”纹,亦当本是竹,更确定了玉琮自身的象征意义与竹有关。近年关于三星堆文化的来源问题是一个热点话题,许多学者提出了将之与古代近东文化相关联的猜想。当然,在目前证据链缺失的情况下尚难作出结论,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三星堆的“神树”装饰,在近东地区十分常见,图像已见于前(第二章图18a-d),这种相似性是否意味着三星堆时期中国西南就与西方发生了关联?

图3:三星堆K3 出土的“神树纹”玉琮及线描图

由于在周边地区均未发现其上承和下传的相关文化类型,晚商时代的三星堆文化,不仅在整个中国,即使在整个西南地区,仿佛都是遗世独立的。然而如果从“神杖”文化的视角来看,在战汉时期的蜀地和西南夷中不仅有所传承,似乎还与一种广泛传播的信仰相关。

东汉班固在《汉书·地理志》中如此描述蜀地:“巴、蜀、广汉本南夷,秦并以为郡,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疏食果实之饶。南贾滇、僰僮,西近邛、莋马旄牛。”[10]文中,除了“巴、蜀、广汉本南夷”之外,所谓“滇”“僰”“邛”“莋(筰)”实则都是司马迁笔下的“西南夷”:

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巂、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自巂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筰都最大;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駹最大。其俗或士箸,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11]

历史上,如果曾经真的存在过一条从蜀地前往身毒的古道,今中国境内必经的一条线路就是:成都往西南,沿途经今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云南省昆明市、大理白族自治州,出保山市而入缅甸北部。相对应的西南夷古国,则分别是古邛国和古筰国、古滇国、古昆明国、古哀牢国(或即滇越)等。近年来,随着西南地区各地考古事业的迅速发展,曾经神秘的西南夷,已渐渐为我们所认知。通过梳理沿线的四川省盐源县、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和晋宁区)、大理州祥云县和保山市昌宁县的考古发掘成果,我们发现了为数众多的与竹相关的青铜杖和杖首,可以初步认定,在蜀地周边的西南夷时代,从四川省到云南省,直至与缅甸北部的交界处,都普遍存在着“神杖”与“崇竹”相结合的信仰。

今凉山彝族自治州境内也属于广义概念里的“蜀地”,此地当存在过两个西南夷古国,即“邛都”和“筰都”——这里是筇竹杖真正的原产地,张骞说“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国”就是从这里算起的。凉山州境内川滇交界处的盐源县,近年出土或征集到若干件形制比较特殊的战国至汉初铜杖和铜杖首[12],如:

1.蛇尾形“干”字状铜杖。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单蛇尾形(图4a),通高52.4 厘米、宽34.4 厘米、厚1.5 厘米;杖身长条片形;杖首如卷曲蛇尾状,饰满圆圈纹,杖身中部饰菱形纹,两侧饰折线纹,整个杖体呈“蛇尾”形;饰片的两端作回首虎头,上缘对称分布回首兽,长颈弓背,身体细长。另一种是双蛇尾形(图4b),通高54.2 厘米、宽16.7 厘米、厚1.2 厘米;杖身满饰螺旋纹和小三角纹;其他形制大体同前[13]。

图4a: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战汉时期单蛇尾形“干”字状铜杖线描图

图4b: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战汉时期双蛇尾形“干”字状铜杖线描图

2.九节鱼纹鸟首铜杖(图5a/b)[14]。通长134.8 厘米,直径1.4厘米,每节35—39 厘米,长短不一,管与管之间用木棍连接;杖首顶端为一圆盘,饰云雷纹,盘上立鸟(鸡形);杖的最下节底部为尖,杖身满饰阴刻的小鱼纹。九节鱼纹鸟首铜杖就包含了与竹类似的“节”和“鱼”“鸟”结合之意象——这与三星堆神杖“一箭贯鱼鸟”以象征贯通天地有异曲同工之妙。需特别指出的是,该杖表面银光闪闪,经检测,表面曾经镀锡,其工艺与云南地区和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发现镀锡青铜器的关联性要远大于巴蜀地区[15]。此杖的“九节”之数,从数字到意象,当与拟竹密切相关(道教中有竹制九节、七节神杖)。

图5a: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战汉时期九节鱼纹鸟首铜杖

图5b: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战汉时期九节鱼纹鸟首铜杖线描图

3.七节竹节形铜杖(图6a/b)。分四段,共七节,最下面一节呈尖锥状,最上面一节原有杖首,已残断,其形已不可辨;残高138 厘米、杆长130 厘米、直径1.2 厘米,杆身中空,壁厚0.15 厘米;发掘报告言“铜杆上端饰有六道箍形饰,箍有两道和三道情况”,所谓“箍形”,实则是模拟的竹节形[16]。需要注意的一个细节是,杖身的分段处,与“节”的位置并没有关系,说明此杖上的“节”是刻意制造出来的,而不是出于工艺层面用于连接的用途。如果前述九节鱼纹鸟首铜杖尚不能确定是否拟竹的话,那么此杖则确凿无疑地证明了铜杖与拟竹之间的关系。

图6a: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战汉时期七节竹节形铜杖

图6b: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战汉时期七节竹节形铜杖线描图

4.除了上述较完整的铜杖之外,盐源还出土或征集到了若干件树形铜杖首[17],这种形制的杖首,以及在该地区发现的有柄镜(图7b)[18],与中亚、西亚类似器物十分相近,当可作为蜀地通身毒之证据的辅助说明。另有一种铜杖首(图7a),表现的是三个背水女子,其下站立的平台,作“节”状处理,周身并饰有卷云纹(图7c),此类手法,大量见于下文所涉云南出土的西南夷铜杖首[19]。

图7a: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树形铜杖首

图7b: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有柄铜镜图

图7c:四川省盐源县发现的铜杖首

盐源往南,即进入云南省界,渐渐进入古滇国之势力范围。今昆明市西南的滇池周边,如昆明羊甫头、晋宁石寨山、江川李家山等处发现的数个古滇国高等级墓葬群,则向我们展示了高度发达的西南夷文明。

位于滇池北岸、昆明市官渡区的羊甫头113 号大墓,出土了数量惊人的文物。其中有较为罕见的两件漆木杖首,动物站立于逐“节”升高的顶端(图8);又出土数件铜杖的残件(图9):其中一根残断的铜杖,杖首铜质,乃一侍女跪坐的形象,杖身纹饰按照“节”分段表现;还出土有鱼形杖首,其寓意或与三星堆金杖和盐源铜杖上的鱼纹有一定的渊源。考古报告中所谓“镦”,实际是残杖触地的下端(参见盐源竹节铜杖),原本是否联通于鱼杖首则无法确知,有意思的是,杖身上的彩绘纹饰,也是按“节”分段构成的[20]。与羊甫头相对的滇池南岸,则是晋宁石寨山古墓群,在第一本发掘报告中,9 座墓共出土杖首27 件,外形上除了有牛、鹿、兔、孔雀、女俑等,大多有“节”的处理(图10),还发现多有与三星堆金杖和盐源铜杖上鸟鱼组合近似的鸟蛇组合纹饰[21]。

图8:昆明羊甫头M113 出土的漆木杖首

图9:昆明羊甫头M113 出土的人形铜杖残件、鱼形铜杖首和铜制杖杆残件

图10:云南晋宁石寨山出土的铜杖首

晋宁石寨山再往南的玉溪市江川李家山古墓群,是古滇国或古滇南国的文化遗存,第一次发掘曾出土完整铜杖两根,另有杖首若干件,其中包括与盐源近似的鸡杖首和人形杖首,只是铜杖的具体情况,因考古报告未有图示也未做说明而不知其详[22]。江川李家山第二次发掘,在几座大型墓葬中出土若干件铜制、木制杖首,它们与昆明羊甫头和晋宁石寨山发现古滇国杖首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杖首底部与杖身连接处“节”的处理,大多呈现出“鼓”状样式。综合来看,“鼓”形器在古滇国,可能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主要用于祭祀,而又和古滇人之核心信仰密切相关——而鼓之“节”的原型,我们认为,可能是竹之“节”[23]。仅以李家山M69 大型墓为例,该墓一椁二棺,为二女性合葬,在主棺头端位置,是以执伞铜俑为中心[24],两边分置铜鼓、叠鼓形铜贮贝器上再叠加铜鼓(以呈节节向上之视觉)、铜杖首等,显示鼓形器的特殊象征意义[25]。该墓出土叠鼓形铜贮贝器两件,顶面有四凤鸟绕圆心纹饰,作二鼓相叠状,其间以子母口扣合,通体形似二节竹(图11a)[26];一件鼓形贮贝器,一件顶面塑有人物祭祀场面,中央位置有圆孔,穿孔立一圆柱,底部为鼓形,柱上部略粗,顶端作圆盘状,柱身饰雷纹,当是通天柱之象征(图11b)[27]。该墓出土铜杖首12 件,从资料公布的数件来看,顶部为鸟、鸡、人三种类型,皆立于鼓节形的器端上(图11c)。

图11a/b:江川李家山M69 出土的叠鼓形铜贮贝器、鼓形贮贝器

图11c:江川李家山M69 出土的系列铜杖首

从昆明出发再往西,则是大理白族自治州,该地多座早期墓葬中发现以鸟和鸡为主的杖首,如弥渡县苴力战国石墓中,发现鸟形杖首1件和鸡形杖首2 件[28];位于洱海东南的祥云县大波那木椁铜棺大墓出土二兽相抱状杖首1 件[29];祥云红土坡战国至西汉早期墓,竟然不可思议地出土了鸡形和鸟形两大类铜杖首共计197 件[30]。这些站立在杖之顶端的鸟或鸡,大多都有“节”状处理;而铜管上面,亦大多饰有卷云纹,或象征鸟或鸡站立在云端(图12a/b)。在昆明市周边发掘的古滇国大型墓葬中,通常只出1 至2 件或最多10件左右的铜杖或杖首,小型墓葬中几乎不出杖首,如昆明羊甫头发掘的777 座小型墓葬中,未见公布任何杖首出土的资料[31],说明杖首当是墓主身份与地位的象征。祥云红土坡战国至西汉早期墓谈不上大墓,而且从其他出土文物的情况来看,除了一些生产工具、生活用具和兵器之外,并无等级特别高的大型物件,这就说明墓主并非王侯级的人物,而此墓又出现如此之多的杖首,实在令人费解。或许一个解释是可行的:该墓墓主,可能就是司马迁《史记》中所说的“蜀贾奸出物者”,即将蜀物私下贩运到身毒的人。大理白族自治州在西南夷时代,就是《史记》中记载的古“昆明”,也正是那个让汉武帝派出的汉使最终止步的地方——“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32]。

图12a:云南祥云红土坡14 号墓出土的鸟形铜杖首

图12b:云南祥云红土坡14 号墓出土的鸡形铜杖首

从祥云往西便至大理,从大理再往西南方向,则通往中国西南边陲保山市,这里曾是地跨今云南省西南部和缅甸北部的古哀牢国之统治中心,也是蜀地经过西南夷通往身毒的最后一道屏障。《史记》云昆明(今大理)“其西可千余里有乘象国,名曰滇越,而蜀贾奸出物者或至焉”,从地理位置上来判断“乘象国”滇越,或即哀牢[33]。古哀牢国(又称达光王国前期),约形成于公元前5 世纪前后,势力范围相当于今中国云南省西南部、缅甸克钦邦东部和掸邦东部,统治中心在今云南省保山市周边;69 年,哀牢王柳貌率部归附东汉,以其地设永昌郡;76年,哀牢王类牢起兵反汉,失败后,其残余势力西迁,在怒江以西及伊洛瓦底江上游地区另建“掸国”(又称达光王国后期)。如今,整个缅甸和与缅北毗连的印度东北7 个邦,均是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占主体的地区。来自中国云南和缅北的哀牢人后裔曾在今印度阿萨姆(Assam)邦建立一个维持了600 余年的阿洪王朝(Ahom,1228 —1826),直至19 世纪英国人的入侵而灭亡[34]。

哀牢之地通西方,在中国史书中屡见记载,如《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汉顺帝永宁元年(120),掸国国王向汉帝献来自大秦(即古罗马)的魔术师:

掸国王雍由调复遣使者诣阙朝贺,献乐及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又善跳丸,数乃至千。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即大秦也,掸国西南通大秦。[35]

又,三国时期曹魏的鱼豢在《魏略·西戎传》中记载:

盘越国一名汉越王,在天竺东南数千里,与益部(按:蜀地古称益州)相近。其人小与中国人等,蜀人贾似至焉。南道而西极转东南尽矣……大秦道既从海北陆通,又循海而南,与交趾七郡外夷比,又有水道通益州、永昌,故永昌出异物。[36]

据晋代常璩《华阳国志》,哀牢国开国之主的诞生,颇具传奇:

永昌郡,古哀牢国。哀牢,山名也。其先有一妇人,名曰沙壶(一作壹),依哀牢山下居,以捕鱼自给。忽于水中触一沉木,遂感而有娠。度十月,产子男十人。后沉木化为龙,出谓沙壶曰:“若为我生子,今在乎?”而九子惊走。惟一小子不能去,陪龙坐。龙就而舐之。沙壶与言语,以龙与陪坐,因名曰元隆,犹汉言陪坐也。沙壶将元隆居龙山下。元隆长大,才武。后九兄曰:“元隆能与龙言,而黠有智,天所贵也。”共推以为王……元隆死,世世相继,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绝域荒外,山川阻深,生民以来,未尝通中国也。南中昆明祖之……[37]

从“南中昆明祖之”句来看,大理一带的“昆明国”的族源可能也是哀牢人。所谓“绝域荒外,山川阻深,生民以来,未尝通中国也”,的确,到了汉武帝时期,相对封闭的哀牢人与中原王朝仍未有正式的官方往来,以至于汉使行走至此被杀。针对汉使受阻于“昆明”,余英时先生曾经分析:“第一,汉朝的使者不能抵达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因为道路不存在,而是因为他们受到四面八方众多西南夷的封锁。第二,尽管他们无法完成使命,但汉朝使者也发现了一些关于印度—缅甸—云南贸易通道的情况。”[38]但为什么阻止汉朝使者使用这条通道对于蛮夷人来说如此重要呢?余先生的解释是:

根据其有效性和普遍性二者判断,这种封锁看起来像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而不能理解成仅仅是蛮夷人原始的残暴行为。不过,根据前面的讨论我忍不住想冒昧做出这样的猜测,即西南夷有意识地封锁汉朝使者,可能是因为他们担心汉朝政府对贸易通道的干预和控制会不可避免地剥夺他们现在有利可图的对外贸易中所享有的特权地位。如此一来,这种封锁就很好理解了。[39]

余先生的分析是合理的。中南半岛和南亚次大陆之间种族的流动性显示,中国云南和印度之间也并非没有通道,只是在复杂的地缘政治、种族冲突、经济操控与自然环境等多重因素影响下,自古以来,外人皆难以进入缅北和印度东北地区。因此,在该区域考古材料并不明晰的情况下,中国云南保山市境内发现的古哀牢国相关文物就显得相当重要。

与祥云红土坡的发现较为一致的是,保山地区的铜杖首也多是鸡形或鸟形,偶见鹿形与其他动物形,底座也皆有“节”的表现(图13)[40]。除了常见的两个“节”之外,最为奇特是其中的一件,鸡(或鸟)站在四个“节”之上,而“节”上又有一圈麻点,这就显示此种“节”的确是拟竹之生态,从而某种程度上也证实了前文所推测的“鼓”之“节”的原型可能是竹之“节”(图14a/b)。同时,保山地区发现的鸡形铜杖首之渊源,从地理上,可沿保山、昆明而回返至四川的盐源;从历史上,则可追溯至三星堆祭祀坑中所出土的铜鸡(图15)。非常巧合的是,远在巴基斯坦北部的塔克西拉(Taxila)遗址 ——也就是大夏国通往身毒的第一站,同样发现了鸡鸟形器物(图16)[41]。保山昌宁坟岭岗墓地出土的两枚在西方再常见不过的有柄镜(图17)[42],似乎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所谓“永昌出异物”,也绝非妄说。

图13:云南保山发现的古哀牢国铜杖首

图14a/b:云南保山发现的古哀牢国铜杖首上明显的竹节形表现

图15:四川与云南发现的早期鸡形杖首

图16:巴基斯坦塔克西拉发现的鸡形等动物形器首残件局部

图17:云南保山昌宁坟岭岗出土有柄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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