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的奥秘（组诗）

郑伟 湖北荆州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草堂》《绿风》《诗潮》《诗探索》《中国校园文学》《长江丛刊》《山东文学》等报刊。

泳哥的茶画室

墙上的画：两朵睡莲

代替了四年前的两个茶杯

茶杯的原型在茶盘上

陷入一场烟雨

若是细听，还可以听到

四年前我们笑谈时

从窗外落进杯中的虫鸣

两个杯子都瘦了一圈

盛满茶，香味不减

壁虎贴着纱窗

每挪动一步，都走向

更深的烟雨和寂静

我们用四年前的嘴巴喝茶

看房间里的老物件

长出更多老物件

我们用变旧的身体，活在

它们蠢蠢欲动的影子里

高出命运一点点

“第一指关节应贴着琴键走

像信天翁紧贴邮轮那样

高出浪花一点点”

惦记着和恋人的约会

骤雨，让少女钢琴家的手指

高出矜持一点点

录音棚对面，教堂的白鸽

因为雨的到来，扑闪的翅膀

高出喜悦一点点

少女将更多秘密敲进时光

上帝眨了眨眼，雨后的天空

高出蓝色一点点

三十年后我在《创意曲》旧唱片里

找到结晶的盐粒

高出十七岁一点点

邮轮早已驶往视线外

所有高出的一点点

都是我拼命抓住的稻草

小寒偶遇戴胜鸟，兼忆广州

爪印轻如邮戳

盖在高处的青枝上

也盖在低处的青苔上

将一片雪

寄给南国，魂牵梦萦的青春

所有在秋天远去的事物

终将返回大地；驻守家乡的人

流连黄昏里

捧著天际泼下清冷的光

而戴胜是留鸟，不谙鸟生短暂

更不懂我的远方

踱步、振翅漫不经心

像极二十年前站台上的我

哪知一别就是一生

渡船的奥秘

一串相隔万水千山的词

轻轻跃进我嗓子眼

他儿时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不约而同朝我扑面而来

隆冬江水清澈，平静如镜

我躲在诗句背后辨认回忆的脆弱

他发动机器，让年迈的渡船

先顺流而下一段距离，尔后果断扭头

江水在船尾被碎成雪花

亦未能覆盖那道优美的弧线

渡船倾斜着逆流驶往对岸

仿佛落魄的人避开同乡的眼神

——这是他父亲的驾船手法

作为十岁前与他朝夕相伴的发小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

岸边的石头或许也记得

而其中的奥秘

我要等到二十年后再来问他

当他放下手中的舵

当我放下手中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