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伟
“自古彭城列九州,云龙遗迹几千秋”。徐州古称“彭城”,是江苏最古老的城市,迄今已有2700多年的建城史,6000多年的文明史,1万年的人类活动史。 古代徐州,“或为国名,或为地名,或以统辖,或以侨置,错综迁徙”(《徐州府志》),历史上曾出现过北徐州、东徐州、西徐州等诸多地名,甚至彭城与徐州也曾多次互易,但其以彭城为核心辐射鲁南、豫西、皖北、苏北的地理范围,应为徐州实土。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演了无数中国历史上惊天动地的故事,谱写了一曲气壮山河的古城华章。
徐州之根:山河形胜之气
“古徐州形胜,消磨尽、几英雄”(元萨都剌《木兰花慢·彭城怀古》)。徐州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嵌于华夏大地“脐”内“丹田”部位,正卡在神州逐鹿大棋局的“棋眼”位置,因其“五省通衢”,所以必是“四战之地”。曾在徐州为官的苏轼认为:“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邑安危所寄也。”(苏轼《徐州上皇帝书》)文天祥把徐州比作“卢王旧封地,今日殽函关”(《沛歌》),王鏊形容徐州“地横西楚英雄气,水泻南徐感慨声”(明王鏊《饮云龙山放鹤亭》)。从战略全局上看,徐州“东襟连港,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津浦、陇海铁路纵横交汇,適合屯兵运粮和大兵团展开,用毛泽东的话说:“淮海一战,江南无大仗。”从战略局部上看,徐州城岗岭四合,襟山带水,势如仰釜,易守难攻,加之属温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汴泗交汇,煤铁富藏、物产肥腴,“地宜宿麦,一熟而饱数岁”(苏轼语),古歌谣就有“丰沛收,养九州”的说法,堪称是“南国重镇”“北门锁钥”,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苏轼描绘徐州地势“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纵,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一旦有用武之世,“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苏轼《徐州上皇帝书》)。清代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评价徐州“冈峦环合,汴泗交流”,“自昔要害地也”。辛亥革命领导人黄兴评价徐州地理位置之重要时说:“南不得此,无以图冀东;北不得此,无以窥江东。”“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徐”已成历代政治家经略中原之常识。自最早文献记载的公元前21世纪大彭国彭伯寿奉夏王启之命出征西河平定今河南安阳地区叛乱开始,据不完全统计,徐州地区有历史记载的大小战事共1000多次,其中大规模的就有400多次,对中国历史产生重大影响的就有200多次,人云:“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从楚汉相争的古战场,到三国故事的发生地,从台儿大捷的聚焦点,到淮海战役人民凯歌的大舞台,徐州可谓是“山连芒砀云常合,水绕彭门浪不平”(清沈德潜《和陈树滋徐州怀古》)。“壮海风怀如大范,长淮形胜比雄关”,徐州的山河形胜,自然也决定了徐州人的龙虎气概。
徐州之傲:英雄王霸之气
“秦世失其鹿,丰沛发龙颜。王侯与将相,不出徐济间。”文天祥的这首《沛歌》道出了徐州“千古龙飞地,几代帝王乡的”王霸之气。若论中国历史上哪个布衣出身的开国皇帝最为有名,恐怕刘邦、朱元璋无出其右。“丰生沛养”的刘邦自不必言,据《明史·太祖本纪》记载,朱元璋“先世家沛,徙句容,再徙泗州”,无疑也是徐州人氏。古代徐州府素来有“老八县”之说,西北地区的丰、沛、萧、砀(萧县、砀山县,今属安徽省宿州市)为“上四县”,东南地区的铜、邳、睢、宿(宿迁县,今江苏省宿迁市)为“下四县”,如按照这个地理区划来透视中国历史上诸多揭竿而起的“星火之源”,大致可以划出一个“造反者之弧”——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在徐州西南的宿州;定都彭城的西楚霸王项羽籍贯在徐州东南的宿迁;三国时沛县人曹参的后代曹操是“沛国谯县”人(徐州西南的安徽亳州);孙权出生于徐州的下邳;东晋时赫赫有名的打赢淝水之战又多次反叛的“北府兵”,主要构成是彭城郡刘牢之收拢的流亡到京口镇江的徐州人;五斗米道起义的源头在于徐州人张道陵创立的“天师道”;黄巢起义发生在徐州西北的山东曹县;反叛黄巢灭唐建立后梁的朱温是砀山人;导致“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的庞勋戍卒起义,其核心也是八百“土风雄劲,甲士精强”的徐州戍卒;震动元朝的红巾军起义一脉芝麻李起义,为首的皆为徐州人……更遑论被毛泽东评价为“封建皇帝里边最厉害的一个”的汉高祖刘邦,“一逐水仙归大海,三擒天子出咸阳”(清袁枚《戏马台吊宋武帝》)的南朝宋王朝创立者刘裕,写下“主人若也勤挑拨,敢向尊前不尽心”(《咏灯》)的南唐开国皇帝李昪,南朝齐的开国皇帝萧何的后人萧道成,唐朝末年割据岭南的南汉高祖刘,均无出徐州“老八县”范围。究其根源,曾任徐州知州的苏轼曾在《徐州上皇帝书》中做出了“地形便利,人卒勇悍”的分析,他认为,徐州人勇武彪悍首先是在生理结构上就天赋异禀,“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其次也和当地英雄辈出的文化氛围有关,“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数百里间耳,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苏轼《徐州上皇帝书》)。清人沈德潜也曾写诗评价徐州人有一种“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英雄王霸之气:“沛丰千里莽纵横,楚汉纷纭此斗争。将相侯王宁有种,英雄竖子孰成名。”(清沈德潜《和陈树滋徐州怀古》)有江苏作家曾说,相比于苏州的人文气、扬州的阔绰气,徐州人“既无文人的才,也没有商人的财,然而确有自己的骄傲,就是此地接二连三地出帝王。与号称天子的帝王相比,文化人中个状元,盐商赚得盆满钵满,实在算不上什么”(叶兆言《江苏读本》)。也有学者将帝王频出的徐州现象归结为徐州人心中“存在一种霸王人格‘情结”,有着强烈的自尊心(陈延斌《新徐州·新形象系列丛书——人文精神》),情感上认同你,怎么都好说,徐州话讲“要头许半个”,一旦受了轻侮、伤了自尊,那尚武烈绝的徐州人必然“不能拉倒”,哪怕仗剑亡命也在所不惜。新时期徐州精神中有“创业创新”的表述,无疑也是对历史上徐州先贤裂土开国、霸业龙兴的承扬。
徐州之品:文教昌明之气
“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尽解诗”(唐林宽《歌风台》)。徐州卧虎藏龙、金戈铁马的沧桑,并未遮盖其钟灵毓秀、文教昌明的气质。清人方骏谟在《徐州舆地考》中评价徐州“有圣人之教化,尚礼仪,重廉耻”。相传孔子和老子两个伟大哲人的相见地就是在徐州的沛县,“阳子居南之沛,老冉西游于秦,邀于郊外,至于梁而遇老子”(《庄子·寓言》)。《列子》也讲:“杨朱南之沛,老冉西游于秦,邀于郊,之梁而遇老子”(《列子·黄帝篇》)。当代作家王安忆曾在徐州地区文工团工作过,后来撰文回忆徐州民风“承继儒家耕读传统,教育兴盛,有诸多名校”,“遇问路的乡下人,对女孩称作‘大姐,男孩则尊称‘学生,可以见出对知识的敬意”(王安忆《魏庄》)。千百年来,尽管这片土地历经“百战悲丰沛”的战火洗礼,“万人化为鱼”的黄河水患,但坚韧乐观的徐州人民始终弦歌不辍,彰显出“字画半灭风神全”的文化品格。刘邦衣锦还乡歌咏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帝王豪迈,李商隐曾到此抒发“君王自起新丰后,项羽何曾在故乡”的历史感喟,白居易曾为徐州的忠贞歌伎关盼盼发出“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的感伤浩叹,苏轼惜别此地时曾吟诵出“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的千古名句。“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世间的创新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建制创新,二是颠覆创新。前者为跟随创新,即在划定的范围内“螺蛳壳里做道场”,“百尺竿頭进一步”,例如科举制度诞生后,江南才子多榜上有名,把考功名这件事做到极致,徐州人恐不及也;后者为原始创新,即跳出原有规则设计另起炉灶,实现“从0到1”的飞跃,若论武能开国立都、文能开宗立派,则徐州人尤为擅长。徐州对中国文化史的贡献和对中国政治史的贡献一样,几乎都是原创性、开辟性的。汉初彭城诗人韦孟曾作《讽谏诗》108句劝诫后来参与“七国之乱”的楚王刘戊,开创了四言体讽谏诗的先河,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评价道:“汉初四言,韦孟首唱,匡谏之义,继轨周人。”明代文学家谢榛则称韦孟《讽谏》乃“四言长篇之祖”。刘邦之孙沛郡丰县人刘安虽因谋反事败自刎而死,但其主持撰写的划时代巨著《淮南子》却堪称“汉人著述中第一流”(梁启超语),唐代史学家刘知己评价道:“牢笼天地,博极古今,上自太公,下至商鞅。其错综经纬,自谓兼于数家,无遗力矣。”自古读书人若论名士风流、文人气度,恐怕奇书《世说新语》不可不谈,“乘兴而行,兴尽而返”“倾巢之下,复有完卵”等典故家喻户晓。其作者南朝刘义庆正是彭城人,他还撰编过《徐州先贤传》《典叙》《幽明录》等著作,其中《世说新语》可称中国古代笔记小说的先驱,鲁迅先生评价其为“名士底教科书”,对后世同类文学创作影响极大。有“中国目录学之祖”美誉的徐州人刘向,奉汉成帝之命校阅整理皇家典藏书籍,将书的名目、校勘经过和主要内容辑为“叙录”,又将“叙录”汇集成《别录》,被公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文献目录学家。撰写我国第一部史学理论著作《史通》并提出史家须兼具“史才”“史学”“史识”创见的唐代史学评论家刘知己也是彭城人氏。著名的徐州籍诗人还有与秦观、晁补之等人并称“苏门六君子”的陈师道,黄庭坚评价其“深得老杜之句法,今之诗人不能当也”,被后世推崇为“江西诗派”的“三宗”之一。此外,“为祖国河山立传”的中国画一代宗师李可染,《南泥湾》《白毛女》的作曲者、人民音乐家马可,被誉为“民初四大书法家”之一的著名书法家张伯英,领导并参与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和浮雕创作的著名雕塑家刘开渠都是徐州乡贤。
徐州之魂:任侠尚义之气
“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李白的这首《经下邳圯桥怀张子房》,歌颂的是“汉初三杰”的张良年少时为报秦灭韩国之仇,散尽家财雇佣力士在博浪沙用铁锤狙杀秦始皇的壮烈事迹,也为徐州之地屡出任侠尚义之士奠定了基调。“孔子之徒为儒,墨子之徒为侠”(鲁迅语),“任,士损己而益所为也”(《墨子·经上》),司马迁在《史记》中曾为“侠”画像:“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见惯了王霸兴衰、兵斗权谋的徐州人,在南北交会、楚风汉韵的文化滋养中,逐渐形成了有情有义、一诺千金、重气轻身、侠骨柔肠的城市魂魄。“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一首传唱前年的先秦《徐人歌》,讲述的就是春秋时发生在徐州的一段重信守诺的佳话,吴国公子季札出使北方之国,途径徐国,徐君甚爱季札所佩宝剑,但君子不夺人之爱,遂未明言,季札看出徐君心意,暗暗决定待出使重任完成返徐时必赠剑于徐君。可惜季子再次来徐时,徐君已逝。季子悔痛不已,将宝剑挂在徐君墓前树上才离去。这段典故被后世多有传颂,唐代大诗人杜甫写过“欲挂留徐剑,犹回忆戴船。”(唐杜甫《哭李尚书》)元末危素也写过:“徐君墓上荒草寒,季子解剑挂树间。一死一生见交义,嗟哉延陵吴季子。”(元危素《徐人歌》)至今徐州云龙山上仍有挂剑台遗迹,寄托着徐州人对季子高义的感佩。不独七尺男儿重义轻利,在家国大义面前,徐州女子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忠贞刚烈。汉代的解忧公主,为民族大义远嫁乌孙国,巩固了大汉的西域边防,被后世认为是对汉朝贡献最大的和亲公主。楚汉争霸时,刘邦部将王陵的母亲被项羽俘获,待汉军使者来到时,项羽故意让王陵的母亲坐在上位,试图让她招降王陵。未曾想王母深明大义,为了让儿子不要因自己的缘故而对汉王有二心,竟然“伏剑而死”。其事迹在《史记》《汉书》中均有记载。明代薛瑄赞之曰:“鹿走中原海起尘,独从草昧识真人。纷纷都是人间死,母死高名万古新。”(明薛瑄《陵母墓》)胡俨也写诗追怀:“匆匆窗下取吴钩,使者星驰不肯留。遂使鸿毛轻一死,却存马鬣重千秋。”(明胡俨《徐州十二咏》)王陵母亲伏剑励儿的壮举影响深远,敦煌文献中就有《汉将王陵变》,清代戏剧家李渔在《笠翁对韵》中有“王陵母识汉方兴”的词句,连邻国越南也有“喃文赋”歌颂王陵母的事迹:“母兮何智,子兮何忠,留一门千古美名。”(《王陵赋》)今徐州市云龙公园东北隅还存有王陵母墓,公园北侧道路被命名为“王陵路”。著名的“姜肱大被,兄弟争死”典故也发生在徐州,东汉人姜肱与其弟季江,夜行遇盗匪,兄护弟、弟卫兄,二人争相请求受死,劫匪被兄弟二人手足情深感动,只抢走了两人衣物。兄弟二人返回郡府后,假托其他言词应答遭遇,始终不提被劫之事,劫匪闻听,大受感动,复来姜肱家叩头谢罪,送还衣物,姜肱非但没有接受,而且以酒食相待。其事迹《后汉书》《高士传》《资治通鉴》均有记载:“姜肱大被,旷世所稀。不言遇掠,盗悔还衣。”这也成了后世“二十四悌”教育的经典范本。陈毅元帅曾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广大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最后一碗米,送去做军粮;最后一尺布,送去做军装;最后一件老棉袄,盖在担架上;最后一个亲骨肉送去上战场”,成了徐州人民支前的真实写照。正如文天祥在称颂对爱情忠贞的关盼盼时所言:“自古皆有死,忠义长不没。但传美人心,不说美人色。”在徐州人心中,王图霸业难料,绿鬓朱颜易老,只有忠肝义胆、情深义重是永恒不变的,这也是徐州燕子楼屡毁屡建的精神情结。
徐州之神:仙道隐逸之气
“访古因知彭祖宅,得仙何必葛洪乡”。作为彭祖故国、天师故里,徐州自古便有一重令人心驰神往的仙道隐逸之气。《列子》中有“彭祖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的记载,晋代干宝的《搜神记》称彭祖“历夏而至商末,号七百岁”,纵然传说有夸张,但真实历史中彭祖善于养生而寿长是确定的。刘向《列仙传》中已将彭祖视为得道神仙,道教更是把彭祖尊奉为先驱者之一,许多道教文献录有彭祖的故事或托名于彭祖所作。徐州博物馆现藏有一面东汉时期的官方制镜,上有铭文:“尚方作竞(镜)真太好,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浮游天下敖四海……福禄世兮曰以前,天道得物自然,参驾蜚(飞)龙乘浮云。白虎失,上大山;凤鸟下,见神人。”真实反映了古时徐州地区流行的神仙观念。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圯下进履”的典故就发生在徐州。“圯桥三掷履”黄石公仿佛一位遗世独立的神仙,在考验张良之后赐与其《太公兵法》,才有了后来子房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黄石公也被道士列入道教神谱。汉朝建立后,张良功成退隐,一心修仙学道,“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汉书·张良传》),避免了鸟尽弓藏的结局,其“学辟谷,道(导)引轻身”(《史记·留侯世家》)之地也是在沛国丰邑。正因彭祖、张良等传说深入人心,徐州地区仙道隐逸风气盛行,也为道教开山鼻祖张道陵的横空出世提供了土壤。《三国志·张鲁传》《后汉书·刘焉传》《华阳国志·汉中志》等典籍均记载张道陵是“沛国丰(今江苏丰县)人”,于东汉顺帝时入四川,造作道书,与其子张衡、孙张鲁三代传习“五斗米道”,由此创立道教。明代高道张三丰说:“先世汉时留侯张子房,世居沛国丰邑。九世孙道陵先师,离江西信州龙虎山,遂以道传其家焉。”(《张三丰先生全集·汇记》)唐传奇《柳毅传》的主人公柳毅,据丰县县志记载,为丰县人,丰县城的西北城墙根曾建有“柳毅庙”,柳毅在丰县被称作“柳将军”,至今丰县仍然流传着“柳将军洞庭给丰县人送礼”“柳将军丰县城退水”等神话传说。苏轼在徐州为官时,曾写过有关徐州地区隐士张天骥驯鹤善飞的散文《放鹤亭记》,表达了南面为君不如隐居之乐的出世思想。“不知放鹤人何在,辽海茫茫万里情”(明王鏊《饮云龙山放鹤亭》),至今徐州云龙山上仍有放鹤亭遗迹,游客登高望远,遥想当年鹤鸣九皋,不免产生神思渺远的逸致。白居易路过徐州古丰县时,发现山村俗淳,有如世外桃源:“既安生与死,不苦形与神。所以多寿考,往往见玄孙。”鲍溶评价徐州“烟芜歌风台,此是赤帝乡”,明代胡俨到徐州追思彭祖,写下“明月满楼尘影息,仙人曾驾五云车”,这些诗句都为徐州的仙逸之气增添了生动色彩。
徐州之风:人间烟火之气
“戏马台前秋雁飞,管弦歌舞更旌旗”(宋辛弃疾《鹧鸪天·重九席上作》)。置酒纵歌、热情好客是徐州千年不易的鄉风民俗。从徐州地区出土的汉画像石上可以看出,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徐州人就已经将芹菜、芋、葫芦、葵等蔬菜,以及猪、狗、牛、羊、马、鸡、鸭、鹅等肉食搬上了餐桌,釜、甑、灶、蒸具、壶、罐、鼎、盆、盘、勺、杯、耳杯、俎等食具、炊具极尽工巧,在徐州狮子山汉墓中甚至还出土了专门负责饮食的官员印信“楚食官印”“食官监印”。此外,徐州汉画像石上记录的迎来送往、钟鸣鼎食、六博对弈、巡游狩猎、射御比武、驯象弄蛇、吞刀吐火等生活画面,无不彰显出古代徐州人会吃、会玩、会生活的烟火气息。彭祖应当是有文献可考的最早的美食家,史载彭祖曾向帝尧献雉羹,屈原“彭铿斟雉,帝何飨”(《天问》)之句说的就是这个典故。今日徐州人仍爱喝的饣它汤,相传就是彭祖当年的杰作,据说乾隆皇帝在徐州品尝饣它汤时,因其味道醇厚爽口,特赐名“天下第一羹”。有“百馔之宗”美誉的“羊方藏鱼”也是徐州的一道名菜,其做法是将鱼放入割开的大块羊肉中文火同炖,味道异常鲜美,且具滋补功效。徐州还是中国烧烤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现藏于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中的汉代烧烤庖厨图、藏于徐州博物馆的西汉青铜烤炉,与现今的烧烤样态几无二致。王安忆曾说:“徐州的菜式是烈火烹油之势,用料靡费,透露出物产丰饶的气息。”徐州人不仅会做菜,还善饮酒。俗谚云:“大江南北,喝不过苏北;黄河两岸,喝不过丰县;丰县喝倒,沛县正好。”张籍曾写诗记录唐代徐州的酒风:“戏马台南山簇簇,山边饮酒歌别曲。行人醉后起登车,席上回尊劝僮仆。”宋代苏轼在徐州为官时写道:“醉中走上黄茅冈,满冈乱石如群羊。冈头醉倒石作床,仰看白云天茫茫。”(宋苏轼《登云龙山》)今天的徐州,每到伏羊节、云龙山庙会等节庆,仍然会品尝到流传千年的地道美食、美酒。
“戏马台前声寂寂,子房山上韵悠悠。当年楚宫今何在,唯见黄河水东流”。今日的徐州,龙虎气概不减,英雄风采依旧,“有情有义,诚实诚信,开明开放,创业创新”的新时期徐州精神正激励新一代的徐州人抚今追昔,踔厉奋发。
(作者单位: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王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