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安
1981年11月3日,入冬的北京城已寒意阵阵,北京展览馆内却一派春的气息。国务院主要领导同志参观在此举办的全国新号型服装展销会时,向轻工业部领导提出要求,为改造我国传统的服装业,要建立一个全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一所服装学院。
之后,轻工业部商北京市人民政府,于1982年2月18日上报审批,两天后,国家经济委员会就正式发文批复组建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服装中心属于“企业性质,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定位“逐步成为我国服装工业的技术指导中心和学术研究交流中心”。
国家经委正式批准建立全国服装设计研究中心后,轻工业部立即成立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以下简称“服装中心”)大厦建设领导小组,下设筹备处,分别由部二轻局史敏之局长出任领导小组组长,服装处张韵清处长兼任筹备处主任,展开了筹备阶段的前期工作。我是第一个于1982年11月8日下午报到的新兵,开始了半路出家服装产业生涯。不久北京鞋帽公司副经理盛中鹏又报到。我俩向轻工业部机关要了两张旧的办公桌和三把椅子,打了借条从部财务司借来20万元开办费,租赁六机部月坛北小街招待所两间简易的黄色小平房,紧张地投入了“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的筹建工作。
虽然服装中心尚在租用两间低矮小平房临时办公,蹬自行车满京城“跑地皮”之际,还是利用自身牌子“发挥弹性作用”,于1984年与有关方面协商在具有一定实力的大连服装研究所大门旁挂上“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大连分中心”的牌子,并很快在此处开始了“西服既姓西又姓中”的“西服研究课题”。随之陆续在天津服装研究所、石家庄衬布总厂、新疆服装研究所、总后军需装备研究所,建起天津分中心、石家庄衬布分中心、新疆民族服装分中心、特种功能服装分中心,搭建起我国服装科研网络框架的几根樁。
国务院领导同志关于建立服装中心的目的十分明确——为“改造我国传统服装业”服务。因此我们必须认知我国服装业究竟“传统”成什么模样?然后思考破传统的方法。经过一番粗略调查,我们了解到服装行业当时面临的状况。
首先是地位尴尬。服装业是我国最古老的行业,在新中国成立前,裁缝的剪刀和厨子的菜刀、理发匠的剃头刀同为低人一等的“三把刀”。背着这种社会习俗偏见的个体裁缝和小作坊,1956年社会主义“一化三改”时,改造成为集体所有制的缝纫联社或合作社,再进一步演变为“大集体”,也被称为“二国营”,这其中大约4%又演化为地方国营。到第六个五年计划的80年代初,我国城市服装业已有百万职工大军规模了,服装也成为我国出口的一个大宗商品。可未能列入国家计划,拿不到一尺分配布料,也得不到一分钱的投资。
其次是特点模糊。在许多人眼里,服装是有一副老花镜、六尺布、一根针、一把剪子,老太太就能干的事。即便是服装工厂,也多半设备陈旧,工艺落后,只有手艺,没有理论,只有“术科”,没有学科。直到1986年初,我为轻工业部主管部领导陈士龙起草了一份在首次全国轻工系统服装研究所所长会上的讲话稿,其中提到了“服裝科学技术问题”,送到部科技局预审时,竟有一位科员质疑:“服装有技术,还有科学吗?”
再次是形象不高。在外国人眼里,从中国出口的服装,是大路货,不能上货架,进柜台,只能摆地摊,装在筐里卖,“便宜货”几乎与“中国货”成了同义语。总体看来,我国多数服装的档次确实不高,与服装发达国家法国、意大利和日本等差距很大。但有的品种不是档次问题,而是知名度不高,以男衬衫为例,北京衬衫厂、大华衬衫厂、上海第二(海螺)衬衫厂、天津新华制衣厂、青岛海珊衬衫厂等20世纪80年代初就已经来料来牌加工生产伊夫·圣·洛朗、瓦伦蒂诺、朗万、阿玛尼等世界级品牌了。例如天津新华制衣厂曾收到美国温休逊公司赠送的里根总统穿着新华制衣厂衬衣的纪念镜。法国服装工业技术研究中心总经理瓦盖曾对我说出了我国衬衫质地真相,他说:“我剖析了你们中国的男衬衫,质量很好,钉上法国商标就是地道法国货,价格再增加六七倍才合理。”显然,一种倾向掩盖着另一种倾向。
最后是观念陈旧。我国人民长期过惯了穷日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左”的思想禁锢,穿得漂亮了往往被人说成“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国人的衣着“远看一大堆,近看蓝黑灰”,男女难分。我曾以《中国服装》记者身份采访全国妇联副主席谭茀云,她谈了出访外国遇到的两个故事。1980年她率中国妇女代表团出访美国,一次会见结束告别时,主人彬彬有礼地误把一件男式大衣从衣帽架上取下递过来,谭茀云窘迫地挥了手。原来是她那件大衣除了贴袋加扣子和一条腰带外,几乎同男式大衣一模一样,难怪主人一时分不清了。吃一堑,长一智。又一次出访欧洲,她穿了旗袍,去拜会希腊著名妇女运动领袖、国家总理的表妹,这位女士带着惊奇的眼神对她说:“以前见到你们中国人,男女不好分,现在我知道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人们的思想观念有所解放了,衣着也逐渐多彩了,但仍有不少人时不时“心有余悸”,尤其中老年人怕人背后指指点点“老来俏”。
面对服装业的上述状况,我们感到这不仅是行业内的问题,而且涉及相关行业、各级政府以至全社会的问题;不仅是现实问题,而且也是历史遗留问题;不仅是实际问题,而首先是认识问题、观念问题。
基于这样的判断,我们理出了基本的工作思路:要为改造传统的服装工业服务,决不能就事论事,而要从端正行业地位、树立行业形象、明晰行业特点、更新传统观念,一句话,从再认识服装业干起,探索服装业自身发展规律,尊重规律,适应规律,加速发展。随之确立了基本的工作路线:不当伸手派,用自己的工作争取领导的领导;不当孤家寡人,用自身的产业激情争取同道的理解与参与。在此基础上我们确立了基本的工作方法:不能小打小闹,缩手缩脚,而要放开手脚,苦干实干;不能偃旗息鼓,无声无息,而要大张旗鼓,大造舆论。但制造舆论必须严守14字的守则:“不做不说,做了要说,说多少,九分九。”
从服装中心筹建到基本成型十几年的过程中,我们做了许多工作,譬如,陆续创办或合作创办《中国服装》《服装时报》等“双刊两报”,积极发挥市场经济环境里舆论导向、积累共识的引领作用;组织“服装有形神兼备吗?”的大讨论,摸索到“服装是什么”这个实现“改造传统服装业”历史性使命的突破口;组织中国服装国家队出展巴黎国际成衣展,树立中国服装的国际形象,摸索服装“走出去”的经验;立项“服装流行趋势预测研究”,向世界首次公开发布“中国服装流行趋势”,此后延续几十年连续发布;立项“我国服装工业发展战略研究”,提出了我国服装业外向型发展的大思路,推动以服装为龙头的全产业链建设;举办首届中国最佳模特表演艺术大赛,此后连续举办数届并参与世界模特大赛;承担国家“八五”重大科技攻关课题,迈出服装数字化的第一步,探索信息技术路线、信息艺术路线双融合的路子;创办中国国际服装服饰博览会(CHIC)这个具有国际规模和影响力的赛事;创办CHIC子项“兄弟杯”中国国际青年服装设计作品大赛,位列国际著名服装设计赛事之前列;推动服饰文化自我革命,端正服务业既要靠技术进步,又要靠文化艺术繁荣的发展方向。1990年2月13日,国家科委向纺织工业部发出(90)国科发计字077号文件,服装中心被核批为部直属科研事业单位。
这里面提到的有些事情如组织中国服装国家队出展巴黎国际成衣展,立项“服装流行趋势预测研究”,举办首届中国最佳模特表演艺术大赛,创办中国国际服装服饰博览会以及“兄弟杯”,我已经在《百年潮》刊登过相关回忆文章,下面回忆一下服装中心筹创之初我所参与的其他相关事情。
服装中心筹备之初的主要任务是盖中服大厦。当年国家规定,新上基建项目,1000万元以下的批准权力在部长手里。为了快上,轻工业部确定中服大厦项目投资990万元,并建立中服大厦建设领导小组,由组长、二轻局局长史敏之挂帅,服装中心全力以赴。当项目走上施工正轨之后,则由盛中鹏副主任挑起这副重担,带领基建办公室组织实现既定的蓝图。
当时,摆在服装中心筹备处眼前是三件事:一是找地皮,二是上国家基建“大本”,三是出大厦建设蓝图。
单是第一件事就难住了我们。当我们去北京市规划局申报地皮时,他们坚持要求“上了国家计委年度基建大本的项目,才能划给地皮”。可当我向国家计委申请建设计划时,国家计委则要求:“有了地皮,才能上本子。”我报到后,部服装处张庆安把筹建服装中心的相关文件资料交给我,又交代说:你先去跑地皮吧。顺口说:“一个月就拿下,还要挑个显眼的地方。”我立即动手写报告,向北京规划局申请长安街西单十字路口东北角。不几天,北京规划局一瓢冷水泼了下来:“西单这个黄金角地下已建有防空工程,地上不宜再建高层建筑。”
盛中鹏是个北京通,我俩蹬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地皮。记得林一夫副局长和朱秉臣有时也出马与我们一起。一天,我们借来一辆小卧车,沿着二环路“跑马圈地”,一口气圈了22塊地,兴冲冲地赶到北京规划局,人家规划图打开一对,指着西直门立交桥东南角那一处说:“这里可以,可就是搬迁任务重了点。其他21处早就全有规划了。”又是一桶冷水。时间一天天流逝,大年初一,史敏之局长以拜年为名登门国家计委,争取有关领导予以机动处理,终于“夹塞”上了国家基建计划“大本”。
过了“上大本”关,从北京市规划局那里得到消息说:台湾会馆是中央领导批准的一项工程,选址在长安街延长线大北窑十字路口东北角,这一带将来会成为北京的“小香港”(现在的国贸商圈),可他们的大厦体量有点小,你们中服大厦是国务院领导批准的工程,这两个重要的姊妹工程合建的体量符合规划要求。我们喜出望外。
虽然找到黄金地标,却必须再过“三关”。第一关是,北京市人民政府要求,凡在长安街及其延长线两侧新建楼宇,不能再建“火柴盒”,必须要有鲜明的个性,高雅的品位;第二关是,新建项目要经首都规划委员会批准;第三关是,长安街延长线上的新建项目必须经首都建筑艺术委员会通过。
我们邀请京津沪穗全国四大著名设计院同台竞标,最后天津设计院以“外观一体,内分两家”的高低组合案,顺利过了首都规划委员会和首都建筑艺术委员会审查两大关。天津设计院提供的方案中,中服大厦如纺锭的圆柱形高楼,台湾会馆则为合比例的配楼。这是北京市第一个半蓝色玻璃幕墙半白色瓷砖的圆柱形大厦,这种楼型,新颖独特,色调互补,优雅漂亮。
1983年3月初,筹建处在六机部月坛北小街招待所召开专家座谈会,探讨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大楼(简称“中服大厦”)蓝图。
时任轻工业部部长杨波在《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大楼设计任务书》上的批示
当时北京只有京西宾馆是13层高楼,我和盛中鹏选择去改革开放前沿广东考察“白天鹅”宾馆,又到国家相关部门调研,获得许多重要提示性信息。机械工业部汽车研究院的专家建议:“你们服装的品种肯定比汽车号型多很多,在计算机选择上一定要选内存比我院大的才好”。邮电部邮电大厦提供信息:“你们想建大信息网,我们可代租国际卫星”。国家地震局提醒:“大北窑地区地下有断层,若搞建筑必须防九级地震。”
中服大厦建设方案贯穿两个原则,一是站在全国行业标志性建筑的高度上;二是站在下个世纪前二三十年不落后的高度上。经过对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的职能与使命的反复研究,1984年2月,《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楼设计要求》(初稿)终于出来了。初稿中明确提出:“传递信息是服装中心的一项天职,首当其冲,租用两条卫星讯道,要建立大、中、小三个网络,大,即国际网络;中,即全国省会和重点城市网络;小,即中服大厦自身网络。”还提出中国服饰艺术博物馆(当时称博物厅)要部分地应用语音识别技术。不但在专业上如此先人一步,在通用设施配置上,我们也建议采用中央空调,进口美国电梯。方案于1984年3月5日报请部领导审批。杨波部长于次日就作了批示:“请文哲同志找有关设计人员商定,我总的感觉是要求高了。”
国家计委复核中服大厦和台湾会馆建设方案时,认定在这寸土寸金宝地上,两家共建为34000平方米,体量仍嫌少,拟再加20000平方米,分割给中国包装工业总公司5000平方米。我们建议,如果这余下的15000平方米,能批准给纺织工业部,既可解决部属单位缺办公场所的困境,又可减少婆婆多了的麻烦。国家计委认为这个建议有道理,于1987年10月下旬抽空主持会议,重新审定中服大厦工程增至3.7万平方米,投资1.3亿元。
20世纪80年代国民经济处于恢复性调整时期,国家先后三批缓建基本建设项目,我们一直咬住中服大厦工程因为属于科研性质这一条,连续过了三道坎。可是1987年第四批缓建项目时,政策极严,全国“一刀切”。中服大厦项目停摆四年。1991年10月,全国基建实行“有重点地解冻”,国家计委选择了包括中服大厦工程在内的24个项目,准备提请国务院总理办公会议审定。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计委主任邹家华在预审时提出,一个服装中心怎么需要这么大的楼,它能自筹这么多资金吗?我们及时给出了四个复工理由:第一,服装中心是一个既重要又落后的服装产业的国家研究中心,而其他产业大都早有属于自己的研究院了。第二,服装中心是“四种地位宝塔”的塔尖:一是服装在国民经济和社会生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二是服装在大纺织格局中居于“龙头”地位;三是科学技术文化艺术在服装行业居于先行地位;四是服装中心在全国服装科技文化艺术领域里居于指导地位。第三,服装中心拟设置27个学术、技术和文化艺术研究部门与单位。第四,服装中心自筹建设资金。不久,在国务院总理办公会上24个项目只批准了11个,中服大厦顺利过关了,这也是北京地区仅有的一个复工的大中型项目。
中服大厦建设前后经历时长达12年,我们深深尝到什么叫“坚持不懈,百折不挠”,尤其在基建办公室第一线的几十位同志包括北京市第一建筑工程公司的广大职工,夜以继日,风餐露宿,团结协作,排除困难,自筹资金1.2亿元,1996年2月大厦胜利竣工,126米的中服大厦顶天立地,为当时的北京“第四高度”。
1996年4月8日,中服大厦落成典礼隆重举行,全国服装行业的代表们兴高采烈地进京庆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慕华挥锹为中服大厦奠基。时至今日它仍不失为京城CBD核心的电视秀常客。
中服大厦
服装中心从问世那天起就“生产经营养科研”。1982年11月,我们向轻工业部集体财务借20万元做本钱,向国家工商局注册登记,挂起了生产经营养科研的旗号。服装短缺面料“无米之炊”由来已久,吃尽苦头。我们的经营很自然是先从为行业解决“一把米”开始。1982年商请轻工业部二轻供销公司挤出30万美元,试做进口涤纶仿毛呢生意。由于选料对路,很畅销。1983年我们又从商业部拿100万米面料进口指标,继续进口市场急需的烤花呢、防绒布等,上海服装公司用进口料子做成时髦的羽绒服,在当年11月全国中老年服装验证试销会上一露头就十分抢手。这两年的试水,经营部赢得了有关方面的信任。
于是我们向轻工业部和外经贸部提出正式开展进口服装面料业务的申请,幸运地获两部批准,外经贸部于1984年初春授予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进口唛头,代号为MU,可以从全国108个口岸进口面料。
下一步就是进口用汇额度了。国家计委理解这“一把米”对我国服装业发展的重要作用,洞察全国衣着消费从自己做衣到花钱买成衣的趋势,也看到了服装中心与海外交往多、干事行动快,决定给服装中心政策支持,单列户头,切块分配国家计划外汇额度,专款专用进口面料。1984年,国家计委划拨的第一批外汇额度1700万美元,进入服装中心账户。
我们没有直接进出口权,商请中国纺织品进出口总公司和中国丝绸进出口总公司代理进口业务。这一年,我们从南斯拉夫、日本和台湾地区进口面料,因为国家直拨的外汇汇率只有2.8∶1,这样一来,我们分到进口面料就等于拿到了钱。所以我们通过计划分配给全国各省市自治区服装公司和服装研究所进口面料,基本上了经营业务轨道。几年来国家计委先后共拨给服装中心21659万美元,全部用于进口面料。按照轻工部规定,供销部门可收进口原货值3.5%的管理费,我们长时期只收1.8%,让利给省市公司和企业。我们还鼓励和协助各地方公司向地方政府要政策扶持,争取计划外汇和地方留成外汇近2亿美元,进口服装机械和服装面料。
我们还积极争取国家经委给予政策扶持,多方协调商业部同意发挥我们服装工业部门的优势,直接进口布料做成衣,调剂品种,丰富市场。从1986年起,国家经委在“112”专项外汇单独给服装中心开户,进口当时尚不能或很少生产、投放市场回笼货币快的面料。前后四年,国家经委共拨“112”专项外汇8500万美元,我们始终谨慎从事,细心经营,遵纪守法,受到主管此项业务的国务院副秘书长白美清的表扬。
几年中,服装中心直接用国家计划外汇、112专项外汇和地方留成外汇共计3亿多美元,连续进口国家紧缺的服装面料。数额虽不算太大,但解决的问题却很有价值:(一)各地服装公司和研究所,得到实惠10亿元,活起来了,組织起来了,产业形象开始树起来了;(二)服装中心由于有这笔经济支持,开展了一系列服饰文化活动和无偿的辐射服务全行业,直接间接地提高全国服装行业的整体素质和市场竞争能力;(三)调剂了面料品种,丰富了市场,美化了人民生活;(四)回笼货币,直接上缴国库利税5.83亿元。
既然走市场之路,开始就着眼于自身运行机制的战略布点。考虑到香港是走向世界的“跳板”,所以服装中心和服装总公司开始联合与外商合资的第一个点便是香港新怡美服装有限公司,接着又建立了永南贸易公司。也考虑到厦门与台湾将来实现祖国和平统一后的地位,建立的第二个点便是厦门海山贸易公司。第三个点是美国纽约怡华服装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因为美加市场是市场战略上的一个重点。1992年,国家批准建立的我国科研院所第一个企业集团──中国天宫服装科技开发集团,初步形成了开发面料、开发成衣、开发市场的“三开发”框架机制,并于1993年获外经贸部授予自营进出口权,给予单列配额户头:OOGARGHO。出口业绩不俗,先后荣获海关通关优惠企业和出口A级企业之誉。
1984年11月25日国家文化部文出字〔84〕161号文批准轻工业部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出版发行《中国服装》杂志,明确指出,要“宣传党和国家关于服装工业的方针政策……为促进我国服装工业发展,繁荣市场,丰富美化人民生活,建设两个文明和扩大外贸出口服务。”
我们请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为《中国服装》题写刊名,他欣然同意,连声说,衣食住行衣为首嘛,这么大行业,应该有本刊物。挥毫连写了一幅横的,一幅竖的,并说,怎么用让他们自己选吧。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习仲勋,中顾委副主任薄一波,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王任重、廖汉生等也分别为《中国服装》题词。一个行业刊物受到如此重视,这既是中央领导对全国服装业发展的巨大支持与殷切厚望,也是对《中国服装》杂志的莫大鼓励与鞭策。
《中国服装》创刊号封面
1985年1月27日下午3时,轻工业部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中国服装杂志社成立大会。王任重、廖汉生、中顾委秘书长荣高棠、国家经贸委副主任马仪、轻工业部部长杨波等300多人出席大会。
杨波部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词。轻工业部副部长季龙在会上宣布任命我担任中国服装杂志社社长兼副主编、张庆安任主编。服装界知名人士白崇礼、陈富美和香港友人等先后作了热情洋溢的发言。最后,廖汉生、王任重等领导同志同大家合影留念。
白手起家,开门办刊。我们采取了一种开放式的全新管理机制,成立中国服装杂志社社务委员会,在全国设立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记者站,聘请全国各地服装公司经理兼职社务委员或站长,特聘社会名士任特约记者,搭建起组稿和发行的全国网络。杨波部长亲笔写来发刊词,非常明确地提出了办刊宗旨方向、思路方法。
我们集思广益,始终遵循“服务生产、繁荣设计,引导消费,美化生活,促进交往”20字的办刊宗旨,虚心又勇敢地探索舆论在打这场服装翻身仗中的先行作用。
我们商定,先在素有东方巴黎之誉的上海出试刊号专辑,面对点多、线长、面广的服装行业松散状态,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逐渐转型,政府管理职能也在逐渐转型的新情势下,怎样快地传递政府声音,怎样管理行业是一崭新的课题。《中国服装》起到了直接上传下达不可替代的舆论导向作用。创刊之后发行量迅速扩大,最高时每期达到近20万册。
办一张报纸,一份刊物,如果没有自己的言论,就没有看头。我觉得我们应朝这个方向努力,不失时机把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精神,结合服装行业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出现的新倾向和热点话题及时发表言论,引导行业不断前进。按照这个方向,《中国服装》创刊后敢于针对问题、矛盾与困难及时发声,讲真话,出主意,先后发表社论评论十几万言之多,对服装产业复兴前期起到了理性导向作用,有些观点至今仍不失理性光华。
打头炮的文章选个什么主题为宜?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有数,我凭直觉认为理论要武装的不光是业内专业人员,也应武装广大的消费者,于是我约请行业专家毋启良撰写了一篇讨论“服装是什么”的主题文章,题目拟定《服装有“形”与“神”吗?》,署名“玉”,喻义“抛砖引玉”。文中恳切“希望能引起一些讨论,更想得到行家里手的赐教”。果不其然,李当岐教授接着发来《也谈服装的“形”与“神”》的文章,文章从理论上揭示了服装的文化属性,回答了“服装是什么”这个根本问题:“衣服与服装的区别在于愫:衣服指的是一种‘物,而服装指的是人着装后的一种‘状态。‘衣服美只是一种物的美,而‘服装美却是一种状态的美,除了衣服那种物的属性以外,还有人这个文化的社会因素。”并强调“人是一种文化存在。”这是一个良好的理论开端。后来我又约请服装学者潘坤柔执笔一篇呼唤服装业理论的文章,几经编辑部讨论修改,最终标题定为《请注意一个被掩盖着的倾向》,并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发表在《中国服装》创刊号上,希望“造成浓厚的学习和探讨服装基础理论的空气”,逐步“建立我国自己的服装理论体系”。
1985年5月7日,法国服装大师伊夫·圣·洛朗应国家文化部之邀,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二十五年设计生涯回顾展》。时隔三天,同月10日,日本知名设计家小筱顺子应北京服装协会李昭会长邀请,来华在北京饭店举办中国北京时装表演会这是继皮尔·卡丹之后的两场很有分量的时装活动,我出席参观观看,并与客人进行友好交流,初步认定双方今后的合作前景良好。《中国服装》创刊号用彩页报道了这两项活动。
随后我与伊夫·圣·洛朗公司驻中国代表塔克多先生洽谈合作事宜,向他提出中国服装研究设计中心和中国服装杂志社希望聘请问伊夫·圣·洛朗先生做高级顾问,为即将创刊的《中國服装》杂志写点寄语。伊夫·圣·洛朗欣然接受了我们的聘任,并寄来《中国服装》创刊贺信。
《中国服装》杂志社,亲爱的朋友们:
中国,她的文化,她的艺术,她的习俗,她的往昔,她的历史,她的手工业,她的烹饪,时时刻刻吸引着我。如果说有一个国家使人向往不已,那肯定是中国。我们的西方艺术在许多方面都受益于中国。著名的、经过中国中原的“丝绸之路”曾在几个世纪内使西方赞叹。丝绸,30年来我与丝绸相处,用丝绸劳作,我始终充满着激情地爱恋着丝绸。因此,我感到自豪和荣幸的是向中国公众介绍我的作品,向中国朋友讲述我对他们的友情,转达我对他们的谢意——是中国公众给予了这一切,既然如此,我应该把这一切奉献给他们。正因为如此,我支持轻工业部创办这一本期刊。贵刊不仅向广大读者提供关于发展趋势的信息,指导穿着方式,并通过各种方式在这方面创造新的志趣;而且要更重视世界范围的研究、创作和艺术。
当今最大的问题之一是,越来越难于找到“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的服装工作者。裁剪是而且应该是线条的尽善尽美,还有材料的尽善尽美。裁剪是加工漂亮织物的方式,是把生命赋予织物的方式,通过服装工作者的劳动使服装栩栩如生并持之以恒。
使贵国的公众懂得,男子或女子的文雅不要完全着眼于穿戴,而要寻求身体与服装的完美和谐,即精神与形体的和谐,服装与精神的和谐,这也许就是贵刊的宗旨吧。
我衷心支持你们,祝你们长寿。
伊夫·圣·洛朗
1985年6月24日于巴黎
1985年1月27日,轻工业部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中国服装杂志社成立大会,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廖汉生(圆桌左四)、王任重(左三)、中顾…委秘书长荣高棠(左二)等领导在亲切交谈
日本的小筱顺子也给《中国服装》创刊发来贺信。《中国服装》创刊号上同时发表两位服装大师的贺信,把服装的“形”与“神”的讨论,引向求是服装基础理论核心的深处。
(责任编辑 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