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齐策
裁员就像海面上的波浪,无时无刻不在涌动,没有完全平息的时候,区别只在于浪大浪小。显然,第四季度,大浪要来了。
蔚来联合创始人秦力洪辟谣“蔚来裁员20%”过了没两天,11月3日,蔚来CEO李斌发全员信,确认裁10%左右岗位,11月完成。
据悉,电池、手机部门是这次裁员的“重灾区”。因为李斌在信中表示,“综合表现离预期目标仍有差距,必须进一步提高执行效率”。翻译一下,就是今年关键绩效指标无望完成。
蔚来这一次动作,距离7月份的调整(充实、加严考核一线销售),只过了3个多月。
多数新势力倾向于将裁员信息“延期透明化”,可能是IT企业的习惯做法。2023年以来,除了两三家卖得好的主机厂,大多数企业都在裁员。只不过,大多数以考评转岗调岗、优化等名义进行。而在此之前,多数企业已经冻结了今年的招聘。
有消息称,奇瑞捷豹路虎已经在10月下旬开启了新一轮裁员,比例大概15%-20%。除了产品工程、质量、物流等环节,产线也在裁人。
福特中国、极星、悦达起亚等车企也接连爆出裁员消息。
压力也传导至供应商。就连业内头号一级供应商博世也通过绩效考核裁员,一些合同到期的正式员工,也直接不予续约。博世如此,而中小供应商更是哀鸿遍野。
这一波裁员来得不意外。9月份,国内汽车行业的平均利润率4.5%,同比下跌14%。而1-9月的全行业利润率4.9%,不但低于工业部门5.6%的平均利润率,还能看出利润率仍在往下走。
按照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的说法,价格战还会持续3-5年。奇瑞副总李学用也表示,当价格战打到一定程度,一些营销手段就没有太大的作用,企业必须高度关注成本。而降本最快的方式,就是裁员。
全球汽车行业不景气也在加深。受罢工影响,福特汽车裁了3100名员工,通用汽车裁了2300人,斯特兰蒂斯裁了2040人。这一波罢工,底特律已经裁员超过7000人。
沃尔沃在北美只雇佣了700人,也要裁掉10%;路特斯裁200人,与北美三大比起来,只能算小打小闹。
据悉,安森美、固特异、佛瑞亚等汽车零部件巨头举起裁员屠刀,甚至不惜裁掉整条业务线。
佛瑞亚夏天就关闭座椅工厂,裁掉所有员工511人。9月,固特异计划第四季度全球裁员1200人。芯片制造商安森美计划在第四季度裁掉900人。
在欧洲,汽车供应商似乎更不好过。奥托立夫在法国裁员400人,并关闭欧洲数家工厂,只不过要在2025年彻底完成,节奏上比较温和。
大众汽车正在考虑在茨维考工厂(生产电动车)裁员。而其软件部门CARIAD裁员2000人已经着手进行,该部门拥有6000名左右员工。
大众乘用车品牌CEO托马斯·谢弗承受巨大压力,集团CEO奥博穆希望(也是监事会的要求)大众利润率从上半年的3.8%提升到6.5%。谢弗需要短期内削减100亿欧元的开支。有传闻称,大众汽车正在谋划“间接裁员”4000人。所谓“间接裁员”并非指手段,而是产销以外的“间接领域”(研发、销售、行政、物料)里裁员。
大众汽车面临的工会挑战,与北美三大不同。鉴于工会已经在监事会中建立稳固的干预机制,迫使谢弗可能采用柔软的手段来推动“降本”。不过,据说“提价”的提议,在董事会内部被质疑。
大众汽车管理层要解决产品竞争力下滑的问题,可能需要更强大的授权,但争取(授权)的前景相当悲观。
现金流才是决定企业存活的关键,做减法就成了必然选择。
全球车企裁员的动因高度相似,那就是财务目标未达预期。降本增效是企业永远的诉求。如果全球汽车业裁员,还可以用需求下降、中国整车出口扩张来进行粗糙的解释,那么身在“局中”的中国汽车产业,似乎无法用同样的理由诠释。
中国汽车市场激进的电动化步伐,演进到2022年,其实价格战时机就已经酝酿成熟,只不过被疫情遏制,延期到2023年2、3月才全面爆发。
先是被挤压的燃油车率先发动,这显然是反击和寻求自救。到了下半年,中系传统车企纷纷发布新的子品牌、车系,在混动上大打对攻战。该趋势引发了两个次生效果:纯电业务感受到压力;企业资源调动的余地被严重侵蚀。
2023年的进度条眼看走完的情况下,已经不存在销售端逆转乾坤的可能性了。凡是和年初期望值相差甚远的企业,都在高层连续开展今年经营的分析会,确定未来一两年的目标。
这一目标,需要的关键资源要素,应该比较清晰(短期技术路线演进已经被摸透了,市场也看明白了)。这样一来,与行动计划挂钩的优先事项、组织优化、成本要素,现状和期望值的差异,就摆在桌面上。
做减法就成了必然选择,裁员是绕不过去的手段。这两年扩张越凶、绩效没达到目标的企业,醒过味儿来越会裁得狠。
这其中,跨界造车的新势力,情况有特殊性。
从互联网公司跨界造车的公司,在现有资本架构下,对账面亏损的容忍度其实很高。亏损并不妨碍蔚来在两年时间里员工从1.5万人扩张到3万人(比理想和小鹏都多了1万人左右)。而且公司一直都执行的是扩张战略:产品线增加到8款,增加了手机项目,换电业务大举投入。这些动作无疑恶化了资产损益表。
但是,现金流才是决定企业存活的关键。截至6月底,蔚来账上现金及等价物还有315亿元,和2019年困境不同。而现在蔚来除了主业务线,还有换电、两个副品牌,以及电芯、手机等一堆项目,投入强度让蔚来有点吃不消。
尽管2023年融资动作很大,过去几个月的融资实际到账情况,很可能不乐观。
互联网企业习惯于轻资产,主要成本是人力成本。这也能解释互联网企业造车之后,在软件开发环节,仍然延续互联网公司习惯的薪酬体制。
在造车环节上,因其互联网基因受益很多,但随着造车深入,就会发现其他成本(供应链、产线、销售)都比软件开发的人力成本重,但这些成本很难短时间内降下去,到头来还是要砍人降本。
这个过程,既是互联网企业造车逐渐重资产化的进程,也是互联网企业造车逐渐丧失先发优势的代价。
当技术不存在太大差异的情况下,价格战带来的成本压力,将会促使车企主动地去改变产业的游戏规则。这是裁员背后需要注意的动向。
裁员了,省了钱(当然有代价),用来干什么,是一个问题。
传统车企已经观察到,互联网造车的成本很难降的下来。不止因为规模,更因为其运营的循环中,“大工业要素”少于传统车企。这给了传统车企在技术和产品上反超的机会。
在成本、智能化上车的压力下,会有更多车企寻求垂直整合。这不是一个新的动向,只不过在竞争激烈化之后变得更明显了。即便仍然采用供应商方案,主机厂也要求供应商开放更多权限。
自制和外购有10%的价差,就足以影响毛利率。在考虑了自制零部件的投入之后,有些传统大厂正在重新组建内部供应。
智能化系统的兴起,更进一步加速了这一趋势。主机厂乐于称自己“全栈自研”,就是在研发和供应都趋向于垂直整合的意思。
简单说,裁员节省的成本,如果用于自建供应链,那么一出一进,效率将获得有效提升。人员效率取决于组织架构和薪酬体制。而裁员本身,就是梳理两者的过程。如果裁员用于“止血”(放慢现金流失的速度),对于运营改善,作用不大,暂时能在心理层面刺激员工提效,但这个作用是值得怀疑的。
在技术促进业绩增长的动能变弱之际,裁员充当了临时“缓冲垫”。《汽车人》认为,全球汽车业都处于大举技术投入一波高峰的后半段。如果这个判断没错,汽车行业距离投资收缩期,可能只有一步之遥。也许秋天没过完,冬天就提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