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出版的学科使命与人才培养

学科经历了由分化到再融合的历史过程。在古代，哲学是包罗万象的知识体系，既关注自然现象，也思考人类社会。当时并没有明确的学科划分，很多学科知识都孕育于哲学的思考之中。随着知识的积累与探索的深入，原有的知识体系不断扩充，学科分化成为科学研究与知识生产过程中的自然产物。到现当代，还受到职业分工、产业发展等因素的影响，例如医学领域分化出的众多专科，信息技术产业分化出的人工智能、大数据、网络安全等众多领域，学科分化朝着精细化的方向进一步推进。然而，当今社会面临的许多问题都是复杂的综合性问题，无法依靠单一学科来解决。只有通过跨学科的合作，整合不同学科的知识和方法，才能全面、深入地理解和解决这些复杂问题。

出版作为一个复杂场域，同样需要跨学科才能更好地解释和解决其问题。对于出版学科建设而言，跨学科已经成为必由之路：一方面，出版具有显著的行业属性，是致用之学，勾连着从内容生产到传播、阅读过程中所涉及的人、知识、技术、资本、体制等及其互动，因此，只有在学科建设中进行跨学科探索，才能满足行业发展对知识、技术、人才等多维度的需求；另一方面，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是创新的重要源泉—当不同学科的知识、理论和方法相互碰撞时，往往能产生新的概念、理论和技术，出版学科建设过程中需要跨学科引入资源来加速和完善自身发展。

数字出版的发展进一步强化了出版的跨学科属性。数字技术的应用使得出版活动更加复杂化和多元化，知识由原子转为比特，不仅仅是符号、载体的变化，更是一种整体性的范式转换。正如法国媒介学者德布雷（Régis Debray）认为的那样：“符号要进入行动（符号的可操作性），取决于符号的存储，或者取决于符号的记录手段。”①就此而言，丰富且不断创新的数字媒介改变了传统出版创造的时空，其加速和压缩的特性将出版带入了一个新的世代，只有引入新的尺度、跨学科的视角才能更好地理解其复杂性。

从现实层面来讲，近年来，不论经济产值、社会影响，还是研究成果所占的比重，数字出版在出版领域占据重要地位。正因为在出版领域中的重要性越发凸显，数字出版在引入跨学科资源以丰富出版学科建设方面承担着特殊使命。数字出版所涉及的信息资源管理、人工智能应用、多媒体制作、网络传播、数字营销、数字版权管理等，都为出版学科建设带来了新的发展空间。

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交叉融合是因共同的对象和问题，而有不同学科的理论、方法、工具的介入，学科之间本质上是互为主体或者说无分主客的。这就使得出版学科的内涵愈加包容、边界更加开放。更进一步讲，出版作为反映时代的媒介，借由出版史可以管窥人类文明史；在“数字”成为影响现代社会发展的关键变量的背景下，数字出版也具有了解释数字社会的可能性与可行性。

数字出版专家迈克尔·巴斯卡尔（Michael Bhaskar）用“框架”来解释出版，他认为“框架”既是内容的容器，也是内容的呈现，是“发行机制、渠道以及媒介”。在此逻辑下，出版物就应被视为“框架–内容”，例如，对于一份电子出版物，就应该在封装方式、传播渠道、内容意义、内容模态，乃至字体、字号、颜色、配乐风格等方面，立体化地进行审视。在此意义上，“出版商不仅仅是图书的制造者，更是框架的打造者”。

以数字教材为例。内容仍然是核心，但“框架”的价值得到进一步强调。教材开发首先要了解学生的学习需求、学习特点与学习规律，以统领教材的开发设计。可以用不同的封装格式，提升数字教材的可访问性、兼容性和互操作性；针对不同教育阶段的教育目标和学生特点、不同学科的知识表达与学习规律，数字教材可以合理融合文字、图形、图像、动画、音频、视频、VR/AR等多种模态，提供更加生动、直观的学习体验；可以根据学习者的偏好，进行个性化的界面展示；等等。仅此就涉及市场调查、课程与教学论、教育技术、多媒体制作、艺术设计、用户心理等学科的知识。数字教材“框架”中的不同方面，都指向对教材开发者、出版者的能力素养的全方位要求。

由此也可看出，加强对跨学科素养的培育，是数字出版人才培养的题中应有之义。目前，数字出版人才的短缺已经成为制约数字出版发展的重要因素。一方面，传统出版人才难以适应数字出版的发展要求，缺乏数字技术、新媒体运营等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另一方面，数字技术人才对出版行业的了解有限，难以将数字技术与出版业务有机结合。数字出版对人才素养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不仅需要具备扎实的出版专业知识和技能，还需要掌握数字技术、市场营销与管理等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只有具备跨学科综合素质的人才，才能在未来的产业浪潮中具有竞争力。

孔子有言：君子不器。意思是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样，只有某一方面的用途。我们的数字出版人才培养事业，同样需要做到“不器”—吸收跨学科资源，充盈数字出版学科，使我们培养的人才可以接触到多种思维方式，学会从不同角度看待问题，提高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有效调动不同学科的知识解决理论与实践问题。同时，数字出版从业者也要持续以开放的心态不断地学习和吸收不同学科的知识和技能，才能够适应数字出版行业的快速发展与变革。

陈 丹

2024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