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家徐迟的音乐翻译研究

内容摘要：徐迟（1914-1996），著名文学家，将The Lure of Music译为《歌剧素描》和《乐曲与音乐家的故事》两部音乐书籍，是我国为数不多的跨界大家。本文通过梳理徐迟的音乐翻译实践、分析徐译音乐著作的翻译观及影响，期望为音乐翻译史研究提供资鉴。研究发现，徐迟的音乐翻译以音乐家传记为纲，以读者为中心，蕴含浓厚的中国文化意象。他首次将奥芬巴赫等十六位歌剧作家译入我国，对著名指挥家李德伦等产生重要影响，为我国民族音乐事业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

关键词：徐迟；音乐翻译；《歌剧素描》；《音乐诱惑》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重点项目“中华典籍英译云平台的构建及应用研究（17AYY012） 的部分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张政，博士，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翻译史、语料库翻译研究，翻译技术。李婧宇，西安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史、语料库翻译研究。

Title： A Study of Litterateur Xu Chi’s Music Translation

Abstract： Xu Chi （1914-1996） was a famous Chinese litterateur， but he also translated A Lure of Music into two Chinese musical books： A Sketch of Opera and Stories of Music and Musicians， and therefore， he was one of a few cross-field musical translators. This study scrutinizes Xu Chi’s music translation publications， analyzes his thoughts for music translation and evaluates its social influence， it may provide further academic references for studies on translation history of music. There are two major findings： Firstly， musicians were the framework of Xu Chi’s music translation， his translation was rich in Chinese cultural-loaded words and demonstrated reader-oriented concepts. Secondly， Jacques Offenbach and other fifteen opera composers have been initially introduced to China by him， which exerted great influences on famous Chinese conductor Li Delun and many other Chinese musicians. Thus， Xu Chi’s music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has made major contributions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national music.

Key words： Xu Chi; musical translation; A Sketch of Opera; The Lure of Music

Authors： Zhang Zheng， Ph. D.， is professor and doctoral supervisor at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His research interests are translation history， corpus-based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translation technology. E-mail： zhangzheng@bnu.edu.cn. Li Jingyu， is Ph. D. candidate at the School of Translation Studies， 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Xi’an 710128， China）. Her research interests are 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orpus-based translation studies. E-mail： lijingyu1216@126.com

徐迟（1914-1996），著名文学家，上海音乐协会理事，以其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蜚声全国。他同时也是优秀的翻译家，译有《伊利亚特》《圣达飞之旅程》《十九世纪英国诗人作品选》、反法西斯诗剧等，一生著译活动六十余年，共完成65部译作。徐迟的音乐译作包括《歌剧素描》《乐曲与音乐家的故事》《世界之名音乐家》三部书籍，以及《徐迟文集第七卷》中的音乐译评。他的音乐翻译声援了我国原创歌剧《秋子》与首支交响乐团“中华交响乐团”，为我国民族音乐，特别是民族歌剧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遗憾的是，由于他的文学成就遮蔽了翻译成就，学界对于其翻译活动研究较少。

20世纪译入中国的西洋音乐典籍种类繁多，乐理书籍、音乐教科书、音乐杂志等门类数不胜数。然而西洋歌剧的译介却寥寥无几。本文以徐译《歌剧素描》和《乐曲与音乐家的故事》为研究对象，全面考察徐迟的音乐翻译活动及翻译思想。徐译两部音乐作品以故事体译介众多外国歌剧家，在通俗音乐读物匮乏的20世纪30年代，给予李德伦、辛丰年等民族音乐家极大启发；在“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民众都不能欣赏音乐”的境况下（佚名 78），徐译作品的通俗笔调培养了大众欣赏音乐的能力，起到开启民智的重要作用。

一、文献综述

学界对徐迟的研究主要有两个侧重点，徐迟报告文学和散文研究，以及翻译研究。目前有章可循的首篇徐迟研究论文为发表于1959年的徐迟诗集评论（葛超海 22-24），改革开放到21世纪的20余年间，研究主要集中在报告文学，其中研究最多的是《哥德巴赫猜想》（郁源、邹贤敏 85-91），20世纪90年代，研究重点逐渐转向诗歌。21世纪的徐迟研究借助可视化图谱进行分析，下图为中国知网2001-2023年的72篇徐迟研究论文CiteSpace可视化聚类图谱：

Q = 0.8571

S = 0.9719

图1. 中国知网2001年-2023年徐迟研究论文聚类图

聚类图谱呈现出关键词的聚集与分类，关系密切的关键词经过聚集分类后，通过LLR算法赋值，其中联系相对紧密的关键词会形成聚类类团，类团中值最大的则为该聚类类团的主题词。如图所示，左上方数据显示Q = 0.8571，S = 0.9719。故聚类模块值（Q值）约为0.86；聚类平均轮廓值（S值）约为0.97。通常Q值大于0.3则代表聚类结构显著，S值大于0.7则代表聚类是令人信服的。图1的Q值与S值均高于基准线。因此聚类结构显著、可信度高。图中聚类模块清晰体现出上述徐迟研究的五大重点，分别为红色类团 #0翻译、黄色类团 #1徐迟、绿色类团 #2报告文学、蓝色类团 #3散文、和粉色类团 #4意识形态。图中的“#1徐迟”类团显示出对徐迟本人的研究是研究侧重点。

上述分析显示，目前学界对徐迟翻译的研究多集中于译作《瓦尔登湖》，仅有一篇硕士论文提到了徐迟所译《歌剧素描》，但仅简单介绍了该译作的内容。其他音乐译作目前也未见相关研究，故对徐迟音乐翻译的考察仍有待深入。

二、 徐迟的音乐译介

晚清民国时期，救亡图存运动如火如荼。音乐界仁人志士提出了“音乐救国”的方针，主张引西乐入华以振民族精神。1911-1920年中国的音乐译介多为转译日本所译西乐书籍，彼时以近森出来治（チカモリデキジ）为代表的日本音乐家来华开展音乐事业。他来华的1905-1922年实为西乐入华之萌芽期（郝泽琼、王岩 62）。此后译介重点逐渐转向英美原著，大量音乐史、乐理书籍翻译入华，西乐译介逐渐走向成熟。徐迟的音乐译介集中在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他将Olin Downs所著The Lure of Music译成《歌剧素描》及《乐曲与音乐家的故事》（以下分别简称为《歌剧》和《乐曲》）两部书籍。

2.1《歌剧素描》

徐迟编译的《歌剧》1936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全书183页，13章，每章介绍一位作曲家，共11位作曲家。分别为：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蓬基耶利、普契尼、博依托、莱翁卡伐洛、马斯卡尼；法国作曲家托马、古诺、奥芬巴赫、比才、马斯奈。

徐迟在《歌剧》的序言中首先回顾了中国1926-1936年的音乐发展史，十年间中国音乐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发展，从口琴的演奏到爵士乐的风靡，再到中国作曲家自主谱曲，充分肯定了丰子恺、王光祈、萧友梅等音乐家为中国音乐做出的贡献。其次指出当时的音乐译介专业性强，因而缺乏普及性，主张以“讲故事”的形式描绘西洋音乐家的生平与创作。相较原著The Lure of Music，徐迟选择性地翻译了部分内容，原著共介绍了30位作曲家，徐迟选择其中11位进行编译，译文完整详实地传达了原文内容，与原文的区别只在于部分章节调整内容顺序，以便增强介绍性。

在翻译目的方面，《歌剧》与原著异曲同工。徐迟认为彼时中国乐界处于低谷期，丰子恺先生未出版新的音乐书籍，王光祈先生已然去世，国立音乐专科学校也未发行优秀作品。其次，很少有音乐书籍面市，而且成书往往因晦涩难懂令非专业人士望而却步。故此，徐迟的翻译目的有二，其一，通过译介国外音乐书籍，重振中华民族的音乐事业。其二，不同于音乐家所写的专业文章，徐迟欲借助通俗的音乐家故事，向大众普及西方音乐。他在序言中写道：“在可怜的音乐环境中，欲求改善，多演奏虽好，但不如音乐的故事，生涯及其作品，或入门等题目的书本子”（徐迟，《歌剧素描》 6）。

在内容方面，徐迟的译文呈现出两个突出特征。其一，徐迟的译作包含大量中国文化意象。其二，徐迟的翻译夹杂着其对所译歌剧的评论。丰富而详实的音乐评论体现出徐迟作译评结合的翻译特点，即将创作、翻译、评价三者有机融合。

译作有以下八处评论或增译：评论歌剧《迷娘》中的歌曲《迷娘曲之一》“Connais tu le pays？”时，徐迟自己写道：歌德的原诗也是美极了（41），并附上自译的歌德诗作《迷娘曲之一》。在介绍比才的歌剧《卡门》时，相较原文，徐迟对比才歌剧《嘉尔曼》（今译《卡门》）做出评论，指出该歌剧焕发了尼采新的热情。在介绍比才歌剧《阿莱城的姑娘》时，与原文相左的是，徐迟译作增述了其演出后的情况。歌剧改编没有成功，因此后改为组曲，只有“Prelude and Adagietto”《序曲与徐缓调》以及“Minuet”《梅奴哀》（今译《小步舞曲》）两首作品在音乐会演奏。《歌剧》还增加了尼采对歌剧《卡门》的评价内容，在翻译原文评价的基础上，直接引用尼采的评价：“这音乐是危恶的，艺术化的，致命的。同时，却又通晓而易解。它的明朗性，有如是阿菲利加洲的风光；悬在上面的，是运命；它的快乐是短促的，突然的，不宽赦的”（徐迟，《歌剧素描》86）。引用内容将尼采对《卡门》的评价与态度清晰展现。

在介绍马斯卡尼（Mascagni）的章节中，原文描述了意大利观众对歌剧的喜爱与厌恶表现得十分外放。此处徐迟在译文中增加了动作细节，如喜欢的人会“手舞足蹈、流泪欢呼”，把喜欢的作曲家举过肩膀，不喜欢的“便嘘、跺脚、骂、叫喊一齐来”（128）。徐迟增加的动作描写直观地还原了场面，有助于读者开展想象，得到通感。提到马斯卡尼的出生地时，徐迟写道，他的生地，令我们中国人想到现在我们有时要吃的莱克好鸡蛋。该句拉近了作者、译者、读者之间的距离。原文形容马斯奈为“a Vulcan of music”，意为音乐界的伏尔甘神，徐迟增译了伏尔甘神的背景知识，“这希腊神话中的，以火山为熔炉的铁匠大神”（137）。马斯奈以歌德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为蓝本创造歌剧，原作言及维特在中国的影响，彼时维特已成为瓷器上的图案。徐迟则补充了该小说在中国的译介情况，他写道，维特在郭沫若翻译之前便已经流行，至徐迟翻译《歌剧》之时已经出版了十六或十七版。

此外两部译本中有较多蕴含中国文化意象的负载词、俗语及诗词。体现出译作的中国视角与浓厚的中国特色，徐迟将表1中的唱词“hail， Sovereign Lord（Olin Downs 122）”译为“万岁啊，万能主”（112），此处“万能主”指上帝，万岁则为中国古代保佑帝王长寿的祝福语。因此“万能主”体现出西方的宗教信仰，“万岁”则体现出中国的历史文化。译文体现出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类似的文化负载词在译文中经常出现，详见表1：

2.2《乐曲与音乐家的故事》

徐迟于1937年发表音乐译著《乐曲》，为《歌剧》续篇。 Olin Downs所著The Lure of Music是译文的主要来源，译作十四篇文章中十二篇源于The Lure of Music。

《乐曲》与《歌剧》的翻译异曲同工，二者均具有丰富的中国文化意象与音乐评论。中国神话与诗词在《乐曲》中有较多呈现，如鲤鱼跃龙门、山神、四海龙王等。详见表2：

化用神话方面，以山神和龙王为例，翻译音乐家格里格为挪威作家易卜生的戏剧《培尔金特》（Peer Gynt）所作的音乐时，徐迟将“troll” 译为“山窟神”。朗文词典对“troll”一词的解释为“an imaginary creature in ancient Scandinavian stories， like a very large or very small ugly person”（英国培生教育有限公司 1587），故troll是北欧创世神话中的巨人形象。我国的山神形象见于《山海经》，南山经载山神形象为“其神状皆鸟身而龙首”（刘歆 7），因此徐迟所译“山神”属于中国神话体系。他还将“the realm of the sea king”译为“水晶龙宫”。“the realm of the sea king”本意为“海之王的领地”。龙宫为龙王居所，而龙王在宋代已成为四海神（乔英斐 91）。故徐迟的译文将其他民族神话替换为中国神话。

诗词方面有以下三例：原文形容肖邦的音乐才能“without an effort， achieves a masterpiece”（Downs 62），徐迟译为“得来全不费功夫”（徐迟，《歌剧素描》 178）。语出南宋诗人夏元鼎的《绝句》。原文的“exulting music of spring”（Downs 225）译为“悦耳的音乐描尽了春江花月夜的情景”（徐迟，《徐迟文集（第七卷）》 235），《春江花月夜》为唐代诗人张若虚之作。他还将小提琴的悦耳与《琵琶行》中的琵琶声对比，形容小提琴之音为“大珠小珠落玉盘”（234）。

徐迟在译作中还对音乐作品做出诸多评论，大致可分为背景介绍与对比分析。在翻译挪威作曲家格里格时，首先对北欧音乐进行概述，提及丹麦与瑞典的作曲家。他还擅于将音乐作品与文学作品进行对比分析。譬如将贝里尼与希腊诗人沙弗对比，指出二者的共同之处在于各自作品都与其所在的小岛有很大关联；譬如将肖邦的《降A大调圆舞曲》与爱伦坡的小说《红死魔的面具》进行对比，将其中“冷酷的”旋律比作红死魔潜入酒会。最后，译作将肖邦、席勒、李斯特对于音乐民族性的探讨纳入其中，徐迟以此阐明其对音乐民族性的重视。在最终章中国民谣部分，他还提出“我们是一个有许多民谣，但都没有被认识的不音乐的国家①”（254），具体表现为中国民谣的“立体化”难与收集难。立体化难即彼时民谣的重新编曲仍有进步空间，收集难表现在以《小白菜》为代表的民谣未能得到系统性收集。

综上，徐迟通过补充音乐背景知识、对比分析音乐与文学作品、化用中国神话与诗词的方式向读者介绍了西洋西方音乐，发出了振兴中国民族音乐的最强音。

三、徐迟的音乐翻译观

徐迟身兼作家、译家、爱乐人三重身份。他的音乐翻译观，集中体现于文集的音乐卷中：

首先，徐迟提出“音乐之为人”的主张，即艺术家应为人民创作。他提到“是人民在歌唱，艺术家是人民的歌喉，作曲家所作的曲，须与人民‘同歌’”（283）。故此，译介人民的音乐，徐迟亦秉持着以人民（即读者与听众）为中心的音乐翻译观。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其一，在译文中大量运用中国文化意象与中国诗词进行归化的翻译处理，将陌生的西方文化概念置换为熟知的中国文化概念，如将“海之王的领地”置换为“水晶龙宫”，此举有效削弱了文本的陌生感，有助于读者接受、理解西方音乐。其二，原创大量乐评与背景知识，让读者感受西方音乐的同时，对西方文化亦有所了解。

其次，徐迟重视译作的音乐性，主张音乐翻译应契合中国文字的音乐性，即将子音单字和母音单字组合。他在《中国文字的音乐性的秘密》一文中提出中国文字的独特之处在于子音（如父、伯、德）独立成字。并援引《比较语音学概要》阐明母音唱得，子音却唱不得的现象，即母音在不同音阶的音质保持不变，子音反之。后以其所译的“苏尔梵格之歌（Solveig’s Song）” 为例，强调音乐翻译应注重母音与子音组合，保留中国文字的音乐性，达到词曲相和。该曲第一句唱词“忽尔冬季已过”，其中“尔”和“季”分别与“忽”和“冬”组合：忽尔——冬季——已——过。音乐性始终是音乐翻译探讨的焦点之一。在西北民歌“花儿”的英译中，强调“外文歌词中实词的重音节或多音节词的重音节必须要落在音乐的强拍上”（万兵 67）。该主张与徐之主张一体两面，殊途同归。

此外，徐迟提出人名、地名的翻译要有诗意，还要顾及读音和意义（刘爱华 97）。徐译本中音乐家名称共计38个，均为音译，有限保留了文本的陌生化，如“Mozart”译为“莫扎尔德”、“Bellini”译为“班丽尼”等（徐迟，《徐迟文集（第七卷）》 1-2）。所译歌剧（曲）名57个，乐器名11个，乐理术语35个。歌剧（曲）译名综合运用音译和意译，以意译为主。如歌剧原名为一个单词的人名，则使用音译，如原名为多词短语，则使用意译，如“Norma”译为“诺玛”，而“The Barber of Seville”译为“塞维勒的理发师”（2），乐器名称和乐理术语则多为意译，根据乐器外形与乐理特征定制译名。此处举两例：“scherzo”意为谐谑曲，“guitar”译为“六弦琴”。

最后，徐迟的翻译呈现出较强的创造性叛逆，创造性叛逆主要有四个表现：个性化翻译、误译与漏译、节译与编译、转译与改编。 谢天振指出“比较多的个性化翻译，一个很主要的特征就是‘归化’……个性化翻译的特征也不全是‘归化’，它还有‘异化’”（谢天振 30-31）。徐迟的创造性叛逆主要体现在个性化翻译、节译与编译两方面，在词汇、语篇上对归化与异化的灵活运用体现出个性化翻译的特点，归化体现在译文中丰富的中国文化意象，而异化则体现在徐迟对众多音乐词汇的音译。徐迟的音乐翻译实为编译，将创作、研究和翻译三者有机结合，译文中包含相当篇幅的音乐评论。译介《迷娘曲》时，徐迟不仅译出原文对曲目的评价“美丽的”“梦似的”，还认为歌德的原诗《迷娘曲之一》“也是美极了”（徐迟，《歌剧素描》 41）。并在译作中增译了八句歌德原诗的译文。

四、徐迟音乐译介的贡献

徐迟音乐译介的贡献，主要从两方面进行考察。其一，考察徐迟译作对音乐家、音乐界乃至全社会的影响。其二，考察由徐迟首次译入我国的音乐家名录。

4.1西洋歌剧译介影响一代音乐人

徐迟及其音乐译作对指挥家李德伦、音乐家辛丰年、散文家何为等人产生影响。 李德伦、李钰、钱挹珊、瞿希贤四人为同学，他们于1946年与徐迟结交，常常相聚，90年代仍有交往。音乐界人士在追忆徐迟的悼文中如是表达他对音乐界的贡献：“徐迟，你不仅是诗人和作家，在音乐园地里，你还是30年代的播种人，40年代的护花神”（邓伟志 124）。20世纪30年代，徐迟不仅出版三部译作，还发表大量音乐评论文章。此举既推动了西乐在我国的接受，同时又声援了我国自创的抗日歌剧《秋子》和首支国人创办的交响乐团。对此我国著名指挥家、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创始人严良堃在纪念徐迟的文章中写道“用他那温暖的诗人之手，把我们刚刚萌芽的新兴歌剧事业热情地扶了一把”（125），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音乐家辛丰年的文集也多次论及徐迟的音乐译作，“诗人与通人——重读徐迟两本乐话有感”一文，称其“怀着一肚子的热忱，要把自己在乐园中所见所感，向朋友们倾吐，要同朋友们共享其美妙”（辛丰年 149）。彼时的新乐迷辛丰年“受到了强烈的感染”（149），《乐曲》让辛丰年对德沃夏克产生浓厚兴趣，正当辛丰年被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交响曲》迷得如痴如醉之时，徐迟书中对德沃夏克的介绍满足了他的求知欲。

中国著名指挥家李德伦在少年时代阅读《歌剧》，受到了音乐启蒙。当时音乐书籍匮乏，故李德伦“欣喜若狂直到今天记忆犹新”（邓伟志 121）。散文家何为也在书信中提到《歌剧素描》是他的歌剧启蒙书，“是这本书引领我进入辉煌的欧洲诸大歌剧院的第一台阶”（徐鲁 225）。综上所述，徐迟和他的音乐翻译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众多音乐界人士，为我国音乐事业的自主发展做出重大贡献。徐迟也成为了音乐人永不忘的先驱②。

1937年的书评指出徐迟的《歌剧》是“趣味的音乐书”（佚名 78），徐迟首译的三位音乐家译名与今译名一致，9个乐理术语和8个歌剧译名至今一直沿用，徐迟音乐翻译的影响可见一斑。

4.2 首译英美音乐家推动西乐入华

1936年前虽然诸多外国音乐家已经译入我国，但徐迟译介的音乐家中，深入介绍作品与生平的仅有贝多芬（傅彦长，3-4）、勃拉姆斯（黄自 55-62）、格里格（梁就明 48-49）、威尔第（青主 95-106）、罗西尼（青主 95-106）五位音乐家。此外诸多音乐家及其作品在王光祈的《西洋名曲解说》中已有基础介绍，包括莫扎特（王光祈 56）、李斯特（98）、舒伯特（77）、巴赫（40）、柏辽兹（80）、肖邦（92）、圣桑（115）、柴可夫斯基（116）等。

音乐作品方面，1936年前的音乐译介以曲作家为主、歌剧作家为辅，故歌剧作家的作品与生平介绍仍有待完善。笔者查阅《民国时期音乐文献汇编》第28-30册，将其与徐迟译介之音乐家对比，发现他首次译介了16位近代英国和美国作曲家，如表3所示：

徐迟首译的16位音乐家中，以英美作曲家为主，彼时我国并未过多关注英美作曲家，此举极大拓宽了我国音乐译介范围。首译的音乐家中，奥芬巴赫是“法国轻歌剧之父”（宁五 59）；马斯卡尼是“真实主义歌剧的奠基人之一”（陈立 42），其歌剧《乡村骑士》选段流传至今。故徐迟对奥、马二人的首次译介对中国歌剧产生深远影响。

徐迟的一生是爱乐的一生，但他的音乐译介成就却未能引起学界重视。徐迟遵循以读者为中心、强调中国文字音乐性的翻译原则，其音乐译作蕴含大量中国文化意象，以喜闻乐见的形式促进了音乐词汇的流传与推广。他还撰文与马思聪探讨音乐问题（徐迟，《徐迟文集（第七卷）》 270），并声援我国原创歌剧《秋子》和首支交响乐团“中华交响乐团”。为中国民族音乐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成为音乐界怀念的先驱。事实上，徐迟是译著等身的翻译家，本文仅聚焦徐迟音乐翻译的一隅之地，以期起抛砖引玉之效，引起学界对徐迟翻译研究的重视。

注释【Notes】

①此句为徐迟20世纪30年代所写，近百年来白话文的语法发生变化。该句的意思是，我国虽然有许多民谣，但并未开展收集工作，因此音乐事业处于凋敝状态。

②李德伦等音乐家为徐迟撰写的悼文写道“你的音乐界的朋友们永远忘不了你”，详见邓伟志，《永远的徐迟》（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9）：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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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