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东黎族自治县宋代铜镜鉴赏

摘要：铜镜是古代梳妆照面的生活用具之一，传世和出土数量较多，构成了一个规模非常大的门类。铜镜工艺精良，古代工匠在有限的空间里发挥了无限的艺术想象力，创造了丰富多彩的铜镜文化。乐东博物馆馆藏有一枚宋代铜镜，其上有麻姑献寿，青帝、乌龟、鹤等元素纹饰，带有浓厚的道教色彩。本文通过对馆藏文物宋代铜镜的图案鉴赏，与同类型的铜镜纹饰进行对比，试图挖掘铜镜背后的审美意义和浓厚的文化价值。

关键词：宋代铜镜；寿文化；道家思想

铜镜文化与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背景等有密切的联系，是我们研究古代社会生活的可靠资料。铜镜可以作为安邦定国的法器，也可以作为赠送友人的礼器以及日常生活的实用照容器，、陪葬、照妖等的神器，在生活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铜镜是中国古代文化遗产中延绵不断、传承有序的瑰宝，与历代社会的发展有密切的关系，也与中华民族的文化、信仰、习俗息息相关，直到清代，玻璃镜从西方传入和普及，铜镜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一、铜镜图案鉴赏

在对铜镜纹饰鉴赏之前，先梳理一下铜镜的历史。

中国铜镜的历史，根据现有的考古资料，可以追溯至4000年前的齐家文化时期。研究商周时期的青铜镜发现，此时期的铜镜工艺尚处于初级阶段，春秋战国时期，铜镜工艺达到历史上的第一个高峰。至汉代，精美的高浮雕工艺将画面中的神话人物、车马龙虎、花鸟禽兽等表现得活灵活现，达到了汉镜工艺的顶峰。隋唐时期的铜镜，在纹饰和形制上更加丰富多彩。宋、元、明时期的铜镜，镜形除沿袭前代外，新出现了长方形、桃形、钟形、瓶形以及镜上加柄等多种造型，装饰题材以商标字号和缠枝花鸟居多。胎质的合金成分与汉唐相比发生了明显变化，含锌的黄铜出现，镜子趋向轻薄，更加注重实用。尽管宋代铜镜原材料稀缺，铜镜铸造受到一定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唐代遗风，在纹样方面有一定的衰落。沈从文先生提过：“一般家常镜子均重实用而不尚花纹。”宋代花卉纹沿袭了唐代铜镜的结构，但又具有自己的特点——“缠枝”。“缠枝”是北宋时期形成的一种以花枝呈婉转的“S”形花枝结构。宋代花卉纹的花与叶的组合不论是缠枝花还是单枝折枝花都围绕镜钮延展，形成S形的蜿蜒动态，花卉朝向随着S形的枝蔓方向产生变动，使整个镜面具有柔美的灵动感。S形的缠枝花和单枝折枝花，这两种花卉结构对明清花卉纹饰的形成产生重要的影响。归纳起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在写生花鸟画基础上采用单线的白描，如双凤插画等，风格清新自然，手法精细。第二类是以宗教色彩浓厚的神仙故事为题材，线条较粗，意境超凡脱俗。铜镜主要产地在南方，以湖州居多，因此铭文中常出现“湖州制造”等字样。

图1铜镜直径20.5厘米，厚0.7厘米，宋代铜镜，为国家二级文物，现藏于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博物馆。1985年国家进行第二次文物普查时，在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发现。铜镜呈圆形，给我们展现了一幅名副其实的麻姑献寿图：鹤在天空中展翅高飞，右侧一位老者正在打坐，身着道袍，束发盘髻，气态儒雅，神态安详，头后有圆形背光。老者头上天象三星连珠，左侧松树下，有一位手持仙桃的麻姑，正准备捧着仙桃祝寿，镜底下椰树婆娑，大海浪花朵朵，沙滩上立着一只乌龟，正翘首仰视老者……这面铜镜历史悠久，保存完好，品相精美。可惜的是四字铭文只能勉强看清前两个字“青鸾”，其余两个字难以辨认，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猜测有可能是“青鸾宝鉴”产地为湖州。

图2北宋仙人龟鹤齐寿镜，直径20厘米，现藏于湖南博物院，元素和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博物馆馆藏宋代铜镜基本一样，鹤、龟、老者端坐、麻姑献桃，被命名为“仙人龟鹤齐寿镜”。铜镜中的“仙人”应该是古松之下，坐于磐石之上的“白发丈人”——寿星，又称为“南极仙翁”“南极老人”。北宋时送寿星图贺寿的习俗蔚然成风，而以寿星、龟、鹤、松为图像组合的贺寿图在有宋一代已相对模式化。如1958年上海市闵行区梅陇乡朱行镇南宋墓出土的有道教仙人、松、鹤、侍童捧“龟游莲叶”图案的插屏（图3）。区别之处在于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博物馆的铜镜留下的四个模糊的铭文以及乌龟脚下的椰风海韵。

二、文化意蕴

任何一件器物的产生与其时代背景都是相对应的。在遥远的古代，各种天灾人祸往往难以预料。当人们在现实困境中感到无能为力时，通常会求助于各种神灵，依靠信仰的力量获得心灵慰藉。作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用具——铜镜，更需要迎合大众的心理，其镜背神奇的想象和那些反映渴望长生不老的众仙神兽纹饰，正是现实生活时尚的反映，与大胆露骨、追求幸福生活的铭文相互呼应，组合成一幅众神群像图。透过这些神秘的人神异兽，今人仿佛可以穿过1000多年的烟云，窥探宋时期人的精神世界。

（一）寿文化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福与寿是中国人最常用的吉祥符号，并形成了诸多相关的吉祥语，如福寿康宁、福寿绵长、福寿齐天、福寿双全等。可以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寿文化一直备受推崇。龟鹤人物故事是宋代最为流行的铜镜纹饰题材之一。宋代龟鹤仙人图的流行与宋徽宗信仰道教有关，宋徽宗赵佶有《听琴图》，画面里宋徽宗是道士装扮，黄冠缁服，盘发，子午簪自后向前竖插，微微低头拨弄琴弦，画面中的人听得都十分投入。历代帝王之家都热衷于炼丹，盼望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像龟鹤一样得享遐寿。民间祝寿辞也喜用“龟鹤仙人”。宋代石孝友《洞仙歌》中有“龟鹤仙人献长寿。问蓬山别后，几度春归，归去晚，开得蟠桃厮勾”；宋代晏殊在《珠玉词》中写道“红衫侍女频倾酒。龟鹤仙人来献寿。欢声喜气逐时新，青鬓玉颜长似旧”；晋代葛洪《抱朴子·论仙》载：“谓生必死，而龟鹤长寿焉。知龟鹤之遐寿，故效其导引以增年”。

资料显示，全国各地出土的此类宋代铜镜，以龟鹤仙人齐寿镜为主，还有部分仙长、麻姑献寿与代表长寿的鹤、龟加山、水、青松组成的几种类似的图案。乐东馆馆藏的麻姑献寿就是寿文化的代表。中国历史上的寿神，除了彭祖之外，还有一个著名的角色，那就是麻姑，她被老百姓称为“寿仙娘娘”。

仙人“麻姑”最早见于东晋葛洪所著《神仙传》：“（麻姑）年十八九许，于顶中作髻，余发垂至腰，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状。”东汉时，神仙王方平去拜访朋友蔡经，还请来了麻姑——一位美丽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梳着高髻，余发垂到腰际，身穿光彩夺目的天衣，指甲像鸟爪似的。攀谈之中，麻姑自诩曾亲见东海三次变为桑田，蓬莱之水也比她初见时浅了一半，下次再去恐怕要化为陆地了。沧海桑田，不知要几千万年，而她竟已经见过三次，她的年纪简直无法估算了。于是麻姑便成为长寿的象征，与寿星地位相仿。在为王母祝寿的蟠桃盛会上，麻姑将以绛珠、河畔灵芝酿成的美酒作为礼物献给王母娘娘，这就是“麻姑献寿”的来历。正因为麻姑象征长寿，所以在民间被不断演绎，到了明代即有画家作《麻姑献寿图》作为寿礼。麻姑大多为少女形象，手托仙桃、佛手或酒壶，身边有鹤、鹿为伴，并有青松、福海为背景。一般而言，送给女性长者的为麻姑形象，而送给男性的则是南极仙翁。

（二）道教文化

道家认为自然光具有无穷的能量，可以用铜镜吸收光并将其储存下来，以便在自我修行时获得力量。铜镜除了日常照人的用途外，还被用作陪葬品，起到安抚灵魂的作用。

道教文化习俗中如此重视“镜子”，与道教修行的理念密切相关。在道教中，镜子也被称作“玄览”“玄鉴”，“鉴”与“览”都有镜子的意思。

《道德经》提到“涤除玄览”，就是如实观照真实的自己与外界。《淮南子》中写道：“诚得清明之士，执玄鉴于心，照物明白，不为古今易意。”《庄子·内篇·应帝王》中提道：“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真正的圣人的内心就像一面镜子，对于外物是来则即照，去者不留，应合物本身而从不有所隐藏，所以能够反映外物又不因此损心劳神。因此，镜子象征圣人如实呈现一切的全真之道。

作为我国本土的宗教，道教最早萌芽于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时期，核心思想为“无为而治”“顺应自然”。道教在道家思想的基础上追求长生不老，这也是人类共同的愿望。这样的思想体现在铜镜上，尤其是宋代铜镜尤为明显。图1铜镜纹饰一说为“双头句芒”，其为上古五帝中的青帝，五行属木，主东方，一般唤作芒神。芒神既是春神，又兼有谷神的职能，一年的农事，由他掌握和安排。“一年之计在于春”，对远古青帝句芒的崇拜，就是人类对丰衣足食生活的憧憬。另一个说法是镜中人物为寿星，为南极老人星，道教也称南极仙翁。他掌管人们的寿命长短。唐代司马贞在《史记索隐》中写道：“寿星，盖南极老人星也。见则天下理安，故祠之以祈福寿也。”鹤舞和乌龟、麻姑也是祝寿的意象。

（三）边疆意识

在铜镜中，沙滩和椰子实属少见。椰子树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浪花朵朵，沙滩上一只乌龟正在微微抬头，仰望着老者，一幅海岛风情浓郁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这是海南出土的比较有代表性的铜镜之一。

三、结语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铜镜折射出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之美，更是各个时代文化风尚的真实反映。一面小铜镜，微缩大世界。一面面“讲故事”的铜镜，让人驻足“聆听”。这面“麻姑献寿”铜镜画面元素形式多样，纹饰暗含道教神仙思想以及祈祝长生、祝寿等寓意，是宋代世俗社会生活的艺术反映，体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朴素愿景，能加深我们对当时社会的理解。

作者简介

李星青，女，黎族，海南陵水人，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博物馆馆长，群文中级，研究方向为文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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