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妙相 金石梵音

摘要：藏传佛教造像艺术作为中国古代佛教造像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雕刻之精、造型之美、历史信息之丰富，极具观赏价值。藏传佛教造像所用材质多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数金铜佛造像。这些金铜佛造像不仅凝聚了人民的才智技艺、多元的文化碰撞和交融的艺术风格，更彰显了藏传佛教造像的艺术成就。

关键词：藏传佛教；造像艺术；塔城地区博物馆

新疆历来是多民族聚居和多种宗教信仰并存地区。佛教传入新疆地区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1世纪，4—10世纪进入鼎盛时期，形成了以佛教为主、多种宗教共存的局面，形成了于阗、疏勒（今新疆喀什）、龟兹、高昌（今新疆吐鲁番）等著名佛教中心。新疆拥有我国时代最早的石窟及佛寺，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石窟等中原石窟深受新疆石窟艺术的影响。南北朝时期，佛教文化艺术在新疆地区完成了本土化的重要历程，并在交流中不断发展，丰富了中华艺术的形式与内涵。

同时，藏传佛教也一直在新疆多地流传，如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等。在兼容并蓄、和而不同的中华文化的滋养下，新疆地区历来也是多种宗教信仰并存，一教或两教为主、多教并存是新疆宗教格局的历史特点，交融共存是新疆宗教关系的主流。

藏传佛教艺术博大精深，在中国乃至世界佛教史中占有特殊地位。藏传佛教汲取了印度、尼泊尔、中原等地文化之精髓，融合了多元的艺术风格。在丰富的文化滋养下，它孕育了内涵深邃的雪域文化艺术，展现出独特的藏地造像特色，令人叹为观止。藏传佛教风格的艺术精品门类多、工艺巧，包括彩绘佛画、乐舞法供、铸造雕塑、织锦绣艺、书刻经典等，闪耀着人们卓越的想象力和别具一格的审美韵味，它是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宝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藏传佛教的造像艺术领域中，铸造雕塑艺术尤为引人瞩目。这些作品数量众多，技艺非凡，充分展现了藏传佛教艺术品的卓越品质与独特魅力，因此，在藏传佛教艺术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佛教造像的种类多、形象繁、制作精美、独具特色，是劳动人民智慧的成果凝结，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经济、文化、手工业、铸造业的发展情况，是藏传佛教艺术品中的珍宝。材质上多采用金、铜、石、木、泥、酥油等，技法上除了一般的铸、雕、包、镀、嵌等外，还采用了冷锻和热锻的方式将金属件模压或自由锤打成型后，再焊接或铆接在一起的锤造工艺，做工独特精细。所以说，鎏金铜造像是最为引人注目的艺术品种。

塔城地区曾经是藏传佛教重地，至今依然保有大量的“喇嘛庙”。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敖包特库热庙（自治县境内最大的喇嘛庙）、乌苏市夏尔苏木喇嘛庙（又称普庆寺，曾是北疆最大的佛寺，寺庙建于光绪五年，由东归土尔扈特部落黄教信奉者所建）等。

塔城地区博物馆所藏藏传佛教造像艺术品类繁多，铜铸造像。其制作方法分为锤揲工艺和浇铸工艺两种。锤揲工艺是用冷锻和热锻将金属件模压或自由锤打成型后，再焊接或铆接在一起；浇铸工艺包含冶炼、翻砂、雕刻、磨光、鎏金等程序，其制作工艺又分为失蜡法和模具法。藏传佛教的佛像在外观与装饰上多有共通之处，但其中的手印、法器、坐姿以及金席的细微差异，便成为区分佛像身份的关键。在体态上，佛像主要展现了坐、立、卧三种形态，各具特色。面容上，佛像通常由发髻、白毫、三道、头光、身光等元素精心构成，赋予佛像神圣而庄严的气质。以释迦牟尼佛像为例，其右手结降魔印，左手持法钵，端坐于莲花须弥座之上，呈现一派吉祥安宁的坐姿。药师佛则以手托药钵之姿，寓意其以药物救治众生、解除病痛的宏愿。阿弥陀佛手持莲台，象征引领众生前往西方净土、从莲花中再生的神圣使命。这些佛像各具特色，充分展现了藏传佛教艺术的丰富与多元。

从造像的宗教内容区分佛像，其类别有佛像、菩萨像、祖师像、罗汉像、护法神及诸天神像等。塔城地区博物馆收藏了十几尊佛教金铜造像，涵盖了佛陀、菩萨、佛母、罗汉、护法等类型。

菩萨一词译为“觉有情”，是对那些秉持大乘六度精神，追求觉悟并普度众生的宗教实践者的称谓，是梵语“菩提萨埵”的音译简称。菩萨的塑造在藏传佛教艺术中多样且精致，比如千手观音的造像特点是一手结印，余手各执法器，千姿百态，无一雷同；普贤菩萨则常骑白象，象征稳健和力量；地藏菩萨的造像常表现为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或坐于莲花宝座之上。这些菩萨的造像不仅是艺术的展现，更是佛教教义的具象化表达。通过他们的形象，人们可以更加直观地感受佛教的文化。塔城地区博物馆藏有鎏金铜菩萨造像（图一、图二）六座。虽鎏金部分脱落，但仍见其整躯造型精巧、体态曼妙、量度合理、工艺细致。

藏传佛教中的菩萨造像特征，可以简要概括如下：

首先，从头部造型来看，男性菩萨脸型方正，而女性菩萨则较为圆润，两者共同之处是头戴五叶宝冠，冠中央呈现半月之形，并佩戴着显眼的大耳环，耳环下方则常悬挂着璀璨的宝珠。

其次，则看身体上的装饰，菩萨的上半身通常裸露，颈间佩戴着精美的饰品，如双股项圈和环形项链等。身着僧裙，臀部以宝带束紧，形成美丽的对称衣褶。有时，菩萨的双肩还会披上飘带，手腕、臂部以及足踝处则佩戴着手镯、臂钏、足钏等饰物。

再次，菩萨大多坐于莲花座上，这些莲花座或圆形或半月形，都采用了双层束腰的设计，莲瓣细长且丰满，仿佛核仁一般，座上的上下边缘还装饰着整齐排列的联珠。

最后，菩萨造像中的世俗装饰不仅展现了其尊贵的身份，还象征其入世利乐有情的精神。这种装饰既体现了菩萨对苦难的体悟和超越，又彰显其慈祥、和蔼面容所代表的慈悲教化之品格。

除菩萨类别以外，造像中多佛母主题。在密教思想中，佛母即为佛的智慧，在藏传佛教中以佛母为主题的造像艺术形式多样，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尊胜佛母，是藏传佛教中的一位重要菩萨，象征功德无量和智慧。她的造像通常为女性形象，面容静谧而充满仁爱，身姿优美动人。

二是般若佛母，也是藏传佛教中的一位重要菩萨，代表智慧和慈悲。她的造像同样为女性形象，面容清秀而睿智，身姿修长而挺拔。在藏传佛教艺术中，般若佛母的造像常与观音、文殊等菩萨一起出现，共同表达对智慧和慈悲的追求。

三是大白伞盖佛母，是藏传佛教中的一位护法神祇，以其巨大的白色伞盖而得名。她是一位极具力量的菩萨，具有保护众生免受邪恶势力侵害的能力。

藏传佛教中的佛母主题造像丰富多彩，每种佛母都有其独特的象征意义和文化背景。这些佛母像不仅是佛教思想的体现，也是藏传佛教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以独特的艺术形式和深刻的宗教内涵，诠释着藏传佛教的信仰和文化。

其中一尊佛母造型奇特，夺人眼球。这尊鎏金狮面佛母（图三）征集于乌苏夏尔苏木喇嘛庙。狮面佛母又称狮头佛母，是藏传佛教中特殊的神。她的形象奇异：头部为狮子的形象，戴着饰有五个骷髅的冠饰，火红色的鬃毛烈焰一样上卷，三只眼睛圆睁，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舌头卷曲，双耳丰满而下垂。她的上身裸露，身着虎皮裙，颈部佩戴着人头装饰的挂链，左手托着一碗骷髅置于胸前。她的身体呈舞蹈般的站立姿势，左足稳稳站立，右腿微微弯曲。在她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背光。整体形象透露出一种愤怒而威严的气质。

在塔城地区博物馆历史展厅中，还有一尊征集于乌苏市普庆寺的铜鎏金白救度佛母（图四）。

普庆寺，又被称为夏尔苏木，是一座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塔城地区乌苏市白杨沟镇内，曾是新疆北疆规模最大的佛寺。藏传佛教中有“二十一度母”，都是观音菩萨形象所化。这尊铜鎏金白度母佛像，头戴华美花？冠，发髻高耸，双耳垂缀有大耳环，上身坦露，斜披络腋，锦帛环绕，神秘又华贵。她双腿盘坐于莲花座上，左手结说法印，右手置右膝施愿印，为众生传授佛法，赐福祈愿。造型优美，工艺精湛，庄严神圣。传说白度母乃藏王松赞干布之尼泊尔籍妻赤尊公主转生所化，与藏王及其妻紧密相连，蕴含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其独特之处在于双手双足及面部共有七眼，能洞察瘟疫之源并治愈之，是善与美的化身，备受尊崇。佛像所饰璎珞及配饰镶嵌绿松、红宝石，珍贵无比。其比例协调，形态优雅，面容婉约恬静，是藏传佛教艺术中动人形象之一，富含人文、宗教、民族文化和艺术价值。

在藏传佛教造像中绿度母的形象也较多见。在藏族文化中，绿度母被尊称为“卓江”，她扮演着“二十一度母”群体的核心角色，即奋迅度母。在藏传佛教信仰中，绿度母地位很高。作为“二十一度母”系列的首要代表，许多绿度母的形象呈现出青春女子的模样，外表秀美至极，整体色泽翠绿。从本质上讲，绿度母被视为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精神的实体化展现，同时也是诸佛的化身。她象征着无比的勇敢与内在精神能量，通过对绿度母的虔诚膜拜，能够避过包括狮难、象难、火难、蛇难、水难、牢狱难、贼难、非人难在内的八种险厄境遇。由此，她也被誉为“救八难度母”。另外，绿度母心咒被认定为“二十一度母”所有咒语的基石。

在藏传佛教里，财宝天王被视为财神的领袖，也被称为多闻天王或毗沙门天王，他是负责管理财富和维护佛法的善良神祇。财宝天王是“四大尊天王”之一，是佛教中最著名的护法神祇之一，也是中国古代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神祇之一，被视为北方的守护神。

塔城地区博物馆展出的明代铜鎏金财宝天王（图五）是在乌苏市夏尔苏木喇嘛庙征集的。财宝天王的头上戴有五叶宝冠，他的双眼大睁，身上穿着铠甲，左手紧握着一只吐宝珠的鼬鼠；采用菩萨如意的坐姿，坐在狮子的背部，同时左腿也伸展出来；身下的狮子跪倒在覆有莲花的单层底座上，转身吼叫。这尊雕像的细节处理得非常精细，制作工艺也相当复杂。

塔城馆藏有一尊铜鎏金宗喀巴像（图六），同样征集于乌苏夏尔苏木喇嘛庙。这尊雕像的造型比例精确，工艺技巧精湛至极，可以说是一件雕像中的精品。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创始人是宗喀巴上师，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被认为是文殊菩萨的化身。这尊像的头上戴着的通人冠属于格鲁派，喇嘛僧袍穿在身上，其衣纹的处理显得非常精细和自然。上师的眉宇之间流露出慈悲之情，双手放在胸前做讲法印记，每一只手上都有花蔓延伸出来，一直到身体的两侧和肩膀上，左右两边的花瓣上分别有经文和宝剑，他们都象征文殊菩萨的高深智慧。上师坐在莲花座上，坐姿为跏趺式，其整体造型有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庄严神圣的大佛形象，可以令人们感受到一个胸襟广大、内涵深邃的智者之形。提到贤淑而又优雅的女性形象，人们则很容易联想到观音菩萨。佛的造像已成为世界艺术领域中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它们制作技艺高超、外观多样、气质和善，散发出宁静和安详的力量，能让人感受心灵的慰藉和启迪。唐卡和壁画是藏传佛教艺术中两种重要的表现形式，它们都以独特的艺术手法和深刻的文化内涵展现了藏传佛教的信仰和精神追求。唐卡与壁画单从绘画的风格看，主要有四大特征：宗教审美理想的类型化；画面组织的程式化；造型单元的符号化；视觉效果的平面装饰化。藏传佛教法器艺术因为具有深奥的经教义理内容以及悠久的历史文化，丰富了青藏高原传统艺术的内涵，无论是佛教造像艺术还是唐卡艺术，，都是藏传佛教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通过独特的艺术手法和深刻的文化内涵，向世人展示了藏传佛教的信仰和精神追求。这些艺术品不仅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更是藏族文化和藏传佛教精神的重要载体。

在新时代坚持和推进藏传佛教中国化的过程中，我们首先需要理解，所谓的“中国化”，是外来宗教在融入中国社会的过程中，坚守其信仰核心的同时，积极与中华传统文化进行交流与融合。在这一过程中，可能涉及适当的调整与变通，或是汲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有益元素进行改造，从而展现其不断适应中国社会发展的趋势和倾向。这一过程使得这些外来宗教在内容和形式上与发源地产生差异，体现出鲜明的中国特色，并展现出不同时代的进步。简而言之，这就是外来宗教在中国本土化、适应中国社会的演变过程，我们称之为“中国化”。

现如今，藏传佛教中国化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具有丰富理论意涵和鲜明政策指向的重要概念和时代课题，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个重要举措。藏传佛教以其独特的艺术形式、深刻的宗教内涵和广泛的影响力，成为中华文化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促进各民族之间的交流与融合提供了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

作者简介

罗宁，男，汉族，甘肃酒泉人，文博馆员，研究方向为文化遗产保护、文物修复、博物馆藏品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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