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主义的ABC》在中国的翻译、出版与传播

2024-01-01 00:00:00王玉
出版与印刷 2024年5期

关键词:布哈林;郑超麟;《共产主义的ABC》;《资本主义之解剖》;新青年社

1919年3月,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通过了新党纲。为了配合新党纲的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布哈林(NikolaiBukharin)联手苏联著名经济学家普列奥布拉任斯基(EvgeniiPreobrazhenskii)创作了一本通俗性的理论读物——《共产主义ABC》。该书内容主要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为理论,第二部分为无产阶级专政和共产主义建设。对于写作目标,作者在前言中表示:“《共产主义ABC》应当是共产主义知识的初级课本……我们把《ABC》视为党校必读的教科书,但也力求写得使每一个想了解我党纲领的工人或农民便于自学。”[1]从后来《共产主义ABC》风靡全球的影响力来看,他们实现了甚至远远超过了这个预期目标。《共产主义ABC》在20世纪的中国有多个译本,其中,新青年社1926年版的《共产主义的ABC》是销量最大、传播最广、影响最深远的中译本。

一、《共产主义的ABC》在中国的翻译

1920年,布哈林所著《共产主义ABC》随着共产国际代表进入中国,并开始被翻译。1925年,首个中译本《共产主义初步》正式出版。这进一步促成了后来销量最大、传播最广、影响最深远的新青年社1926年版《共产主义的ABC》的翻译出版。

1.《共产主义的ABC》不是首译本

据笔者考察,最早提及《共产主义ABC》中译本的是俄罗斯收藏的与早期中国共产党有关的档案。1920年12月21日,《俄共(布)西伯利亚州局东方民族部就本部组织与活动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称,截至当年8月,在中国上海等地“已经出版印行了十六种翻译的和原文的小册子及传单”,其中包括“《共产主义ABC》——米宁著”(米宁为NikolaiBukharin的另一种译法)。[2]83到了1921年1月21日,一份名为《舒米亚茨基致科别茨基的信》再次提到《共产主义ABC》在中国的出版情况。舒米亚茨基(BorisShumyatsky)是共产国际代表,他在谈到中国的工作时称,“布哈林和普里奥勃拉任斯基(Preobrazhenskii的另一种译法)的《共产主义ABC》用中文印行了两万册”[2]92。目前虽然没有发现实物支持这些档案的说法,但它们说明了一个事实,布哈林著的《共产主义ABC》在20世纪20年代初即通过共产国际传入中国,并被译成中文。

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出版的中国共产党的机关刊物《新青年》中,《共产主义ABC》也留下了一些线索。1921年9月1日,《新青年》第9卷第5号刊发人民出版社推出的“康民尼斯特丛书”广告。康民尼斯特即“共产主义”(Communist)的音译,这套丛书包括布哈林著、罗雄译的《共产主义入门》,并称该书正“在编译之中,准年内出版”。布哈林著的《共产主义入门》即《共产主义ABC》,因为ABC即“入门”的意思。罗雄是《共产主义ABC》的第一个中文译者,但查不到他的信息,或许是个笔名。目前学界也未找到这个译本的实物。

现有研究指出,布哈林著的《共产主义ABC》第一个正式出版的中译本是1925年9月出版的《共产主义初步》,译者名莫芝,没有标明出版机构。[3]这个译本流传不广,但与新青年社1926年出版的《共产主义的ABC》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中国青年社1926年出版的辅导读物《共产主义的ABC问题及附注》,就在扉页中透露:“这书初译成中文时,名为《共产主义初步》;后经新青年社改订出版,仍依原名《共产主义的ABC》。”[4]88

2.《共产主义的ABC》的译者署名

1926年1月,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面世,但是封面、版权页均未标注译者姓名。笔者注意到,“新青年社丛书”一共出版了4种布哈林的著作,分别是《共产主义的ABC》(1926年1月)、《农民问题》(1926年11月)、《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1927年1月)、《资本主义的稳定与无产阶级革命》(1927年2月)。这些译著的译者署名方式有三种,一是《共产主义的ABC》与《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未署名,二是《农民问题》署“新青年社编译”,三是《资本主义的稳定与无产阶级革命》明确署“陆定一译”。

《共产主义的ABC》虽然未署译者,但不少当年的资料将译者标为“新青年社”。在《共产主义的ABC》出版之前,由瞿秋白、陈独秀著,向导周报社印行的图书《反戴季陶的国民革命观》在1925年9月刊登了《共产主义的ABC》的出版预告,称“本书系世界革命理论大家布哈林杰作之一,现由新青年社译成中文,已经付印,不日即可出版”。[5]这里明确标明,该译本由新青年社翻译。在该译本出版之后,1926年4月17日《民国日报》刊登的《共产主义的ABC》广告称,“此书著作者乃当代著名马克斯(今译马克思)主义者俄人布哈林,早经译成英法德意日各国文字风行全球,兹有新青年社译成中文出版”。[6]这则广告再次强调了译者是新青年社,但未具体说明是由何人或哪些人执笔。

3.郑超麟与《共产主义的ABC》

据笔者统计,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到《共产主义的ABC》出版的几年内,翻译过布哈林作品并明确署名的译者有雁冰、尹宽、郑超麟、秋人、太柳。其中,雁冰译《俄国的新经济政策》、尹宽译《社会主义的社会之基本条件和新经济政策》、郑超麟译《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由《新青年》杂志刊发;秋人译《社会科学在实用上的重要》由《中国青年》杂志刊发;太柳译《共产党底计划》由汉口长江书店出版。按理说,这些人都可能在《共产主义初步》《共产主义的ABC》两个译本的翻译上有所贡献。不过,郑超麟在回忆录中明确表示自己是《共产主义的ABC》的译者,1925年五卅运动后,每月都抽出时间来翻译《共产主义ABC》。[7]学界对此也基本认可,但郑超麟没提《共产主义初步》,与《共产主义的ABC问题及附注》扉页上的说法不一致。这里依然存在疑点。如果《共产主义的ABC》是《共产主义初步》的改订本,郑超麟和《共产主义初步》的译者莫芝又是什么关系?

郑超麟(1901—1998)是早期中共党员,曾留学法国、俄国,1924年9月从俄国回国后,担任中共中央宣传部秘书,参与《向导》周报编辑工作。在1924—1926年,郑超麟翻译过不少“外国人的文章”,大部分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其中包括布哈林的作品《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马克思主义者的列宁》后来纳入“新青年社丛书”结集出版,与《共产主义的ABC》一样,该书亦未署译者名。对此,郑超麟解释:“我当时自己定了两个原则:不署译者姓名,不另支稿费。”从时间、身份、外语能力来看,郑超麟符合《共产主义的ABC》译者的要求。在翻译水准上,《共产主义的ABC》比《共产主义初步》“略胜一筹,更为成熟”[4]88。

二、《共产主义的ABC》在中国的出版

《共产主义ABC》最流行的中文译本是1926年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但它还衍生出两个鲜为人知的版本,分别是1930年上海华兴书局的《资本主义之解剖》和1949年上海太平洋出版社的《共产主义ABC》。三个版本的变迁,反映了当时具体的革命形势。

1.《共产主义的ABC》的三个版本

据目前所见资料,郑超麟翻译的《共产主义ABC》在20世纪上半叶出过三个不同版本。

第一个版本即1926年1月新青年社出版的《共产主义的ABC》,书名竖排。该版扉页用毛笔字写着“共产主义ABC即共产主义初步”。因为没有标点符号,这里既可以理解为向读者解释书名的含义,毕竟当时不少党员来自工人、农民,不懂洋文ABC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共产主义ABC》即之前出版的《共产主义初步》,与《共产主义的ABC问题及附注》的说法形成呼应。另外,插页有一幅“著者布哈林”的照片,是穿西服、打领带的半身像,说明该版印刷品质较好。据笔者考察,这个版本多次重印,其中二版时间为1926年9月,三版时间为1927年1月,四版时间为1927年2月,五版时间为1928年10月。此外,一些革命根据地还对《共产主义的ABC》进行了翻印。

第二个版本是上海华兴书局的“伪装书”版。1927年国共合作破裂,大革命失败,为应对国民党的文化围剿,一些革命书籍采取伪装封面的形式印刷,是为“伪装书”。在这个背景下,1930年3月,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摇身一变,成了上海华兴书局出版的《资本主义之解剖》,翻译者署名陈文瑞。对照1926年的版本可知,这个版本除了书名、作者、译者、出版机构信息不同外,正文内容、版式都一致,且两本书是使用同一纸型印刷的。这是一个特殊年代里的特殊版本。

第三个版本是上海解放后出版的太平洋出版社版。1949年8月,地处上海的太平洋出版社出版《共产主义ABC》,该版和新青年社版内容一致、版式不同,是重排本。当时上海已解放,出版社于是放心大胆地恢复了原书名,并删掉了书名中一个“的”字,使读起来更简洁、顺口。

2.《共产主义的ABC》的出版机构

郑超麟翻译的《共产主义的ABC》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献之一,其出版工作一直是在我党的领导下开展的。

在20世纪20年代,《共产主义的ABC》一直由新青年社出版。谈到新青年社,必须提到著名的、由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杂志。1920年9月,《新青年》杂志成为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的机关刊物,新青年社同时成立。1926年1月,《共产主义的ABC》由新青年社初版。此后,它的再版也与中国共产党息息相关。比如,中共中央于1927年在汉口设立长江书店,重印新青年社的一部分书刊,在1927年2月第四版《共产主义的ABC》版权页上就多了一行“总代售处 汉口长江书店”。20世纪30年代,中共中央出版发行部在上海创办的地下出版发行机构上海华兴书局出版《资本主义之解剖》。[8]20世纪40年代,太平洋出版社翻印了《共产主义ABC》。该社位于上海虹口区武进路453号,关于它的资料不多。这本书出版时,新中国尚未成立,但上海已经解放,所以该书的出版说明中称:“现在,统治中国二十二年长久的国民党反革命政权终于崩溃了。关于共产主义的著作之出版和研读已无任何阻碍和限制了。”[9]此外,该出版说明还对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的出版内情进行了介绍:“1926年,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报《向导》曾将此书删去党纲正文和论党纲的文章,译成中文。”从这一点来推测,太平洋出版社应是由党内人士所创办。

3.《共产主义的ABC》的书名和作者署名变迁

《共产主义的ABC》在新中国成立前共有3个版本,其书名和作者署名不尽相同。

以书名为例,开始是《共产主义的ABC》,后来是《资本主义之解剖》,最后是《共产主义ABC》。其中,《资本主义之解剖》是在土地革命时期出版的“伪装书”,为躲避国民党审查修改了书名。

《共产主义ABC》的作者署名也有变化。最早是新青年社版的《共产主义的ABC》,作者署布哈林,还刊登了布哈林的半身照。对于只署布哈林的名字,有文章猜测,“可能其时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已经因‘托派’问题而在本国受批判了,中共宣传机关再推出他有所不便”[10]。但这个猜测并不可靠,因为1930年上海华兴书局版《资本主义之解剖》的作者署名就署了布若布软斯基(Preobrazhenskii的又一种译法),反而没署布哈林。实际情况是,新青年社版只翻译了《共产主义ABC》的第一部分,即理论部分,而理论部分恰好是由布哈林执笔的。[11]所以,新青年社版的作者署名只署布哈林,不仅没有问题,反而非常准确。1930年上海华兴书局版《资本主义之解剖》的作者署名只署了布若布软斯基的名字。作为“伪装书”,未署名气较大的布哈林,而选择一般读者比较陌生的布若布软斯基,这在白色恐怖时期是一个比较好的策略。1949年上海太平洋出版社版《共产主义ABC》未署作者名,原因不明。

三、《共产主义的ABC》在中国的传播

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出版时正值大革命时期,国共两党的报刊都对该译本进行了公开宣传推广。得益于此,该书一版再版,风靡全国。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开始查禁革命进步书刊。其中,《资本主义之解剖》就是《共产主义的ABC》的秘密传播版本。

1.共产党书报的宣传

在《共产主义的ABC》面世之前,中国共产党主办的报刊就对该书进行了造势宣传。1925年6月1日,《新青年》第2号用半个版面的篇幅来宣传《共产主义的ABC》,其内容如下:

“共产主义的怪物”已经徘徊到中国来了。中国共产党便是这“怪物”变化的肉身。我们眼见着帝国主义、军阀、资产阶级结成黑暗的同盟以猎获这“怪物”;我们又眼见着几万万的工人和农民起来站在这“怪物”的旗帜底下为自己的和民族的解放而奋斗。

“什么是共产主义?”——这就是一切中国人眼前最迫切待解答的一个疑问。

这本书——《共产主义的ABC》——就解答的这个疑问。

这本书告诉我们:资本主义是什么,资本主义为什么要崩坏而达到共产主义的革命,共产党所要的是什么,共产党将怎样达到他的目的。——这不仅是赞成共产党革命的理论和策略的人所应该读的,这而且是一切加入“反共产”的黑暗同盟的人们所应该读的。

全书分五编三十五章共一百八十页……

广告词的首句,明显借鉴了《共产党宣言》的修辞“有一个怪物,在欧洲徘徊着,这怪物就是共产主义”[12]。1926年1月《共产主义的ABC》正式出版后,《新青年》杂志又作了密集宣传。1926年3月25日《新青年》第3号、1926年5月25日《新青年》第4号、1926年7月25日《新青年》第5号都用了整版的篇幅为《共产主义的ABC》打广告、作宣传。此外,《新青年》第5号在刊登《新青年社书报目录》、推介《农民问题》时也均提及《共产主义的ABC》。比如,在布哈林《农民问题》出版之前,《新青年》第5号在扉页刊登了该书的出版预告:“这是第三国际扩大执行委员会中,布哈林——《共产主义的ABC》著者——起草的关于农民问题的决议案。”[13]其中,特别强调了布哈林“《共产主义的ABC》著者”的身份。

除了《新青年》,《向导》周报、《中国青年》、《红色中华》等党报党刊也多次宣传《共产主义的ABC》。

此外,为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共产主义的ABC》,中国青年社配套推出了辅导读物——《共产主义的ABC问题及附注》。该书由美国工党教育部编,中国青年社译,1926年12月出版,只有薄薄的21页,列为“中国青年社小丛书”第一种。中国青年社在其编辑出版的《中国青年》杂志对《共产主义的ABC问题及附注》进行了宣传。1927年1月8日,《中国青年》第6卷第24号刊登了该书的“新书预告”:“《共产主义的ABC》是脍炙人口的一部书,是初步研究共产主义的最好课本。本社因为要使该书读者便于深刻研究起见,已译就《共产主义的ABC问题及附注》一书。现已付印,不日出版!定价每册大洋二分。”[14]该书的出版进一步推动了《共产主义的ABC》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

共产党报刊图书对《共产主义的ABC》进行了全方位的宣传,却对稍早出版的《共产主义初步》没有进行任何推广。据此推测,两本书的定位有所不同,《共产主义初步》应该是党员使用的内部材料,《共产主义的ABC》面向的则是更广阔的普通读者市场。

2.大革命时期国民党报刊的宣传

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出版于国共合作的大革命时期,因此,当时一些国民党报刊也对《共产主义的ABC》作了宣传、推广。其中,1926年4月17日、4月18日,国民党机关报《民国日报》连续两天在头版刊登了《共产主义的ABC》的广告,[6]具体内容如下:

新青年社丛书之一种

共产主义的ABC

此书著作者乃当代著名马克斯主义者俄人布哈林,早经译成英法德意日各国文字风行全球,兹有新青年社译成中文出版。此书正适合于今日中国言论界之需要,存书无多,购者从速。定价每册大洋二角。

总发行处广州财政厅前国光书店。

此外,这一时期的国民党左派机关报《国民新报副刊》还刊发了两篇弥足珍贵的《共产主义的ABC》书评。其中,1926年2月28日,该报刊登了陈石孚撰写的书评《共产主义的ABC》。陈石孚1922年毕业于清华学校(1928年更名为国立清华大学),曾任清华大学教务长,经常为报刊撰文。他对《共产主义的ABC》原书及译本相当熟悉。他说:“原书分上下两卷……中文译本只有前半理论方面,据说是因为后半实际方面常有修改,所以没有译出……原书有绪论一编,译本把它删去了。”[15]《共产主义的ABC》中文译本并没有关于翻译情况的出版说明,显然,陈石孚要么对照过原书,要么是听译者或熟悉翻译内情的人说的。另外,《共产主义的ABC》中文译本是1月份出版的,他2月份就及时写出了书评,说明这篇书评的背景不一般。在书评中,他对中文译本的出版评价特别高,“如要了解共产主义,无论是预备去反对它,赞成它,或取中立态度,都非读这本书不可”。[15]

1926年3月5日,该报又刊发了张荣福寄来的书评《共产主义的ABC》,与陈石孚的文章形成了呼应。张荣福,四川人,毕业于北京大学政治学系,译过列宁著的《国家与革命》。他在书评的第一句就谈起了写作缘由:“读了陈石孚先生《共产主义的ABC》后,触动了我的笔头。”[16]张荣福同样高度评价《共产主义的ABC》:“这本书要算是我读过的讨论共产主义书中之最好的,并且亦是不可多得的一个译本。”[16]他还特别强调该书对国人普及共产学说的意义,“这本小册子,中国人读了,恐怕要收下列功效,即‘瞎吹共产者要听祖师的教训,瞎怕共产者请听布哈林的宣言’”。[16]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张荣福还提到了他得到《共产主义的ABC》的路径。他说:“十天以前一个共产党员把这书送我一本,我见着是大名鼎鼎的布哈林先生所作,就尽了六个钟头,几乎一哈气把他读完。”[16]张荣福一口气、六个钟头读完,充分说明了原作者写得好、译者译得好,激发其主动发表书评,以分享阅读感受,同时还透露了《共产主义的ABC》一个重要的传播渠道是共产党员个人的推广,如借阅、赠送。

3.白色恐怖时期国民党的查禁

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当局开始查禁包括《共产主义的ABC》在内的革命进步书刊。目前,还保存着国民党当局查禁上海华兴书局版《资本主义之解剖》的档案,从中可以考察查禁的详细经过。《资本主义之解剖》在上海出版,但查禁的起点不是上海,而是河南开封。1931年1月6日,河南省邮件检查员何某在邮局检查邮件,查出上海华兴书局图书目录两本,都是共产党书籍广告,系由上海寄往开封河南大学及汴济中学。这是查禁《资本主义之解剖》的缘起,说明当时共产党利用邮寄的渠道从上海向全国其他地区传播该书,其争取的对象是广大青年学生。而国民党当局也通过邮件检查发现了这个动向。五天后的1931年1月11日,河南省政府将相关材料呈送国民政府行政院。随后,行政院将材料转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处理。1931年1月29日,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发出公函,正式查禁上海华兴书局出版的《资本主义之解剖》等书。[17]

很快,对《资本主义之解剖》等书刊的查禁在全国各地蔓延开来。上海首当其冲,1931年3月23日,淞沪警备司令部称,查访了上海华兴书局所在地康脑脱路762号,但仅获上海华兴书局回单木戳一块。不久,四川成都也发文查禁。1931年6月,《成都市市政公报》第33期刊发《成都市政府奉令查封共产书刊一案文》。该文称,因“宣传共产主义”,上海华兴书局版《资本主义之解剖》被国民党当局作为反动刊物查禁。[18]以上可以看出,对《资本主义之解剖》的查禁,经历了由下往上,再从上到下的过程;查禁地域从河南开始,陆续蔓延到全国其他地区。

被查禁的《资本主义之解剖》是《共产主义的ABC》的“伪装书”,但国民党当局并未发现《资本主义之解剖》即《共产主义的ABC》。

四、结语

梳理《共产主义的ABC》在中国的翻译、出版与传播的时间线,可以将其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20年至1925年12月,当时布哈林著的《共产主义ABC》已经进入中国,并开始被翻译,进而有了第一个正式出版的中译本《共产主义初步》,为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在选题、译文上提供了参考。第二阶段是1926年1月至大革命失败,新青年社版《共产主义的ABC》公开出版发行。第三阶段是大革命失败后到1949年,此时《共产主义的ABC》在国统区以“伪装书”的形式秘密出版,一些革命根据地则有翻印本出版。第四阶段是1949年后,《共产主义的ABC》又可以公开在中国出版了。

对于新中国成立前尤其是20世纪20年代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来说,郑超麟译的《共产主义的ABC》与陈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双峰并峙,风靡全国。[19]在《共产主义ABC》众多中译本中,新青年社1926年版《共产主义的ABC》虽然不是首译本,也不是全译本,但是销量最大、传播最广、影响最深远的译本。它多次出版、翻印,流传于大江南北。在老一辈革命家如萧克、谭启龙等人的回忆录中,这本书的“出镜率”非常高。从这些珍贵的记载可知,许多中国共产党人正是通过阅读《共产主义的ABC》从而坚定了共产主义信仰,走上了革命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