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知县

人 物 袁了凡 男，五十多岁，宝坻县知县，老生

袁 妻 女，五十多岁，青衣

春 红 女，16岁，花旦

赵大春 男，二十多岁，贫苦农民，武生

赵 母 女，五十多岁，盲人，老旦

舍粥人 男，五十多岁，老生

张 坤 男，二十多岁，丑

犯 人 男，三十多岁

老妇人 女，六十多岁

衙役、百姓、家丁若干

序幕

旁 白 袁黄，号了凡，后人常以其号了凡称之。明朝万历十六年，袁了凡授宝坻知县，颇有政绩，被誉为“宝坻自金代建县八百多年来最受人称道的好县令”。

[伴唱：兴水利劝农桑助老济困，

严律己慈抚众教化安民。

善为本民为先《了凡四训》，

立命学积善方励志后人。

第一场

[幕启，宝坻郊外。

袁了凡 （内唱）离江南赴任宝坻踌躇满志，

[袁了凡、袁妻上，二衙役随上。

袁了凡 （接唱）查民情访民隐马不停蹄。

怀揣着《治心编》日日把功

过记，

施善行造福百姓矢志不移。

袁 妻 啊，老爷，你看这宝坻境内竟然如此荒芜，与江南景致大不相同。

袁 妻 （唱）一路上再不见稻田遍地，

野草生土龟裂路静人稀。

袁了凡 （唱）耳边似听得哀声起，

远望见孤老弱残步履迟。

[众百姓扶老携幼缓缓上，一老妇人因饥饿体力不支，摔倒。袁了凡等人速速上前。袁妻扶起老妇人。

袁 妻 老人家，你怎么样了？

老妇人 （有气无力地）饿……饿……

袁了凡 来人，速取食物与老人家充饥。

衙役甲 是。

[衙役甲从包裹里取出食物，众饥民一见全都冲了上来，抢夺食物。

衙役甲 哎，你们别抢别抢呀！

[众饥民抢夺食物，场面一片混乱，二衙役拦阻，被饥民推开。

赵大春 （内喊）住手！

[赵大春冲上，三下两下打散了饥民。

袁了凡 多谢壮士相助！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赵大春 小人赵大春。

袁了凡 哦，原来是赵壮士。

[张坤率家丁及春红抬着箱子上。

家丁甲 闪开闪开，别挡道别挡道啊！

张 坤 （唱）穷乡僻壤水患连年，

家有豪宅下雨全完。

大爷有钱搬家邻县，

带个小妞同把家还。

家丁甲 （对袁了凡）哎哎，说你呢，没看见我家少爷搬家呢，别挡道！

衙役甲 我家大人在此，竟敢如此无理！

家丁甲 大人？哟，你是哪门子的大人，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少爷是谁家的公子，就这寒酸样，也敢称大人！

[张坤得意地笑着。

赵大春 张坤，你既离开宝坻，还在这里仗势欺人！

张 坤 嘿，赵大春，反了你啊！敢教训大爷我，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了！小的们，给我打！

袁了凡 且慢！不必争执，让开就是。

张 坤 行，算你识时务，大爷我今天搬家，没工夫跟你们计较，走！

[袁了凡示意众人让道，赵大春不服，袁了凡拦住，张坤一行人走过，春红突然停住。

春 红 大人，救命！

袁了凡 （一惊）站住！

[张坤示意家丁拽着春红快走，赵大春冲上前拦住，春红挣脱家丁，跪在袁了凡面前。

春 红 求大人救救我！

张 坤 欸，我说这位大人，这小妞是我夫人，这是我们家务事儿，这儿没您什么事儿。（对家丁）带走！

春 红 大人，救命！

张 坤 把她嘴给我堵上！

[赵大春推开家丁，救下春红。

袁了凡 本县既为一方父母，岂能视而不见！这一女子，不要害怕，自有本县为你做主，我来问你，你为何高喊救命，速速道来！

春 红 大人啊！

（唱）小女本是贫家女，

母早亡与爹爹为命相依。

连年灾荒爹饿死，

卖身葬父泪湿衣。

路遇恶少抢我去，

老爹爹尸首抛荒堤。

跪求大人救弱女，

宁饿死不穿张家绫罗衣。

袁了凡 张坤，我来问你，这一女子所说可是实情？

张 坤 是实情又怎么样？大爷我喜欢她，我要定她了！

袁了凡 你眼里可还有“王法”二字？

张 坤 哈哈哈哈哈，王法？我爹就是王法！

袁了凡 大胆！来人，将张坤带回县衙！

（唱）无法无天特狂妄，

强抢民女罪昭彰。

何惧你皇亲国戚把罪降，

宁丢乌纱也要为百姓做主张。

来人！

家丁甲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小妞我们不要了。（对张坤）少爷，回来我再给您找个更好的，咱搬家要紧啊！

张 坤 对对，这小妞不要了不要了。小的们，赶紧走啊！

[赵大春欲拦阻，袁了凡示意让张坤等人走。

春 红 多谢大人，多谢壮士！

赵大春 不必客气。

袁了凡 我来问你，你父尸首现在哪里？

春 红 现在那边河岸。

袁了凡 来！拿些银两，速将老人家好生安葬。

衙役甲 是！

春 红 多谢大人大恩！

[衙役甲带春红下。

赵大春 大人，我还要去为老母讨食，告辞了！

袁了凡 请！

[赵大春下。

[衙役甲带春红上。

衙役甲 大人，老人家安葬已毕。

春 红 多谢大人！

袁 妻 啊，老爷，看这小女子孤单一人甚是可怜，为妻有意将她留在身边，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袁了凡 夫人善心，为夫岂有不允之理？（对春红）这一女子，夫人欲收留于你，你可愿意？

春 红 蒙大人夫人不弃，小女子感恩不尽，愿在夫人身边勤加侍奉，以报大人夫人相救之恩！（跪）

袁 妻 言重了！快快起来！

袁了凡 我来问你，这里因何饥民遍地？

春 红 唉，这里已连续五年水患成灾，沿河岸又俱是草滩，田苗不生。百姓身上无衣，腹内无食，乞讨无门，偷盗成习。青壮男子大多出外逃生，老弱妇孺饿死无数，遇到荒年，为求活命，只能易子而食啊！

[袁了凡等人震惊。

袁了凡 易子而食！易子而食！

（唱）一番话不由得心惊胆战，

哪承想百姓们忍饥挨饿年复年。

田荒芜树凋零鸡鸭不见，

老人哭孩子啼哀声连连。

怎忍见老无所依幼无伴，

怎忍见白骨累累在路边。

既来宝坻为县令，

责无旁贷重任担。

袁了凡面对苍天发誓愿，

兴农桑除水患解民倒悬。

[灯暗。

第二场

[幕启，夜里刘员外家墙外。

[赵大春悄悄走上，看看四下无人，欲翻墙而入。二衙役随后跟来，衙役丙欲抓捕，被衙役丁拦住，示意等赵大春出来再抓捕，以便人赃俱获。赵大春翻墙而入，后下。二衙役在墙外做好抓捕的准备。

[赵大春怀揣某物上，翻墙而出，二衙役冲过去将他抓捕。

第三场

[幕启，东寺外。

[袁了凡、二衙役上。

袁了凡 （唱）连日来思对策茶饭难咽，

百姓们饥无食苦不堪言。

民风劣娼盗盛疮痍一片，

解民苦兴教化重任在肩。

饿殍遍地不忍看，

济困助老不可耽。

安置孤老把养济院建，

东寺内设场舍粥把腹填。

衙役甲 启禀大人，已到东寺。

[东寺舍粥人上。

舍粥人 见过大人！启禀大人，舍粥事宜皆已准备停当。

袁了凡 粥可煮好？

舍粥人 正在熬煮，少顷便好。

袁了凡 有劳了。从今日起每日两次舍粥，务必先尽着那些年老体弱之人与那年幼小儿。十人为一排，每排各放粥一盆于地上，需各有固定场所，以避免争执与冲突。

舍粥人 知道了。

袁了凡 还有一事，务必做到。

舍粥人 大人请讲。

袁了凡 谷米必须洗净，内中不可存有砂砾，粥内不可再加凉水，百姓们已然饥肠辘辘，倘若喝了不洁净之粥，必然患病，切记啊切记！

舍粥人 大人仁义爱民，老朽怎可不遵，请大人但放宽心！

袁了凡 老人家请上，受我一拜！

[袁了凡拜谢。

舍粥人 折煞老朽了！

袁了凡 （唱）为百姓设场施粥把心尽，

一碗粥解饥寒温暖人心。

但愿得宝坻境内无饥馑，

衣蔽体食果腹人人相亲。

舍粥人 大人但放宽心，老朽定当尽心竭力，为百姓熬好这暖心粥。

袁了凡 老人家费心了！

舍粥人 大人请到里面歇息片刻。

袁了凡 请！

[袁了凡、舍粥人等下。

[赵母拄拐杖踉踉跄跄地上。

赵 母 大春，儿啊！

（唱）一路寻儿一路喊，

儿啊儿啊你在哪边。

昨夜晚还在娘身畔，

醒来时不见儿手捧饭餐。

（呼喊）大春，你在哪里？大春……

[赵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袁了凡等人上，正看到。

袁了凡 老人家！

[袁了凡等人将赵母扶起。赵母一把抓住袁了凡。

赵 母 大春，儿啊！

衙役甲 老太太，这是袁大人，不是您儿子。

赵 母 不是我儿？

衙役甲 不是。

赵 母 （哭）儿啊！

袁了凡 老人家，你家住哪里？有什么难处尽可对我言讲。

赵 母 大老爷呀！

（唱）家住城东茅草房，

母子二人度时光。

大春儿每日奔波把我奉养，

皆因我贫病交加双眼盲。

虽说是苦难挨幸有儿傍，

讨来那残羹剩饭饱肚肠。

今晨起呼儿唤儿儿不见，

日上三竿辘辘饥肠。

无奈何出门来四下寻遍，

也不知儿大春身在何方。

袁了凡 老人家不必着急，本县定会帮你寻找。

赵 母 （欲跪，被袁了凡扶住）多谢大老爷！

袁了凡 啊，敢问老人家，你儿叫何名字？

赵 母 我儿名叫赵大春。

袁了凡 赵大春？（对衙役）莫非就是那位仗义相助的壮士？

衙役甲 对对，那壮士就叫赵大春。不过，大人，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

[衙役丙急上。

衙役丙 参见大人！

袁了凡 何事？

衙役丙 启禀大人，昨夜抓得一偷窃惯犯，在狱中大嚷大叫，小的谨遵大人吩咐，不敢责打，实在无法，只得请大人定夺。

袁了凡 知道了！来！

衙役甲 有！

袁了凡 将老人家带回县衙，交与夫人，好生照料。回衙！

众衙役 是！

[灯暗。

第四场

[幕启，县衙大堂。内白：“升堂——威武——”

[众衙役上，袁了凡上，袁了凡手拿《治心编》，放在大堂上。

袁了凡 来，将人犯带了上来！

[衙役丙、丁押赵大春上。

赵大春 （大喊）我要见我娘，我要见我娘！

众衙役 威——武——

袁了凡 （拍惊堂木）呔！大胆狂徒，三番两次入室行窃，还不知罪！

赵大春 我要见我娘！

袁了凡 （拍惊堂木）呔！你上得堂来，毫无悔过之意，只是大声喧嚷，是何道理！

赵大春 大人，只要能让我见我娘一面，任凭大人处置。

袁了凡 我来问你，你娘现在何处？

赵大春 城东一间茅草房。

袁了凡 你姓字名谁？

赵大春 小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大春。

袁了凡 赵大春……你娘可是双目失明？

赵大春 正是！

袁了凡 来！

衙役甲 有！

袁了凡 去至后衙，将老人家请到这里。

衙役甲 是！

赵大春 我娘怎会在大人这里？

袁了凡 路上所遇。来！

衙役丙 有！

袁了凡 将赵大春锁链去掉。

衙役丙 大人，这可不成，这人武艺高强，要不是我们哥俩暗中埋伏，略施小计，根本就抓不到他。您这把锁链一去，他可就跑了。

袁了凡 他口口声声要见老娘，必是孝子，怎会趁机逃跑。老人家年迈失明，若知儿子身披锁链，岂不痛心？不必担心，去掉锁链。

衙役丙 是。

[衙役丙将赵大春锁链去掉。

赵大春 多谢大人体恤，小人感激不尽，待等见过我娘，任凭大人处置！

[衙役甲搀扶赵母上。

赵大春 娘！

赵 母 （寻声摸索）大春！

赵大春 娘！

赵 母 儿啊，你到哪里去了，急煞为娘了。

赵大春 娘，您饿了吧？（从怀中掏出半张饼）您摸摸，还热乎着呢，您赶紧吃吧！

赵 母 娘不饿，方才在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大老爷，将娘带到这里，娘已经吃饱了，儿啊，你快快吃了吧！

赵大春 我不饿，我……吃过了，娘，您将这半张饼留好，明天……再用吧！

赵 母 好好。大春，咱们回家吧！

赵大春 回家……娘，孩儿我找到了一个差事，这些天不能回家了。娘，这半张饼您要慢慢吃啊，您一定要等着儿子我回来呀！

赵 母 大春，你要到哪里去？为娘一人怎样度日呀！只怕为娘要饿死在那茅草房。

赵大春 （对袁了凡）大人，您怎么惩罚我都行，求您赏我娘一口饭吃吧！（跪）

赵 母 大春，你这是何意呀？

袁了凡 （走下来）老人家不必多虑，你儿要在我这里当差数日，老人家且到养济院中，每日自有饭食，待等你儿公事完毕，再接你回家。

赵 母 哦哦，多谢大老爷！

赵大春 多谢大人！

袁了凡 来，将老人家送至养济院。

衙役甲 是！

赵 母 大春，你要记得来接为娘啊！

赵大春 娘，您放心吧，我办完事儿就去接您，您等着我啊！

赵 母 为娘等着你！

衙役甲 老太太，走吧，到那儿啊，您可就不会饿肚子了。

[赵母欣慰地点头。

赵 母 大春，记得来接为娘啊！

赵大春 娘，您放心吧，我一定去接您！

[衙役甲搀扶赵母下。

赵大春 多谢大人深恩，任凭大人发落！

[赵大春伸出手来，欲戴锁链，袁了凡示意衙役丙把锁链给赵大春戴上。

袁了凡 （拍惊堂木）赵大春，我来问你，你既为孝子，当知人心向善，因何屡次入室行窃？

赵大春 大人啊！

（唱）入室行窃我知罪，

皆因为老母无食餐。

路边野菜俱挖遍，

乞讨无门度日难。

无奈何趁黑夜身涉险，

厨房之内寻饭餐。

未盗金银与细软，

只有这残羹剩饭奉娘前。

袁了凡 （唱）听他言惊得我无言以对，

面对这孝子行窃我心痛如锥。

这堂堂七尺男儿多魁伟，

却落得锁链披身触法威。

入室行窃当治罪，

却为何拿起这惊堂木颤巍巍。

百姓无食官之罪，

逼良为盗痛心扉。

倘若将他来治罪，

愧对百姓心内亏。

[袁了凡走到赵大春面前，亲自摘下锁链。

赵大春 （吃惊地）大人？

袁了凡 民有菜色，有司之罪。百姓无食，难以生存，逼良为盗，只为果腹，饿殍遍地，罪在本县呀！我定当竭尽全力，令百姓皆得饱暖，乐业安居！

赵大春 大人心系百姓，是我宝坻百姓之福呀！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袁了凡 好，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你先行接回令堂，再来衙中听差。

赵大春 多谢大人！

袁了凡 赵大春，万万不可再行偷窃之事！

赵大春 小人谨记！（抬头）大人，您是？那日在郊外……

袁了凡 果然是赵壮士。

赵大春 小人愧不敢当，唯愿鞍前马后，效力大人，再不敢做违法之事。小人告辞！

[赵大春下。

袁了凡 退堂！

[众衙役下。

[袁了凡踱步至公案前，拿起惊堂木抚摸。

袁了凡 惊堂木啊惊堂木，你好威风啊！

（唱）惊堂木一拍震天响，

人人惊惧心慌张。

惊堂木啊，你声震公堂多响亮，

你威风凛凛正义张。

你是官员手中棒，

你令那阶下之囚难张狂。

今日手拿惊堂木，

顿觉心内如翻江。

手握权柄当自律，

常把百姓放心上。

莫叫那惊堂木下多冤枉，

莫叫那惊堂木下泪汪汪。

莫叫那惊堂木下良心丧，

莫叫那惊堂木下民心凉。

治心编上记功过，

是非善恶一行行。

初临宝坻发誓愿，

解民倒悬脱灾殃。

初心未改言未忘，

民为邦本永记心房。

为官当与民相傍，

誓与百姓甘苦共尝。

济民水火把粮放，

薄赋轻徭助农桑。

教化安民施仁爱，

轻刑诲囚善行张。

待来日荒草成田禾苗壮，

绿柳成行粮满仓。

老有所依幼欢唱，

万户生春笑脸扬。

看今朝宝坻一片凄凉象，

到明朝变成北国鱼米乡。

[灯暗。

第五场

[幕启，三年后，路旁。

[二衙役上。

衙役甲 我家袁大人，真是了不得，南方的水稻愣是在宝坻种起来了。

衙役乙 挨家去探访，日日不停歇，老有所依幼有所靠家家笑起来，笑起来。

[袁了凡上，赵大春随上。

袁了凡 （唱）南稻北种稻谷飘香，

沿河两岸树成行。

一路行来把民访，

只盼望男女老幼喜洋洋。

[雷声阵阵。

赵大春 大人，大雨将至！

袁了凡 速速前行！

赵大春 是！

[袁了凡等人下。

众百姓 （幕后）下雨啦，涨水啦！

[众百姓惊慌失措地跑上，大家扶老携幼，四散跑下。

第六场

[幕启，夏季雨天县衙后宅。

袁了凡 （内唱）顶风冒雨巡河岸，

[袁了凡身披雨衣、脚步踉跄上，赵大春随后跟随。

（接唱）我是深一脚浅一脚，淤泥重

重把路拦。

几年来，我一见下雨心就乱，

县城百里水滔天。

农田庄稼全不见，

多少房屋被水淹。

我日里巡查夜里算，

治水之计上心间。

只是这没有银两难把事儿办，

求助我的夫人莫迟延。

[袁了凡脱掉雨衣进屋，赵大春接过雨衣，下。春红端着姜汤迎上。

春 红 参见老爷！

袁了凡 罢了！

春 红 老爷，这是夫人亲手给您熬的姜汤，您快点儿趁热喝了吧！

袁了凡 有劳夫人了！啊，春红，你家夫人在做什么呢？

春 红 夫人正在做棉衣呢。

袁了凡 怎么又做棉衣啊？去年不是刚做的新的吗？

春 红 夫人把去年做的棉衣拆了，让我用棉衣中的丝绵多换些便宜的棉絮，也好多做几件棉衣，送给那些贫寒的百姓过冬。

袁了凡 夫人一片善心，百姓之福，老爷我之福也。春红，请你家夫人出来，我有要事相商。

春 红 是。

袁了凡 转来……

春 红 老爷，还有什么事啊？

袁了凡 春红，老爷治水，缺少银两，想与你家夫人商议，让她将首饰捐出，到时你要帮衬些老爷我啊！

春 红 哎，不行不行！

袁了凡 （佯装生气）老爷的话你都不听了！

春 红 老爷，不是我不听您话，只是夫人的首饰可不能乱动，尤其是她头上那个金钗！

袁了凡 我要的就是那个金钗！你家夫人那些首饰里面啊，就那个金钗值钱。

春 红 哎呀，不行不行！上次我给夫人梳妆，险些把金钗弄丢，夫人举起家法就要打我。老爷，我跟您说啊，那个金钗简直就是夫人的命！

袁了凡 春红，你呀是不了解你家夫人，你看每次遇到饥荒，她都把家里的粮食拿出一半熬粥救济百姓，如今老爷我要治理水患，救百姓于水火，夫人怎会不舍这区区一股金钗。你呀，一会儿帮我多说好话就是。

春 红 遵命！不过，老爷，您要是真把夫人惹火了，那我可救不了您了。

袁了凡 但放宽心，你家夫人一向深明大义。

春 红 您自求多福吧！（向内）有请夫人！

[袁妻上。

袁 妻 来了！

（唱）自从我随老爷上任到此，

眼见他苦操劳日夜不息。

风雨中定然是出外巡视，

怕的是又决口冲毁河堤。

袁了凡 夫人！

袁 妻 老爷，回来了？

袁了凡 回来了。

袁 妻 可曾用过姜汤？

袁了凡 已经用过了，有劳夫人亲熬姜汤。

袁 妻 老爷日夜辛劳，我理当亲自照料。

[袁了凡长叹一声。

袁 妻 啊，老爷，为何长叹呢？看你每日处理政务，多少难事都能迎刃而解，今日是遇到什么大难题不成吗？

袁了凡 夫人神算，今日可真是遇到大难题了，而且这难题非夫人不能解呀！

袁 妻 啊？这还有我的事啊。

春 红 是啊，这怎么还有我们夫人的事儿呢？

袁 妻 春红，咱可得听老爷仔细地说道说道。

袁了凡 夫人听了！这宝坻地面正是九河下游，每遇大水泛滥，沥水都要流经咱这境内入海，再加上遇上海潮，还难免海水倒灌，所以年年下雨年年涝啊。

袁 妻 这个我知晓啊。

袁了凡 夫人，我想出根治之法了。

袁 妻 当真？老爷快些说来！

袁了凡 要想解除水患，一是修堤，二是泄水。我要加筑三岔口河堤，阻止河水灌入，还要开沟渠、疏河道，引上游沥水直接入海，再加上沿海岸种植柳树，让柳树阻挡涨潮时涌上来的泥沙，久而久之，必形成堤坝，以此阻止海水泛滥，这样一来，水患定除！

袁 妻 妙啊！春红，你家老爷真乃天才也！

春 红 老爷，您是天才！

袁了凡 天才有什么用啊，也只是想想而已啊！（把春红推向袁妻）

春 红 夫人，老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袁 妻 （用京白玩笑语气）我也没听懂呢。

春 红 老爷，夫人没听懂。

袁了凡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尔！

春 红 夫人，这回我听明白了，就是没钱呗。

袁了凡 春红高见！

春 红 不高不高。

袁 妻 既然治水需要银两，当找朝廷去要啊！

袁了凡 唉，怎奈上疏多次无果呀！

春 红 哦，朝廷不给钱呀，那我们夫人也没钱啊！

袁了凡 （把春红拽过来，用京白玩笑语气）春红，你到底是哪拨儿的？

春 红 （扑哧一笑）哦，我忘了。

袁了凡 啊，夫人，为夫有件事与你商量商量。

袁 妻 老爷有事但讲无妨。

袁了凡 夫人，你看这治水事大！

袁 妻 正是！

袁了凡 无钱难成！

袁 妻 有理！

袁了凡 你这头上的钗环、身上的绫罗……

袁 妻 怎样？

袁了凡 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春 红 哦，我又听明白了，夫人，老爷是要把你这首饰钗环、绫罗绸缎都卖了用来治水呀！

[袁妻愣住。

袁了凡 春红果然聪明伶俐！（给春红使眼色，让她劝说夫人）

春 红 夫人，你看你这些首饰吧，也都旧了，干脆都卖了，等老爷有了钱，再给你买一套新的。

袁 妻 老爷！

（唱）咱二人配夫妻患难与共，

深知你无私念一心为公。

这钗环首饰有何用，

根除水患显奇功。

袁了凡 夫人，你……你你你答应了？

袁 妻 老爷为治水殚精竭虑，为妻自当与你分担。春红，速到后房，将我那些钗环首饰与老爷取来。

春 红 是。（下）

袁了凡 多谢夫人！啊，夫人，你这头上的金钗……

袁 妻 这金钗吗……老爷，家中之物尽可拿去，只是要与我留下这一股金钗！

[春红拿着一包首饰暗上。

春 红 得，老爷，我没说错吧，夫人这金钗动不得。

袁了凡 夫人，你这众多首饰也抵不过这一股金钗之价，还望夫人成全！

袁 妻 为妻万难从命！

袁了凡 你！

[袁了凡示意春红去说，春红犹豫着走向夫人。

春 红 夫人，你看这金钗都多旧了，一点儿都不好看，回来让老爷再给你买个新的。

袁了凡 是啊，待为夫日后有钱，定与夫人买一股新的金钗。

袁 妻 老爷，自你入赘我家，我与你风雨同担。你为官一任、两袖清风、家徒四壁，你爱民如子、行善四方……我散尽家财，毫无怨言。今日治水缺银，钗环首饰任你拿去，只是这金钗，万万不可变卖！

春 红 老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袁了凡 夫人，你一向深明大义，今日你怎能为了这一股金钗贻误治水大业，你你你，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春 红 老爷……

袁 妻 恕为妻万难从命！

春 红 得，谈崩了！

[袁了凡和袁妻谁也不理谁。

春 红 （走到袁了凡身边）老爷，您给夫人赔个不是去吧？

袁了凡 哼！

春 红 （走到袁妻身边）夫人，您别生气了。

[袁妻不语。

春 红 这回我也没辙了。哦，对呀，我一个小丫环在这儿，老爷哪好意思给夫人赔不是呀，我呀，还是给他们做饭去吧！

[春红下。

袁了凡 夫人，为夫方才一时动怒，伤了夫人，还望夫人原谅。夫人，自打我到任以来，眼见得连年水患，农田被淹，房屋冲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令我心痛如绞。今日治水之策已有，却苦于无有银两，苦思良计，别无他法，实属无奈，才敢劳烦夫人。我也知这些年来委屈了夫人你，只是身为县令，愧对百姓，良心难安，还望夫人宽宏大量，舍去金钗，救百姓于水火。

（唱）恳求夫人慈悲降，

搭救百姓脱灾殃。

为官一任无他想，

根除水患造福一方。

袁 妻 （唱）见老爷躬身拜为民请命，

我心中好一阵似浪翻腾。

并非是为妻我不顾百姓，

你可知这金钗连着你我的情。

袁了凡 这金钗……

袁 妻 （摘下金钗）老爷，这金钗你可有印象？

袁了凡 似是在童年时把玩过，难道是……

袁 妻 （唱）这金钗本是婆母赠，

临终时殷殷嘱托谨记心中。

那时节你奔波在外公务紧，

我接过金钗家训聆。

她要我持家教子行善举，

她要我夫妻同心家业兴。

这金钗是你袁家传家宝，

凝结着慈母爱儿情。

为妻我视金钗如同性命，

若捐出怎对婆母在天灵。

袁了凡 （唱）听我妻娓娓真情讲，

方知道贤妻你的苦衷肠。

难为你为我袁家多着想，

难为你风雨伴我走四方。

难为你忍我让我多体谅，

难为你慈母嘱托记心房。

为夫我错怪你望妻原谅，

只是这大雨滂沱如汪洋。

金钗虽是无价宝，

怎抵百姓与家邦。

望夫人明大义细细思想，

救百姓除水患告慰亲娘。

袁 妻 （唱）老爷他语出肺腑真情在，

忍不住热泪滚滚洒下来。

婆母娘离世十余载，

临终嘱托未忘怀。

这金钗在我的头上戴，

慈母的话语心底埋。

今日里跪尘埃深深拜，（跪）

恕媳妇为百姓舍弃金钗。

[袁妻站起。

袁 妻 老爷，这金钗，你你你……拿去吧！

袁了凡 夫人深明大义，百姓之幸，我袁某之幸也！

[灯暗。

第七场

[幕启，夏季，河堤。

[众百姓在修河堤。

[幕后伴唱：顶烈日冒风雨争分夺秒，

人心齐志不移不顾劬劳。

只盼着水患除早换新貌，

国昌盛民安乐雨顺风调。

袁了凡 （内唱）兴冲冲巡河岸天色微明，

[袁了凡、袁妻上，春红、赵大春、二衙役随上。

袁了凡 （接唱）百姓们干劲足昼夜不停。

袁 妻 （唱）看起来水患根除并非梦，

筑堤坝疏河道大功将成。

袁了凡 夫人，你看，再有个七八日就可以完工了。

袁 妻 是啊，到时再有暴雨也可高枕无忧了。

春 红 老爷夫人，你们看，那边黑云滚滚，好像要下雨呀！

袁了凡 哎呀，不好，这雨可千万莫要下大呀！

[下雨。

袁 妻 这雨来得好快呀！

袁了凡 春红，快陪夫人到那边亭内避雨。

袁 妻 老爷你……

袁了凡 衙役们，随我巡查堤岸。

袁 妻 老爷，小心了！

[袁妻、春红下。

[袁了凡带领衙役巡视。袁了凡示意二衙役去各处查看。

[二衙役下。袁了凡焦急地四下观看，雨越下越大。

[衙役甲上。

衙役甲 启禀大人，西南方堤坝被冲垮，大水冲向县衙监狱。

袁了凡 啊！

[衙役乙急上。春红随袁妻暗上。

衙役乙 大人，监狱被大水冲塌了！犯人四散逃去。

袁了凡 这还了得，快快抓人！

二衙役 是！

[二衙役、赵大春下。

袁 妻 老爷，监狱冲毁，犯人若趁机逃窜，老爷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性命难保呀！

袁了凡 唉！丢我一人性命还则罢了，唯恐连累夫人呀！

袁 妻 老爷休说连累二字，只愿苍天护佑，大水早退，百姓平安！

袁了凡 多谢夫人！

[袁了凡示意袁妻亭中避雨，袁妻、春红下。袁了凡紧张地向监狱方向张望。

[二衙役、赵大春急上。

衙役甲 大人，不好了，大水冲毁民房。

袁了凡 快，快快快，快救人！

衙役乙 大人，衙役们都去抓捕犯人了！

袁了凡 这……

赵大春 大人，救人要紧呀！

衙役甲 大人，抓人要紧呀！

袁了凡 救人！抓人！救人！抓人！救人！抓人！

（唱）是救人？是抓人？难难难。

大水淹民房，

百姓命难全。

犯人俱逃窜，

我命难保全。

百姓的命，我的命，孰轻孰重在心间。

身为县令当决断，

百姓的性命大如天。

衙役们，全力救人！

二衙役、赵大春 （合）是！

[二衙役、赵大春下。

袁了凡 （唱）乌云压顶雷声震，

暴雨滂沱如河倾。

耳听得人声鼎沸我的心中痛，

眼见得洪水滔滔我的气难平。

实指望水患根除万民幸，

实指望老幼相扶不担惊，

实指望风调雨顺粮千顷，

实指望安居乐业享太平。

不料想顷刻之间梦惊醒，

屋倒墙塌功败垂成。

对不起百姓们日夜苦干拼性命，

对不起众乡亲望眼欲穿期盼情，

对不起贤夫人深明大义金钗赠，

对不起老爷我废寝忘餐苦思冥想夜夜难眠到天明。

到如今治水大业成泡影，

犯人逃窜影无踪。

拼着性命救百姓，

怎奈是水患未除遗恨填胸。

[袁了凡摘掉乌纱，袁妻、春红暗上。

袁 妻 老爷，你这是何意？

袁了凡 夫人，为救百姓，只得任凭犯人四散逃去，恐我性命难保，还望夫人速速回归故里，隐姓埋名……

袁 妻 老爷！

（唱）老爷你为百姓竭虑殚精，

为妻我生与死与你同行。

休道那风雨急来势凶猛，

抬头看天边已然现彩虹。

老爷，你看，天晴了！

[衙役甲、赵大春上。

赵大春 启禀大人，今日雨势虽大，但大多都从疏通的河道顺流而下了，除县衙监狱和几间民房被冲毁外，其余各处房屋无一损失。

袁了凡 可有人员伤亡？

衙役甲 启禀大人，众人听凭大人吩咐，全力救援，并无人员伤亡。

[袁了凡和袁妻相互点头示意。

袁了凡 这我就放心了。

袁 妻 在监犯人逃亡多少？

赵大春 并无一人逃亡！

袁了凡、袁妻 （合）并无一人逃亡？

赵大春 大人，那些犯人只是从水中逃出，却并未走远，都整整齐齐地站着呢。

衙役甲 大人，我们救人之时，有几个犯人还跃入水中救出了百姓。

袁了凡 衙役，带一人犯过来！

衙役甲 是！

[衙役甲下。袁了凡、袁妻互看，心生疑惑。衙役甲带犯人上。

犯 人 参见大人！

袁了凡 我来问你，监狱冲毁，无人监管，你为何不趁乱逃跑？

犯 人 回禀大人，我等虽身犯律条，但也知天理人情，大人爱民如子，对我们多加体恤，不仅给我们把重枷换成轻枷，还时常教诲我们要改过向善，我等深感大人之恩，怎可趁乱逃跑，祸及大人！

袁了凡 好啊！难得你们如此信重于我，袁某拜谢！

[衙役乙急上。

衙役乙 大人，不好了！

袁了凡 何事惊慌？

衙役乙 沿河楗石被人打开，大水冲向县城。

袁了凡 啊？楗石一开，我宝坻便成为上游泄洪区，必然水淹县城。来人，随我堵住明口。

[灯暗。

第八场

[袁了凡率赵大春、众衙役上，搬楗石欲堵住明口，张坤带众家丁上。

张 坤 住手！这个明口谁也不许堵！（看见袁了凡）嘿，怎么又是你！

袁了凡 这楗石可是你打开的？

张 坤 没错，我不打开，我们这儿往哪儿泄水呀！

袁了凡 你怎能以邻为壑，水淹宝坻！

张 坤 嘿，我不淹你，不就把我们家淹了吗！我在宝坻，水淹我们家，这我搬走了，这水还淹我们家，这还讲不讲道理呀！小的们，挡住明口，我看谁敢堵！

袁了凡 衙役们，下楗石！

众衙役 是！

张 坤 哎呦，你一个七品知县，胆儿还真不小！你说你在宝坻也当了几年知县了，你就没打听打听我爹是谁！

袁了凡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我宝坻百姓不受水患之扰，宁可乌纱不戴，也要堵住明口！

张 坤 嘿，我怎么这么倒霉，总遇见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呢！我说你就没点儿怕的吗？

袁了凡 我怕呀！

张 坤 哟，你怕什么？

袁了凡 （唱）怕百姓忍饥挨饿无食餐，

怕百姓屋漏连雨无处把身安。

怕百姓天寒少衣风刺骨，

怕百姓含冤受屈苦难言。

怕自己多行一恶把百姓负，

怕自己一善未行良心难安。

来人，下楗石！堵住明口！

众衙役 是！

张 坤 欸欸欸，你们敢！

[赵大春冲上前打倒张坤，众衙役与张坤家丁厮打，张坤等人不敌，溃逃。袁了凡带领众人一起搬楗石堵住明口。

[众百姓暗上。

赵大春 大人，明口已经堵住！

袁了凡 好！有劳诸位了！只是这一场大雨冲毁堤岸，功败垂成，唉，我愧对乡亲啊！

春 红 老爷，夫人，春红蒙老爷夫人厚爱，视如己出，感恩不尽。老爷夫人为治水，不惜捐出传家之宝。春红虽无金银钗环，但也有些散碎银两，情愿全部捐出，助大人再筑堤岸！

袁 妻 （深情地）春红！

赵大春 我赵大春蒙大人收留，也攒下了一些工钱，愿全部捐出！

众衙役 我等也愿捐出银两！

百姓甲 多蒙大人带领我们疏通河道，虽经暴雨，却保住了家园。我等也愿捐出银两，助大人再筑堤岸！

众百姓 我等愿捐！

袁了凡 （唱）百姓们纷纷把银献，

七尺汉忍不住泪涟涟。

谢乡亲仗义相助情无限，

举全力除水患人定胜天！

众 人 （合唱）举全力除水患人定胜天！

[灯暗。

尾声

[幕启，运河沿岸。

[袁了凡、袁妻、春红登船离岸，赵大春等众百姓送行。

旁 白 万历二十年十一月，袁了凡擢升为兵部主事，入京赴任。宝坻城空巷相送，泣别袁县令。

[伴唱：良田千顷稻谷香，

风吹杨柳万千行。

春秋轮回风过云往，

《了凡四训》千古传扬。

[剧终。

责任编辑 王彩君 刘心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