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智锐,解丽霞 (华南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0)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首次明确提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1]这一重大命题,丰富和拓展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内涵。2023 年6 月2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座谈会上再次强调:“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这是我们在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得出的规律性的认识,是我们取得成功的最大法宝”[2],将坚持“两个结合”的历史定位和战略意义提升到新的高度。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虽然诞生于迥然不同的时空条件,但在生成逻辑、样态特征等方面具有诸多相似、契合之处,这些交集为解答二者何以能够结合提供了事实依据与重要线索,在此基础上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契合性实质,厘清二者之间的关联,对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繁荣、探究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构建路径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在讨论诞生于西欧工业社会的马克思主义与稳固于中国农业社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否能够相结合这个命题时,自然无法回避二者在民族性、地域性和时代性上的巨大差异。仅在感性直观的层面上来看,二者的结合过程表现为东西方文化、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的碰撞,从中国近代历史上“祖宗之法不可变”与“全盘西化”等极端思潮的论战结果可见,如果对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关系的认知仅停留于中西、新旧之分的粗浅水平上,必然会导致偏废一方的倾向,二者相通的桥梁也会岌岌可危。因此要正确认识二者之间的关系,必须要对二者的思维方式、精神特质、价值理念等方面进行具体、细致的考察,从而完成对感性直观的初次否定,进而达到从知性的高度思考二者相结合的可能性。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对马克思主义作了系统、全面、深刻的科学阐述,从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和开放性四个维度精准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特征,这些基本特征既各自指向明确、维度清晰,又彼此紧密联系、缺一不可。因此,从这四个维度探寻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适配的表征特质能够全面、清晰地体现出二者之间的表征契合性,为进一步探究二者的契合性实质提供翔实的依据。
第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科学性的契合体现在“阴阳相生”“天人合一”的辩证思维中。思维方式是人类看待事物、思考问题的角度、方式和方法,是一个民族构建世界观的基本工具。辩证的思维方式在中华传统文化形成的过程中具有深刻而广泛的影响,无论是《周易》中的“一阴一阳之谓道”还是《道德经》中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都意在表达对立面的依存与运动关系,孔子提倡的“执两用中”的中庸之道也追求在度的范围内实现对立面的和谐发展。庄子通过“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表达的天人合一思想则是重视世间万物的普遍联系,思考自我个体与宇宙整体的辩证关系。这些辩证思维与唯物辩证法联系和发展的观点具有紧密的契合性,而以思维方式的契合性为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思考重大问题的过程中表现出的价值旨归、精神特质、发展走向等方面又与马克思主义有着相似相通之处。
第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人民性的契合体现在以民为本的价值旨归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民众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社会等方面的作用和地位有着深刻的认识,《尚书》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子言:“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民心向背一直以来是中国统治阶级和知识分子治国理政所考虑的核心因素,荀子以君舟民水的比喻指出“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更是形象地阐释了民心对王朝更替、国运兴衰起到的决定性作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顺应民心作为社会治理方法的基本遵循,并以百姓安居乐业的“天下大同”为理想社会的最终归宿,与坚持群众史观,致力实现全人类解放的马克思主义具有相通的民本气质与高远眼光。
第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实践性的契合体现在知行合一的实践精神中。马克思强调:“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3]136马克思主义区别于西方旧哲学的显著特征就在于其鲜明的实践性,而中华文化也具有“经世致用”“知行合一”的实践传统。中华文化聚焦现实问题思考个人如何通过道德履践实现自身价值与社会功用的统一,以“格物致知”为伊始,逐步在实践中达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多层次追求,展现出乾健不已的实践精神。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强调“笃行”在认知过程中的重要性,历经几千年的实践检验,以实践精神为源头活水,在时代的考验中与马克思主义汇聚于真理的海洋。
第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开放性的契合体现在兼容并蓄的包容气度中。我国是一个由56 个民族组成的大家庭,不同民族之间能够消弭利益冲突与文化差异的隔阂而聚合成多元一体的格局,得益于中华文化强大的包容性与整合性。中华文化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广博胸襟兼收并蓄、革故鼎新,不仅使内部各民族文化习俗相互通融,还吸纳佛教文化、伊斯兰教文化等外来文化,并促成外来文化的本土化转化。中华文化既有坚守深厚底蕴的定力,又有向外汲取养分的活力,在历次文明交汇时既不改旗易帜而随波逐流,也不故步自封而趑趄不前,从而展现出同马克思主义一样经久不息、历久弥新的蓬勃生命力,正是二者的开放性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生动力,促成二者自发自觉的契合。
在浩如烟海的中华文化宝库中与马克思主义持有相似观点的理论学说不一而足,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形与意的层次上都有着数量惊人的契合点,然而仅从这些诞生于偶然、特殊历史条件下的既成结果表征中寻找到有限的契合点,就意图一劳永逸地得出二者相结合具有自然性和必然性的结论,未免会产生以偏概全、舍本求末、六经注我等不符合唯物辩证法原则的偏误。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相遇的时刻,二者表征上现存契合点的数量已然成为定局,若要从定局中寻变局,以开启二者双向融合的序章,从偶然的表征相似中挖掘出背后必然的本质相通,还需对二者契合性的知性认识进行第二次否定而完成翔实、完整的逻辑论证。
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表征上的契合点是分析二者何以能够结合的现实切入点,然而这些经验事实在历史的时间线上至多只能串联成一条有限长度的线段,只有从这条线段中还原、延伸出中华文化的发展主线,才能与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主线进行比对,从而在整体、宏观、系统的层面上论证二者契合的必然性,因此还要对所采用的具体例证进行批判性考察从而得出更具有普遍性、一般性的结论。
首先,要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主线的动态考察,应正视现存主流文化在形成过程中与对立文化之间的矛盾运动过程。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其中的思想精华灿如繁星、不胜枚举,然而在描绘宇宙整体的图景时不应只关注闪耀的几颗恒星,还应考察与其相持的行星和周围的深空。中华文化的主流思想沉淀于思想论战的激荡之中,流传至今的思想理论的主流地位并非与生俱来或一蹴而就的,而是脱胎于与非主流文化的长期对抗与交融。正如史伯所言:“和实生物,同则不继”[4],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正是因为与对立文化统一共存的状态,才能兼顾传承延续与创新发展,因此众多历经兴衰甚至最终消亡的非主流文化也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它们既在客观上推动过主流文化的“构建”与“自省”,也从反面印证着主流文化的代表性与真理性。对这些非主流思想或相悖思想的避而不谈甚至有意遮蔽,实质上是对主流文化对立面的完全否定,同时也是对中华文化生成逻辑和活力源泉的掩盖遮蔽,这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坚持的对立统一原则。对立面的统一与斗争是必然且永恒的,因此只有广泛考察中华文化中不同甚至对立的思想观点,才能理解到其与马克思主义契合点的繁富与牢固是源自内部多元文化的互争互鉴,才能在更深层次上展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辩证性与开放性。
其次,要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主线的整体考察,应将视野从文化经典的文本考证拓展到乡土民情的现实走访中。文字和语言作为一种工具,由于本身传情达意能力的有限性,无法完全表述具有乡土性的中国传统社会文化,在文字语言之外还有众多无法言说的象征体系用以表达民间的思想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非只体现于圣人先贤的警言规劝中,还更多地体现于中华民族运用于实际生活的公序良俗和社会共识中。恩格斯曾说:“人们远在知道什么是辩证法以前,就已经辩证地思考了”[5],没有著书立作的成果不代表人民与真理间有着遥不可及的隔阂。要强调人民是文化的创造者与践行者,必须下沉至社会基层对乡土民情进行剖析,才能以群众史观的视角透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底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科学社会主义的主张受到中国人民热烈欢迎,并最终扎根中国大地、开花结果,决不是偶然的,而是同我国传承了几千年的优秀历史文化和广大人民日用而不觉的价值观念融通的”[6]。日用而不自觉实际上体现出中华文化在社会成员中的至深根基以及人民对中华文化的至高认同,生存实践活动作为人的最直接、最基本的对象性活动,体现着人与人、人与世界间最原初的真实关系,在认识论意义上有着优先于抽象逻辑认知的基础性地位。因此,只有深入考察乡土社会的境况,才能看到中华文化最真实、最鲜活的本质。维系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并非局限于定义、概念或命题的共认,还体现于民众遵循的行为准则和调节社会矛盾的方式,文化潜移默化的社会影响既是其组成部分也是其衡量标准。众多中华名著经典中的价值理念虽然经过凝练概括、抽象升华的创作过程,却未在传播过程中使人们产生异己感与割裂感,而是融为民众为人处世的准则,体现了中华文化表与里、知与行的统一。因此只有挖掘中华文化在乡土民情中未被言表的表现形式,才能理解其与马克思主义契合点的践行主体是参与社会实践的广大人民群众,才能在更深层次上展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实践性与人民性。
最后,要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主线的客观考察,应当结合客观历史背景进行内容阐释,避免过度引申。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各有特殊的演进路径,在语言结构、逻辑形式和聚焦问题等方面有着显著差异,因此双方的一些思想观点虽然在表述上相似,但实际的关注重点和内涵意蕴可能有很大出入。老子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中表露的大象无形的观点就反映了中华文化在表达上强调意境构建而非具体的概念构建。中华文化展现着“厚德载物”的包容性,但在另一方面却牺牲了表述的清晰性和精确性,为内容阐释留下宽阔开放的空间。因此我们要警惕对传统文化进行主观任意解读,如果先入为主地预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探究人类历史发展一般规律方面已经同马克思主义达到了同等水平,而忽略了任何思想观点在诞生于某个历史节点时都带有的历史局限性,那么得到的结论可能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先见之明”超前提出了与马克思主义相同的结论,带着预设答案找论据得出的契合性结论自然也无法保证其客观性。恩格斯指出:“如果不把唯物主义方法当作研究历史的指南,而把它当作现成的公式,按照它来剪裁各种历史事实,那它就会转变为自己的对立物。”[7]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是因为道明马克思主义总结的规律而被承认为能代表中华民族意志品质的优秀文化,而是因为其在历史上使中国社会沿着人类文明一般发展规律的主线向前推进,在今天仍能解决现实问题,这才能够流传至今且被视为应该继承的优秀文化。
澄清前提、划定界限是辩证批判的必要步骤,认识局限性是为了明晰合理性的限定区间,从而根据现实条件的改变即限定区间的变化不断修正不合时宜的内容,才能逐步摆脱局限性而展现出真理的普遍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产生的农业社会背景与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工业社会背景之间的差距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现代化的正向压力差,而二者之间的契合点则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守正创新的可靠发力点,因此只有明确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提出背景与现实社会背景的共通与差异,才能理解其与马克思主义契合点的发展潜力在于二者都能在时空差异中革故鼎新、与时俱进,才能在更深层次上展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科学性与发展性。
通过上述对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表征契合性的反思,二者内在契合的必然性得以显露,二者的结合过程实质上体现着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发展的运动过程。
黑格尔曾提出:“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8]12并将“实存”与“现实性”区别开,补充到“真实的现实性就是必然性。凡是现实的东西,在其自身中是必然的”[8]318,恩格斯发现了黑格尔这一被斥为保守的命题的革命性质,指出不符合社会发展必然性规律的事物必然丧失其合理性与现实性,并将这个命题转化为“凡是现存的,都一定要灭亡”[9]222。由此可见,在本质论的层面上,中华文化作为一种“实存”正处于辩证运动的中间环节,向前追溯,它因内在的合理性而必然地发展壮大到现在而未消亡;向后展望,它又因时代发展而使显露出具有局限性的非合理部分逐步消亡。中华文化也强调“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的历史趋势,其中的“天道”实质上对应着自然与社会运转的客观规律,任何不符合社会发展必然趋势的思想文化都将在历史的考验中被取代,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相契合的必然性是源于二者展现出的真理性。
马克思指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gegenstandliche]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3]134,中华民族正是在数千年的文明延续历程中不断验证着中华文化的真理性。真理验证的充分程度与实践的广度、深度成正相关,而中华民族恰恰经历了相比世界各民族最悠久且最复杂的实践历程。首先,中华文化的实践广度体现于实践主体体量庞大且成分复杂。中华大地版图辽阔,复杂的地理环境孕育出各个民族风格各异的文化习俗,为多元文化的交融提供丰富的样本,中华民族庞大且密集的人口特点提升了社会交往的必要性与复杂性,各民族在协调利益、交流共存的过程中形成中华文化认同,维持如此庞大的民族共同体既考验中华文化解决各领域社会矛盾的能力,也考验中华文化对外来文化的吸引力与包容力。马克思在世界历史理论中提出原始封闭的民族历史必将在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中转变为广阔的世界历史,克服民族、国家、地域等隔阂实现全人类的联合与解放,而中华文明已在世界东方印证了多民族和谐相处的可能性,今后也将运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智慧推进世界历史生成的必然进程。其次,中华文化的实践深度体现于实践过程跨度久远且经历曲折。历史不是历史事件的连续叠加,而是由量变到质变、螺旋式上升的辩证发展过程,是具有因果承续性的有机整体。不是每段时期的主流思想拼凑出了中华文化的整体框架,而是中华文化的核心脉络延伸出每段时期的思想样态。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千百年来,中国人民就以生命力的顽强、凝聚力的深厚、忍耐力的坚韧、创造力的巨大而闻名于世”[10],中华民族在解决人类社会无法回避的、跨时代的重大问题中,总结出具有稳定核心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即使屡次遭遇民族危机也未放弃对道德准则、民族气节和理想信念的坚守,这使得中华民族能够在历史的浪潮中筛选出具有真理价值的文化精髓。马克思通过考察前资本主义时代的发展脉络与资本主义时代的异化现象,推导出共产主义要积极扬弃人的自我异化,实现人的本质的复归,而中华文化已在时代的更替中对人的多方面属性进行了细致且成熟的考察,为现代性反思提供了人本主义价值指引,其中沉淀于历史的智慧也将为透视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提供可靠的线索。中国古人无法预想到现代社会的发展状况,更无法预见到千百年后马克思等人提出的理论学说,但他们以笃行探求真理的决心注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必然的契合。文化的发展没有宽阔平坦的大道或一劳永逸的捷径,正是中华民族艰辛的实践探索,才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其具备真理性而与马克思主义相契合。
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契合性虽然充分论证了二者相结合的可能性,但如何充分运用基础条件和既有优势将可能性转化为现实性也是一个重要的实践议题,因此还需认识到二者相结合的必要性,发挥主观能动性探索实现理路,使二者相向汇聚的过程由自发状态提升到自觉状态,才能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境界,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恩格斯深刻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9]664任何方法和工具要发挥效用都离不开运用主体和运用环境,要使马克思主义从理论走向中国社会现实,就必须明确其运用主体是中国人民,其运用环境是中国国情。马克思在思考俄国发展道路时强调:“他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因为“极为相似的事变发生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就引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11]。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原则,马克思主义具有普遍性的基本原理需要在具体的实践演绎中展示和证明自身的真理性。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只有植根本国、本民族历史文化沃土,马克思主义真理之树才能根深叶茂”[12],要运用马克思主义了解中国情况、解决中国问题,就必须通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了解国家和民族的特性,从而在中国本土落地生根。
首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为马克思主义提供明确具体的关注问题。历史不会简单地复刻,但总是惊人的相似,挖掘中国问题既是马克思主义者面临的任务也是中华文化持续关注的重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世济用”的实践品格使之向来关切社会的现实问题,中国特殊的社会结构和传统习俗衍生出特殊的问题关注点。中华民族对人伦关系、社会维稳、集体利益等问题的重视既反映了中国民众普遍的价值追求,也反映了中国社会运转的重要基石,对这些问题的解答牵系着中国人民的急难愁盼和中华民族的命运走向,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关注的长期性、根本性问题为马克思主义深入了解中国社会特殊性,解决中国深层次矛盾指明了发力点。
其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为马克思主义提供解决问题的中国智慧。中华大地为马克思主义提供了广阔的实践土壤,其复杂的人口构成、大一统的国家样态等特殊条件为马克思主义验证、发展理论提供了新的舞台,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早已在这舞台之上总结了丰富的经验,从而能够超越时空贡献智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人文精神对纾解现代社会人的原子化倾向、复归人的主体地位有着丰富的参考价值;中国传统的政治外交策略能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道义支持与路径选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潜藏的中国智慧不仅能为人类共同面临的重大问题提供新的解决思路,还能为具体的特殊问题提供详尽的解答,因而能够为积极吸纳人类优秀文明成果的马克思主义提供强劲的动力。
最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为马克思主义提供发展传播的情感支撑。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稳固来自各族人民对中华文化的高度认同,因此,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掌握群众从而变成物质力量就必须运用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向心力,以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方式在中国传播。中华民族血脉相承延续千年,对“根”与“源”有着深厚的情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塑造的氛围能够提供强烈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相结合既是理论上的借鉴也是情感上的交融,既要展现守正创新的朝气,又要培育文化自信的底气,做到表与里、形与意的全面契合,从而使马克思主义在融入中华民族的根系中强根铸魂,迸发强大的生命力。
毛泽东同志曾提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文艺方针,其中“古今”“陈新”之变就是在强调文化要与时俱进、锐意创新,要做到学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这就必须运用马克思主义中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行批判性继承,明晰社会之变、时代之变,根据变的因素修正基于过去情势断言的结论,补充古人始料未及的问题探讨,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走向现代、走向世界。
首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化意味着文化水平要追赶社会物质水平。中国近现代特殊的社会变革历史使中国由落后的农业国家迅速兴起为制造业体系完整的工业国家,经济基础的迅速提升势必会导致具有滞后性的上层建筑出现理论空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曾经显露出的相对真理性由于背景条件的改变而逐渐式微,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必须借助具有先进性、前瞻性的马克思主义使自身具备现代气质与品格。在形式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对接现代学科体系,分门别类梳理出清晰的思想理论主线,重视对内部蕴藏原理的学理性证明,彰显出内在逻辑的理性之美。在内容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结合唯物史观重新审视理论的出发点与适用面,例如在生产力水平较低的农业社会,集中资源调配对抵御自然灾害和外敌入侵有着积极的意义,然而随着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流,市场在资源调配中的作用愈发显著,因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考察重点应向自由、效率等现代社会关注的领域进行转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服务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就必须结合马克思主义对现代性的批判,既克服自身的局限性,又避开现代社会思潮的局限性,在文化上也要跨越资本主义时代的“卡夫丁峡谷”,使中华文化继往开来,与其他文化并肩走在时代的前列。
其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化意味着文化影响要向全世界拓展传播。随着世界市场的开拓,现代化进程也彰显着世界历史的生成进程,世界各民族文化自发或自觉地组成世界多元的文化格局,中华文化吸纳世界文化与世界倾听中国声音是辩证统一的必然进程,中华文化既面临着新的文化激荡也扩散着新的文化影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的结合本身就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成功典范,也是二者开放性、发展性的必然要求。“天下大同”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崇高追求,与全人类的解放事业有着相同的价值指向,马克思主义已在百余年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向世界各地播撒革命的火种,开创了世界民族大团结的先河,至今仍具有强大的统领力,中华文明接过的这面马克思主义旗帜也将指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主动走出国门,与其他文化求同存异,共同探索人类文明新形态。
最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化意味着文化发展要保持持续继往开来、一往无前的信心与气魄。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今我们对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态度也决定着未来后人对待现今文化的态度。马克思主义作为更先进的文化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具有鲜明的导向作用,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并非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其坚韧的生命力也赋予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华大地上的生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和阐发,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把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13]中华民族要展现基于文化底气的自信就要积极谋求与其他民族交流文化,秉持“君子和而不同”的理念,既尊重他国文化习俗,又探寻真理共识,以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契合点为基石,拓展出更多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的契合点,为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贡献真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