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吃过的菜,我们还在吃,它们是时间的延续,生命的经络。
《诗经·鲁颂·泮水》开头写:“思乐泮水,薄采其芹。”其中的“芹”,指的就是水芹菜。
芹菜的吃法有很多。明《遵生八笺》中说,拌水芹“须将菜入滚水焯熟,入清水漂着。临用时,榨干拌油方吃,菜色青翠不黑,又脆可口”,口感绝佳。
杜甫的《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中有“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这里的“香芹碧涧羹”,是用芹菜、芝麻、茴香、盐等制成的羹。
芹菜还可以清炒。清人袁枚喜欢将芹菜和鸡肉进行搭配,他在《随园食单》中记载了鸡丝的做法:“拆鸡为丝,秋油、芥末、醋拌之。此杭州菜也。加笋加芹俱可。”
我们还在吃落葵。起初并不知道落葵就是紫角叶,它像一个低调的隐者,隐缩在庭院樊篱竹笆一角。
落葵是一种古老的蔬菜,秦汉古书《尔雅·释草》中就有它姗姗生长的影子,其叶近似圆形,肥厚而黏滑,咀嚼有木耳的感觉。汉乐府《长歌行》中,“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说的就是落葵。
落葵有字面的儒雅,也有骨子里的民间本真。平民的叶蔬,在房前屋后的篱笆、围墙上缠绕,让一栅栏庭院的瓦舍生动活泼。
盛夏的植物,在竹篱围墙上恣意生长,用指尖去掐,一片片落入篮中。小时候,我不太喜欢清淡寡味的紫角叶,伏天缺菜,外婆用紫角叶做菜。比如,紫角叶豆腐汤,形似翡翠白玉。也做凉拌菜,沸水焯烫,捞出过冷水,沥干水分,加入蒜蓉、酱油,叶色碧碧,肉质肥厚,口感鲜嫩。
到底是什么,让这种古代的植物渐渐式微?汪曾祺说,是大白菜取代了葵,“蔬菜的命运,也和世间一切事物一样,有其兴盛和衰微,提起来也可叫人生一点感慨”。
胭脂豆,是缀于落葵嫩绿叶茎上的珠果,呈紫黑色,星星点点。胭脂豆是不能吃的,小孩子拿在手里把玩,dBrRA/Gl8H2hOUkCVC33/yae4knCPuxNnDb6tVSu4GY=小手轻轻一捏,小珠果裂开,紫色的汁液流了一手。就这样,一颗豆,在时光的挤压下悄然破裂。
破裂的胭脂豆,紫液四溢,可以饰美人面,点朱唇。胭脂豆名字淡雅、恬静,读来有一股婉约派宋词的味道。
胭脂豆不同于相思豆。相思豆,人在相思,豆是牵挂;胭脂豆则是贮存于果浆中的一种饱满的紫色,与素面朝天相比,是美人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
回望那丛碧绿的古代青蔬,落葵从历史的墙缝里,逸出一枝青绿叶蔓,低调内敛,不占地方,活得敦实,长相朴素。至于胭脂豆,则在时光深处轻盈滚动,它曾经搽抹过怎样俏丽动人的脸?胭脂豆不是花,但颜色如花。
古人吃过的菜,我们还在吃。就像古人经历过的春夏秋冬、高山大河、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我们还在经历,还在不断重复前人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也有些菜不再吃了。比如荇菜,有些许青涩,不适合现代人的口味,我们早已不吃,只在《诗经》里“凉拌”。
(来源:《意林》2021年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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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里的“吃经”
1.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芹。—《诗经·鲁颂·泮水》
芹,因其生长于水边,又称水芹,俗称野芹菜。我们现在常吃的芹菜(西芹)是从国外引进的,而《诗经》中的水芹则是土生土长、“身材苗条”的中国蔬菜品种。
2.葵|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寂。—《诗经·豳风·七月》
落葵,俗名木耳菜、胭脂菜,口感滑嫩,炒着吃、煮着吃口味俱佳。《本草纲目》中记载:“揉取汁,红如燕脂(胭脂),女人饰面、点唇及染布物”,说明落葵果实还是天然的染色剂。
3.荇|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诗经·周南·关雎》
荇是一种水生草本植物,叶子呈圆形,浮在水面,根在水底,花呈黄色。荇菜的茎、叶柔嫩多汁,富含营养,味道鲜美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