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写意是传统中国画的一种独特表现形式,中国的写意画与西方的写实画是相对而论的。四百多年前自西方油画传入我国以来,我国的绘画艺术家们就始终在思考和探索,如何将西式油画与传统中国画形成有机结合,实现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交流与碰撞,一方面要将西方油画中对我国文化有影响力和价值的东西引入中国艺术文化中;另一方面也致力于让外来艺术形式脱离其原有的文化土壤,演变成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使其具备更为广阔的艺术发展空间。如此,不仅是对原有西方油画艺术形式的一种丰富,也是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另一种传承。而人物作为油画中的一个重要题材,有必要对其“写意性”加以分析和探究,促使中式的写意特征能够更好地从油画中表现出来。
关键词:当代中国;人物题材;油画;“写意性”;分析
中图分类号:J2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905(2023)08-00-03
在历经长期战争、政治运动以及社会动荡之后,中国社会才终于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形成一片安定和谐的良好景象。伴随国家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我们与西方社会的沟通交流也日益频繁起来,继而推动西方艺术形式再一次重新映入国人的视野,让西方艺术文化在中国有了生存与发展的更大空间。在此社会背景下,西方油画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重点,并被当代中国绘画艺术家们所青睐,主动探究西式油画技法与中式传统绘画的有机结合,从而创造出具有本土特色的中式油画。在这些年的探究过程中,中国绘画艺术家也为绘画界留下了一批值得称颂的写意性油画,而以人物为题材的写意油画也在此过程中在不断寻求新的突破。
一、写意性的内涵
一幅油画的写意性着重在于作画者的主观意识表达,倾注着作画者的内心主观思想与个人审美情趣。写意油画所要表达的并不是自然物象的一种临摹,也不是作画者个人意念的随性拼凑,它是主观与客观世界的相互统一与有机结合。
关于“写意性”在文艺学术界并非有明确的概念存在,它更被视为一种艺术精神,是源于我国传统哲学而来的。在古代道家看来,世间万物都处在混沌之中,所以自然物象并非就是简单的存在,在其背后一定深藏有“道”。老子的《道德经》中有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1]。”意旨“道”虽然恍惚缥缈,却也是真实而存在的,而且是万物的本源,通过“道”人们可知道世界的初始。在写意性油画中,通过物象和语境将“物”背后的“意”表现出来,此处的“意”即为主客观世界的相互统一,物象与语境则是写意的不同手段,其表现形式则是为油画内容而服务的,当作画者获得了内心的“意”之时,便不会刻意关注事物的具体形象及所表达的语言形式。
正是上述这种天人合一的哲学思维模式给我国艺术文化界带来了深远的影响,表现在绘画领域中则衍生出具有当代中国特色的写意性油画。在西方油画还没传到我国之前,古代绘画家们都是以笔墨作画,而写意人物画也主要是以写意水墨人物画为主。绘画的主要方式是以墨为表现手法,以挥洒笔墨表现出作画者自在惬意、清心淡雅的绘画风格。而在西方油画传至中国之后,现代绘画艺术家们在西方绘画表现形式之下融合了中国传统画的笔墨技法,从而开创出中式写意人物题材油画的一个崭新时代。
二、当代中国人物题材油画的“写意性”分析
(一)趣味化的塑造
中国古代人物画大致可分为白描画、工笔画和写意画三种类型,但不管是哪种类型的人物画都有一个共性特征即“不求形似”,这与西方人物画中强调的比例性完全不同,同时中式写意人物题材油画在塑造上也与传统的写实性油画存在较大区别[2]。
以当代绘画艺术家赵培智的油画为例,其早前在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进修受过国外油画家的影响,加之他出生于新疆并有着多年的本土生活、学习和工作经历,故而在他的画作中人物取材多以新疆劳动人民为主[3]。在一幅名为《春消息》(见图1)的人物主题油画中,画中人物基本以女性居多,而人物身着新疆传统服饰,其面部表情开朗活泼,不仅呈现出一种愉悦的集体氛围,同时每个人物的形象又各有特点,令整幅画在“共性”与“个性”之间形成一种相互较量的效果。同时,画中人物在组合与表情上都颇具趣味性,每一个女性还有孩子在这样一个欢乐情境下的反应都各有不同,有人爽快大笑,也有人捂嘴微笑;有人凑身转肩,也有人踮起脚尖。在这幅人物主题油画中,赵培智对色彩与笔触的运用可谓恰到好处,其中大块面结构与整体人物的配合性极强,而新疆人的特征形象也表现得淋漓尽致,给观者一种凝练的厚重感,从中透着一股强烈的奔放力量。这不仅是对艺术文化的沉积,也应是他本人内心性情的一种表露。
当代绘画艺术家戴士和作为中国写意油画的先行者,其本人也始终认为“写意性”即为一种精神,而并非是油画的某个形式或品类。在写意性油画中,“写”与“意”是画作的一种外在体现,它作用于作画者的笔触之间、性情之间,自然会由着“无形向上”而发展。在对自然物象进行主观处理时,画作者去留之间会潜意识地强化其画面的情绪感,同时会表露出本人的价值追求。比如在戴士和的《一九四五年》(见图2)这幅人物主题油画中,刻画了一个颇具年代特征的人群,他们的表情各有不同。从繁入简是戴士和作画的一个重要特征,他勾画出板正的人物形象但却又不缺一丝趣味性。这幅画创作于2000年,由于画作背景距离现代较为久远,其画中人物的打扮和富有年代感的面部神情如今已无法再现,继而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幽默感;同时,由于戴士和个人主观上对画作的处理,把一些不同情绪、不同表情、不同年龄代表性的人物以不同角度放在一起,又进一步强化了这幅画的幽默感,尤其是画作下方的几个人物头像基本就是以寥寥数笔带过,用粗犷又老练的色块凸显出人物的面部神态,似乎画面中每个人都在看向观众,还有两侧及后面的人物视线也都朝着正中方向看去,让观赏者都不知到底是人在看画,还是画在看人。这幅画通过对人物神态的着重刻画从而摈弃了原物象,使得画作在用笔上极为干脆利落,尽管人物各异但整体性极强。
(二)人物造型的夸张和变形
自古以来,传统中国画对于造型的夸张和变形就从未少过,并且延续至今。绘画在造型上的夸张和变形并非只是我国艺术文化的专利,世界很多国家也会在他们的艺术作品中展现这一点。在我国,追溯到商代后期就有《青铜立人像》夸张地拉长人物身体的比例,以及西汉时期《T字形帛画》中各种各样夸张的神兽,还有戏曲中为突出人物角色的性格特点,直接将脸部画成各种红、黑、蓝、白、黄等颜色。总之,造型的夸张和变形早已体现在中国传统艺术的多个方面。
我国美术教育家妥木斯强调“要重视传承艺术传统中的精髓之处”,他表示传统意义上所追求的画作体积感、立体感是通过造型色彩来实现的,然而呈现出来的仍然是一种“假的”立体感,这是因为架上绘画本身还是一种视觉艺术,尽管作画者可从笔下创设出一个逼真的板上三维空间,然而所画出的物象终归不是我们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物象。于是,他以另一种色彩的方式来营造画面感。比如,在其作品《瓦达·桑布》(见图3)中,画中男子的造型看起来简单干练且棱廓分明,已经并非传统中的骨点造型方式,画作者采取了个人主观性处理,整个画面富有一种史诗感的内涵韵味,极具历史厚重感,这种夸张和变形的写意形态不禁令观赏者联想到传统的中国壁画,颇具民族凝练性特征。通过在具象与意象之间对画面形体进行主管加工,让这幅画既取材于真实生活中的具体形象,又增强了画面整体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感,尤其是松散的边缘线与人物脸部皱纹的处理,彰显出作画者不俗的绘画功力。这幅画中并未添加过多的颜色,色彩相对较为单一,从大色块中寻找颜色对比,很多大色块中的细微变化处理依旧从属于这一色块色彩的整体基调,隐蔽了些许小细节,并借此小细节增加了画面的整体情绪,所以并不会令观赏者对画作产生跳跃感。
(三)画作形式上的突破
在中式写意人物主题油画的创作中,最关键的是要体现出“书写性”与“人文性”特征,相对的也就无须过多地拘于细节。如果非要科学合理化地对骨点造型予以准确考究,要将真实人物如同照相一样去还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与“超现实主义”相互对立了。天津美院教授郑金岩在其画作中就保持了具象造型,但又在背景和人物边缘线的处理上进行了虚实变化,同时还注重人物性格的塑造刻画,从而让画面具备一种强烈的人文气息,促使传统诗词与油画语言形成有机融合,让人在欣赏中体会到传统哲学的禅道韵味。
郑金岩在他的油画作品中创作了许多具有悲剧性的主题人物,比如八大山人、徐渭、弘一、清湘石涛等,这些人物个个才思敏捷,带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并充满传奇色彩。在郑金岩的画笔下,却将他们内心挣扎、虚无迷惘的内心一面展现了出来。比如,油画作品《墨魂-徐渭》(见图4),将一个经历凄苦人生的人物徐渭表现得淋漓尽致,人物造型上可明显看到郑金岩在写意造型上的修为,画面左上角的墨斑以及人物边缘线的处理都十分松动,初看就如同墨色晕染一般,而且背景并没有做其他具体物象处理,整体画面中对于物象的安置十分大胆,但又不会让画面显得空洞,反之还将徐渭这个人物内心的郁郁寡欢给完全塑造出来,令观赏者极易受到画作的感染。在这幅画作中,我们可明显看到反复创作的痕迹。
在写意性油画的创作过程中,反复主要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用刮刀刮掉之后重新再画;第二种是覆盖原先的再画。这两种反复手法各有各的优势,也必定会在画布上留下修改的痕迹。通常,油画颜料往往不易干燥,长时间连续作画,则会形成颜料混合的情况,但如果搁置时间太久则会让画面产生干涩感。所以,如何使用反复手法获得创作的理想效果,还亟须绘画艺术家们不断摸索实践,寻求不同题材画作所需使用的绘画手法,总在不断肯定和否定之间徘徊,获得最理想的画面表达形式,这不仅需要他们自身富有很强的绘画个性,还得在艺术道路上不懈努力和追求。
在《墨魂-徐渭》这幅人物主题油画的最先肌理制作到后期的覆盖、晕染,包括其充斥的浓烈人文气息的清雅墨灰背景,还有对物象、背景的松动处理,都令整幅画营造出朦胧的意象之美,颇具传统诗性氛围。在充分体现油画本身厚重感的同时又很好地渗透了诗性审美意味。在画作的此种松动与厚重感之中还不乏精神思想,能做到如此也与作画者的创作习惯有关,郑金岩习惯以旧的画布创作,而且每一次创作都会花费很多时间在构思及整体调整上,在搁置较长时间之后再继续创作,其创作灵感反而更好。
《墨魂-徐渭》这幅人物主题油画的空灵简约、寂静深邃感,充满缥缈性和东方艺术韵味的油画语言,它绝非是作画者刻意为之得来的,这还与郑金岩本人的作画灵感、修为、审美以及悟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对传统中国美学是有其独特见解的,而绘画风格的形成也就是潜移默化中的事情。
三、结束语
人物主题油画的“写意性”表达形态如今还是一个有待探究的艺术课题,需要绘画艺术家们对不同时代、社会和物象进行深入洞悉,对传统中国画的“写意性”进行深刻领悟,在此基础上加以不断的艺术实践,如此才能创作出更多具备时代特征、思想意境以及艺术美感的优秀作品。
参考文献:
[1]邓平祥.写意油画和人的主题表达[J].中国油画,2018(05):1-20.
[2]张莉莉.论油画人物的写意性表达[J].青春岁月,2017(26):59.
[3]姜婷.戴士和油画的写意性与真实观研究[D].浙江师范大学,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