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龚晓婷作曲的独唱、合唱与管弦乐队作品《中国故事》(声乐与钢琴谱)为分析对象,通过该作品的文字文本(歌词)与乐谱文本进行创作技术解析与文化解读。首先,明确作品对辉煌璀璨的中国文化进行了宏观语境的艺术表达;其次,概括出作品的音乐艺术创作技术特点,主要以结构、主题、合唱、和声的运用上的特色为关照;最后,揭示出作品通过高超的艺术表现力,达到了弘扬“文化自信”、宣扬“中国故事”与传播正能量的作用。
关键词:《中国故事》;交响合唱;当代音乐;文化自信
中图分类号:J6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905(2023)08-00-03
《中国故事》[1]是由廖建中、吴粤北作词、龚晓婷作曲的一部女高音独唱、四部混声合唱(女高音、女中音、男高音、男低音)与管弦乐队的作品。
廖建中是我国著名青年词作家,《故乡》(江晖作曲、王丽达演唱)、《我在江苏等你》(胡廷江作曲、阎维文与张其萍演唱)、《红船扬帆新时代》(刘淮保、钟丁涛作曲、刘和刚演唱)等作品均出自这位青年才子之作。龚晓婷是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是一位在创作、教学与科研等多方面均有所建树的作曲家,也是第一位在国家大剧院举办个人作品音乐会的女作曲家。钢琴套曲《淡彩五帧》、交响音画《悬浮的什刹海》、铜管五重奏作品《金叠叠》等作品均出自这位才华横溢的作曲家之手。
《中国故事》的主创阵容可谓“强强联手”,在两位词作家(第二词作者吴粤北为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与作曲家的巧妙构思与通力合作下,将思想深邃但又朗朗上口的词作与专业化且可听性极强的音乐结合得恰如其分,塑造了一部思想性与艺术性兼具、语言美与音乐美并重、传统文化与当代气息融合、优美独唱与特色合唱结合的当代音乐作品。
一、大气磅礴的文化主旨表达
《中国故事》并非对某个带有具体人物、事件等微观“故事”的表达,而是抒发了对从古至今华夏文明所创造“故事”集合体的赞美、感叹与情感共鸣,是一部大格局、大气魄的宏观文化写意。所谓“故事”即历史、即文明,即飞跃、即创造,是中华文明千百年传承的智慧结晶。在创作领域中,能够敢于运用如此宏伟意向是极其少见的,多数声乐体裁作品更倾向聚焦于微观或具体的艺术事项的表达上,这样更有利于凸显出别具一格的文化意趣,如某个民族特色、某种景致特点、某种具体的意向,等等,这样更便于将特点放大从而体现个性。而《中国故事》却以宏观的视角贯通古、今文化的博大视野,这在以往的声乐作品中十分罕见,不得不说是一次挑战。作品从音乐文学(歌词)方面从以下角度烘托出宏大的叙事。
(一)对历史悠久的五千年中华文明进行讴歌
作品《中国故事》讴歌了中国的历史文明。从歌词中运用的“神话”“传说”“秦砖汉瓦”“唐诗宋词”等文化符号看,作品表达了对中国历史文明的肯定以及对历史进程中创造是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的赞赏。在2019年,位于浙江杭州的良渚古城遗址被收录进“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标志着中国文化之源距今至少已有5000年的考古学论证得到了世界认可。实际上,中华文明的源头可能还不止5000年,比如,音乐学界普遍认可的河南贾湖骨笛距今约9000年。
众所周知,上古时期的文明主要通过流传的神话传说形式得以部分记载,它是中华文化思想初现的一面镜子,如“精卫填海”“女娲补天”“伏羲画卦”“嫦娥奔月”等神话传说,印证了我国古代先民对认识自然的渴望、辛勤劳作的努力以及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虽然这些“故事”并非完全真实存在,但它以文字的形式表达了先民的智慧与思想。先秦的诸子百家以及秦之后的古代时期,文化通过史料得以传承。该作品歌词中的“秦、汉、唐、宋”等几个朝代的字眼,表达了具有正史记载的历史文明的遐思。尊重历史是我国的文化传统,明晰历史、正视历史,才能从历史“故事”从中得到启发。
此外,该作品致敬了中国绚烂的诗词文化。作品中歌词“你在翰墨里”“你在书香里”等歌词内容所显现的书卷气息符号,表达了中国传统文人墨客的敬意。文化的传承依靠文学载体,如诗词歌赋带给我们对中国文化中特有的文学美、艺术美的审美价值。中国传统音乐形态中的“起承转合”“鱼咬尾”等音乐发展手法,也都与传统文学的结构密切相关。不仅古代文学具有自身的审美价值,并且每一首文学作品都有其背后的“故事”。
(二)对我国当代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赞颂
除了对五千年文明的赞颂外,作品积极表达了中国当代取得的各项伟大成就的“故事”。这些伟大壮举,发生在我们身边,是百姓大众近年来的切实感受。
从作品第一段歌词中的“神州飞天”“蛟龙潜底”“众星追月”“北斗熠熠”文化符号,非常清晰地指向了我国当代以航空航天事业、深海事业、通信事业等这些引以为傲的当代“中国故事”,该作品正是以声乐的艺术手法讴歌了我国当代有目共睹的科技领先之势,强调了大国自信。不仅如此,在最后一段歌词中,以“一带一路,复兴伟业,初心矢志不渝”“让我们再创新时代的奇迹”,抒发了词曲作家对我国的长久战略蓝图与宏伟目标的坚定信念与热情期待。这些鲜明的当代主题与文化符号的注入,使作品不仅被赋予了历史厚重感与当代艺术气息,更重要的是升华了作品的思想品格。
二、技艺精湛的音乐创作技术支撑
(一)精巧的结构布局
《中国故事》的曲式结构为并列单三部,其曲式图式可用“引子+A+B+C”表示,C段结束后整体变化重复一次,重复时歌词以及旋律、织体都有变化。该曲整体为G大调式,但整体的旋律带有五声化特色的旋律语汇特征,具有“泛中国”式的民族风格。
引子为第1-8小节:依托于钢琴旋律与织体和声为主导,合唱的长音哼鸣(第1-4小节为女高音+女中音哼鸣,第7-8小节为混声合唱哼鸣)为帮衬的写法下,在四、五度叠置和音的效果下,将中国风格的意境缓缓引出。A段由“起承转合”式的四乐句构成,句法为4+4+4+3,由于最后一句尾音只有一小节的长音,所以整体形成了非方整型乐段。值得注意的是,该段终止式并非结束在本段主和弦上,而是开放收束在e小调(G大调的关系小调)的属和弦上,保持了继续发展的动力性。B段从G大调主和弦开始,结构是由4+5两句构成的收拢性乐段。旋律的性格带有副歌性质,具有较强的抒情性,与A段的铺叙且内容含量大的特点形成了对比。C段是B段情绪上的延续与升华,为7小节构成的独立乐句(乐段)结构,是作品最强高潮的形成与发展顶峰的部分,调性运动较为丰富,频繁的游移手法塑造了新颖的旋律与和声效果,形成了高潮所需要的张力[2]。
(二)华美的独唱主题
整体上,《中国故事》的女高音独唱具有优美、端庄的气质与昂扬的精神力量。作品以柔板开始,动机(第9小节,歌词为“你在神话里”)特点是,音高强调属音D与主音G以及落音的升F,都彰显了大调式色彩。直上、直下的进行线条,级进与跳进相结合,具有较强的动力性特征。
第一段主题共4个乐句,所用的“起承转合”审美思维,是中国传统审美经验的经典传承之一,我们能够从无数的中国古诗中领略到这种结构的魅力所在。作品在主旋律的建构中就融入了这种思维,所谓“起”就是从无到有的呈现方式,第一句(第9-12小节)为起句,在“你在神话里”动机基础上发展而来,开始前两小节为常规的强弱律动,后两小节大量运用切分节奏与之平衡,该句结束于属音D。第二句(第13-16小节)为承句,是第一小节情绪的延续,旋律发展手法运用了不严格的向上移位,结束在属和弦的A音。第三句(第17-20小节)为转句,与前两句形成对比,节奏更密集、音区更高,并形成了小高潮的过程。第四句(第21-23小节)为合句,综合了前三句的节奏特征,并带有终止式。
第二段主题为独唱声部为主旋律的“副歌”,由平行的2乐句构成,前后两句呈“同头变尾”关系。每乐句的旋律线条由较高的音高位置开始,随后慢慢下降至较低音位,旋律进行中向上或向下的四、五、八度大幅度的跳进,使得旋律起伏跌宕。第一句(第24-27小节)结束在G大调主和弦的三音上,形成了不完满的终止,第二句(第28-32小节)结束在主音上形成完满终止。
第三段主题为合唱四声部承担的“副歌”,一个大乐句自成一段(第33-39小节)。第一声部为主旋律,起伏并不大,但持续在较高音区,并在以小三度、大二度与纯四度为核心材料上不断发展。
(三)贴切的合唱设计
作品中的合唱的织体运用得非常丰富,它并非将四部混声合唱的所有声部从头到贯尾,而是根据作品主题的情绪需要、结构需要、声部厚度需要等,统筹安排不同的音色声部对主旋律唱段进行润饰、加厚,或是充当主旋律的功能,强化群体性的力量感,塑造殿堂式的回响(如第33-39小节运用的合唱为主导旋律与多声部支撑)。
在作品中,除了四部混声的同时运用外,运用合唱(或四部合唱中的个别声部)音色与主旋律结合的手法主要为以下几种:其一,合唱与主旋律形成对比复调,如第43-46小节只用了合唱中的女高音声部与主旋律形成了对比,该声部节奏较为宽松,唱词为衬词“啊”,主旋律为长音时,该声部呈运动状态,形成了“你静我动rya7iWzioDXs3LO4d5nYOgbZ2CgeHLylVB/wo/oO5NY=”的补充。
其二,合唱与主旋律形成模仿复调。如第18小节主旋律唱完“霓裳羽衣”时,合唱中的女高音、女中音声部以平行三度的形式,模仿“霓裳羽衣”旋律,第20小节主旋律唱完“黄钟大吕”时,合唱中的男高音、男低音声部以同样的方式形成模仿复调。
其三,合唱与主旋律形成衬托与复调的结合。如第27-32小节整体上主旋律与四部合唱一起构筑了多声部的合唱化和音织体,“S、A”声部相对静态以长音为主,与主旋律形成衬托,“T、B”声部用切分节奏与旋律时而同步、时而对比,整体上的合唱声部与主旋律一起在和声的框架支撑下运动[3]。
上述合唱手法的构思,使得合唱音色运用非常贴切,对于需要强调的位置予以多声强化,需要张力的位置予以丰满支撑,对于需要副旋律对位的时候选择其中音色予以互补互支。总之,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混声四部合唱中不同声种的对比与协调。
(四)多彩的和声语汇
作为一部多声部作品,该曲的和声运用非常精彩,和声的语汇具有综合性特征,作品中既含有西方传统的三度叠置和弦,又含有非三度叠置和弦,它们的运用体现了中西融合的多声思维,在用法上的特征体现如下。
其一,三度叠置和弦的复杂化。作品中的三度叠置和弦特点是:三和弦以大、小三和弦为主,偶尔也用减三和弦;七和弦以大大七和弦、大小七和弦、小七和弦为主。其中大大七和弦的运用尤为个性,体现了复合性用法。此外,九和弦的运用也常出现,如第38小节后两拍运用了以F为根音的十三和弦(转位形式)。
其二,非三度叠置和弦的色彩化。非三度叠置和弦并非作品的主要和弦结构,它的出现往往为作品增添了民族化的色彩与五声性的气质。如第3小节的和音“C-D-G-A”实际上可理解为在“C-G”“D-A”两个纯五度材料的结合[4]。
其三,和声进行的动力化。无论是作品的歌词内容与还是旋律的起伏,均具有昂扬且积极向上的性格,在和声的推动力上同样也体现出了这种动力性的面貌。如四度进行的和弦连接运用,离调和弦的常规运用以及“意外进行”手法等,都使得和声具有极强的推动力。
三、坚定自信的文化力量传递
作品是“以人民为中心”创作导向的深刻体现,无论是歌词中当代元素注入,还是音乐语言的当代手法,都使得作品贴近大众。作品所具有的文化力量积极地传播到听众中。
首先,作品通过“中国故事”这个宽泛概念的题材,传递了我国“文化自信”的支点与动力之源。以声乐的合辙押韵美感,以流畅自然的旋律风格,使得诗意般的唱词听起来朗朗上口。歌词所承载的信息,不同于以往常常能听到的“说教式”的史料论述,而是以优美的音乐之声将文化主旨传递出来,贴近了听众的审美趣味。作品对于中国文化的认识与解读,具有积极的影响[5]。
其次,作品通过合唱与交响化的手段渲染,加强了气势与宏伟的殿堂式声响色彩,与该作品文化主旨表达的宏大相契合,让人回荡在天地共鸣的大音之中,具有较强的感染力,自然也带有了说服力,使人清楚地理解了“中国故事”的古今内涵。
最后,作品带有红色音乐文化属性,具有新时代背景下弘扬正能量的价值导向意义。作品中还将当代政治思想的能量与较高艺术水准的表达相结合,有效传递了正能量。
参考文献:
[1]廖建中,吴粤北,龚晓婷.中国故事[J].音乐创作,2022(04):3-9.
[2]宋瑾,王文卓,龚晓婷.聆听后的对话——以龚晓婷作品音乐会为主题的美学讨论[J].人民音乐,2015(02):44-46.
[3]龚晓婷.民族多声思维在作曲教学中的重要性——兼谈复调课教学中的相关问题[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7(04):20-23.
[4]刘松林.歌曲写作与合唱改编[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8.
[5]廖建中.月光下的蓝墨水[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