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代电影领域,桌面电影研究的兴起主要是作为新媒体研究的连带话题,作为一种对融媒体时代来临、信息内爆等现象的媒介化体现。随着个人游牧式屏幕的生活化与必须化,作为展现和交换信息的通道,屏幕位于物质与非物质、真实与虚拟的交界地带,不断影响着人类的心理与社会复合体。桌面电影作为屏幕的内容之一,无论从媒介学意义还是从视觉文化研究的角度,都是不可不谈的课题。融媒体时代,一方面传统电影的视听语言发生变革,电影作为一种实验媒介与许多新的媒介形式交互所产生的新兴电影类型丰富了传播渠道与放映方式,另一方面是新媒介“再媒介化”的结果。当代电影的放映形式已经从银幕转向以各种电子产品的“桌面”为媒介核心的新媒体界面上。这些新媒介、新技术给放映与传播模式带来了深刻而复杂的转变,而传统的电影理论对新的电影形态与现象并不适用。文章遵循将桌面电影作为一种媒介的理念,运用媒介环境学、媒介学理论、传播符号学等方法,将电影置入媒体融合的传播语境中,将媒介研究与桌面电影研究进行有机的分析整合。文章梳理国内外桌面电影研究与跨媒介叙事的发展脉络与方向,旨在为桌面电影这一新兴的电影形式提供可靠的研究基础。
关键词:媒体融合;桌面电影;跨媒介;屏幕;叙事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3)22-0251-03
理解桌面电影的含义,可以从两点着手。第一点是呈现方式,即以电脑桌面作为屏幕载体,主人公娴熟操作电脑进行特定的网络活动[1]。第二点是视点,大多以操作者的主观视角来呈现相应内容信息,即操作者的主观视角代入。从2018年影片《网络谜踪》(Searching)的爆火开始,回顾其他桌面电影,发现基本都会搭载悬疑或者惊悚元素,如《巢穴》(Den)、《弹窗惊魂》(Open Windows)、《解除好友: 暗网》(Unfriended:Dark Web),甚至可以追溯到2011年的《梅根失踪》(Megan Is Missing),其代表了桌面电影基本结构的形成。桌面电影逐渐获得广大观众喜爱。《网络谜踪》以电脑桌面为载体,讲述了16岁少女突然人间蒸发,父亲通过破解女儿社交网站密码继而展开追查的故事[2]。随着计算机和互联网的普及,人们在工作和生活中都会接触电脑屏幕。电脑成为人类与外部世界接触的主要媒介,而庞大纷杂的互联网世界从来不缺新鲜有趣的创作素材[3],在这种背景下,桌面电影应运而生。
单就桌面电影而言,作为一种全新的电影类型,国外围绕桌面电影的讨论并不系统,而探讨电影的媒介属性变化的研究相对成熟,此类研究拓宽了电影的边界,让人们看到电影新的可能性[4]。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最早在其《自由的个体》一书中提到,各种媒介呈现多功能一体化的趋势这一概念。笔者认为,桌面电影为这一概念提供了可靠支撑。桌面电影是依托互联网文化和新媒体技术的媒介融合产物,具有跨媒介性。这种基于录屏与网络摄像头的实验影片在独立制作的狭小空间中蛰伏已久,其借助媒体融合拓展新的电影研究角度。
亨利·詹金斯于《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2012)[5]中提到,不再拘泥于本体论的电影叙事在互联网、独立游戏、动画电影等媒介中得到了相应的体现。他围绕新旧媒介之间的融合关系展开研究。侧重于表达媒体融合带来的电影叙事体系的变化。在这种变化的影响下,电影通过叙事丰富的协同互动,跨媒介化地向外延伸,基于原本封闭完整的故事结构拓展出一个庞大的叙事空间,而故事在各媒介之间的可延展性与可黏合性成为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与此同时,创作者还要考虑增强影片的代入感。例如桌面电影中各种APP、网页之间的交互转换,各个媒介平台中社群网络的力量,都会影响影片的观看体验。于融媒体时代的大框架下,从一部电影的初期创作到营销放映等各环节,均实现了跨媒介属性的介入。亨利·詹金斯在《数字转型时代的理论建设》(2010)[6]中同样指出影像与接受主体在跨媒介叙事介入过程中展现的新主客关系,以及电影表露出的美学特征与视觉习惯对于受体观看经验的革新,强调观众的参与感变得更加重要。沿着这一角度,《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7]及《参与的胜利:网络时代的参与文化》相继提出了参与式文化的新概念[8],为桌面电影的主观视角带入的观看形式奠定了理论基础。雷沙德·克鲁什琴斯基在《媒体艺术的变革——从电影到互动艺术》中提到,媒体融合时代背景下的电影文本与叙事结构等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以桌面电影这一形式为例,其改变了传统电影的视听语言和叙事手段。电影由此转向互动艺术,或者说电影成为一种跨媒介的表现形式。
丹麦的传播学家克劳斯·布鲁恩·延森曾提到,“在媒介和传播研究领域,一个常见的术语是‘再媒介化’(Remediation),它通常指新媒介从旧媒介中获得部分的形式和内容,有时也继承了后者中一种具体的理论特征和意识形态特征”。那么,电影的“再媒介化”则是指电影强势进入在数字技术的支持下,以互联网为基础,通过电脑等终端设备传播信息和观点的新媒介中,新媒介也因此从传统电影中获得了部分形式和内容,包括影像结构、叙事话语、视听符码及制作模式,继承了传统电影的艺术、产业、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理论特征。同时,电影作为一种旧媒介也会吸收、融合新媒介的内容和形式特征,重塑自身、更新形态,生成新的媒介文本。也就是说,电影主要可以通过两条路径实现“再媒介化”,一条路径在电影领域,另一条路径在新媒介领域。桌面电影属于发生在电影媒介领域的“再媒介化”现象。通过电影“再媒介化”理论来分析桌面电影这一新形式,有助于了解其与传统电影的异同。
近年来,媒介环境学成为传播学研究的热点,一部分国外研究文献以电影的跨媒介属性为研究起点,分别讨论了未来电影叙事手法、计算机的逻辑算法与故事情节设计之间的关系,向多情节、互动性方向推进探索。另外,还分析和阐释了媒介与信息的概念。这类文献包括:罗伯特·洛根《什么是信息:生物域、符号域、技术域和经济域里的组织繁衍》《理解新媒介:延伸麦克卢汉》、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9]、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10]。这些研究为媒介环境学、传播学奠定了坚实的学术基础,为拓宽电影边界提供了一种可能,为进一步了解桌面电影等提供了大量参考资料。
媒体融合时代,尽管我国尚未出现完整的桌面电影,但是桌面电影这一形式已悄然嵌入我国的影视剧中,2006年尚敬导演的《武林外传》片头便已颇具桌面电影的雏形[11]。
近年来,我国对电影跨媒介性的研究逐渐深入,电影的媒介属性也成为学界讨论的热点,这也为桌面电影提供了新的研究角度。
(一)以桌面电影为样本的新形态
蒋宁平在《媒介融合背景下的网络视频发展趋势》中提到,在融媒体时代背景下,数字化信息在各媒介之间的自由流通,打破了传统传播时空局限、冲破了线性传播的枷锁,收复了地理空间的失地,全球观众可以随时点播自己需要的节目,互联网可以将同一信息传达到各地。同时,蒋宁平在书中对网络视频与社交媒体融合发展进行了大量的数据调查,这也为桌面电影的媒介属性研究提供了详细的基础资料。程丽蓉在《媒介素养与传媒批评——媒体人电影解析》中,就国外现有理论从媒介的营销属性、娱乐属性以及网络的真实与虚拟等方面,分别以几部电影为例阐述了媒介对电影带来的影响。其中,以汤姆·汉克斯的《电子情书》、欧文·温克勒的《网络上身》、安德鲁·尼科的《虚拟偶像》等影片为例,分别讨论了网络与现实的碰撞。
当今社会,媒介和网络在不知不觉间入侵与重构了人类的生活方式。程丽蓉通过分析以上三部影片,提出了人类被网络世界所割裂的情感最后能否与现实合二为一,如何面对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身份的分裂,如何让现实与网络的边界更加清晰等现实问题。桌面电影具有跨媒介属性,在观看与研究桌面电影的同时,也应思考这些问题。
(二)桌面电影的跨媒介互动
就传统电影来说,电影不仅与报纸、光盘、电视、图书、手机、互联网等媒介互动,更是与人们视为工具与手段的电脑、虚拟现实技术、数据库和软件进行交融互动。在媒介研究学派的理论语境下,这些手段与技术通通可以视为媒介,这种宽泛的定义。对人们研究当下电影的新现象以及与其他媒介的深度互动都提供了理论支撑。
我国部分学者通过深入探索传统电影的跨媒介互动,研究其对传统叙事结构带来的影响与变革,如张啸的《观众身体互动参与影像叙事表达体验》[12]、黄琳和徐兴标的《多选择多视角下的游牧叙事:数字媒体时代互动电影的叙事模式及其特征》[13]等文献指出,近年来传统的线性叙事已不再是主流,依托互联网的超链接功能,网状的叙事模式下,信息量大大增加,以跨媒介互动为中心将情节一一展开,给观众一种空间游牧的互动感。这些现象在桌面电影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传统电影的环境因素在桌面电影中被转化为文本、图片、音频等,其作为叙事符号引导情节发展的同时,可以发挥隐喻作用。而在传统电影中,主角身边的报纸作为一种象征符号对接下来的剧情或人物塑造起到一定作用。所以,相关研究文献有利于启发人们对于桌面电影产生更深层次的思考,更好地掌握电影叙事结构未来的演变动向。桌面电影具有明显的跨媒介属性,是电影跨媒介研究的重中之重。
(三)当代电影理论的转向与反思
以姚晓濛的《电影美学》为脉络,作者从苏联蒙太奇学派的叙事蒙太奇(剪辑)、艺术蒙太奇(隐喻)、思维蒙太奇(哲学)三段论,到巴赞的影像本体论、电影心理学起源和电影语言的进化观,再到电影符号学及电影叙事学的理论与批评,最后谈到精神分析的观点及意识形态的观点。不难看出,作者对电影理论研究历史脉络进行了充分梳理,让人意识到从蒙太奇学派到叙事学的研究,电影经历了面对本体与文本研究,而后到精神分析与意识形态的研究历程。可以发现,研究者们逐渐注意到电影作为一种传递信息或价值观的工具的媒介性意义。
《从电影研究到银幕/屏幕研究:安妮·弗雷伯格<虚拟视窗>读后》(孙绍谊)[14]与《电影史媒介维度的引入:试论媒介视野下的电影史写作》(林吉安)等文献指出,融媒体时代背景下,电影跨媒介叙事的研究方向得到进一步拓展。将桌面电影置身于媒体融合背景下可以发现,电影在受到新媒体冲击的同时,也在慢慢拓展自己的边界,逐渐呈现多元化的发展态势[15]。电影研究应该跳出传统的理论框架的束缚,在媒体融合背景下,积极推进相关理论与方法的转型。传统的电影研究模式已难以适应时代发展需求。人们可以把桌面电影看作一场从银幕到屏幕的流变。以桌面电影作为出发点,厘清其与媒介的关系,探讨其新特性,成为桌面电影研究的重要方向。
分析国内外相关研究内容可知,电影的跨媒介现象及跨学科研究加速传统电影研究边界的溶解。未来桌面电影或许难以成为市场主流,但其会作为一种方法手段成为电影中的常客。桌面电影是对传统剪辑手法的一次解构和挑战,传统的景别、运镜、调度、声画关系,逐渐被新出现的技术代替,传统电影理论的常规研究被打破。而电影的跨媒介运作带来的现实问题,亦是未来电影跨媒介属性研究的重点。分析国内外研究现状可知,国外围绕媒体融合问题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国内也在此基础上拓宽了电影理论研究思路,但是桌面电影作为新兴电影类型,针对性研究还少之又少。总体上看,桌面电影反映了电影在融媒体时代的跨媒介问题。桌面电影要实现更好发展,需要积极突破传统电影理论的束缚和应对新媒介带来的冲击。另外,业内专家学者也有必要探索媒体融合时代电影的全新研究角度。
[1] 马宇洲,张晓健.桌面电影的叙事节奏新变[J].电影文学,2023(13):131-134.
[2] 林吉安.电影史:媒介维度的引入:试论媒介视野下的电影史写作[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2015(3):126-130.
[3] 赖荟如.电影返古:作为吸引力电影的“桌面电影”[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1(5):15-23.
[4] 王伟.“数字第一屏幕”与“算法分屏”:视听流媒体的屏幕形式、机制与文化[J].当代电影,2023(1):104-109.
[5] 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J].城市党报研究,2018(7):86.
[6] 亨利·詹金斯,秦喜清.数字转型时代的理论建设[J].电影艺术,2010(5):103-110.
[7] 亨利·詹金斯,郑熙青.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J].读书,2017(5):89.
[8] 满瑜.亨利·詹金斯“参与性文化”理论研究[D].天津:天津师范大学,2022.
[9] 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9:25-27.
[10] 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38-41.
[11] 劳伦斯·格罗斯伯格.媒介建构:流行文化中的大众媒介[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58-61.
[12] 张啸.观众身体互动参与影像叙事表达体验[J].电影艺术,2016(3):63-67.
[13] 黄琳,徐兴标.多选择多视角下的游牧叙事:数字媒体时代互动电影的叙事模式及其特征[J].民族艺术研究,2013,26(6):97-105.
[14] 孙绍谊.从电影研究到银幕/屏幕研究:安妮·弗雷伯格《虚拟视窗》读后[J].电影艺术,2010(5):153-155.
[15] 玛丽劳尔·瑞安.跨媒介叙事[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9:34-37.
作者简介 刘承林,研究方向:数字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