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舞剧《杜甫》在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方面表现不凡。文章对其在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方面的具体表现展开探析。文章发现,该剧遵循二者内部关系,将符号化和代表性舞蹈语言根植于传统文化情境中,在对传统文化的深远溯源中意造出动态之美;遵循二者内在逻辑,将前者深植于后者的土壤中,在深切的情感归依中建立起样态之美;依据二者内在关联,在历史流变和诗歌流淌的交互流动中达到舞剧创作的范式之美;依托二者内部纽带,使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能得到清晰的身份确认和稳定的传播样式。文章旨在通过相关论证分析,为当下舞剧创作及舞蹈传播提供借鉴与启示。
关键词:舞剧《杜甫》;舞蹈传播;文化传承;传统文化;传播样态
中图分类号:J7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3)22-0238-03
由重庆市歌舞团于2015年成功创演的舞剧《杜甫》,以沁人耳目的品质传播良久,为舞蹈艺术划出一道亮丽光芒,首演至今广受各界赞誉。该剧用大写意和大手法,史诗般地呈现了“一个人笔下的唐朝”,不仅斩获了第十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和第十六届文华大奖“提名剧目”等荣誉,其代表作舞蹈《丽人行》还创造了网络流量突破20亿人次的不凡记录,为各方开展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研究带来了有益的启迪与思考。
舞剧《杜甫》的舞蹈语言独特、唯美,且具备一种熟悉之感和亲近之情。这种熟悉之感和亲近之情,是因为该剧遵循了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之间天然紧密的内部关系[1]。将符号化和代表性的舞蹈语言根植在传统文化的深邃情境中,在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深刻且持续的溯源中,用舞蹈语言的艺术手法意造出动态之美,从而为该剧舞蹈语言的个性化创造及舞蹈传播的广泛性效应,塑造出独有的艺术品相,打开了掷地有力的传播通道。
如以诗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2]为舞蹈情境和编舞线索,在溯源诗歌意境的文化样态中,通过意境明晰动作特点、确立舞蹈风格、构建语言形式。这其中,属“上篇-长安十载·求官谋事为苍生”之舞蹈《丽人行》最为典型(见图1)。初始,视觉画面呈现出一幅千里江山图,图画之间悄然而立着群体仕女形象,错落叠置,风动景深;伴随萧埙之音缓徐而来,在舞台前区和视觉中心点的升降台下,贵妃头顶玉簪、身披巨袍,以背朝前,缓缓升现,缓步走向舞台纵深处,巨型衣尾随即拖移铺满中轴线,当其行至舞台后区的群仕处时,回头转身引领群仕缓动,群像在气运生动中弹指撩衣;之后,音乐节奏突转加速,在无限深远和平阔的青绿山水间,飘逸着群态美人的靓丽身影;再之后,音乐曲调转入悠长回缓,群仕在玉体盈盈中冗装卸落,在足微步轻中长臂缓落,在侧身悠臂中纷至沓来,在裙带生风中鬓鬟生俏;最后,在渐行渐远中揭帘入宫,在黑光收镜时落下帐帷,在气息层错里逐次回落,在平铺醉卧下自怜自恋。
此段《丽人行》极具艺术创作的幻化之美。这种幻化之美有源可溯,有舞蹈语言的再造之象,且这种再造之象亦有迹可寻[3]。不论是文化特质上的溯源与复原,还是语言气质上的复古与描摹,抑或是动作风格上的模仿与解构,该舞段均达到了形象唯美、舞蹈绝美、意境大美、表达绝妙的舞台效果和审美境地。
舞蹈,素有“一切艺术之母”之誉,其以人的身体为基本材料和主要工具进行艺术表达,以高度的抽象性和表意性之合体为重要特征,以高度的概括性和凝练性之合一为主要特点[4]。
不论是作为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自觉身份识别后的个性创造,还是作为一种文化载体的共性存在;不论从提升文化的视角观察其传播之路,还是从文化传承的高度去窥探其成功之道,舞剧《杜甫》始终遵循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的内在逻辑,将舞蹈传播这条动态之线深植于传统文化这片广袤的土壤中[5]。该剧是经过对传统文化深切的情感认知后产生的语言创造,是经过对传统文化自觉的身份识别后建立的艺术样态[6],故而能够在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的内在逻辑上实现均衡。
舞剧《杜甫》呈现出宽维度的艺术样态,很好地诠释了当代舞蹈传播与文化传承之间在通识意义上的通用效果[7]。
仍以《丽人行》为例,若从历史想象及文化认知的角度去观察,该舞段是对群体历史事件(唐代长安仕女多于每年三月三日去城南曲江游玩踏青)进行的舞蹈描摹及人物刻画;若从情境晕染和舞台审美的角度去感知,该舞段以诗人的诗作作为舞蹈语言生成的土壤,从而完成对特定情境(唐代诗人杜甫诗作《丽人行》所描绘的情境)的描摹;若从舞姿特征和动作特点上去甄别,该舞段是以中国古典舞为语言母体,并在高度自觉的身份识别中找到独特的动作节奏,从而完成对自身语言风格及艺术样态的确认;若从舞蹈语言的动态表达及呈现效果看,该舞段通过汲取中国古典舞中的雅致姿态和别致体态,创造出气韵连贯且唯美唯俏的作品气势和舞台效果;若从文化传承意向与舞蹈传播效果看,该舞段既做到了在古典文化的情境中临摹传统,又做到了在现代文明的冲刷中创造未来,不仅创造出舞蹈经典意义上的舞剧传播样态,还成了文化传承中的成功范例。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中华文化繁荣兴盛”[8]。人类文明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五千年的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具有浩瀚深远且百折不挠的内涵特质,文化传承方面也显现着这一特质。
在舞剧《杜甫》中,这种特质传承表现在历史流变与诗歌流淌两方面[9]。这种特质同时作用于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并成功找到了二者间的内在关联,从对历史维度的“正叙”及对诗人诗歌的“插叙”的双向融汇中,推动舞蹈传播成为文化传承动态化、活态化、液态化的呈现样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当代属类舞剧创作中对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传承的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10]。
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时期,其诗忧国忧民,上悯国难、下痛民艰,多涉笔政治黑暗、社会动荡、人民疾苦,他的诗反映了当时社会矛盾和人民疾苦,记录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巨变,表达了崇高的儒家仁爱精神和强烈的忧患意识,因而被誉为“诗史”。如果说杜甫《舞剧》对于“史”采取了全剧“正叙”之“大河”的话,那么诗人的诗则是全剧穿插的“小溪”,是历史和诗歌的二元同步在场,历史的连续性和诗歌的流动性相互交叉,历史之“流变”和诗歌之“流淌”相互交融。两者以舞蹈的姿态交互流动,共同诠释着各自的艺术特质和相同的文化根源,共同融刻中华民族的历史共情和文化共鸣。
可见,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绝非浅俗层面的硬性植入,更非生搬硬套,而是要让舞蹈传播的独特作用和文化传承的价值意涵融于舞蹈作品的内部。这样的舞剧作品才是真正意义上现象级的优良舞剧。
一方面,舞蹈是一种以通识性为基本特点,且具备一定通用性功能的肢体语言,语言形式的内部自洽可以帮助其在传播过程中实现内部结构更趋成熟并得到清晰的身份确认[11]。加之依托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的内部纽带关联,借助舞剧这一内部结构成熟、外部架构完备的艺术载体,两者均能得到清晰的身份确认及稳定的传播样式。
另一方面,如何有力推动舞剧艺术的高水准生产和高效率传播,在新的时代更好地承担起新的文化使命,是一项超大体量且极其庞杂的动态化、综合化过程。在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当下,挖掘舞剧在创作及传播过程中潜藏的文化功能和社会价值,助推其形成稳定的外部架构和高效的传播渠道,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传播于世,是当代舞剧创作及传播必须面对及解决好的重要课题。
纵观当下,为何古典舞的“古典”二字显得风格性极度缺失?主要原因在于,忽视了中国古典舞的文化建设,没有从文化和审美的角度挖掘古典舞的立身之本,从肌理中已经失去了古典的意蕴和美学根基。并且,代表着古典舞真正属性的经典剧目的缺失,也让古典舞的发展失去了方向和维度[12]。
舞剧《杜甫》不仅朝着“古典”二字做了,还做得有声有色。该剧在充分汲取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之活性样态的思路逻辑引领下,以舞剧创作和舞蹈创新的践行方式,对传统文化之中国古典舞的呈现进行了一次独到且成功的再造[13],以更为深刻有力的方式积极探索属于自己的舞蹈语言形式,通过作品建立起对传统文化的新自觉和对中国古典舞的新自信。该剧在对中国古典舞这一基面和范畴的身份识别中,使“古典”二字得到了身份确认,同时借助舞剧这一内部结构成熟、外部架构完备的艺术载体,形成了独有的舞蹈风格和传播方式。
进一步说,舞剧《杜甫》选择以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为大文化范畴,并在充分汲取其丰厚博大的活性文化样态中,运用舞蹈艺术手段和舞剧创作思维,从更深层次去挖掘文化传承和舞蹈传播的价值意义和内部联系,使舞蹈传播在真实的文化载体中获得了清晰的身份确认,使文化传承在架构完备的艺术载体中获得了稳定的传播样式[14]。
不论是从舞蹈传播的效果看,还是从文化传承的效能看,舞剧《杜甫》均达到了高屋建瓴之势和两全其美之效[15]。
舞蹈传播要以文化传承为坚固基石,文化传承要以舞蹈传播为重要通道,这是舞蹈传播的重要目标和根本遵循,是舞蹈艺术领域的共同议题和共建任务,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法则和主要路径,是文化软实力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是对优秀舞剧助力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广泛传播的期盼和呼唤。
在全面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关于文化建设战略部署的新征程中,必须手执舞蹈传播和文化传承两张王牌,以高度的责任心和使命感,向传统文化的纵深走进去,从传统文化的深处走出来,在庞大的文化建构工程和复杂的艺术传播过程中,创造出同社会发展和时代进步相得益彰的文艺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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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继子,副教授,遵义师范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舞蹈教研室主任,研究方向:舞蹈教育、舞台评论。刘鎏,副研究馆员,重庆市沙坪坝区文化馆副馆长,研究方向:舞台艺术创作、数字文化馆建设。万进雄,助教,重庆对外经贸学院音乐舞蹈学院青年教师,研究方向:现代舞艺术、舞蹈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