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勤
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在稻花香里,在树梢上,在故乡的屋顶上飞翔。
水漫金山。鱼群,在大水漫灌的大街上,嬉戏,游逛。
更大的鱼群,跃出堤岸。
时空倒置。雨水,在天地之间闪亮,奔突。
雷电声,暴雨声,宛若千军万马,掠过月台遮阳棚,踏过成熟的庄稼地。仿佛天和地,都浸泡在水里。
一盏路灯在水面渐渐熄灭。雨幕背后,熬红的双眼点亮乡愁。
记住那一年的夏天,记住那一年的洪水。
开始战栗。一条大河的圩堤之上,连片的草根被镰刀割断。
植物的哭声,无法阻止风吹雨打。夏雨,冰凉透骨。
宽阔的水面,几乎与岸线齐平。
这是人们热爱的水吗?不,它是火山,将以另一种方式爆发。
渗漏,裂缝,滑坡,暗流涌动。稻田,农舍,鸡犬和花朵,岌岌可危。那条长长的圩堤,此时多么脆弱,像一根草。
水和忧患,在雨季里,像草一样继续疯长。
水位暴涨。高过警戒线,高过危险线,高过屋顶上的炊烟,高过树梢上的鸟鸣。
但它高不过飘扬的红旗,高不过古铜色的额头,也高不过流淌的汗水。满身泥浆的人,匆忙的脚步,在大堤之上来回奔走。
手握铁锹,肩扛砂石。用镰刀清障,用铁锤击打。
把木料和钢管楔入堤基,用身体和意志阻挡洪水。
泥土和信念相融,军民和团结相拥,铸成坚不可破的长城。
想起大禹,想起炎黄子孙众志成城的气魄、百折不挠的精魂。
浑浊的水,比曙色来得更早。它们,趁着黑夜,试图越过堤坝。大雨密集,泥泞的大堤之上几乎千疮百孔。
无数包沙袋已凝成雕塑。无数双脚已定格成剪影。夜色里,依然有闪亮的星,那是迷彩服上的五角星。
一场大战在凌晨两点结束。
天已蔚蓝,云朵贴着水面飞翔,白鹭归来。
站在子埂上,站成一块碑石,向所有大堤守护者,致敬!
前方,凯歌阵阵,红旗猎猎。
头顶,红日磅礴,大河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