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鹏星
慈善演艺是近代中国慈善公益事业转型过程中非常值得关注的事象。梳理传统中国慈善与演艺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之后可以发现,古代中国虽然在某些情境之中出现了演艺与传统公益的结合,但并不是一种普遍现象。近代以来,随着中西交往的逐渐增多,西方与东方的碰撞使得慈善演艺领域发生了许多新的情况。晚清时期中西之间就慈善演艺最初的碰撞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中国人走出国门在西方国家看到了这一事象,二是来华的外国人自身举办的一些慈善演艺活动影响了一部分中国人的感观。总之,该时期的碰撞实际上更多是中国人对西方慈善演艺的感知和参照。目前,学界关于慈善演艺的研究成果颇多,但是在考察早期西方慈善演艺活动对中国的影响方面,笔者还没有见过有关论述,故以本文尝试探讨之。
晚清以前,海外华人主要分布在南洋地区,即今天的东南亚地区,他们多是来自东南沿海的底层民众,“下南洋”为的是讨生活。变化始于国门洞开、五口通商,西方的大量人员、器物,以及文化等领域的诸多内容涌入中国本土。特别是在同治时期,清政府因为镇压太平天国起义时“借洋助剿”而成立了“总理衙门”,由此进一步建立了与西方国家的沟通机制。该时期,西方各国也以美国为“发起者”,以英国为“骨干”制定了“合作政策”,加强了与清朝在政府层面的沟通与合作。①参见[美]芮玛丽:《同治中兴——中国保守主义的最后抵抗(1862—1874)》,房德邻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7页;梁碧莹:《龙与鹰:中美交往的历史考察》,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于是,该时期有不少华人使节或被迫或主动地出访、游历、考察了西方国家,而在他们撰写的游记和日记中也留下了不少关于西方各国慈善事业的记载。②黄鸿山:《中国近代慈善事业研究——以晚清江南为中心》,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47-172页。
有一些出访使节看到了该时期西方慈善演艺的情况,他们带来了中国人观察慈善与演艺事象的最早的视野。例如,同治七年(1868年),清政府派出蒲安臣使团出访欧美各国。该使团一路走马观花,在美国逗留期间,有成员参观了美国的慈善机构。比如使团成员张德彝记录了纽约兰达岛的慈善机构“养济院”的孤儿军事表演——“所演幼兵一队,约五十余人,领队者十四五岁,各执刀枪,步伐整齐,可谓童子军矣。演毕,无不击节称赞”③张德彝:《欧美环游记(再述奇)》,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62页。。对张德彝而言,慈善机构“童子军”的表演可谓新奇之至。后来,同治十年(1871年)七月,他又作为清政府因“天津教案”而被迫派出的、以崇厚为首的专程赴法国“道歉”之使团的随员,在经过伦敦时观察到英国的一种互助组织的活动:“英国党,名曰佛来斯大尔(forester),译曰‘林中人’也。是党无妇女,入者每人每月助钱若干。其中有病者,公请名医,与之调治。入党三年后,老则公养,凡遇危险,互相救护。”他还记载自己在伦敦期间正值该组织举行聚会,“结队歌唱,吹弄喇叭,声音震耳”。④张德彝:《随使法国记(三述奇)》,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15页。
出洋使者通过对西方各国的零星见闻的记述,开拓了国人的眼界。其中,对西方慈善演艺事业的记载,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西方开展的慈善救济事业的一些面向。那么,该时期的西方国家开展慈善演艺活动的具体情形如何呢?据相关研究,英国的慈善救济事业在18世纪已经相对发达。从18世纪到19世纪,伦敦的慈善组织经历了从初兴到鼎盛的发展,慈善观念与组织形式也比较多样。⑤参见吕晓燕:《施善与教化:伦敦的慈善组织研究(1700—1900)》,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版。比如,“18世纪,伦敦慈善组织筹资的渠道之一是举办周年庆典、音乐会、戏剧演出等结合了娱乐与慈善的活动。筹办欢娱慈善的关键在于争取达官显贵的参与”⑥同上书,第96页。。当时的伦敦慈善组织通常会在出版物上刊登会议通知以及周年庆典、音乐会、舞会和晚宴的门票广告等内容,这对营造良好的社会形象,进而吸引社会捐助有重要的意义。该时期英国的慈善演艺活动主要由慈善组织推动,他们将慈善行为与娱乐休闲相结合,让捐助者在享受娱乐的同时做出奉献。在18、19世纪,观看戏剧演出是中上层人士的重要消遣活动,所以慈善机构常在周年庆典或晚宴之后安排捐助人观看募捐演出。这一时期,在中产阶层的经营下,慈善机构会采用商业化的运作模式以迎合募捐的目标群体(即中上层人士)的品位和爱好,以慈善为平台,结合新式休闲活动,促成慈善和休闲的“合体”,同时想方设法邀请社会显贵参加,从而吸引更多的捐助者。必须指出,虽然吸引注意力的关键是贵族,但参与这些活动的主力却是大量的新兴社会精英,他们乐于参与这些公共活动以获取声名和社会认同。①陈恒、王刘纯主编《新史学·第13辑(艺术史与历史学)》,大象出版社2014年版,第246页。而慈善演艺作为一种筹款的方式,也收到了相应的效果,例如18世纪慈善音乐会总共给伦敦的“育婴院”带来了近9000英镑的收入。②参见吕晓燕:《施善与教化:伦敦的慈善组织研究(1700—1900)》,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22页。
由于该时期慈善与演艺的结合在西方国家已经较为普遍,中国使节走马观花式的考察自然也受到了此种氛围的熏陶。
光绪二年(1876年),出使英国的刘锡鸿也观察了英国慈善救助事业,说英国“人无业而贫者,不令沿街乞丐,设养济院居之,日给要餐,驱以除道造桥诸役,故人知畏劳就逸,转致自劳而自贱,莫不奋发以事工商。国之致富,亦由于此”③刘锡鸿:《英轺私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11页。。他在感叹之余,还指出“伦敦人最喜行善”,老幼孤贫、废疾人及流民,“皆建大房院居之,优给其养”,并设有“老儒会”和“绣花局”等慈善机构。“老儒会”以“授餐于读书寒士”为务,“滤其以就食为耻,则继粟继肉,遭人致诸其居”。“绣花局”则专门救助家道中落、不能自理的“世族妇女”,“聚之于深意房室、供饮,给奔走,使其纺而货之,仍禁男子不得擅入,以远其嫌”。“施医院”的设置也非常普遍,“每数里即有夏屋渠渠,萃贫民而疗其所患,其他城乡皆然”。这类救助组织的经费由官绅富民凑集,若有不足,“则或辟地种花养鱼或会众演戏、弄杂耍,纵人往观,而收其入门之费、赁座之值,以资善举”④同上书,第134-135页。。他对英国“施医院”的情况特别关注,曾在游记中数次提及。他指出,“施医院”“聚贫民之病者而治之”,入院男女分别居住,衣食药物皆由院中置备,老人、幼孩“以图画器玩娱之,或制几安四轮于足,使凭之以自行”。每院有医士数十人,可容千百病人,经费由富人捐集,房屋亦由富人捐建;如当地无富者,则“就地醵金为之”。“施医院”在英国非常普遍,“城乡市镇,所在皆有,大都会辄数所,伦敦尤多”⑤同上。。
光绪四年(1878年),驻德国使臣李凤苞曾在一日内分赴“捐养阵亡弁兵之妻子”和“捐费以赡书院教习之孤寡”的两场“善会”。他写道,所谓善会,系指“大家妇女罗列什物,招人择购,以资济人者”。举办善会是西人惯用的募捐办法:“欧洲养老恤孤各堂经费偶绌,或他国有水旱偏灾,则王公将相之命妇闺秀相约成会,或歌舞,或演戏,函招绅商观听,或出亲置之针黹、石刻、油画,或捐己之首饰玩存,或设花果酒肴,或集衣饰什物,函招相识者来会,抬价劝购;或会集教堂、跪求布施,但以招徕之广、劝募之多者为荣,即笑语诙谐,勉效市井,亦不惜也。国后、王妃亦乐为会首,以为之提倡,有舍身救世之遗风焉。”①李凤苞:《使德日记》,载曾纪泽:《使西日记(外一种)》,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41页。
光绪五年(1879年),在法国巴黎的曾纪泽也参加过募资助学的“跳舞会”。其日记中载:“申初二刻,至伯理玺天德格勒斐家,谒其夫人,前数日发帖约期者也。子初,至跳舞场,观男女跳舞极久,亦前数日下帖迎请者。西人婚姻皆男女自主之。跳舞会之本意,盖为男女婚配而设。官民常设公会劝捐,以拯困穷,多以跳舞为题。本日跳舞,系法国兵部尚书主政,其题则捐钱以助义塾。中国使馆亦捐一百佛郎,约一十三两有奇也。子正二刻归。”②曾纪泽:《使西日记(外一种)》,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56页。他在此指出,西方的跳舞会虽本为男女婚配而设,但也常常用于慈善募捐。
光绪十七年(1891年),任出使英、法、意、比四国大臣的薛福成在日记中记载西方教育制度时,也涉及关于慈善教育的内容。比如他曾写道:“西洋各国教民之法,莫盛于今日。凡男女八岁以上不入学堂者,罪其父母。男固无人不学,女亦无人不学。即残疾、聋瞽、暗(喑)哑之人,亦无不有学。其贫穷无力及幼孤无父母者,皆有义塾以收教之。”③薛福成:《筹洋刍议——薛福成集》,徐素华选注,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01页。光绪十八年(1892年),他还参观了英国一处“贫孩院”,院中“有厨房,有书库,有浴室,有饭厅,有读书堂,有讲经堂,有做工所,有演艺场,有洗衣所,有男孩卧室,有女孩卧室,秩然不紊”,收养2~20岁的男女少儿300余名,“其教导皆用女师,亦颇爱诸孩如其子。聪颖之孩,常有成学业以去者;其次则出为兵丁,为乐工,为画师,为木匠,为裁衣,及一切众技,岁有若干人。诸孩所造器皿,无不精巧,即代鬻之以供本孩之用”。他在观摩“贫孩院”孩童的军事和器乐表演后不禁感叹:“于戏,至矣尽矣!毫发无造憾矣!吾不意古圣先王慈幼之道,保赤之经,乃于海外遇之也。”④薛福成著,蔡少卿整理《薛福成日记(下)》,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年版,第742-743页。
通过出洋使者们的这些零星记载,可以看出当时的国人对西方慈善演艺的初步理解和认知。具体地说,当时他们基本上已经开始认识到,在慈善救济活动中采用演艺的形式,可以取得较好的效果。他们之所以记载这些事情,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感慨。例如光绪三年(1877年),张德彝随郭嵩焘、刘锡鸿出使英国,在记录中提及英国慈善医院的“各项经费,率为绅富集款。间有不足,或辟地种花养鱼,或借地演剧歌曲,纵人往观,收取其费,以资善举”,他也承认演剧筹款之类的做法“诚义举也”。①张德彝:《随使英俄记》,载刘锡鸿/张德彝:《英轺私记/随使英俄记》(钟叔河主编“走向世界丛书”),岳麓书社1986年版,第427页。
慈善演艺事象对出洋的使者而言无疑是新颖的。将娱乐演艺运用于慈善事业中,恐怕更是他们未曾考虑过的。不过,这些使者的相关见闻即便与西方国家慈善演艺的实际情况之间没有很大的出入,但也仅是表层的认识,他们尚未就慈善演艺本身所包含的慈善意识及其与社会的关联进行深入的思考,以至于回国之后也没有积极地提倡在慈善事业方面多向西方国家学习,更没有就慈善与演艺的结合向国人尤其是当政者提出相关的建议。
随着近代中西之间的交往逐渐频繁,在国人出洋游历、考察的同时,西方国家亦在通商口岸进行着越发频繁且多样的经济、政治、文化活动。所以,各通商口岸城市当时就成了中西文化交汇的重要地点,而外国来华人士所举办的慈善演艺活动最初也是在这些城市中产生的,其中尤以上海为典型。
上海自1843年开埠后,各类洋行、商行、货栈、船坞码头等工商事业伴随着对外贸易的增长不断涌现。截至1876年,上海已陆续开设有德丰银行、汇中洋行等104家洋行,祥泰字号、永达仁字号等17家丝栈,顾寿泰字号、邢恒顺字号等61家丝号。②葛元煦、黄式权、池志瀓:《沪游杂记 淞南梦影录沪游梦影》,郑祖安、胡珠生标点,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79-81页。商贸成为城市的基本动力之一后,人口的增加、商人阶层力量的增强、近代化城市管理方式的引进等因素就一道推动了上海都市区的发展。该时期商业活动的频繁和西人习俗的影响,使得上海市民的社会生活方式,特别是消闲和娱乐方式开始发生重要的变化。③参见郭常英、岳鹏星:《寓善于乐:清末都市中的慈善义演》,《史学月刊》2015年第12期。比如,时人记载说:“第一开心逢礼拜,家家车马候临门。娘姨寻客司空惯,不向书场向戏园。”④《洋场竹枝词》,《申报》1872年7月12日第3版。我们从中不仅可见“礼拜”作为时间单位的渗入和普通市民“(奔)向戏园”等事象,还可以联想到上海民众日常生活的变化趋向。从经济活动到文化生活,外国影响的逐渐加强,为这些口岸城市频繁举办慈善演艺活动奠定了基础。同时,外国演艺体裁也成了“西艺东渐”大潮中最初的形式,外国戏剧、马戏、影戏、西洋魔术乃至钢琴演奏等纷至沓来,日渐兴旺。演艺作为当时西方人助益慈善的重要方式之一,由此得以利用租界的空间保障和社群集聚的文化效应在上海落地生根并持续壮大。
英国人因开展贸易的需要,在开埠后的上海活动足迹最多。最早有关上海的音乐义演的记载便是英国人举办的演出。据报纸记载,“上海之有义务表演戏剧”“由英人开其端”,“第一次开演为1850年。戏园为一货栈,于1866年始组织上海素人演剧戏会,第一次所建戏院为木制,于1871年被焚,乃重建之”。①《英人来沪小史(二)》,《申报》1930年8月20日第18版。当然,有关英人活动的具体情况的史料发现得还比较少,所以尚不能清晰展现当时的情境。不过,可以想见当时英人已经将慈善演艺活动带入租界之中,甚至由有组织的团体来实施,对其颇为重视。1861年,有外国音乐爱好者在致《每日航运新闻》(北华捷报馆出版的英文广告日刊)编辑的信札里表示,租界的特殊环境让观演音乐成了重要的休闲活动,但上海的音乐演出很少,所以呼吁上海业余音乐爱好者组织一个声乐和器乐协会来举办音乐会,不但可以获利,还可以拿出部分款项用于慈善事业。信中还写道:“如果我大胆提出的建议得以实施,上海的业余音乐爱好者们将……获得对于那些音乐欣赏者的利益。”②《音乐和慈善》(Music and Charity),《北华捷报》(The North-China Herald)1861年12月28日第3版。可见,这名音乐爱好者具有将演艺与慈善相互结合的意识,并愿致力于音乐演艺事业,只是由于史料的局限,目前尚不知道他的倡议是否被采纳并开花结果。
“丁戊奇荒”③中国近代灾荒频频,“丁戊奇荒”则是指19世纪70年代中后期肆虐于华北地区的特大旱灾。这场灾荒从光绪二年(1876年)持续到光绪五年(1879年),席卷山西、河南、陕西、直隶、山东五省,堪称晚清最为惨烈的一次灾荒。期间,大量灾民四处逃荒,上海县城周围也积聚了不少从北方来的难民。尽管上海距华北灾区千里之遥,但在华的西方慈善团体当时亦设法帮助灾民。例如,为了确切了解灾民情况,有牧师进入灾民群体中打听,以便制定慈善活动方案。④参见《为山东难民举办的慈善音乐会》(Charity Concert For Shantung Sufferers),《字林西报》(The North-China Daily News)1877年3月12日第3版。当时的业余戏剧团则为慈善音乐家提供演出场地,免费给予他们剧院使用权,募集来的1000美元悉数交给工部局,救助上海周边难民之后,用余款继续助益北方难民。有关史料还记载:“(上海工部局)要求名誉秘书转达其对芬图姆先生的诚挚感谢,芬图姆先生向他的同事雷穆萨先生和伊伯格先生提议向成功协助音乐会的业余爱好者表示衷心的感谢;向业余戏剧团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他们慷慨地给予免费使用剧院的权利。”⑤《为山东难民举办的慈善音乐会》(Charity Concert For Shantung Sufferers),《字林西报》(The North-China Daily News)1877年3月12日第3版。募捐者“愿意尽最大努力减轻痛苦,因为灾民正处在受苦的境地”⑥同上。。西方人筹办慈善音乐会,救助“丁戊奇荒”灾民群体,虽然不可避免地带有殖民者的立场和宗教渗透的性质,但也蕴涵了一些慈善理念,让音乐艺术以慈善的方式公演,就当时的语境而言还是不无积极意义的。中国人也通过这类演艺,管窥了西方艺术及慈善理念,为自主进行慈善演艺并传播和推广之酝酿了契机。
外国人士对音乐演出的热情,以及他们自身慈善演艺意识的影响,使得西方慈善演艺活动在清末的上海公共租界频频出现。当然,此类活动并非仅针对当时国内的受助人群,也包括对西方受难群体的援助。例如当时的报纸上有这样的报道:“……尽管天气不好,但在大厅里举行的援助最近在德国和奥地利的洪灾受难者的慈善音乐会还是人满为患。音乐会提供优秀的表演,每一个节目都被听众仰慕,即使是最角落里的观众也用心地听……”①《一场为德国和奥地利受难者举行的音乐会》(Concert in Aid of the German and Austrian Sufferers),《北华捷报-最高法庭与领事公报》(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Consular Gazette),1883-3-7,019版。可见,当时上海的西方音乐会上已经出现管弦乐队,管弦乐器在专业或业余演奏家的表演下,深受乐迷喜爱。当时的报纸还记载:“音乐会以一个由两个第一小提琴、一个第二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长笛和钢琴组成的管弦乐队的《重生曲》序曲开始。它是由我们的专业和业余的顶尖乐器演奏家完美地演奏的,当然也是自第一届爱乐会以来上海听到的最好的管弦乐曲之一,这首序曲是上海业余音乐爱好者特别喜爱的……得到了应有的掌声……”②同上。此次慈善演艺活动“总体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管理委员会将对……每一件音乐作品的上佳表现表示祝贺……从收益的角度来看,门票销售的结果远远超出了预期”③同上。,即该活动不仅得到了当时有关管理机构的肯定,而且收益颇丰。
可见,在租界中举办的慈善演艺活动发挥了一定的社会作用。通过此类个案可以想见,生活在通商口岸城市的外国人对慈善演艺活动的筹办和参与,将推动近代意义上的慈善演艺在当地的发展壮大,进而客观上为国人提供慈善演艺活动方面的参照对象,有利于国内相关观念和实践的发展。
五口通商之后,清政府主动或者被迫向西方国家派遣的使节中已有人对西方的慈善演艺活动有了比较感性的认识。这些认知有助于国人了解西方的此类活动,但也只是更多地出自走马观花式的描述,并没有推介将慈善与艺术、娱乐相互融合的理念。这些使节的参访经验似乎并没有对近代中国的慈善演艺产生显著影响。另外,一些具备慈善理念的来华外国人,面对需要救助的中外民众,在中国的土地上积极开展了慈善救济活动,其中的重要方式就是慈善演艺,并以举办西洋器乐音乐会为主。此间,以上海为代表的各通商口岸城市,因其独有的环境基础,使得蕴含近代性因素的慈善演艺活动顺利萌发并兴盛起来。可以说,此类活动既丰富了当时国人的观演经验,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国人主动举行慈善演艺活动创造了基础和条件。
慈善演艺事业在近代中国慈善事业转型的历史进程中逐渐萌发,西方慈善演艺起了不应忽视的参照作用。西方人在华举办的一些慈善演艺活动固然有美化自身形象的嫌疑,而且主观上也并非真正为了积极支持中国形成自身的慈善演艺事业,但是这些慈善演艺活动与当时的一些华人使节在国外的有关见闻共同构成了中国人认知慈善演艺的背景因素。中国人由此吸收了慈善与艺术、娱乐相结合的思想,更结合自身的文化特质,逐渐发展出了具有中华特色的慈善演艺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