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味入心慰平生

马亚伟

秋风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广阔的田野里肆意翻滚着，所到之处皆秋色。秋空又高又远，流云如花朵般自开自谢，仿佛正在空中写一首美丽自由的抒情诗。秋天的画幅无疑是最诗意的，斑斓的色彩，精彩的构图，每个角落里都是绝美的风景。季节的画笔灵感迸发，随意一描便是绝无仅有的佳作。

可是在父亲眼里，秋天的诗意是被忽略的。歌颂秋风的浪漫以及秋空的邈远是矫情的，秋天对一位农人来说，不过是水到渠成的必然。“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天只是沉甸甸的汗水化作沉甸甸的收获的季节。所有的付出，都在秋天见了分晓。如同揭榜的考生，田野上写着成绩单，一目了然。把成绩写在大地上，一直是农人的生存姿态。

田野里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气息，那种气息亲切又熟悉，淡淡的香里有淡淡的甜。果园里的苹果、鸭梨都熟了，累累果实压弯了枝头，清甜的气味阵阵飘来。父亲仰望着枝头，眼神里流露出骄傲和欣慰的神情：“瞧这苹果树多好看，拿出手机拍个照吧！”我想起一幅很经典的摄影作品，拍摄的就是农人在果园里露出灿烂的笑容，摄影作品里农人的表情跟父亲一模一样。我赶紧拍下一张父亲在果树下的照片。我摄影技术不好，照片拍得平淡无奇，但父亲很满意。果园飘香，秋味入心，他在其中，这就是最满意的事。丰收的秋天，激发了父亲心底的孩子气。他爬上苹果树，小心翼翼摘下枝头一个很大的苹果，笑着说：“瞧这苹果，算不算‘果王’？快有一斤重了！”父亲沧桑的脸上笑容灿烂，每个笑纹里都写着“幸福”两个字。

秋天的庄稼收敛了张扬之气，都变得谦逊起来。玉米露出金黄的笑靥，高粱擎起热烈的火把，谷子低垂着沉甸甸的头颅，大豆偶尔发出清脆的开裂之声……这是有声有色的秋天，也是有情有义的秋天。秋天没有辜负农人的付出和期待，回馈给人们丰美的果实。父亲贪婪地看着这满地丰饶，感慨地说：“秋收万颗子啊！真是万颗子！”我知道，这万颗子的背后，隐藏着父亲无数的汗水。农人的付出，可算是世上最辛劳的付出。春天的播种，炎夏的耕耘，其间要禁得住暴风骤雨的考验，禁得住烈日炙烤的煎熬，才会熬到丰收的秋天。漫长的付出和等待，漫长的期许和憧憬，终于闻到了秋天的味道。

我向父亲抛出了一个诗意的问题：“爸，您说秋天的味道是什么样的？”父亲哈哈一笑说：“秋天的味道是粮食的香、葡萄的酸、苹果的甜、苦瓜的苦、辣椒的辣！”没想到父亲给了我这样细致诗意的答案。秋天的味道对父亲来说，是生活的五味，是人生的五味。有了这样的五味，再多艰辛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秋味入心，可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