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青
(江西省景德镇市浮梁县青虹工作室 江西 景德镇 333400)
陶瓷绘画自发展之初便与中国画密切相关,自清末程门父子拟黄公望画意于瓷器绘画并题跋落款之后,陶瓷绘画艺人的独立思想开始显现,到如今学院派的陶瓷绘画艺术家的作品表现出强烈的自我思想和当代绘画的特点。由此可见,陶瓷绘画这种艺术形式对于其他的绘画形式具有良好的包容性。笔者旨在通过分析美国哈德逊河油画流派的理念来源与形式特征,以此探讨陶瓷绘画山水题材的创作与创新,为推动陶瓷艺术的繁荣与发展提供参考。
陶瓷绘画是用专属工具把矿物质颜料以陶瓷绘画所独有的工艺流程绘制在陶瓷上的一种艺术形式。它作为一个单独的艺术种类,不但拥有和其他画种一样的绘画性,同时陶瓷作为载体也拥有自己独特的材料特征和绘画特点。
陶瓷绘画艺术可上溯至彩陶装饰,随中国的历史发展而自成体系,然而真正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种类,其渊源可以追溯到晚清民国时期,以安徽籍贯人士为主的新安画派名家创作的浅绛彩瓷,这些浅绛彩瓷是由画家自觉创作的,并融合了中国传统书画艺术的诗书画印等元素,直接促成了陶瓷绘画从自古的“工匠装饰”到“文人作品”的转变。自浅绛彩瓷开始,陶瓷绘画在工艺和绘画方式上越走越远,产生了后世的珠山八友“新粉彩”瓷以及近现代的文人陶瓷绘画,乃至于后来受西方绘画理念影响而出现的现当代写实、抽象等陶瓷绘画作品。陶瓷绘画作为一个后兴起的艺术种类,不但因为绘画材料的进步而日新月异,还因为它对于不同艺术形式的包容性而越发的繁荣。
陶瓷绘画以其独特的烧制方法和材料特征而闻名,它的表现手法多种多样,按照工艺种类大体上分为釉下彩和釉上彩两种主要方式,其中釉下彩又分为青花、釉里红、釉下五彩等;釉上彩又分为粉彩、古彩以及新彩等;而颜色釉绘画作为后兴起的陶瓷绘画方式,也逐渐被艺术创作者所广泛运用。陶瓷绘画的各种表现手法在运用上也并不拘泥于单独一种,为了达到绘画效果可以互相结合运用。
陶瓷绘画由于不同工艺种类的工艺特殊性与材料特殊性,所呈现出来的形式语言与美学风格也大为不同。所以在表现与设计上,需要根据相应的工艺与材料来进行画面设计。例如高温颜色釉绘画因高温环境下烧制的物理化学反应,决定了它具有其他陶瓷绘画不具有的独特肌理质感与瑰丽的色泽;釉下五彩绘画因为其绘画方式接近于中国画,非常适合表现淡雅与润泽的画面效果;而釉上粉彩的工艺技巧,使得粉彩具有独特的玻璃质感,显得格外的细腻温润。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欧洲的各行各业盛行着浪漫主义运动,从文学到哲学,乃至音乐和绘画,热烈追求理想世界的文艺创作思潮在欧洲绽放。这股浪漫主义思潮也借着文学作品与画作被人们从欧洲带去了美洲。
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作为美国超验主义(也叫“新英格兰超验主义”或“美国文艺复兴”)的开创者,他和后来的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是超验主义的代表人物,而超验主义的思想来源之一,便是欧洲的浪漫主义文学。超验主义重视人性中非理性的、情感的和知觉的一面,他们崇敬自然、敬畏自然,此哲学观念的倡导者都试图从自然中探寻“超自然”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与这种思想不谋而合的浪漫主义思潮正在欧洲大行其道。
虽然哈德逊河画派的画家们大多上承欧洲浪漫主义思潮,但同时又深受美国本土的爱默生超验主义哲学的影响。在这种思想影响下的画家们,将浪漫主义与超验主义一起具体化地表现在哈德逊河画派的风景画作品中:哈德逊河画派所描绘的壮丽景色,往往蕴含着巨大的幻想成分,在细腻、精确的写实基础上,运用夸张及戏剧化的排布组合,再加以整体构思,使之统筹升华为一幅静谧崇高的自然史诗。
“如果从哈德逊河画派的整体发展路线来看,在科尔之后,由杜兰德、丘奇、肯萨特延续下来的风格都遵循了三条原则:田园风光的情调、洛兰式风景的构图和一丝不苟的细节。”
哈德逊河画派的第二代画家们,其中在美国本土和国际上最负有盛名的就属阿尔伯特·比尔施塔特(Albert Bierstadt,1830~1902)和弗雷德里克·埃德温·丘奇(Frederic Edwin Church,1826~1900)。
他们通过篇幅巨大的全景式远景,理想而又戏剧化的将景色排布在画布之上,宛如在远处眺望式的全景构图,营造出一幅不可能在现实世界观看到的宏大场景,极具戏剧性的画面张力升华般的展现出了荒野与自然的宏伟壮观,并表达出了人们对于自然的敬畏和感叹(见图1)。
图1 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内华达山脉之中
哈德逊河画派的后续成员依然遵从了画派创始人科尔以及杜兰德的绘画传统。他们在野外细致的观察之后,用超级写实的素描刻画细节、描绘草稿,然后回到画室进行二次创作。最终的画作仅从形态上看是非常精确的写实主义,这与后来的印象派并不相同,他们从不为光线而牺牲物体的形象,画面中描绘的任何物体都是完整而细致的,这种对自然的超级写实和对荒野的细腻描绘,一度让观看的人仿佛置身于荒野之中正在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
丘奇与比尔施塔特等人还通过薄雾与光线在画面上营造出的神圣静谧、浪漫与崇高的感觉。天空中清晨与傍晚的霞光,浓云中透射出强烈的光线,这些都为作品增强了浓烈的色彩与明暗对比。瀑布与湖面的反光,最远处山峰上的阳光与云层投下的阴影,这种统筹全局、升华般的光色运用,更是营造出了一种史诗与神圣的氛围。这也是为什么哈德逊河画派后期被称为“辉光派”的原因。画作上展现出的这种神圣静谧、浪漫与崇高,极大的激发了当时的美国人对新大陆的归属感。
在哈德逊河画派诸位成员的作品里,除了常见的油画绘画表现手法之外,画面上经常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薄雾——大自然的面纱。
哈德逊河画派不仅要再现自然的真实与细节,并且还要融入画家感悟的刹那,特别是画家捕获和刻印下那层飘荡笼罩着的薄雾的刹那。或许正是这若隐若现的雾霭,给哈德逊河画派作品中明暗相间的画面以一种遥望的距离,一种朦胧的美感。这种自然界的明暗对比和弥漫于其中的薄雾,呈现出一种脱离实际的神圣静谧感,也恰恰反映出科尔的自然观。是自然与人类、荒野与文明这些对立物的体现,是自古以来人类无法摆脱的冲突和矛盾。而那层薄雾则反映出爱默生对自然的另一种解释:自然的神秘。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仿佛像这层敏感的雾霭,若明若暗,若即若离。科尔曾经这样描述天空:
“湛蓝的天空是自然界的灵魂,其中孕育了自然万物的光影和色彩……正因为有了天空的存在,朝霞和夕阳才显得如此美妙动人。”
由此可见,对描绘题材与对象的选择和提炼,以及秉持什么样的核心精神去塑造画面,都直接的影响到了画面的最终完成效果,哈德逊河画派画作中表现出的静谧崇高感,也许正在向后来的艺术家们启示:将画家的精神与创作激情提炼的更加深邃,使之不再是浮于表面,让这种精神内核蕴含更浓厚更深入的情绪,才是再现这种静谧崇高感或者共鸣感染力的核心因素,最终达到逐步推动画面意境的升华与完善。
哈德逊河画派画作中理想而富有戏剧性的构图,以及强烈的光色运用,无疑对画面的塑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们在写生取材之后进行理想而戏剧化的排布构图,与中国画六法中的“经营位置”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国绘画注重留白和自然的构图方式,以画家的视角营造画面的丰富性,注重“可行、可望、可游、可居”。在山水画中,画家会在树林之中布置曲径通幽,在烟云边露出楼阁一角,从而通过隐晦的方式触发欣赏者的思考与联想。相反,西方绘画更注重细节和复杂的构图,通过哈德逊河画派的画作可以分析出,他们更擅长用较为直观的方式向欣赏者阐述,通过焦点透视塑造出空间的纵深感,细腻而真实的细节刻画塑造出瞬间的静谧感、物象的交错和重叠来营造画面的气势和崇高感。
同样哈德逊河画派中强烈的光色运用能塑造更加真实的体积感与更加浓烈的情绪,从而增强画面的冲击力和感染力。而中国山水画的墨色是经过对物象色彩的高度提炼概括的意象化传达,这种高度概括性的绘画语言同中国画的构图方式一样注重含蓄而隐晦的传递信息。
这两种表现手法各有优势,“可游可居”的要求,决定了散点透视构图方式更具备“可游”的律动性,线性的观察方式更能够达到出“步步移,面面观”的欣赏要求,也更能触发天人合一的文人意趣,其方式更加隐晦和委婉,引起共鸣的方式更加悠远绵长。而焦点透视的构图方式和写实的刻画手法以及对光色的统筹运用,能够以固定的视角、较为贴近真实的方式展现静谧的自然景色,注重画面的直观性,画面效果冲击力和瞬间感染力更强。
得益于陶瓷绘画材质特征的包容性以及不同工艺手法的叠加运用便捷性,我们完全可以在需要不同的画面效果时仔细甄别,融合运用,最终使表现手法和陶瓷材质的特点完美的结合起来,达到更好的画面效果,使画面所要表达的情感与蕴含信息的感染力都得到提升,最终达到“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的目的。
笔者深入探讨了陶瓷绘画对美国哈德逊河画派的油画艺术借鉴与吸收的可能性,从理念来源到形式特征进行了深入分析。
首先,通过对陶瓷绘画的概念和形式特征进行了梳理,阐述了陶瓷绘画的历史渊源与材质独特性。
其次,对美国哈德逊河画派的理念来源与形式特征进行追溯和分析,分析出了其背后的核心哲学以及构图、刻画方式和光色运用的特点。
最后,对哈德逊河画派的画面静谧崇高感的来源进行了解析和思考,对表现手法进行了借鉴与吸收,强调了深化提炼情绪和有机融合表现手法的重要性。
通过分析与研究,笔者深刻认识到了哈德逊河画派之中的独特价值以及可以吸收运用到陶瓷绘画创作中的重要构成因素,展现了陶瓷绘画的包容与发展潜力,期待它在当代艺术中更加良好而持续的发展,为绘画艺术的繁荣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