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谢觉哉日记》是党史研究的重要资料,1984年出版时删节了部分内容,学术界对此有诸多猜测。笔者通过考察日记手稿原件,从手稿的保存及散佚经过、新中国成立后日记没有出版的原因、参加革命前日记减少原因等角度,对学术界的猜测作一正面的回应,解答其中的疑惑。
【关键词】谢觉哉日记;出版;删节
【中图分类号】K26;D2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6-6644(2023)05-0089-08
在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许多人有写日记的习惯,著名的有周恩来、林伯渠、谢觉哉、萧三等人。他们勤奋笔耕,为后人留下了《周恩来旅日日记》《林伯渠日记》《谢觉哉日记》《萧三日记》等著作,对于党史研究起到重要作用。这些日记大都呈现出“片段式”特征,能够将革命家生涯的某一阶段活动展现在读者面前。根据已有的资料来看,真正做到全景式展现人生精彩华章的,仅有“延安五老”之一谢觉哉记述的《谢觉哉日记》而已,时间跨度超过半个世纪。因此,《谢觉哉日记》自1984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以来,学术界一直对其保持浓厚兴趣,并发现部分内容疑似有删节的情况。有人将删节内容与整风运动等历史事件相联系,造成臆测纷纷。在谢觉哉夫人王定国的帮助下,笔者得以见到日记手稿原件,将其与1984年公开出版的《谢觉哉日记》进行比较,考证差异形成的原因,解答疑惑。
一、日记手稿的保存状况及散佚经过
虽然学术界有质疑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被删减的声音,但尚未有人细致考证日记完整版的起始日期、截止日期以及保存情况。
谢觉哉逝世后,他的日记手稿是由其夫人王定国牵头组织整理并最终出版的,因此她对手稿的保存情况知之较详。王定国回忆说:“当年常听谢老说起,他14岁起就开始记日记了,一直到他晚年卧床不起,坚持大约有70多年,很少间断。”谢觉哉出生于1884年,他在14岁时恰是1898年,这是他写日记的起始年份。对于日记手稿的截止年份,王定国也给出了解答。据她回忆:“最后几年的日记只要可能还是他自己写,实在不能写时,我们便根据他的口述记录,一直到1969年。”(谢觉哉逝世于1971年)因此可以判断,假使有完整版的日记手稿,那么它的年份应是从1898年至1969年。
迄今尚存的谢觉哉日记手稿,分布在三个历史时段。第一段包含1913年及1919年至1922年,第二段是1937年至1949年,第三段是1949年至20世纪60年代。
谢觉哉是在大革命时期参加革命的,那么他参加革命前的日记在哪里呢?他在大革命时期的日记又在哪里呢?
谢觉哉从少年时代开始写日记,他参加革命前的日记,原本在20世纪世纪二三十年代藏于湖南宁乡老家的屋舍。1944年4月1日,谢觉哉在延安收到儿子谢子谷寄自老家的来信:“你老的日记也散失了一些,就是年来信札,因种种关系,家人胆小,竟付丙丁深为可惜。”也就是说,到了20世纪40年代,谢觉哉参加革命前的日记业已部分丢失。
新中国成立初期,谢觉哉也很关心藏在老家的日记的下落,在1953年曾致信老家询问,得到的反馈并不能使他感到满意。对于这一信息,可以从他在1953年10月6日的回信中读出。他在信中写道:“我家小孩子有一股要进学校和升学的风,可是会读书的很少,读了若干年,连我的信都看不懂。我写的抄的本子、藏在家里的都当做烂纸丢了,你想还读什么?”另据谢觉哉之子谢飞回忆:“1910年至1920年代谢觉哉藏在家里的一些日记、笔记本被丢弃了。1957年他回乡后只找到几本遗下的。”
对于谢觉哉参加革命前的日记手稿,王定国也回忆说:“谢老从家乡外出工作前,已经写出大量的日记和读书札记,可以装两大网篮。这些日记原都保存在宁乡老家,全国解放后,曾多方面设法寻找,可只找到1913年的一本和1919年到1921年残缺不全的三本,其余的都找不到了。”
对于谢觉哉在大革命时期的日记,王定国指出:“大革命时期的日记很珍贵。谢老说:在大革命失败后,他遭到国民党通缉。整天隐姓埋名,东躲西藏。随身携带那些日记到处转移。后来怕万一不幸落入敌人之手,只好摘录了一些出来,取题目为‘百日草放到朋友那里,后来被他们遗失了。”
土地革命时期的谢觉哉,原本也是有日记手稿的。王定国说:“1933年1月他在上海全国总工会工作,又开始写日记了。5月到江西瑞金任中央工农政府和毛泽东的秘书长。1934年长征。尽管当时的环境条件都十分困难,当他仍然坚持写日记。为减轻负担,他写的字,小到芝麻粒那样大小。密密麻麻地,但却很清晰。长征途中几次要求轻装,他连防寒的一条毛毯都扔掉了,但他总舍不得丢掉日记。”同时,她也道出了这部分日记手稿的结局。她说:“但是1937年7月谢老奉命出任我党驻兰州办事处代表,将从中央苏区到长征及初到陕北的日记和一些物品留在延安。谁知在日本飞机轰炸延安时,竟不幸全部被烧毁了。只留下一个不怕火烧的砚台。”
对于手稿其他部分的保存状况,王定国也有相关记述。对此,王定国说:“总算万幸,从1937年秋到谢老临终前的日记,几乎全部保存下来了。一本本,一页页,都是他革命实践的真实记录,也是他一辈子‘好学深思的最好见证。”
综上所述,1984年版的《谢觉哉日记》,新中国成立前部分仅包含1919年至1922年以及1937年至1949年两个时间段的日记,在很大程度上并非由于人为的精简,而是严酷的战争环境造成的。
二、新中国成立后日记未出版原因考析
通过考察《谢觉哉日记》手稿,可以发现谢觉哉在新中国成立后也是有写日记的。但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截止年份为1949年。也就是说,有必要探究新中国成立后的内容为何没有一同出版的原因。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处于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历经“三反”“五反”运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等。是否因为谢觉哉在日记中谈及这些运动,因而不便公开呢?答案是否定的。
新中国成立后,各项制度建设如火如荼,保密制度亦是其中之一。1950年10月,中共中央发布《关于加强保守党与国家机密的决定》,指出许多老经验已不适应于新中国成立后的社会环境,必须把原来“零碎的局部的保密工作”发展成“全面的、系统的、人人负责、严格的、经常的保密工作”。1951年5月,中共中央下发《关于加强保守党与国家的机密的补充决定》,指出:“保守党与国家的机密,乃是关系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最大利益的问题。各级党委必须重视保密工作,并将这件工作作为自己经常注意的工作之一。”同时,该决定还就干部写日记等问题作出极为严格的规定,指出:“为纠正个人笔记、日记中的无所不记以致发生严重泄密的现象,特规定今后任何同志的私人笔记、日记均不得记载有关党与国家的机密事项;过去一切个人所积存的带有机密性的笔记、日记均应作一次彻底的清理,除负责同志的私人笔记或日记确有保存价值进行登记交档案室保存外,其余一律销毁。上述工作,须于一九五一年十月底全部结束,并将清理结果逐级上报。”
从上述内容可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谢觉哉日记》能够保存到今天不啻于一件幸事。对于政坛的大事小情,谢觉哉不可能将其前因后果写入新中国成立后的日记中。对于党和政府的重要会议,“补充决定”也指出:“一切带机密性的会议,应指定专人记录,不准个人记录。会议记录须定期整理、审核、归档。”
以“高饶事件”为例,“高饶事件”堪称新中国成立初期政坛的一声“惊雷”。那么,在谢觉哉日记手稿中,是否有相应的论述呢?从手稿来看,的确也有几处表达。事件的揭露使谢觉哉出现失眠状况。他在1954年5月1日的日记中写道:“有人告我治失眠和血压高的方子:红枣(不用大的)、枸杞煮水临睡服,治失眠有效。”5月22日,他在日记中写道:“夜服安眠药片才能入睡”。5月26日,他写道:“独自回到益寿堂,服安眠片睡了两次,才稍清醒,以后安眠片须带在身上,失眠就吃。”同年9月10日的日记记载:“昨夜没睡好,今日未作事。”
从中可以看出,对于“高饶事件”,谢觉哉的反应与其他干部并无二致,也是感到震惊、诧异和忧虑。除此以外,他在日记中再无对该事件表达任何个人感想。到了1955年,虽然他的失眠情况并未改善,但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这个事件引起的。正如他在1955年1月8日的日记中所写的:“夜失眠,大概是多吃了饮食之故。”
除了保密制度外,还有一个原因使他新中国成立后日记的篇幅远不及革命时期。新中国成立后,谢觉哉出任第一任内务部部长,时间长达十年之久。当时,内务部部长这个职位工作异常繁忙,抢险救灾、拥军优属、民主建政等工作皆为分内之事。到底忙到什么程度呢?他在日记中也有相关记述。例如,在1949年10月14日的日记中,他写道:“四时至政委参讨,总理讨论政法各部会条例,归已十二时。”在11月18日的日记,他写道:“下午开政协会至夜十一时半才散。”在同年11月29日的日记中,他写道:“下午八时,至中南海参加全国委员会常务会。归十二时余。”此类描述,在这一阶段的日记中并不少见。时年已是古稀的谢觉哉,既无时间,也无精力在日记中长篇大论,因此新中国成立后的日记大多是寥寥数语。他在外地考察期间写出的日记,字数往往比在京期间稍多一些。但是,王定国指出:“他在日记中记下了所到之处群众的反映和意见,写下了旅途随笔和大量的风光诗、抒情诗和赠答诗词。”可见,谢觉哉在新中国成立后写的日记价值体现在文学层面,而非史料价值。
《谢觉哉日记》是在1984年出版的,当时正值谢老百年诞辰。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版日记,除了纪念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之外,更兼有为学术界提供历史资料之美意。对于这一初衷,王定国等人说得比较清楚。他们在《谢觉哉日记》的后记中指出:“《谢觉哉日记》现在已经整理出版。这部日记是谢觉哉同志漫长革命生涯中所闻、所见、所历的实录。日记的问世,将为我国近代史的研究和中国共产党党史的研究,提供珍贵的史料。”
综上所述,谢觉哉新中国成立后日记没有随同出版的原因主要为三个:一是保密制度的发展,使他无法再像新中国成立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写日记,记载多为生活琐事;二是工作过于繁忙,每天写日记的时间被严重压缩,以致内容零散,多为只言片语;三是史料价值有限,与王定国等人推动《谢觉哉日记》出版的初衷有一定落差。考虑到以上三种因素,这一部分的日记没有随同出版也就并不奇怪了。
三、参加革命前日记删减原因考析
参加革命前的日记因何删减?我们需要考察1913年的日记手稿。按照王定国的回忆,新中国成立后谢觉哉在1913年的日记曾被寻获。在公开出版的《谢觉哉日记》中,我们却未见记载。不仅如此,王定国在20世纪80年代曾组织有关机构先后编写了《谢觉哉传》和《谢觉哉评传》。在这两本书中,谢觉哉早年的事迹大多出自晚年的回忆,没有一处引用1913年的日记。合乎逻辑的推测主要有两个:一是日记年代久远,破损过于严重,虽然被找到,但是字迹已不可辨认;第二种可能是虽然字迹可辨,但是内容琐碎,史料价值不高,在修订时放弃。
另外,我们还需要从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编辑团队中寻找答案。当年,排版、印刷等工作是由人民出版社负责的。但是,手稿最初的整理、校对工作是以谢觉哉的亲属为班底负责的。对于这一点,在王定国自身的日记中有多处记述。1979年1月31日,她在日记中写道:“分写谢老传记以外的人,安排用稿纸抄写谢老日记,以便审校后交出版社。”在1979年2月4日的日记中,她写道:“谢老日记原稿不少于一百八十万字,用稿纸抄下,工作量很大,准备采取分段划分任务、限期交稿的办法,效果要好些。”她在1981年7月27日的日记中写道:“谢老孙子金圃之女配玲,利用暑假来京。她是个教师,来的时候,谢老日记要抄稿,安排她抄一批。”在1982年4月2日的日記中,她写道:“马连儒同志来见,谈谢老日记定稿排版事。”在1982年6月4日的日记中,她指出:“马连儒来,谈谢老日记、传记出版面世的事情。”
正因为《谢觉哉日记》的整理、校对工作是由其亲属完成的,开展工作的热情丝毫不用怀疑。然而,原始文本的整理工作,毕竟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工作,辨认、考证等工作都离不开专业训练以及多年累积的工作经验。因此,当日记的整理人员无力认出一些字迹时,自然不会誊录在稿纸上。还有一些记述,整理人员觉得比较“鸡肋”,可有可无,一时未能意识到其重要性,也会造成部分内容的损失,这属于人为因素。
除了人为因素,笔者通过考察《谢觉哉日记》早年的手稿,也认为在出版过程中确有合理删减之必要。谢觉哉在大革命期间参加革命,参加革命前写作日记的目的,属于自娱。在参加革命后继续创作日记的目的,则是有意识地为后人开展历史研究提供文本。因此,他在1919年至1922年的日记不可避免地带有“自娱”性质。对比手稿,可以发现出版时被合理删减的内容大致可以分成以下几类:
第一类是账本类记述。例如,1919年4月8日,他在日记中写道:“家中经手用数:买纸铜元百八枚,抄纸铜元百七十枚……共四百八十八千。”4月12日写道:“翰舒来接去市费用一百二十千文,即前脚寿乔之墨票。”9月13日写道:“姜风祺左支光洋三元,纸洋七元。”
第二类是对自己健康状况的记述。例如,在1919年4月9日的日记中,他写道:“便秘之病未愈,今后宜力守节食之戒。”1919年5月8日写道:“便秘似有转机,精神殊不振。”1921年1月11日写道:“腹胀病久不愈,真讨厌。”谢觉哉年轻时学过中医,少不了在日记中列出一些药方。他在1919年5月4日的日记中写道:“中毒者饮粪汁最效。因氯气与氢气有最亲和力,人吸入腹中随将人身中氢气夺去,化合而成氯化氢。”1921年3月8日写道:“近日精神疲倦,购服大补丸一斤,去洋九角六分。”1921年5月4日写道:“昨日服药一剂,于前方内加附子二钱,黄芪二钱。”
第三类是饮食与娱乐类。例如,他在1920年5月4日的日记中写道:“一凡以腊肉治午餐,过饱。”1921年5月11日写道:“昨晚同事吃面。”1922年3月24日写道:“十二时葆华请吃饭。” 1922年9月30日写道:“夜与秉先,耻迂下棋至十二时始寝。”1922年10月22日写道:“今日廷先寿星,在此斗棋竞日。”
第四类是无从考证类。一些谢觉哉早年的同事或友人,终其一生为教员或农民,生平事迹已不可考。例如,在1921年1月19日的日记中,他写道:“何老七来说乡间尚清净。”1921年1月21日写道:“梅昉、炳勋来此,均偶谈即去。”1月28日写道:“步行至云山宿,作稿寄本所。仅柱涛在校。”
四、延安时期到西柏坡时期日记的删节情况
虽然王定国指出,这一时期日记手稿保存情况较好,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通过考察手稿,我们可以发现,谢觉哉在1940年的日记已尽数丢失。1937年的日记仅存7月17日至12月30日部分,1938年的日记仅存1月3日至9月29日部分,1939年的日记仅存2月17日至6月21日部分,1941年的日记仅存5月29日至10月17日部分。1942年的日记仅存三个时间段:1月24日至2月17日部分;5月26日至7月8日部分;9月18日至12月31日部分。从1943年元旦至1949年秋的日记则保存较好。
这一时期的日记手稿,共由毛笔、钢笔、铅笔三种书写工具完成。其中,以铅笔的字迹保存效果最差,许多内容已不可辨,在出版时放弃部分内容。
与前期的日记类似,这一时期的日记也有许多赘述的内容。谢觉哉爱好诗文,在这一时期的日记中,他誊录了杜牧、张祐、钱希言、李后主、温庭筠、杜甫、重显、袁枚、李白、姚鼐、郑板桥、韩愈、陶渊明、曹操、卫庄、叶名琛、苏轼、聶夷中、鲁迅、毛泽东、董必武、郭沫若、李木庵等古今名人的大量诗篇。除此以外,出于政治学习的热情,谢觉哉还在日记中誊录多篇列宁、斯大林、孙中山、毛泽东、刘少奇等人的长文。这两项内容加起来,足有几万字之多。由于《谢觉哉日记》并非察看这些内容的唯一窗口,进行适当精简也是非常必要的。
为什么谢觉哉有充足的时间誊录大段内容呢?这就要从他的健康状况说起。延安时期,谢觉哉的身体状况已不适合过多参与政治活动。在1943年5月1日的日记中,他写道:“近三年来我身体大不如前,不能任繁剧或连续工作至四小时以上。”他曾在1942年9月18日致信毛泽东,指出:“我执行四小时工作制已数日,很好。政府工作检查,我只准备看报告,没去参加他们的各个会议。”从这时起,时任边区参议会副议长的谢觉哉在延安已很少参与党和政府的决策工作,所做的工作以统战工作为主。
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在编辑的过程中也被精简。例如,他在1938年4月29日的日记中写道:“打了赐保命十针,人似乎健了一点,吃了几顿粗馒头,大便也好些。”在1941年5月28日的日记中指出:“苍蝇颇多,门无纱布,须购蝇拍一支。”诸如此类的内容还有很多,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在这一时期的日记中,真正被误删的内容极少,大多与国民党军政要员有关。例如,日记手稿中有部分内容谈及蒋介石,在整理、编辑的过程中被误删。考其缘由,实为整理人员不了解当时的历史背景所致,误以为是谢觉哉过分恭维蒋介石,故而删之。其实这是多虑的,1983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书信选集》也遇到这种情况,却对相关内容予以保留。例如,毛泽东曾致信蒋介石称,“愿天下后世之人,视先生为能及时改过救国救民之豪杰”。在抗战全面爆发后的一段时间,各党派的确曾一度承认蒋介石为形式上的全国最高领袖。
实际上,在这一时期的日记手稿中,谢觉哉的确对历史上“左”的路线及其危害有过论述。但是,这些内容在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中得到完整保留。例如,在大革命时期,农民运动也曾一度误入“左”的路线。1984年版的《谢觉哉日记》,保留了他对此事的回顾。在1943年5月21日的日记中,他指出当时的农民协会,“对于人——反动的人,不知把弱者拉到自己方面来,或使之中立。反而专捡弱者打,如打雷铸寰,打左派,打熊梦飞,打袁家普,杀叶德辉等,使自己孤立。既无兵力,又无阵容”。
再如,在出版的日记中,谢觉哉在1945年1月9日回忆了柳直荀烈士牺牲时的情况。他写道:“一九三二年又看到他在湘鄂西苏当财政部长。办事结实,态度诚恳,和以前一样。一天,忽不见了,初疑其因事而发,后知其被捕,被捕原因,未及宣布而苏区失败”。
在解放战争初期,晋绥等地的土改活动曾一度偏离正确轨道。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保留了谢觉哉在1948年4月21日的日记。谢觉哉写道:“代县县长宋黎明,年二十九,抗战初期即在此打游击,土改中尚把得稳。全县连自杀的只死三十多人。”
王定国在《回眸集》中曾引用謝觉哉日记手稿的内容,指出:“谢老总是沉着、冷静,允许别人充分发表不同的意见,既讲究民主,又坚持原则。从他在1947年7月17日的日记里,可以看到谢老对当时争论所持的态度:‘前几天会议上,思敬和陈老吵架至于拍桌,大可不必。不同意见,各以为是,然究正确谁属,要待事实证明,争什么?”
在1984年版的日记中,这一段内容并没有被删除,而是稍作调整。调整后的内容是:“前几天会议上有两位同志吵架,至于拍桌,大可不必。不同意见,各以为是,然究正确谁属,要待事实证明。争甚么?”
通过比较发现,两者的差别只在于后者隐去姓名,实质内容并未受到影响。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在整理的过程中稍作“技术性”处理也是可以接受的。类似这样的“技术性”处理,在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中还有几处。对于这样的资料,学者如果不是怀着猎奇的心态,而是怀着纯粹开展学术研究的心态,并不会对他们的合理使用造成困扰。
综上所述,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的缺失问题是由多种因素共同造成的。动荡的历史岁月是造成缺失的主要原因,新中国成立后的日记没有出版主要是因其史料价值不足。在整理、编辑过程中,被迫舍去模糊不清的内容则是一个不可抗逆的因素。在整理的过程中,为了追求凝练简洁,塑造可读性,精简一些有关吃穿住行和诗文等内容,也是非常必要的,而这些内容也是谢觉哉在手稿中着墨较多的内容。人为的疏失和删节的确存在,但并不是造成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不完整的主要原因,且不影响该版日记的史料价值。相反,我们更应该感谢前人的努力,我们才有机会使用这样一本非常重要的文献资料。因此可以说,学术界对于1984年版《谢觉哉日记》缺失问题的疑惑和无根据的猜测,可以休矣,这也是完成本篇考证的初衷。
[吴尹浩,法学博士,北方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邓凯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