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地域工业建筑遗产风格特色探析*

吴 迪 刘德明 赵紫宇

(1.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 哈尔滨 150000; 2.内蒙古工业大学建筑学院, 呼和浩特 010051)

0 引 言

内蒙古自治区(简称自治区)位于中国北部边疆,地域辽阔,东北部分别与俄罗斯和蒙古国接壤,是我国北方地区较早发展现代工业的地区之一。根据地理位置内蒙古地区总体划分为东、中、西三个部分。东部地区包括呼伦贝尔市、兴安盟、通辽市、赤峰市;中部地区包括锡林郭勒盟、乌兰察布市、呼和浩特市;西部地区包括包头市、鄂尔多斯市、巴彦淖尔、乌海市、阿拉善盟[1]。自治区工业遗产丰富,工业文化底蕴浓厚,不同地区的工业遗产呈现出明显的地域差异。

内蒙古工业遗产的既往研究方向主要囊括遗产价值的评定与保护[2]、线性文化遗产保护[3]及建筑主体修缮与再利用[4]等,针对地区不同的历史成因和地域环境下形成的多样性的工业建筑遗产风格缺乏分类梳理。以此为切入点,通过实地走访调研包括呼伦贝尔市、呼和浩特市、包头市、乌海市、乌兰察布市、通辽市等自治区各地区多座老工业城市40余处工业遗产,对比分析不同时代自治区不同地域的工业遗产形成因素、建筑形式和风格特征,阐明内蒙古自治区工业遗产的多样性,为自治区工业遗产保护的理论和实践研究提供整体性视野观念,提升自治区工业遗产的保护价值(表1)。

表1 内蒙古不同地区代表性工业遗存建筑及工业生产配套设施

1 内蒙古地区工业建筑遗产发展背景及概况

1.1 内蒙古东部地区

以呼伦贝尔市为代表的内蒙古东部地区,在地缘上临近东三省及俄罗斯,工业建设上由于清朝时期外强入侵,被迫打开国门,起步发展较早,并于晚清洋务运动末期开始逐渐形成一定的规模。1896年,沙皇俄国与清政府签订《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俄国开始在中国东北地区修筑和经营东至绥芬河西至满洲里的中东铁路[5],满洲里市、海拉尔市等沿线城市留存下一大批曾经投入铁路建设使用的工业建筑遗产,城市规划方面也具有明显的网格型规划俄式特征(图1)。从中东铁路整体发展历史来看,自1898年开始动工到1952年中长铁路(中国长春铁路)正式并入中国铁路网,俄、日、清分别在不同历史时期拥有中东铁路的所有权,呼伦贝尔市工业建筑遗产形成了兼具俄日风格以及中国北方少数民族特点的独特艺术形式。

图1 满洲里市总体规划[6-7]

1.2 内蒙古中西部地区

内蒙古中西部地区自1921年平绥铁路通车后,商业环境得以打开,出现了早期工业萌芽,然而此时由于近代以来的军阀割据和战争摧残,归绥远地区仅有的几家工厂却都处在倒闭边缘。直至建国后,内蒙古地区在国家政策的帮扶下,凭借其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现代工业发展进入了一个新局面,工业、交通运输业和制造业蓬勃发展[8]。在此历史背景之下,中西部地区体现当地民族风格的工业建筑并不多,早期工业遗产形式常见为硬山屋面等中国传统样式;新中国成立后,以苏联援建的现代建筑风格为主,造型简约凝练,以功能性为主导;改革开放后以蒙牛乳业、鄂尔多斯煤矿等为代表的自治区产业园区呈现综合化、开放化的现代工业生产面貌,打造出一系列工业旅游示范基地,体现开放包容、科技进步。

1.3 内蒙古西部地区

冶金业、煤炭业、森林工业、化学工业等都是内蒙古西部地区的代表工业产业,国内外具有地标性的有乌海市贺兰山煤带、乌达矿区、卓子山煤田等丰富的煤炭资源矿区,白云鄂博铁矿区等铁矿及有色金属矿区以及丰富的化学矿藏和硅砂矿。“一五”计划后,以包头市为代表的内蒙古西部地区工业产业得到国家重点建设和大力扶持,工业厂区建设受到苏联建筑风格特色影响,厂区占地面积庞大,厂房尺度高大,装饰造型极简,强调现代主义的功能性。

团队在内蒙古自治区自然科学基金的支持下,对内蒙古东部和中部地区工业遗产进行了深度普查研究工作,西部地区主要对包头市、乌海市等城市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调查研究,由于经费及时间有限,对于巴彦淖尔市、阿拉善盟及鄂尔多斯市涉及相对较少,在已经得到当地相关部门支持、基础工作已经完成的情况下,未来会对当地工业遗存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2 内蒙古地区工业遗产艺术特色探究

在大量前期走访调研工作的基础上,从自治区各部分地区分别选取能够充分代表当地工业发展史、具有深厚遗产价值的不同时期旧工业建筑遗产群进行艺术特色分析。

2.1 内蒙古东部地区满洲里市中东铁路工业遗产群

中东铁路西起满洲里市,全线跨越了内蒙古自治区、黑龙江省、吉林省和辽宁省。自治区内集中在以满洲里市、海拉尔市等为代表的呼伦贝尔市辖区内,其中满洲里市现存大量中东铁路铁务运输设备、生产服务设施,扎赉诺尔区内遗存有保存质量极高的日俄历史街区,街区内民宅为俄罗斯人在扎赉诺尔开采煤矿时建设的管理人员住所以及日本人在扎赉诺尔掠夺煤炭资源时所建的住所(图2)。工业建筑在艺术形式上同样受到俄式风格的影响,内蒙古东部地区工业遗产在立面装饰上呈现出与其他地区完全不同的艺术性特征。

图2 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区日俄历史街区

以中东铁路机车修配车间旧址(简称修配车间,见图3)为例,修配车间位于满洲里市道北一道街与文明路交叉口西侧路南,建设于1907年,占地面积1 320 m2,建筑面积219 m2,建筑高度6.9 m,建筑层数1层,现作为库房使用,处于基本闲置状态。场地西北侧不远处遗存一处俄式工业水塔(图4)。中东铁路机车修配车间与水塔分别属于满洲里市历史建筑和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满洲里俄式建筑群,具有鲜明的俄式建筑美学以及工业建筑独有的功能性特征,是满洲里地区具有代表性的工业建筑遗产。

图3 中东铁路机车修配车间旧址

图4 满洲里市道北俄式水塔

修配车间整体为砖木结构,坡屋顶形式。墙身通体为砖石材料,屋面施以赤色铁皮——这是当地俄式建筑的典型屋面处理手法,具有良好的耐久性,侧面显示出当时内蒙古东部地区采矿行业的兴盛发展(图5)。车间内部由砂浆粉刷铺面,从顶部裸露的结构中透露出,原有的屋顶结构下已经通过木板进行了吊顶,与此同时屋面与墙体连接处采用了拱形构造,这种屋面的做法是用工字钢作为梁,按照一定距离排列在承重墙上,通过起拱的方式将砖填充在两榀梁之间,形成连续扁平的发券,金属梁与砖拱之间无任何连接方式,完全靠拱的受力特点与之结合[9],具有极强的地域性特色和铁路工业特征。

图5 中东铁路机车修配车间屋面结构

修配车间的外立面设计浓缩了满洲里地区俄式建筑的装饰精华。传统俄式民房“木刻楞”的檐口部分由挡雨板、垂巾和眉板组成,上做各种镂空雕花,代表着俄罗斯民族对自然的崇拜和对神明的敬畏[10]。工业建筑中对这套组合进行了简化,通常只做层层叠涩收分,以及不同的砌筑形式组合,帮助完成从屋檐到墙体的过渡,常见有单线式、点状式和组合式的砌筑手法。修配车间的檐口选择的是组合式形态,由三层单线条和三层逐层递减的倒三角形组合而成(表2)。

表2 满洲里段中东铁路工业遗产檐口装饰

内蒙古东部地区传统建筑外墙做得极厚,开窗呈内向的喇叭形,以减少门窗洞热损耗,窗洞外做口字形、点状形、U字形、一字形等形式的贴脸,修配车间的山墙面圆形气窗是点状形式,其他窗洞则是选择上弧形窗洞搭配一字形贴脸(表3)。

表3 内蒙古东部地区工业遗产门窗贴脸常见样式

另外,修配车间外侧转角设计独具特色。当地一般公共建筑转角外侧常常由隅石拼接的花样作为装饰,强调建筑的立面轮廓,增加体积感,常见的形式例如基地西侧的俄式水塔,隅石从上到下一长一短交错布置,相邻两面此长彼短,长短不一的白色隅石和深红色的墙体形成色彩的碰撞和节奏韵律的变化(图6)。而修配车间在四个角柱做碉楼式的造型突出墙体,高度略高于屋面,整体柱身下宽上窄,略做收分,施以简单的内凹形的折线装饰,顶部再在四个角以此类推做四个小的柱台,这种处理方式与当地俄式石头民居的角柱装饰有相像之处。

a—满洲里道北俄式水塔; b—海拉尔火车站老调度楼;c—满洲里中东铁路修配车间; d—扎赉诺尔传统俄式石头住宅。

与装饰造型繁复不同的是建筑,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区日俄历史街区核心范围内现存12座日式建筑,建筑南北朝向,单层双坡,平面呈一字形布局,造型具有显著的现代主义风格(图7)。建筑外立面采用黄泥石灰砂浆抹面,不做赶光处理,保持自然粗糙纹理。门窗洞口多用突出的线脚砌筑装饰,实用美观。室内白灰抹面,顶棚无过多装饰,地面为木地板,常建有地下室,具备防潮和储存等功能,建筑设计强调实用性。

综合来看,内蒙古东部地区凭借当地富饶的森林和矿产资源,加之清政府时期数百年的封禁养护,为中东铁路工业建筑建设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基础,建筑材料的选择灵活多样,装饰造型民族化、多样化,结构形式成熟多变,铁路沿线的某些大型厂房车间和公共建筑,例如满洲里火车站体量高大、跨度深远,当时的科技和建造水平可见一斑。

2.2 内蒙古中西部地区乌海市白云化工厂

位于内蒙古自治区西部的乌海市白云化工厂是一座具有完整生产线和生活职能建筑的综合型工业厂区,厂区由33座小型建筑组成,内部形成了街道、广场等生活功能组团(图8)。空间尺度亲切,具有独特的工业生产氛围,是内蒙古西部地区现存较为完整的新中国初期成立的大型工厂建筑群,具有相当的自治区工业代表性。

图8 白云化工厂总平面

从建筑外观形态上来看,小型厂房建筑及厂区生活附属用房类似中国传统样式的硬山式屋顶形制,砖木混合结构,依靠砖墙承重,屋顶采用木屋架或木桁架,建筑采光充分,通风良好。中大型厂房则为现代建筑形式,采用钢筋混凝土梁柱结构,个别建筑采用了井字梁结构,建筑主要依靠侧窗及天窗采光,外形简洁利落,具有现代主义建筑美学特征。如图9所示。

a—16号厂房; b—17号厂房。

2.3 自治区现代工业

改革开放以来,自治区以构建多元发展现代产业体系为目标,优势产业做大做优,涌现出了一大批具有区域优势、绿色低碳的现代化企业,以呼包鄂地区为例,鄂尔多斯市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现代煤化工基地;包头市简称世界最大的稀土钢轨生产基地,“包钢制造”成为自治区的金字招牌;仅呼和浩特市的乳品产业已占据全国17%的牛奶市场份额,并推出“伊利健康谷”“蒙牛工业旅游园区”等开放化、透明化、绿色化的工业体验模式,现代工业园区正在告别既往冰冷阴沉的机器生产形象,绿色园林般的产业园区,设计感与功能性并存的工业建筑,智能化的管理模式,向社会展示自治区的工业文明成果,是对工业文化的活态展示和创新传承,也是保护工业文化遗产、加强文化保护传承、促进城市转型的重要措施。

3 结束语

通过对内蒙古自治区代表性工业遗产建筑群普查、调研,发现内蒙古自治区工业遗产风格特色具有明显的地域性差异:

1)以呼伦贝尔市为代表的内蒙古东部地区,工业遗产风格呈现鲜明的民族特征,不同国家建筑风格迥异。

2)内蒙古中西部地区受到建国初期苏联援建影响,工业遗产建筑风格干练质朴,极具现代建筑功能性、模数化特点。

内蒙古地区的工业历史亦是自治区的发展史,承载着国家和自治区人民为经济发展做出的不懈努力,保护这些工业遗产的工作必不可缺。在自治区经济高速发展的背景下,工业遗产保护工作应做到因地制宜,避免一蹴而就的保护策略提出,保护自治区宝贵的工业遗产更是对自治区人民艰苦奋斗精神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