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玥
2023 年3 月发布的第51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中指出,我国的互联网医疗成为2022年用户规模增长最快的应用。近年来选择线上医疗的网民数量不断增多,促使互联网医疗行业向专业化、规范化、高效化迈进。党的二十大报告也再次提出我国要“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增进人民福祉。健康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必然要求,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条件。在技术以及社会背景的双重支持下,健康传播这一议题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本文采用的研究方法主要为文献计量法,并选择CiteSpace软件6.1.R6版作为研究工具。该软件能够做到在对选定文献的计量分析后,用图谱的方式直观展示该领域的发展脉络。具体来说,本文通过关键词共现、聚类分析、突现词谱等方式将文献样本之间的关系可视化,以直观地展现健康传播领域的研究轨迹、研究现状、热点话题和演变特征。
本研究选取的文献样本全部来自中国知网(CNKI),在梳理文献过程中,笔者发现2005 年左右我国传播学界在健康传播领域的发文量有所增长,因此以2005 年为数据选取的起始时间。文献检索采用高级和精确检索,分别以“健康传播”主题词和“健康传播”关键词为内容检索条件,以发表时间为2005 年1 月1 日到2022 年12 月31 日为控制检索条件,手动筛选与新闻传播领域无关的文献后,最终获得有效文献数据共898篇。
在CiteSpace 参数设置界面,将Time Slicing(时间切片)设置为2005-2022,Years Per Slice(时间切片频次)设置为1,Node Types(节点类型)设置为keyword(关键词节点),Pruning(可视化结果图形裁剪)选择为Pathfinder(关键路径算法)和Pruning the merge network(对整体网络进行裁剪)。
第一,我国传播学界的健康传播研究从2005 年的初露锋芒,到2022年的方兴未艾,该领域发文数量的时间分布特征是怎样的?
第二,我国传播学界的健康传播研究在研究主题的分布上有何特点?研究热点趋势有何变化?
健康传播研究最早诞生于上世纪70 年代的美国,而我国是从上世纪90 年代将健康传播纳入研究议题的。1992 年3 月,《谈传播学与健康传播》在医学类期刊上发表,是我国第一篇涉及健康传播的学术论文。2005年之前,健康传播研究发展速度相对缓慢,且并未引发传播学界的广泛关注。正如学者韩纲指出,健康传播的概念在中国最早来自健康教育学领域,且研究该议题的医学领域学者远超过传播学者,即“专业的传播学者在中国大陆健康传播研究中是‘缺席’的”[1]。
从图1的相关数据来看,在传播学界进入健康传播领域开展研究的18 年发展历程中,该领域文献发表的数量基本呈逐年增长态势。这与研究学者们对健康传播的重视程度不断增加有着直接关系。值得一提的是,到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这一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出现,健康传播的相关研究达到了历史最高峰。目前,健康传播仍然是一项具有重要研究价值的公共议题,亟待与我国本土实践相结合。
图1 2005-2022 年我国传播学界健康传播研究的发文量统计图
1.2005-2014年:稳步增长阶段
2004 年年末中国健康教育协会传播分会的成立和2006年首届中国健康传播大会的召开无疑开启了跨学科合作研究的大门,论文增长数量也在这两年间达到了39 篇。2007 年后论文数量呈现稳步增长趋势。2008 年,汶川大地震、北京奥运会、南方雪灾等重大事件成为舆情热点话题,为研究学者提供了多样化的研究思路,如研究汶川地震灾后北京奥运会期间热播健康节目对民众的健康促进作用[2],以及从恐惧诉求的视角来研究中国健康报道的预期传播效果[3]等。2009-2010年,甲流的广泛传播使传染病研究成为健康传播的关注重点,第四届中国健康传播大会更是将甲流作为专题进行讨论。2013 年前后我国食品安全、环境污染、H7N9 型禽流感的暴发等问题层出不穷,医疗改革的深化也加快了健康传播的研究进程。这一阶段的健康传播以问题解决为导向,探索健康传播的新途径。
2.2015-2022年:快速发展阶段
2015 年后,“互联网+”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互联网思维”理念贯穿各行各业。在国家政策和互联网时代变革的推动下,互联网行业重新洗牌,自媒体发展进一步成熟开始进入公共视野。新媒体的快速发展,促使国内健康传播的媒介研究视角也更加多元,从最初的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转向融媒体、自媒体等网络传播平台,研究素材的增多加上受众自主获取健康信息的渠道增加,使健康传播领域的研究文献数量处于大幅增长的态势。2020 年新冠疫情的暴发成为国内健康传播研究的新拐点,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发生之时,“信息疫情”的治理、媒体平台在疫情报道中的表现、健康信息的传播效果、疫情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研究等成为健康传播的研究热点。
为进一步了解国内健康传播研究的主题分布情况,笔者利用CiteSpace 软件提取文献样本关键词,并绘制共现分析图谱(见图2)。由图谱分析可得,“健康传播”出现的频次最高,其他频次较高的关键词依次为“新媒体”“短视频”“社交媒体”“传播效果”“健康中国”“健康信息”“新冠肺炎”等。笔者进一步通过系统生成高频关键词聚类分析图谱(见图3),并结合共现分析图谱和聚类分析图谱将我国健康传播的研究主题总结归纳为以下四类。
图2 2005-2022年国内健康传播领域关键词共现分析图谱
图3 2005-2022年国内健康传播领域关键词聚类分析图谱
1.健康传播引进与辨析研究
这类研究以#0“健康传播”和#6“传播学”为主,主要研究与健康传播相关的理论,并探索健康传播的本土化策略。如学者张自力总结性地指出健康传播的定义,不仅从传播学角度探讨健康传播的理论内涵,还对社会学中的健康传播进行了阐释,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健康传播研究的九个方向[4]。有学者也将健康传播与风险传播、科技传播等细分领域进行理论溯源与辨析,并指出应深入研究外来理论与中国实践的关系,以更好地为中国传播学研究服务[5]。这一类内容的文献刊发时间普遍较早,在健康传播领域的起步阶段夯实了理论基础。
2.健康信息普及与促进研究
这类研究以#1“健康信息”、#3“全民健身”和#5“健康教育”等为主,主要站在大众传媒的角度探究健康信息的普及和促进民众的健康意识。次一级关键词主要涉及“健康叙事”“健康科普”“抑郁症”等。健康传播最早以健康知识宣传为目标,因此借助大众传媒为民众普及健康信息成为健康传播的主要研究方向。2010年,有学者从健康叙事的角度研究媒体抑郁症报道的议题建构,认为媒体在报道叙事层面旨在为大众提供健康内容[6],而2018年有学者在对主流媒体中抑郁症报道进行文本分析后指出,媒体在重塑抑郁症患者媒介形象层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并进一步对受众产生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揭去患者身上的“弱者”标签[7]。可见,媒体平台的信息传播功能在疾病的科普与预防中承担了重要角色。值得注意的是,“全民健身”这一关键词的突现意味着在我国《全民健身计划》上升为国家战略的当下,对健康传播的研究能够“为全民健身工作的深入开展提供关键的理论的指导”[8],并为提升全民健康水平、促进全民健康教育做出积极探索。
3.健康传播的效果和受众研究
这类研究以#4“健康素养”、#7“恐惧诉求”以及#8“控烟”等为主,具体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传者本位”,主要研究媒体发布健康信息的传播方式以及传播效果,并进一步探讨其传播策略;第二类是“受者本位”,主要站在受者角度,区别不同社群中的受众特点,以探寻影响受众感知风险和采纳健康信息的因素。2010 年前后,烟草控制成为公共卫生与健康传播的重要议题,有学者以恐惧诉求为视角,研究《人民日报》控烟报道的劝服效果[9]。而近年来,随着新冠疫情的暴发,学者们开始以此为研究契机,探索受众的健康认知与行为之间的关系。如有学者注意到新冠疫情期间居民对接种新冠疫苗存在犹豫心理,进而研究在新媒体生态下用户多样化的媒介使用习惯会给用户在风险识别和认知层面带来一定的差异,以及这种差异化会进一步影响公众的接种意愿[10]。总体而言,不论是在过去的传统媒体视域下还是如今的新媒体视域下,健康信息的传播效果研究和受众研究一直是健康传播的主要研究议题。
4.新媒体时代的健康传播研究
这类研究着眼于新媒体传播路径,以#2“短视频”等关键词为主,主要研究在各大主流社交媒体平台以及短视频平台中健康信息是如何传播并产生一定影响的。早在2010 年,有学者就注意到新媒体技术在生物、医疗、健康管理等方面的应用,并提出了新媒体在我国健康传播领域的发展前景和路径建议[11]。目前,新媒体已经成为健康信息的主要传播方式,部分学者以头部健康类微信公众号或短视频账号为个案,探索健康传播的内容、形式和传播策略,如对“丁香医生”公众号的健康传播策略研究等。与此同时,谣言、虚假信息等问题的随之而来,也对健康传播提出了新的挑战。有学者分析了在新媒体带来的“信息飞沫化”“传者去中心化”等现实困境的影响下,健康传播面临的机遇与挑战[12]。这一类型的研究议题与其他类型的健康传播议题存在重叠,也表明新媒体生态格局下,社交媒体和短视频等平台已经彻底改变了健康信息的传受方式。
图4为健康传播领域的关键词突现图,该图直观展示了各大关键词在各个时间段出现的频次高低情况,突变强度越大表明其在该时间段内出现次数越高。笔者以关键词突现强度和议题的出现时间为依据,总结出我国健康传播研究热点的三个变化趋势。
图4 2005-2022年国内健康传播领域TOP10关键词突现图
1.传播介质变迁推动议题发展
随着移动设备的普及和社交媒体的崛起,传播介质的移动化进一步推动了健康传播的议题发展。相较于以往传统媒体单一、一对多式的信息推送,新媒体技术的革新拓宽了民众接受健康信息的渠道,微博、微信、短视频平台使每个人成为健康信息发布者的同时,还能第一时间对接收到的信息做出反馈,并即时进行讨论和分享。因此,健康传播的研究视角被进一步拓宽,由以往单纯从电视、报纸等大众媒介出发探讨媒介的健康传播效果,转变成开始探讨“传者去中心化”时代影响受众对健康信息的认知、态度、行为等影响因素。与此同时,技术赋权下传播主体的多元化也造成了虚假信息的泛滥,给健康传播带来了一定阻碍,社交媒体平台中关于健康信息的谣言传播和“信息疫情”的治理也成为近年来健康传播的研究议题之一。
2.公共卫生事件催化议题革新
公共卫生事件的发生对公众健康造成重大的威胁甚至损害,从2003 年的非典到2010 年的甲型流感再到2020 年的新冠肺炎,每一次疫情和传染疾病等在社会的大规模流行都对健康传播提出了考验,也因此进一步催生以解决现实问题为导向的健康传播议题。新时代的新闻传播生态下,自媒体介入健康信息的传播场域,造成新闻事实和意见的边界日渐模糊。因此,当下如何提升政府部门的信任度,选择准确的信息发布渠道,了解受众的风险感知情况,引导受众从海量、复杂的信息海洋中甄别专业化的健康信息,并构建起政府、媒体、受众三者的良性互动,成为健康传播研究的关注重点。
3.健康信息教育贯穿议题始终
突现程度显示“媒介素养”“健康教育”等议题贯穿健康传播研究始终。最早始于医学领域的健康传播研究旨在通过向公众进行健康教育以维护医患关系,降低患病率。在传播学视域下,媒体作为连接医疗卫生部门和公众健康需求的重要一环,在传递健康信息、促进健康知识普及、进行大众健康科普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健康传播发展至今,各学科相关领域的研究都始终致力于对公众进行健康教育,加强公众对“伪健康”知识的辨别能力,以提升公众的健康素养。尤其是近年来,我国相继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打造健康中国”的目标,印发《“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健康传播在国家战略层面迈向新的高度。
健康传播研究在我国经过短短数十年的发展,研究视野愈发开阔。作为一个学科交叉性极强的领域,在未来的研究中,研究者们不仅可以聚焦社交媒体等新媒体平台上的健康信息传播效果,还应跳出技术中心视角,关注受众、文化等社会因素对健康信息传播的影响;不仅可以跟随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和热点事件,与大众健康密切相关的慢性疾病、高危突发疾病等的预防和治疗也可以成为健康传播的研究议题;不仅要站在传播学视角探讨健康信息的传播与促进,更应加强传播学和医学、社会学等跨学科领域的对话。相信未来我国的健康传播研究将更加立足于本土实践,并进一步走向完善。
注释:
[1]韩纲.传播学者的缺席:中国大陆健康传播研究十二年——一种历史视角[J].新闻与传播研究,2004(01):64-70+96.
[2]张传香.北京奥运与健康传播节目的勃兴——以央视和北京电视台健康节目为例[J].新闻爱好者,2009(02):34-35.
[3]蒋晓丽,王莘.2008 年中西媒体对中国健康报道分析——以恐惧诉求为视角[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30(07):135-140.
[4]张自力.健康传播研究什么——论健康传播研究的9个方向[J].新闻与传播研究,2005(03):42-48+94.
[5]贾鹤鹏,苗伟山.科学传播、风险传播与健康传播的理论溯源及其对中国传播学研究的启示[J].国际新闻界,2017,39(02):66-89.
[6]董伟.健康传播视角下抑郁症报道研究[J].新闻世界,2010(05):91-93.
[7]魏逸茗.重塑中的抑郁症患者媒介形象——以《南方周末》(2005-2018)抑郁症报道为样本[J].西部学刊,2018(12):5-11.
[8]彭宁.健康传播学视阈下全民健身活动的开展策略研究[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6,39(02):11-15.
[9]陈虹,郝希群.恐惧诉求视角下看媒体的控烟报道——以《人民日报》控烟报道为例[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45(01):128-140+156.
[10]喻国明,陈雪娇.新传播生态格局下中国居民的媒介使用、健康认知与行为意愿——基于新冠疫苗接种的健康传播模型的构建[J].新闻与写作,2021(11):67-76.
[11]吴小坤,吴信训.新媒体对健康传播的新拓展[J].新闻记者,2010(10):43-47.
[12]胡百精.健康传播观念创新与范式转换——兼论新媒体时代公共传播的困境与解决方案[J].国际新闻界,2012,34(06):6-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