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2022 年国内外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研究热点及演进趋势

黄德荣，王健，方慧玲，曲歌，刘晋阳，韩金铭

（1.山东大学 齐鲁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卫生管理与政策研究中心，山东 济南 250012；2.山东大学 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卫生经济与政策研究重点实验室，山东 济南 250012）

当前， 全球老龄化已成为各国面临的重要挑战之一，我国作为人口大国，老龄化问题同样突出[1]。同时，“幸福感” 等概念多次被写入党的重要报告与文献中，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 要使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实、更有保障、更可持续。可见，未来国内老年人幸福感研究仍具有重要前景。目前国内外已充分探索了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各类影响因素，正面临总结、突破的转型阶段，但国内文献回顾研究有限， 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综述多采用传统研究范式，研究内容主观偏倚较大。虽然已有基于文献计量方法的研究出现[2]，但是缺少与国外文献的比较，且尚未进行主题聚类分析，难以从更新的视角为国内研究指引方向。因此，笔者对近二十年来国内外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研究进行文献计量分析，以期为国内老年心理卫生相关研究提供借鉴。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英文文献检索平台为Web of Science (WOS) 的核心合集， 采用高级检索：TS=(“subject* well-being”OR “SWB”) AND TS=(“old*person”OR“old* people”OR“old* population”OR“old*man”OR“old* woman”OR“old* adult”OR“late* life”OR elder* OR ageing OR geriatric* OR senior* OR retirement OR “fourth age”OR “oldest-old”OR“very old”)，文献类型为“Article”和“Review”，检索时间范围为2003 年1 月1 日-2022 年12 月31 日， 共检索得2 717 篇文献。 中文文献检索平台为中国知网(CNKI)和万方数据库，采用专业检索：主题=(‘老年人’+‘老年’+‘老人’+‘退休’+‘高龄’) AND 主题=‘主观幸福感’， 文献类型为期刊论文， 检索时间范围同英文文献，共检索得1 801 篇。 排除标准：会议、报纸、通知、新闻报道、重复文献等；研究主题与老年人主观幸福感无关的文献；不以老年人群体为主要研究对象的文献。经筛选，最终纳入本研究的英文文献共634 篇，中文文献共979 篇。

1.2 研究方法 使用Excel 软件对年度发文量、期刊发文量等基本情况进行统计。 使用CiteSpace 5.6.R2分别以国家、机构、作者为节点绘制合作网络图谱，以关键词为节点绘制共现、聚类、突现和时区图谱。

2 结果

2.1 发文量及期刊统计 2002—2014 年（见图1），国内发文量整体呈现上升趋势， 在2014 年达到85篇以后维持在一定发文量水平，但有较大波动。国外发文趋势整体保持上升，2015 年以后整体呈高速增长，在2021 年达到99 篇的峰值。 研究结果还表明，国内研究以中国老年学杂志（129 篇）为第1 阵地，护理研究（17 篇）、老龄科学研究（16 篇）和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16 篇）等期刊共同构成第2 阵地；国外期刊发文量较高的有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33 篇）、Aging& Mental Health （32 篇） 和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B-Psychological Sciences and Social Sciences（28 篇）等期刊。

图1 国内外年度发文量

2.2 合作网络分析 国家合作网络显示， 美国、德国和英国等西方发达国家以及中国发文量较高，且具有高中介中心性，是合作网络的主要核心。作者合作网络表明，国内发文量最大的是陈天勇（6 篇）和刘连龙（5 篇）等，合作网络中形成了较多小团队，但是团队间相互独立，缺乏合作；Shobhit Srivastava（13篇）、T Muhammad（10 篇）和Kenneth Fox（6 篇）等是国外最高产的作者， 国外团队之间的合作也普遍较弱。机构合作网络显示，国内发文机构以综合性、师范类和医学类院校的心理学、护理学、管理学和社会学等相关学科二级单位为主；国外则以发达国家或地区的高校为核心发文力量，其合作相对密切。

2.3 研究热点及趋势分析

2.3.1 关键词共现 为提高研究的科学性，本研究将明显具有相同意义的关键词进行合并，如将“农村老人”合并进“农村老年人”。去除主观幸福感、老年人等无明确研究内容指向的关键词后，展示国内外前15位高频关键词见表1。 社会支持、健康、生活质量、抑郁、孤独感、体育锻炼是国内外共有的高频关键词。

表1 国内外高频关键词

2.3.2 关键词聚类 一般认为，Q＞0.3 表明聚类内部结构显著，S＞0.5 则表明聚类结果合理[3]。 本研究图谱Q 值分别为0.6829 和0.6367，S 值分别为0.7729和0.7229，因此研究结果合理可靠。对聚类结果进行归类，国外主要归为6 个研究主题：（1）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2）衰老、年龄差异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3）成功老龄化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4）社会心理学的应用；（5）积极心理学的应用；（6）主观幸福感的干预研究。 国内主要归为5 个研究主题：（1）不同养老方式的影响；（2）社会心理学的应用；（3）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4）主观幸福感的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5）幸福经济学的应用。 见表2。

表2 国内外文献的关键词聚类前10 名分布

2.3.3 关键词突现 突现词是指在短时间内高频出现的关键词，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研究前沿。图2 显示个性化心理护理、 养老机构和失能老年人的突现时间持续至2022 年，图3 显示孤独感（loneliness）的突现时间持续至2022 年，上述关键词成为当前国内外的研究前沿。

图2 国内关键词突现图

图3 国外关键词突现图

2.3.4 关键词演进 关键词时区图4 和图5 可以展示该研究领域的整体发展脉络， 结合突现图对一定时间段内的突现词进行分析可以探究热点的发展趋势。每个关键词在最早出现年份开始累积，累积的频次越高，节点的大小越大。

图4 国内关键词时区图

图5 国际关键词时区图

3 讨论

3.1 国内研究力量有待加强合作 从图1 发文量来看， 国外学者对于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关注度持续提高， 而近年来国内虽然保持在一定的发文量水平，但是略显疲态。 从发文期刊来看，中国老年学杂志在国内期刊中处于核心地位，国内期刊以老年学、护理学等“专科性”期刊为主；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Research and Public Health 等多学科期刊共同参与国外该领域的研究，国外期刊学科交叉明显，如老年学与心理学、社会学等结合的期刊，为该领域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刊文环境。 从国家来看，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是该领域的核心发文力量，这些国家较早进入老龄化社会，主观幸福感研究的起步早于中国。 从机构和作者来看，国外机构间的合作相对密切，但是国内外学者团队之间的合作均较弱。 整体而言，相较于国外，国内研究力量形单影只，缺乏合作与交融，刊文的质量与广泛性有待提升。

3.2 国外研究热点方向

3.2.1 社会心理学的应用 从表2 可知， 国外聚类#0、#9 以社会心理学的应用为主题。 社会心理学是主观幸福感研究的重要基础理论， 在国外的研究中已经充分探索主观幸福感的社会决定因素， 包括社会经济地位、社会融合、社会心理资源、社会关系与社会支持等， 其主要焦点包括监测生活质量随时间的变化和跨国研究[4]。 国内研究者应加强学习国外的相关理论，以进一步拓展幸福感研究的深度。

3.2.2 衰老、年龄差异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 衰老问题是老年人不可避免的重要生理变化，研究表明衰老带来的虚弱水平提高、功能下降等问题与较差的主观幸福感水平有关[5]，但是相比于客观衰老状态，国外学者对于老年人衰老的主观体验更加感兴趣[6]，主观衰老体验还可能介导了客观衰老状态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 此外，大量纵向研究发现主观幸福感与年龄之间存在U 型曲线关系[7]，在晚年时期（50 岁左右开始）主观幸福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提高。 本研究还发现，不同于国内笼统地研究60 岁以上人群， 国外还将研究对象进行年龄层的细分， 包括年轻老年人（the young-old）、非常年老老年人（the very old）和最年长老年人（the oldest-old）等。此外，主观感知的年龄与对年龄及其相关变化的看法也是主观幸福感、健康等结果的预测因素[8]。因此，国内研究者应当区分不同年龄层的老年人， 尤其要关注与衰老相关的功能变化，并尝试从主观层面考察衰老的影响。

3.2.3 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 国外研究表明健康状况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高低起着关键性作用[4]，但是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各维度的机制研究尚处于早期阶段[7]，尤其是老年人群体，在生理上面临着躯体功能的恶化与衰退， 在心理与社会功能方面也面临更高风险， 健康状况对其幸福感的影响似乎更大。 另外也有研究指出主观幸福感是健康的保护因素， 积极提升主观幸福感可以降低健康风险和死亡率[9]。 这提示老年护理服务中不应只注重躯体健康的促进， 还应该注重改善老年人幸福感等心理健康状态。

3.2.4 主观幸福感的干预研究 主观幸福感常见的干预策略包括体育锻炼等健康行为干预和乐观、自尊等心理资源干预。健康行为干预中，如表1 所示，体育锻炼是国内外的高频关键词，被认为可能是主观幸福感和健康之间最重要的联系[7]。 但是国内体育锻炼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研究尚不够深入。 此外，研究结果显示，国内近年来开始关注个性化心理护理干预，但是缺乏适用于我国老年群体的循证依据。 因此，应当进一步深入探讨各类干预措施对主观幸福感的作用机理，从而为个性化的干预策略制定提供指导。

3.2.5 积极心理学的应用 表2 的国外聚类#5 中包括了人格特质、 自我决定理论和活动参与等重要的积极心理学要素。 荟萃分析表明积极心理干预能够有效改善老年人的主观幸福感[10]，常见的干预措施包括回忆疗法、 感恩干预、 正念干预和宽恕干预等。 积极心理学经历了三波重要的迭代[11]，与第一波过分强调积极情绪的作用不同， 后续两波积极心理学思潮开始辩证看待情绪的两面性， 尝试将消极情绪引入其研究范式。未来，国内学者应当紧跟国外潮流，除了强化对积极情绪的开发之外，还应学会如何利用而不是简单地消除负面情绪。

3.2.6 成功老龄化的应用 主观幸福感被认为是成功老龄化的重要影响因素[12]，甚至有学者将主观幸福感作为度量成功老化程度的重要指标[13]。 反之，自我感知的成功老化也可能是预测主观幸福感有效指标[14]。 从表1 可见，运动和休闲参与等关键词被高频引用。 根据成功老龄化的理论[13]，为了提高健康和长寿，不仅要注重预防和控制疾病，以保持较好的身体素质，同时还应该积极参与到各类活动。这在我国临床护理研究中相对空白，临床服务中应该增设运动、休闲场所，为患病老年人提供如棋牌、创作和园艺等休闲活动参与的机会。

3.3 国内研究热点方向

3.3.1 不同养老方式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 是否与子女同住是影响我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环境因素。我国常见的养老模式分为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及社会化养老3 类， 多数研究表明家庭养老的老年人主观幸福感高于其他形式的养老方式， 这一结论具有我国家庭取向的文化特点[15]。 但杨建华等[16]的实证研究中发现，机构养老的老年人幸福得分最高，与多数城市老年人研究结果相反，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城镇化进程中农村青壮年流入城市，农村老年人在情感上与子女疏离。 总之，临床护理人员应当关注患病老年人的人口社会学背景，对于具备弱社会支持的老年人应当监测其心理健康状态的变化。

3.3.2 主观幸福感的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 表2 的国内聚类#2、#6 聚焦于主观幸福感现状的测量及其影响因素的机制研究。 据统计[17]，新世纪以来，国内目前已有十余种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测量工具出现，但是大多改编自国外，其中以纽芬兰纪念大学幸福感量表使用最为广泛， 另外也有少量本土量表出现，如邢占军[18]编制的中国城市居民主观幸福感量表。 研究结果显示，表2 的国内聚类#6 的中介效应为表1 中的高频关键词， 表明国内也开展了影响因素的机制研究。 但是国内影响因素研究多使用横断面数据，缺乏对纵向机制的深入探讨，过往影响因素的累积效应是值得进一步探究的方向。

3.3.3 幸福经济学的应用 在多学科融合的大趋势下， 幸福感与经济学结合形成了新的研究取向——幸福经济学。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全球老龄化会带来老年护理、医疗服务投入的提升，成本优化成为世界性难题。经济对幸福感的影响一直是学者关注的重点，有研究表明较高的经济条件能够满足老年人的现实物质需要，为老年人带来安全感，进而提升其主观幸福感[19]，也有研究表明在生活物质条件得到保障的前提下，经济收入水平不会影响老年人对生活的态度[20]。

3.3.4 社会心理学的应用 我国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要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的建设，社会心理学开始进入到我国社会治理的视野中。研究结果显示，社会支持共同出现在表2 的国内外聚类中， 且是表1 中的高频关键词， 是国内社会心理学在主观幸福感研究中应用的首要关注因素。 李月娥等[21]的研究发现社会支持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部分是通过躯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中介作用产生的，钞秋玲[22]等研究表明：社会支持通过老年人自我概念的中介作用对其主观幸福感产生影响。 可见，社会支持对于老年人主观幸福感不仅有直接作用，还可能通过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因素产生间接作用。 未来，进一步探讨社会支持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机制有着重要意义。

3.3.5 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的关联 国内对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关联也展开了丰富的研究，但是研究内容尚不够深入， 多只是根据不同健康状况划分老年人群，例如冠心病老年人、失能老年人等[23]，很少将健康状况相关要素作为影响因素。 进一步的研究应该探究不同健康状况与主观幸福感的内在机制， 阐明疾病的发生发展与心理健康变化的关联， 这将有助于护理人员开发并实施有效的个性化心理护理方案。

3.4 国内外研究演进趋势分析 基于发文趋势，结合关键词突现图和时区图， 将国内研究划分为3 阶段：（1）研究萌芽期（2003-2008 年），总体发文量维持较低水平，高频关键词节点相对较少，生活满意度、糖调节受损和老年公寓等关键词开始突现， 该阶段重点关注老年人公寓养老模式；（2） 研究拓展期 （2009-2014年），发文量出现明显攀升，新增大量高频关键词节点，开始重点关注城市、社区和患病等老年人主体，养老机构、慢性病和焦虑等多种影响因素，说明该阶段研究热点呈多元发展；（3）研究滞缓期（2015-2022 年），发文量在一定水平上波动，新增高频关键词数量较少，主要包括中介效应、失能老年人等，说明该阶段开始深入推进影响因素的机理研究。 国外发文趋势整体呈现持续增长的趋势， 而时区图显示新增高频关键词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递减， 可能是由于国外在世纪早期已经充分探索了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各类研究要素，热点数量相对饱和。此外，从突现图可知国内近几年（2019-2022 年）趋向于关注失能老年人、养老机构和个性化心理护理，未来，个性化的干预策略是国内研究的重点和难点；而国外的研究前沿为孤独感。

4 结论与展望

总之，国外的研究内容已经足够广泛、细化且成熟，国内则呈现广度的提升，深度不足，尚在不断摸索的阶段。在国家政策高度有利、社会心理问题相对突出的大背景下，国内的研究潜力有待激发，可以从2 方面深入研究：（1）在临床研究中，紧跟国外积极心理学、成功老龄化和社会心理学的理论思潮，通过细分不同年龄层、关注影响因素的累积效应等方式，提高研究深度，为循证实践提供依据；（2）在护理临床实践中，注重改善患病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态，通过增加社交机会、运动空间等方式，充分促进其活动参与度，同时针对心理问题给予个性化心理护理干预。